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山上清苦,但是其实日子过得还是很有意思的,徐建白看上去冷硬,其实只要不越过他的原则,他其实是个内心很心软的人,要不然她也不会一次次的在惩罚的边缘来回蹦跳。
十年来仅仅只有一次,她真的看到了他冰冷带着怒意的神情。那时候山上来了个书生,准备去赶考,耽搁了下来,长得很是俊秀清雅,手拿着书 卷,看上去格外的文气。
因为是新鲜面孔,晏安安很喜欢过去看他,毕竟她那时候认识的人并不多。她从小和父母一起长大,见到的大部分都是家里的狐狸,长大之后刚刚出去想要学学话本子调戏书生,就被徐建白给捡到了带回山上,再看到的就都是小道士,没有见过多少普通人类,看到这样一个书生,难免有些新鲜感。
只不过她并不曾变化出人身来书生面前,一直是以一只小狐狸的形态出现在他房间周围,有时回去故意捉弄他,看看这个人类的反应。
书生真的很包容她,大概因为是一只狐狸,所以哪怕是犯了错也不曾对她责骂,对比着徐建白对她越来越冷若冰霜,动辄冷脸,她渐渐地转移到了这个书生房间附近,躲着点徐建白,免得去徐建白那里招他烦,到时候又要挨训。
她是很喜欢徐建白,但是这样一次次的冷着脸对她,她又不是铁打的心,当然是伤心极了。
人自然不会喜欢狐狸,徐建白那些厌烦的眼神都被她记在心里,越来越难过,知道他很是不喜欢她,尤其是在书生对着她宽容温柔的对比下,越发显得徐建白冷的刺心,她有些退缩,想要下山了。
她在道观十年,被人厌烦了那么久,这十年也不知她爹娘有没有找她,要是她还在家里,有爹娘的宠爱,同年龄的小狐狸都很喜欢她,大家住在一起,又怎么会去受人冷眼?
在下山之前,她想要再尝试一下。她用了徐建白给她画过的桃花符,趁着他不在放在了他的枕头下,变成小狐狸趴在他的床上等他回来,看看他会不会稍微喜欢她一些。
只要他稍微对她好那么一点,她就不往外跑了,还在这里陪着他。
原本她也曾自己画过桃花符,只是对徐建白都不管用,她本来都不想学了,没想到又被他训诫了一通,然后亲自教导她怎么画才对,哪怕平日里他曾说过这都是些旁门左道。
她将徐建白做过示范的那一张偷偷收了起来,他没有发现,现在正好用在他身上。
晏安安等了许久徐建白都没来,等着等着就睡过去了,直到感觉一道冷冰冰的目光看着她,她陡然惊醒,一抬头就看到徐建白面色冷的可怕,手中还拿着那张他画过的桃花符。
他看着她,竟然冷笑了一声,那张符在他掌心揉碎,他目光如刀:“一张桃花符,你还想要用几次?”
晏安安有些茫然的看着他,刚刚睡醒还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谁知下一刻他袖子一挥她便落在了地上,冰冷 的地面让她打了个激灵,瞬间清醒了,却还是不知道她又犯了什么错。
桃花符,她之前不是也这样贴过吗?他从来都没有这样生气的,还是这些年越来越厌烦她了?
见晏安安神色无措,徐建白冷冷的别过脸,语调冷硬:“出去,没有我的允许,不许再进来。”
她垂着尾巴,伤心的出去了。
正好天地混乱,狐族特有的联系方式出现,爹娘让她赶紧回家,于是她收拾收拾就趁着小道士下山采买的时候跑了,只将金铃和这些年他给的零花钱一点不少的放在了桌子上,算是还给了他。
……
晏安安抬手盖住了眼睛,长长的叹了口气。在没有再次遇到徐建白之前,她一直以为徐建白是讨厌她的,毕竟在十年里,他从没有表现出对她的喜欢,直到她再次遇见了变成了城隍的他。
她这才知道,原来之后徐建白竟然下山去找了他许久,还抢回了她的尾巴。她回想一下,在山上的时候,修为增长的那么快,一直都是徐建白监督着她修炼,她甚至能够偶尔睡一睡他的床,他对她其实也没有她想的那么不好。
晏安安将脸埋在他的枕头中,即使是隔了这么多年,想想那时候他冰冷的看着她的样子,依然是难过的不行。
她没想到徐建白是喜欢她的,或许在山上的时候,是她太过主动,反而让他不经意间的对她的特殊显得不起眼起来,那样一个冷情的人,这点特殊就已经很不特殊了。
晏安安后来想想,觉得那时的徐建白或许在嫉妒,他不喜欢她靠近那个书生?
她也有些不确定起来,毕竟若是喜欢她,为什么不告诉她,然后让她离那个书生远一点,这样等着他们在一起了,她就可以带着他去见一下她的爹娘,可惜现在都见不到了。
徐建白推门进来的时候,就见晏安安正趴在床上,整只狐有一种颓唐的气息。
他弯了弯唇,悄然靠近她,将她从后面抱起来,珍惜的圈入怀中:“累了?”
