“好,来了!”热气氤氲中,那老板擦了擦额头的汗,热情地招待了一声。
顾清溪看过去,包子是新鲜刚出锅的,松软白净,一看就是皮薄馅大,浓郁的鲜肉香味随着那清冽潮湿的空气被吸入鼻中,让人馋得几乎流口水。
昨晚折腾了大半夜,今天早上还没吃饭,她确实是饿了,更何况这种白面擀薄皮做成的包子,本来就让人垂涎三尺。
不过——
顾清溪看着那包子:“八个是不是有点多了,能吃完吗?”
那包子那么大,两个人吃八个吗?她觉得她吃两个就足足饱了。
萧胜天将车子放下,小心地扶着她下了车:“当然能吃完,我平时能吃四个。”
他能吃四个,所以买了八个?
顾清溪眉毛动了动,无奈地说:“那你觉得我也能吃四个吗?”
萧胜天这才意识到了,不过还是道:“你瘦,还是多吃点吧,这个包子很好吃,还有豆浆可以搭配着喝,豆浆是免费的。”
顾清溪:“再吃我也吃不了四个,我们要六个吧。”
旁边的老板笑哈哈:“你们先坐好了,等着。”
萧胜天扶着顾清溪坐下来,这是一家很小的店铺,里面只有三张桌子,而且一看就是农家自制的那种旧桌子,有些年月了,边角都磨得发亮,不过打扫得整齐,擦得干净,旁边放着一个锅,锅里是白浓的豆浆,也冒着热气。
这是改革开放后冒出来的私营小饭馆,物美价廉,而且听说还可以不要粮票。
包子很快上桌了,冒着热气,轻轻地咬一口,馅料鲜美,仿佛有鲜汁往外淌,再喝一口香醇热烫的豆浆,在这冷冽的早晨,在经历过昨晚那一场惊险后,自然是最美好不过了。
萧胜天又取来了一点腌咸菜,店家把腌咸菜切成细条,上面竟然还奢侈地滴了两滴香油。
“配着这个吃。”
“嗯。”
顾清溪小口吃着,吃得满口香。
萧胜天:“多吃点吧,补补,你这脚得养一些天了。”
顾清溪:“其实也没大事。”
萧胜天:“过两天还得去医院换药,你打算怎么着,学校不知道怎么安置你们?”
顾清溪:“顺其自然吧,再说我另一只脚还好,蹦跶着也能走。”
她肯定不可能因为这个回家停课,虽然现在各门功课都进步不小,但她也怕耽误了,还是不能大意。
萧胜天:“你以为你是蚂蚱,还蹦跶着走?”
顾清溪听到这话,想起蚂蚱怎么蹦的,一时想笑,不过忍住了。
萧胜天见她这样,眸中也有了笑意:“到学校找找平时关系不错的同学,看看哪个方便照顾下。”
顾清溪:“嗯嗯,我们宿舍,彭春燕还有闫淑静都不错,再不济班上也有别的热心同学,这个不怕的。”
萧胜天听着,点头,之后吃包子。
临街的店面,外面是川流不息的上班一族,还有背着书包上学的学生,偶尔有来买包子的,都是带着就走了,店铺里面只有两个人,无声地吃着包子。
顾清溪想着今早遇到陈昭的事。
其实上辈子,她带着他去医院不知道多少次,她也曾经怀疑过,也问过医生,但是他总是一口咬定,以前没有这个毛病。
她心里感觉不对劲,但还是信了。
毕竟他和自己说这话的时候,眼睛里有阳光,脸上都是温和的真诚。
结果其实就是骗人的。
顾清溪在心里苦笑了声,她就是太单纯,之前萧胜天也说过,说她傻,她还不以为然,其实果然就是傻,别人把她卖了,她还给别人数钱呢。
“其实你说得挺对的。”她轻轻喝了口豆浆后,这么对他说。
“咦,我说什么了,你竟然觉得对?”萧胜天抬眸瞥她一眼。
“我现在也觉得我傻。”顾清溪很老实地说。
“知道自己傻就好,以后要听话,知道不?”萧胜天低笑出声,望着她的黑眸发亮。
顾清溪面上微热,没吭声,意思就是让她听他的话呗,不过现在到底只是这样,她还不好意思凑过去巴巴地说我什么都听你的。
“你认识他?”萧胜天收住笑,用筷子轻轻地夹了一点咸菜丝,口中却很随意地这么道。
“啊?谁?”顾清溪有些疑惑地看过去。
“就那个陈昭。”萧胜天望着小碟子的咸菜丝,看着上面泛起的那丝油光:“生病的那个,看着挺年轻白净的。”
“见过,”顾清溪并不想刻意欺骗他什么,再说他这个人观察能力强,心思敏锐,自己这种愚笨的在他面前也藏不住心事,她只能是含糊了下:“以前知道这个人,不过没说过话,怎么了?”
