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金月一听,连忙说:“你可别随便介绍!胜天这孩子优秀,你随便介绍,这不是糟蹋人家吗?”
陈云霞赶紧点头:“我当然没同意!再说胜天这脾气也是倔,人家还不想娶啊!”
廖金月心里这才稍微松快了一些,她叹了口气:“要说起来也是奇怪,我这心里吧,也是别扭得很,如果说让胜天当咱家女婿,我当然是觉得委屈咱家清溪了,可如果给胜天介绍别的,我心里又不舒坦。”
会有一种咱家半个儿子被人家抢走的感觉,心里会泛酸。
“要是我再有一个女儿就好了!”
陈云霞听着,噗嗤笑出声,她心想自己婆婆想得也忒美了,依她看,萧胜天就是看中了自家小姑子,换一个,婆婆愿意嫁给人家,人家却未必愿意呢!
当下道:“其实要我说,就让胜天当咱家女婿也挺好的,胜天这人,有钱,只要有钱,还怕以后没好日子过吗?大学毕业后,能挣多钱,也就是仨瓜两枣的。”
廖金月:“那可不一样,上了大学,那是吃商品粮的,一辈子铁饭碗。”
陈云霞:“一辈子铁饭碗,一个月八十块,一年一千块,铁饭碗到老,也就是四万块了!可人家胜天,你看看人家现在挣了多少钱?人家一口气把别人一辈子上班挣的钱都挣到了!”
廖金月一听,好像是这个理……
陈云霞继续说:“这人哪,也不能太拘束到一方面,以前咱还说成分呢,成分不好的想找成分好的,可现在,也没多少人讲究这个了。以后这世道,谁知道怎么变,找一个老实踏实的,能对清溪好,能孝顺老人家,这不是挺好吗?我想着,清溪找个外面的女婿,没准人家还嫌弃咱家在农村呢!”
陈云霞见此,便又说:“不过胜天也有一个不好。”
廖金月被陈云霞说得心动了,如今听了,忙问:“啥?”
陈云霞:“长得太俊俏了,太招人,你看——”
陈云霞掰着手指头:“我娘家,咱村里,隔壁村,那得多少相中他的啊!”
廖金月想想也是:“胜天长得确实好看,一般庄稼人长不了人家那模样。”
这么一想,更加难受了,胜天这样的孩子,如果不是自家女婿,那是便宜了别人啊!
当下便慢慢地有了心思:“云霞,你说胜天和清溪,到底有没有可能?”
陈云霞:“应该有吧,不过也不好说,这个得慢慢处着。”
廖金月突然忐忑起来,之前没想过,现在动了这个心思,开始担心,万一人家萧胜天看不上自己闺女怎么办?
虽然自己闺女好看,各方面都好,但这种事,谁能保证呢?
陈云霞撺掇:“实在不行,这次就让胜天过去送清溪,一举两得,万一两个人觉得好,那以后咱就撮合撮合,觉得不好,也就算了,反正这种事也不急,清溪考上大学上大学,好几年呢,不合适了还能散,又不是马上就结婚!”
这话算是说到陈云霞心里去了:“行,就这么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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廖金月竟然让自己陪着顾清溪过去首都,萧胜天自然是有些意外,当廖金月给他提起的时候,他犹豫了下:“实在不行,我走一趟也行。”
廖金月以为他忙,叹道:“你要是忙,我再想办法,这不是正好建国不在,他不在家,家里也没能顶事的,这不是才想着麻烦你嘛。”
萧胜天忙道:“婶,这不算啥,我是把你当我亲婶婶,清溪就是我亲妹妹,我去送她也是应该的。”
他本来想说是怕担心传出去别人多想,但如果提醒这个,万一不让他去了呢?他就啥都没说,只说应该的,应该的。
于是这天,等萧胜天走了后,廖金月甚至还和自己儿媳妇嘀咕:“他该不会不愿意吧?兴许人家厂子里忙呢?”
陈云霞笑了:“哪能呢,他都答应了,就让他去吧。”
廖金月也就不说什么了。
顾清溪听到这个消息,自然也是惊讶,惊讶之后私底下问萧胜天到底怎么回事:“我娘怎么让你送我?她到底怎么想的?”
萧胜天:“她这是把你许给我的意思。”
顾清溪听了,无奈地想跺脚:“别逗我了,你倒是好好说话啊!”
萧胜天正色:“我就是认真的,你娘想招我当你家女婿吧。”
顾清溪咬唇:“真的吗?”
她听了自然喜欢,但又有些不敢相信,她娘这个人,一心想着她考上大学端铁饭碗,怎么突然改变了想法?