晏安安转头看看他,闷闷的应了一声,蹭了蹭他的脸颊,小小的犬齿咬住了他的下巴。
徐建白低哼一声,摸摸她的发丝,笑道:“这是做什么,饿了要吃了我?”
晏安安抬起头来,突然问了句:“之前你道观中住着的那个书生,他后来去京城考试了吗啊?”
徐建白听到晏安安的问话,眸色微顿,低头看向她:“怎么想起这个人?”
晏安安摇摇头:“不是想起这个人,而是躺在你的床上,突然想起你那时对我很不好。”
徐建白也想起来那段时光,小狐狸喜欢上了一个书生,天天去找他围在他身边,看他读 书。那书生会满含笑意的伸手摸摸她的小狐狸脑袋,小狐狸看着他开心的耳朵都平了。
这么多年午夜梦回他总是陷入那个梦境中,梦境一转便是桌子上的金铃与几十两银子,以及空空荡荡的她的房间,那种如同利刃刺入心脏的痛折磨了他许久。
他的小狐狸喜欢上了别人,又再也不肯回来了。
他在她走后经常去想,是不是他最后那一次将她吓到这才离开了他身边,只是看到她连最喜欢的银子都没有带,看来是真的不再喜欢她,想要和他一刀两断,半点都不想和他有牵扯了。
若是因为他训了她她这才离开,那他去找她回来,她虽然生气但是依然喜欢他,会和她回来的,但是若是因为她喜欢上别人不愿意见他,那他真的不知道该再怎么挽留。
小狐狸喜欢他一直都是摆在明面上的,只是他没有那么多寿命去和她在一起,他只能期望着这她能多在他身边一段时间,于是本来只是罚她一年,后来时间越来越长,变成了十年之久,他因为自己的私欲,不舍得让她离开了。他不求别的,只让她留在他身边就好,他师父曾经算过,他寿数不多,再过几年,等着他死后,她就自由了。
没想到小狐狸喜欢上了别人,她不再在他身边围着,不再睡在他的枕边,他甚至想起来,她一开始就是将他错认成书生才喜欢他的,嫉妒如火一般灼烧他的心脏,只是一开始没有去占有她的打算,他们本不是一路人,现在她喜欢上旁人,他自然不能卑鄙的阻止。
只是她既然已经喜欢上书生,却又偏偏将桃花符放在他的枕下,那么安然的睡在他床上……
徐建白闭了闭眼,再后来,他的小狐狸就被他气走了。
第99章 倒闭了?
徐建白将她牢牢抱在怀里, 声音几乎叹息:“过去是我不好。”
晏安安感觉到什么,抬头看看他,就见他目光沉郁似乎还有些难过,不由得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
“我不生气了啊, 我这不是又重新回来了吗?”
徐建白看了她一眼, 眼中的意味分明, 哪里是她自己回来的, 分明是误入城隍庙的。
小狐狸也想到了, 不由得悻悻收回目光。
徐建白抱着她, 想到那时她刚刚回到燕城, 他便已经察觉到了, 正想着用什么方法将她重新骗回来, 谁知道这只狐狸就这么直接来到他的面前,还非常耿直的求一个岗位, 让他满心失而复得的喜悦的同时又有些哭笑不得。
幸好她又回来了,不然 他不知道还能等她多久。
房间里一时安静了下来, 晏安安原本还在任由他顺着毛毛, 自己想着事情,渐渐地却在这安静的气氛中开始变得有些昏昏欲睡,几乎快要睡过去的时候,就听到头顶上城隍大人声音有些涩的问了句:
“怎么想起问那个书生了?”
小狐狸动了动要睡的塌了的耳朵,抬头看向他:“啊?”
徐建白见状,顿了一下,拍拍她的脑袋,道:“没什么。”
晏安安倒是听清楚了,踩在他的腿上站起来, 在他怀里换了个位置坐正了,问道:“对了你还没说那人去哪了?我走到时候好像还没有和他道别?”
看着徐建白脸色渐渐的阴了下来,小狐狸很有眼色的闭嘴了。
“你到现在还记得他?”徐建白道。
晏安安:“倒也不是……这不是话赶话说起了吗,之前相识一场,提起来总要问问。”
徐建白面色更是冷的厉害,甚至看上去有几分难过。
见他不悦,晏安安蹭了蹭他的下巴,然后又蹭蹭他的脖子,“我就是问问,我又不喜欢他,你要是不想我问我就不问了。”
徐建白神色微动,低头看向她,“你不喜欢那书生?”
他不知道心里什么感觉,那种压了他数百年的嫉妒如同冰雪消融一般迅速消去,剩下的是躯体中如同心脏加速跳动般雀跃的神魂,这是他一直到死都没有等到的答案,现在终于听到小狐狸亲口说出了。
心情放松了,脸上便不由得带出了几分。
小狐狸见这话有效,便仰着脸继续道:“对啊我不喜欢他的,那时我喜欢你你应该是知道的啊!那时候我为了避嫌,都特意变成狐狸之后才过去的!”