“没什么。”萧胜天笑着,很无所谓地说:“就是随口问问,毕竟我看着你们好像认识,他当时看了你好几眼。”
顾清溪自己倒是没注意这个。
她后来听陈昭说过,说当时她还是初中,过去公社帮着王支书抄写东西,他去公社找他爹,结果就看到她,用他的话说,他当时都看傻了,眼睛一直追着她不放,回去后想得睡不着觉。
他还说,这就是一见钟情,从此后三千弱水只取一瓢饮。
如今想来,这句话应该不是什么花言巧语,他确实是在三年前见过自己,就此有了印象,所以今天才会打量自己。
见顾清溪没说话,萧胜天咳了声,淡淡地道:“这个陈昭身体看来很不好。”
顾清溪微怔了下,还是点头:“嗯。”
萧胜天继续道:“我听着这意思,是娘胎带来的,不好治吧,还是肾上的毛病。”
顾清溪:“是。”
萧胜天犹豫了下,好像要说什么,又很是难以启齿的样子。
顾清溪疑惑地看向他。
萧胜天咳了声,有些狼狈地躲开了她的视线。
顾清溪有些茫然,不明白他这是怎么了,他倒是对陈昭很上心,本来以为他有些反感陈宝堂的。
“人家说了啊,肾不好,肺也不好。”顾清溪疑惑,难道说还有别的不好?
萧胜天耸眉,一时也是有些无奈,摸了摸鼻子,觉得自己实在是说多了,这些不说她估计也不懂,说多了该认为他耍流氓了,一时只能作罢。
恰好包子吃了,豆浆喝了,便准备回去学校,萧胜天又扶着顾清溪上了车子。
旁边包子铺老板将他们剩下的两个包子打包给他们,笑呵呵地说:“小姑娘,你看你对象多体贴你,有福气哪!”
顾清溪的脸腾地红了,别人一看他们就是在处对象吗?
萧胜天反倒是没说什么,一派大方的样子,冲包子铺老板谢过了,便骑着车子送顾清溪。
路上,有一处不平,道路坎坷,车子也晃起来,萧胜天低声嘱咐:“抓住我的衣服,别摔下去。”
顾清溪忙点头,抓住衣服了,不过确实是晃,扯着他的衣服,这样他可能也难受。
萧胜天又说:“实在不行,那你抱着我的腰吧。”
声音不大,低低的。
顾清溪犹豫了下,到底是“嗯”了声:“好。”
顾清溪伸手去抱了,纤弱的胳膊,搂住那结实的腰,他这个人长得壮实,腰却精瘦,看来他的体型是肩膀很宽但是腰却瘦下来的那种?这就是书里说的鹤势螂形蜂腰猿背?
顾清溪自己在那里瞎想,想得面热心动,胳膊也不敢实打实地楼,只能是虚虚地抱着,可即使这样,都能感觉到男性滚烫的贲发感。
其实也不是没抱过他,之前他找自己,她几乎是不顾一切地扑到了他怀里,但是当时是特别情况,现在不一样。
这么抱了一小会,那段坎坷的路过去了,她想了想就要抽回来手。
谁知道正在这时才,车子陡然停了下来。
这么一停,她的身体收势不住,就这么撞到了他背上。
好疼。
她疼得眼泪都要出来了。
他却陡然间转过身来,牢牢地将她搂住。
他搂得特别紧,特别严实,几乎将她箍在他身上,好像要箍到他的骨子里嵌进去。
顾清溪紧闭着眼睛,闭上眼睛让自己的感官更加敏锐,她能清楚地感到他属于男性的力道,还有他急促的呼吸,狂猛跳动的心,热烫硬实的胸膛。
他应该也很紧张,因为他的身体紧绷着,紧绷到几乎在颤动。
这让顾清溪想到了即将喷发的火山,灼烈烧人的熔浆在流动,只是暂时压抑,而渴望却几乎随时喷泄而出。
顾清溪心酥体软,四肢无力,她觉得自己化为了一只飞蝶,无助地被他擒住,毫无反抗之力。
这一刻,紧闭着双眼,听着他狂猛的心跳,所有的理性和计较全都烟消云散,她甚至觉得,他怎么着都行。
然而他终究是放开了她。
他微转过身,盯着别处看,大口大口的喘息,声音低哑:“走,我送你回去。”
顾清溪两只脚都是软的,只能是低低地嗯了声。
第61章 谭树礼的不悦
重新被安放在车后座, 顾清溪坐在上面,她看着面前那个背影,难免胡思乱想,想着他抱着自己时的那种力道, 那是让人想起来心神都随着颤抖的冲击。
这么想着间, 突然间, 她记起来他刚才和自己说的话, 关于陈昭的,他说陈昭是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说不好治, 还说肾不好, 再之后,他神情好像有些别扭, 也就不说了。
她愣了下, 陡然明白他的意思, 脑子里轰隆一声, 仿佛有巨雷滚过,一时之间,竟是羞耻至极,明明他应该不知道上辈子,但却仿佛上辈子所有的秘密被人看破了, 还当场说出来一般。
那件事,明明委屈的应该是自己, 但是她并不好意思让人知道, 为陈昭, 也为自己守着那个秘密。
一时脑子里乱糟糟的, 又开始胡思乱想, 他干嘛和自己说这个,他这个是什么意思。
因为陈昭看自己,他不高兴了,所以特意先在自己面前说陈昭的身体,让自己千万不能对陈昭有什么想法?