萧胜天:“人的想法总会变得,再说我这么好的女婿,大家不是都抢着要吗,你娘也动心了。”
顾清溪不太敢相信,不过心里已经开始期待开来。
萧胜天陪她去首都,她自然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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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清溪准备前往首都是在这年四月。
整个县里,也就是她选拔出来了,其他人都淘汰了,学校老师研究了下,说是可以给顾清溪报销一部分费用,但是学校老师就不送她过去了,这对顾清溪来说,是再合适不过了。
临出发前,廖金月给顾清溪买了两身的确良的衣裳,又给她准备了厚厚的行李,还给她塞了一些钱和粮票:“在家千日好,出门万事难,多带点,预防万一。”
又给她好一番叮嘱,叮嘱萧胜天说清溪还小不懂事你万事照顾一下,叮嘱顾清溪让她凡事听萧胜天的“千万别自己拿主意”。
顾清溪自然答应了。
一时萧胜天带着顾清溪坐着拖拉机,离开了村庄,来到了县城,先过去了工厂,叫来了厂子里一个叫小赵的,让他过去开着拖拉机送到长途客车站,这样他也能把拖拉机开过来。
过去厂子门口的时候,萧胜天顺便带着顾清溪进去喝口水,恰好遇上厂子里几个人,那几个人见了萧胜天,自然是连忙打招呼。
其中恰好就有银丫,银丫一看到顾清溪,忙低下头,不敢去看顾清溪。
其它几个则是好奇地看过来,一看之下,自然是暗地里咂舌,这个小姑娘长得真好看,是那种看一眼就挪不开眼的好看。
萧胜天自然感觉到了,便向大家介绍:“村里打小一起长大的,叫顾清溪。”
说着,也给顾清溪稍微介绍了,顾清溪便笑着打了招呼。
大家一时受宠若惊,忙也打招呼。
寒暄了几句,萧胜天带着顾清溪进屋喝水,准备离开。
厂子里几个人,这才议论开了。
“这该不会是萧厂长的媳妇吧?”
“长得可真俏,这辈子没见过这么好看的!”
“萧厂长这是带着她去干嘛?去城里买衣服吗?”
旁边就有人笑:“不是吧,我听说这是一个高中生,高三了,今年高考。”
大家越发意外了。
“文化这么高的女同志啊?”
“咱们萧厂长就是厉害,这是要娶一个高中生媳妇吗?”
“得,人家学习好,没准很快就是大学生了!”
正说着,霍云灿来了。
他挑着眉,嘲讽地看着大家:“闲的没事干了吗?敢在这里八卦萧厂长了,等他们回来,仔细他扒了你们皮!”
他这一说,大家都嘻哈起来。
霍云灿和萧胜天两个人,萧胜天严厉,霍云灿爱开玩笑,所以他这一说,大家都没太当真,反而凑过去问他这到底咋回事。
“咋回事?还能咋回事?人家那还是学生,你们萧厂长这是受了人家哥哥委托过去送人的,还能有啥事?”
银丫本来心里就难受,现在听了这个,便若无其事地问起送人干嘛。
霍云灿自然知道这茬事,便把顾清溪要去首都参加竞赛的事说了,顿时大家惊得不轻。
“原来人家这么厉害啊?”
“那肯定不可能给咱萧厂长当媳妇了。”
“我还以为能吃萧厂长的喜糖了呢!”
就在这议论中,霍云灿在心里替萧胜天犯愁了。
听听这话,好像萧胜天这辈子是没资格娶大学生了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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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十年代的长途汽车站还是这座小城最耀眼的建筑之一,清晨时分的汽车站只有零星的汽车进出。
萧胜天领着顾清溪来到了车站外,先没急着进去,而是买了几个刚出笼的鲜肉包子,又要了豆浆,让顾清溪先吃,他自己则是进去占座位。
吃完后,差不多通往省城的长途车就要发车了,两个人赶紧上去,萧胜天给顾清溪占了靠窗户靠前的座位:“坐这里。”
顾清溪坐下来,萧胜天则将行李什么的放在一旁,忙前忙后的。
旁边的妇女看顾清溪年轻,便搭话:“这是你男人啊?”
顾清溪摇头:“不是,是亲戚。”
那妇女惊讶:“对你这么好,我还说你命真好。”
顾清溪便笑了下,没细说,这时候萧胜天回来了,拿出来保温杯让她喝水。
“你什么时候准备的这个?”
“这一看就是挺好的保温杯,一般出门能有个水壶就不错了,他却准备了保温杯。”
“喝吧,据说女的不能喝太凉的水,应该多喝温水。”
顾清溪抿唇笑了,也就拿起来喝了几口。
旁边的那妇女见了,更加稀罕了,亲戚?这得是啥亲戚,对这小姑娘照顾得这么周到!