虽然那时候不知道徐建白喜欢他,也不觉得徐建白会因为她去看新鲜的书生而生气,但是她还是很讲究的没有去用自己的人型去看书生,免得后来说不清了。
晏安安现在想想,也觉得自己那时候怎么就那么喜欢徐建白呢,连这种小事都想到了。
晏安安见徐建白一脸愕然,忍不住生气的抬起狐狸爪戳他胸口:“那是个人啊,他会觉得一只狐狸好看想娶回家吗?他又不是有病!”
徐建白没想到小狐狸那时候变成原型去是因为这个,他还以为那时她是想要用原型更亲近书生一些,是他先入为主了,见到这小狐狸的第一印象就是她喜欢俊俏书生,甚至在后来越来越喜欢她之后,开始患得患失起来,没有想到他的小狐狸的用心。
他一直都可以见到晏安安变成人形时候的样子,她灵动漂亮的样子已经印入心底,在见到她变成小狐狸去看书生的时候,自然而然就代入 了她人形的样子,是他魔障了。
不过这样也不行,不管是人形还是原型都是他的,徐建白珍惜的吻了下她的额头,神魂雀跃的厉害。
晏安安想起那时候越想越气,抬起爪推开了他的脸:“谁让你亲了,不许亲。”
徐建白停了下来,无措的看着她。
晏安安在他怀里重新变成了人型,开始指责他:“你那时候动不动冷脸对着我,我学个画符你都能天天挑刺,我让你骂到书生那里,你还生气?你有什么好生气的?”
徐建白看到小狐狸这生机勃勃的样子,不由莞尔。这一码归一码,她画符画的确实是太差劲了,让他想起来都有些头疼,不过把情绪代入教学确实是不对,徐建白顿时诚恳的道歉了。
晏安安听了,抱住他的脖子,一下一下亲吻着他,吻到唇角时稍微停顿,她看着他的眼睛,道:“那时候是我还小,不懂保持距离,让你生气了,我以后不会这样,你以后要是不想我接触谁,直接告诉我,不要自己一个人生气,然后牵连到我好不好?”
徐建白看着她,应了一声,直接吻了下去,汹涌的爱意让他对她越发的缠绵,他抱着她倒在床上,看着她眼中的笑意,再次吻了下去。
……
等着再次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难得城隍大人没有去办公,而是抱着她躺在旁边。
晏安安伸出一根手指,点在了他的胸口。
徐建白闭着眼睛,唇角却带上了笑意,握住了她的小手。
晏安安又换了另一只手戳,忍住笑故意叫道:“干什么啊你,小醋包?”
徐建白被这个称呼给雷的立即睁开了眼,皱着眉头很是不赞同这个称呼,晏安安在一旁笑的不行,一脸得意的样子,很明显想起睡之前的事情,觉得自己是一只厉害的狐了。
徐建白看着小狐狸这使坏的样子,渐渐也跟着笑了起来,有些无奈。是啊,他当时都是做了些什么蠢事,若是那时候安安没有走,现在说不定他们都有了子孙?
徐建白想想又有些遗憾,到底是错过了这么多年的时光。
若是他的小狐狸一直在山上,就不会被砍断尾巴,他可以一直护着她。只不过他师父早就算过他的命数,是早亡之命,正好印证了他后来的死,只能说冥冥之中自有定数吧。
两人只在床上停留了一会,便起来了。
晏安安接到老虎夫人的电话,说是地脉不稳,她要去压阵了,让晏安安速回别墅帮忙处理其他事宜。
晏安安当了多年的小助手,接到老虎夫人的电话之后,几乎立即就动身了,而大人则是再次和其他阴官一起下了地府。
迈开爪跑在路上的时候,晏安安想起他们虎昭山来时候的情景。大王原本是 不下山的,说是要一直在虎昭山上住着,毕竟有吃有喝有WiFi,还能变成原型在连绵的十万大山中奔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
那时候大王和夫人下山,是有人来虎昭山请他们了。大王是虎昭山结界之后,唯一一个修为强大的瑞兽,晏安安也不知道大王究竟活了多少年,但是一定是比她爹娘活的要长的,曾经爹娘还在给老虎精大王办事,经常能够看到大王用对小辈的语气吩咐她爹。
大概是因为修为雄厚的看不到底,所以即使是布置好了虎昭山结界,依然有余力出来,甚至还有余力养了一山的崽。
晏安安在之后的许多年中都在猜测,或许是因为大王和夫人天生血脉强悍,修为又高深,所以子嗣非常艰难,在修了结界之后,修为散去过多,这才能够有了一只小老虎。
小老虎来的实在是不容易,山里除了大王和夫人以外,其实都很宠着他,平日里说什么就是什么。
大王是瑞兽白虎,夫人是凶兽穷奇的后代,说实在的,这两个能够产下子嗣也是比较稀奇,说不定这虎崽就是老虎一家的独苗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