这是……吃醋了?
谁知道这个时候,车子停了下来,萧胜天回首看她:“到了。”
顾清溪心陡然一顿,竟有些不敢去看他。
萧胜天也看出来了,她脸面赛桃花,粉软红腻,眼梢自有一股风流气韵,一时竟有些看得挪不开眼:“你……怎么了?”
顾清溪赶紧摇头:“没什么,风吹得有些头晕。”
萧胜天还是忍不住盯着她看:“那……我送你进去学校。”
顾清溪:“嗯。”
萧胜天扶着她就要下车子。
顾清溪却在这时,想了想,到底是忍不住说:“那个……我想问问你……”
萧胜天:“嗯?”
顾清溪低头,轻声说:“你怎么好好地提起陈昭来啊?”
她的声音很轻,轻得比春日清晨时分似有若无的风更轻。
但萧胜天却清楚地听到了。
萧胜天咳了声,看向别处:“也没什么,就是觉得,觉得——”
顾清溪红着脸:“有什么话你就直接说……”
萧胜天磨牙,想起当时的情境,到底是不痛快,终于还是问道:“你当时怎么一直看他?”
顾清溪微诧:“我……我没怎么看他吧。”
她哪有心情看陈昭,满肚子都是觉得不痛快。
萧胜天颇有些不悦:“你就是看他了,当时我和陈宝堂说话,你仰脸看陈昭了。”
顾清溪觉得好笑,又不敢相信:“……那也只是看一眼吧,我还看陈昭娘和妹妹了呢。”
萧胜天墨黑的眉耸着,脸部线条紧绷,满腹怨怪地说:“你看了他好几眼。”
这句话说出来,真是气鼓鼓的样子,顾清溪怔住了,她没想到萧胜天竟然还可以这样,倒是好生看了他几眼,那语气,配合他那严肃又悲愤的神情,她沉默了一会,竟然忍不住笑出来。
“笑什么?”足足高出她一个头的少年,以绝对的身高优势压迫下来,墨黑的浓眉耸动,不悦地道:“你还笑?”
顾清溪还是想笑,不过看他这样,拼命忍住,捂着嘴巴,却还是忍不住,最后终于笑出声。
萧胜天的脸都黑了。
他抬头看校门口,大早晨,又是才遭遇了事,自然是没一个人影,他径自伸出手,毫不客气地握住了她的,轻轻地捏她手指。
一点不疼,但痒,酥,且烫手得很。
顾清溪没想到这个,下意识就要抽回来,他却捏着不放,用着一些惩罚性的力道:“还笑吗?”
顾清溪低头抿唇笑:“不笑了行吧?”
雨后的清晨,清新沁凉,她轻笑间,仿佛柳枝挂着的露珠,太阳升起,剔透纯澈。
而他手中捏着的那双手,是他无法想象得柔滑软嫩。
胸口有火在蒸腾而起,而他定定地望着她,却只是说:“那行,饶了你。”
说着间,放开了她。
手抽回来了,两个人之间的气息却有些异样,彼此都心知肚明,两个人的关系更近了一步,但谁也不会说什么,都装作若无其事。
“我送你进学校吧。”
“嗯。”
进去学校,就看不到他了,顾清溪有些失落,和他在一起,哪怕一句话不说都好,空气都是甜美的,她恨不得永远这样。
但到底她也有自己的责任。
萧胜天扶着她重新坐上了车子,进了学校,刚走了没多远,迎面就见一群人,提着几包封口的炸果子还有一尼龙兜的桃子,拿着水壶脸盆什么的。
为首的正是谭树礼,后面还有彭春燕王明霞,以及几个高四的女生。
彭春燕看到顾清溪,自是惊喜不已:“你回来了?你没事了?我刚听冯三狗说,说你在医院,他也没说清楚,我还以为怎么了,正想着大家伙一起看看你,再给你带点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