长途汽车走到一半的时候,顾清溪有些难受了,好像是晕车。
萧胜天看出来了,便抬手,握住了她的手腕,帮她轻轻地按压。
按压了一会,顾清溪好受多了,便低声说:“不用了,没事了。”
萧胜天却又帮她按了一会,按了一会后,也没放开,就这么握着她的手在手心里把玩。
顾清溪看看四周围的人,车行到一半,大多数在合眼睡觉,也就没管他,让他握着了。
他却将胳膊顺势从她后面探过去,让她斜靠在他肩膀上,之后低声说:“到省会还早,你靠这里睡一会。”
低哑的声音在耳边,烫人气息萦绕,顾清溪面红:“不用……”
萧胜天却按住她的脑袋,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别乱动。”
顾清溪也不敢挣扎,她生怕别人看到,她给人家说这是亲戚,万一让人家看到了,就算是陌生人,但也多少不自在吧。
萧胜天低头看过去,便看到她浓密乌黑的睫毛柔顺地垂着,倒像是一个乖巧的瓷娃娃般,而头发已经留长了,搭在肩膀上,轻盈柔软。
萧胜天抬起手来,用手指捏了那么一缕在指缝里,之后顺势将她搂紧了,在她耳边低声说:“头发好像长了。”
顾清溪:“嗯。”
其实是因为他上次说起来,让她留长头发,之后她也就没剪,想着麻烦点就不麻烦点吧。
萧胜天低头,亲了下她的发,馨凉的发,柔软得像上等丝缎。
他搂着她,低声说:“睡一会吧。”
顾清溪轻动了下,越发向他靠近,几乎将身子靠在他怀里。
她觉得自己这样可能有些放纵了,毕竟在车上,还有别人,但她晕车后,身子疲惫,就想偎依在他怀里,享受着他对自己的呵护和宠爱,人身体不好的时候,是最无助的时候,需要一个倚靠。
到了省城的时候,她脑袋涨得难受,胃里也觉得在翻腾,走路都觉得没力气了,是萧胜天扶着她走的。
她自己也觉得没意思极了,想想都有些沮丧,上辈子年轻时候并没有出过远门,后来出门坐车并没有晕车,她不知道年轻时候的自己竟然晕车,而且晕得这么厉害。
八十年代的长途客车站,地是陈旧的黑灰色,有着扔掉的水果皮和吐痰的痕迹,人员嘈杂,刚下车的人们杠着用印染老蓝布床单包起来的行李,眼神迷茫地四处看,唯一能让人感觉到省城气息的是那五层高的楼房,上面“长途客车站”几个大字在阳光下格外惹眼。
顾清溪沮丧地想,梦想和现实总是有差距,她想象中的去参加竞赛,是红旗飘飞乐声扬扬,她在国歌声中庄严地走上去,然而现实却是如此黯淡。她没想过去参加竞赛的路上还会晕车,遭受这样的折磨。
萧胜天看着她这样子:“要不我们先找个地方住下,坐明天的火车去首都吧。”
顾清溪想了想,时间倒是来得及,当下点头:“也行。”
她现在实在怕了坐车了,想起来坐车腿都打颤,晕车时候坐在前行的长途客车上,一个数一个数地在心里数着煎熬着,实在太难受了。
于是萧胜天带着她出了客车站,直接打了一辆的士。
这个年代的士是刚刚兴起的,非常昂贵,一公里要六毛钱,车子都是进口的,顾清溪犹豫了下:“是不是太贵了?”
萧胜天:“都得坐车,不可能走回去,公交车拖沓晃悠,你更难受。”
顾清溪想想也是,就不说什么了,上了的士,里面收拾得整齐,座椅是红色的,在这个年代算很洋气贵气了。
萧胜天依然半抱着顾清溪,轻拍着她后背。
来到陌生的地方,没有了顾忌,她也就放纵地让自己继续偎依在怀里。
的士司机是很能聊的本地人,自然以为他们是小两口,便夸说萧胜天疼媳妇什么的,又说你们是公费还是自费,一般打车都是公费,听说是自费,又夸说你们经济条件好吧,是有钱人,不过也是你疼媳妇什么的,倒是听得顾清溪把脸埋在他怀里不好意思抬起来。
下了车后,萧胜天交了钱,竟然花了四块多,在这个年代,算是不小的花费了,毕竟好多人一个月的工资也就是五六十块钱。
萧胜天扶着顾清溪下了车,往旁边的宾馆走去,顾清溪看着有些意外:“我们住这个?”
萧胜天:“这个价格也还好,环境好,你能好好睡一觉休息。”
顾清溪:“嗯。”
她下意识会觉得,不想让他太浪费钱,想节省一些,不过想想他现在有钱,花这点钱并不会影响什么,也就不说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