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前的他不懂情爱的滋味,从来想着的都是占有,喜欢的就一定要霸在手中,谁来都不松开。
可棠宁失踪的这段日子,却让他心里无端端地生出了一股惶恐来,比起她和别人在一起,他好像更害怕她就这么消失在这个世界上,让他连再见一面都是奢望。
所以,在察觉到棠宁有想离开的意思,尽管心头疼痛得仿佛快要窒息,他仍希望她能开心一些,再开心一些……
更何况现在的局面,或许她跟……他走是最好的……
因为他得到了最新的消息,沈三那边好像与霓国那边有了联系,棠宁也不适合再留在他的身边了……
心里不断这样想着,可徐司年的嘴巴却怎么也张不开。
因为他说不出口,也做不了决定,他多想要她长长久久地陪在他身边,一直只陪在他的身边,哪儿也不去,他会对她很好的,他可以把什么都给她,什么都可以。
也不知抱了棠宁多久,徐司年所有纷乱的想法,最后都变作了一句话——
“离开可以,如果可以,明日陪我去参加贺局长的金婚派对。”
“可是你的身体……”
棠宁忙抬起头来,下意识这么问道。
这就够了。
她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关心他的身体,这就够了。
徐司年立刻捏紧了拳头,“这个不用你操心,你先出去吧,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徐司年……”
“我让你先出去。”
徐司年已经松开了手臂,闭上了双眼,一副不愿再说的样子。
与此同时,待在医馆的陆沉早就已经被自己手底下的人寻到了。
只是他看了又看,却根本没有看到棠宁的身影。
当时的失落自不必提,因为药剂还需要再喝,陆沉硬是又耐着性子等了三日,仍然没有,棠宁自始至终都没有出现。
这时候,那位秦大夫再说什么,要休养要喝药的话,陆沉却怎么都听不下去了。
他要去海城,现在,马上。
陆沉说要去海城,谁也阻止不了。
但因为他脑袋上的伤势的缘故,车子才行到一半,他的手下们就必须要停下来借用附近的茶水摊开始给他熬药。
就在这时,同样坐在摊子上的陆沉也下车来,喝了杯茶,却不想直接就听到另一桌上的两人举着份报纸就开始评头论足了起来。
“喂喂,你看见没有?这报纸上说,那位叱咤海城的徐爷徐司年与前不久失踪又回来的俪都会台柱子好事将近了啊,真的是……你说那徐爷是怎么想的?一个混迹欢场的交际花,他竟然也愿意娶回家?”
“照片你没看到吗?那位棠小姐长成这个天仙样,换成是你,你不娶?”
“我要是有徐司年那么厚的身家我才不娶,当小情人养养还成,媳妇当然要娶清白干净的大家小姐了,到时候,嘿嘿……”
这人的话还没说完,手里的报纸就立刻被一个眼眶赤红的人夺了过去。
“你干什么!”
那人刚想爆发,却不想站在男人身侧的人直接掏出一把枪来对准了他的额头,吓得他脸色骤然白了下来。
而此时的陆沉则早就已经通过这份不晓得什么报社的报纸上看见了在棠家门口,被徐司年抱在怀中的棠宁和来来往往的医院门口,笑着俯身给徐司年整理衣领的棠宁这两张照片。
只一眼,陆沉便觉得脑中一轰,难以忍受的针刺感觉自他的脑中彻底爆发。
他一下就捏紧了手中的报纸,从牙缝里硬是挤出来了一个字,“走!”
“可是少帅药……”
“我说,走。还有,你们两个,给我打烂这人的嘴。”
陆沉指了指之前举着报纸对棠宁说三道四的那人,说完就上了车。
此时的陆沉,已经什么都顾不上了,他现在只想第一时间去到棠宁的面前,问问她报纸上到底是不是真的,她是不是要跟……徐司年结婚?
不是说她会回来吗?不是都已经答应了他了吗?
她是不是又骗了他?
是不是又抛弃了他?
是不是?
到海城将近三个小时的路程,因为陆沉脸色的不对劲,最后硬生生缩短到了一个半小时,然后派人出去随意打听了下,就得到了棠宁跟着徐司年去参加什么警察局长的金婚派对去了,陆沉直接就命人将车子开了过去,然后就看见……
推着徐司年的轮椅,棠宁从那所谓的派对上走了出来,可能是有些吵闹,她直接笑着附耳过去听徐司年说了些什么,还任由任由徐司年表情温和地将她耳侧垂下的一缕发丝,勾到耳后……
呵。
第187章 少帅的黑月光(二十)滋生。
可能是因为这位贺局长的金婚派对已经临近结尾的缘故,举办派对的惠顿酒店门口早已挤满了过来接人的车子,放眼望去,只叫人觉得恐怕海城屈指可数的一些能开得起车子的人都将车子开来了这里。
因此,陆沉的车子夹杂在其中,并不显眼。
此时的他一如刚来海城的那一日一样,只能像个见不得光的老鼠似的,蜷缩在车内,看着不远处亲密无间的棠宁与徐司年。
可与当日已经有些模糊冷却的爱恨不同,如今的陆沉却觉得自己的心口憋闷,堵塞,难受,悲愤各种情绪横冲直撞着,叫他完全不晓得自己该怎么办才好了。
便是这时,他看到了一位穿着灰蓝色警察服的所谓贺局长挽着自己的夫人就来到了棠宁的面前,前头的话都还说的好好的,看见棠宁,这位贺局长的表情忽然变得促狭打趣起来。
“……徐老弟,听说你与棠小姐好事将近啊,你这就不够意思了,明明知道老哥哥我最喜欢凑这些热闹,怎么也不跟我提前打声招呼,搞得我竟然今天早上才从底下人口中听说的。这不行啊,我不管,就这事你得给我一个交代……”
“你这老贺,喝了点酒,就不晓得东南西北了,棠小姐,别介意啊,老贺的性子就是这样。”
“我怎么了?我哪里说错了?这徐老弟跟棠小姐在一起也这么多年了,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有什么问题?算了,我不问这徐司年了,他嘴里啊,就没一句实话,棠小姐,你说,你们是不是好事将近了?”
贺局长径直朝棠宁看了过来。
闻言,徐司年按在轮椅扶手上的手指微微一动,同时垂下了眸。
与此同时,就坐在距离他们不远处车内的陆沉也一下屏住了呼吸,手指一下就捏紧了车把手。
只要她说不是,只要她说没有,他就信。
陆沉在心里不住地跟自己这么说道,仿佛溺水之人一下抓住了自己的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似的。
而此时面对这位贺局长的调侃,棠宁沉默了半响,最后弯唇礼貌地笑了笑,就垂下了头来。
怎么说呢?实在是这恐怕回事她最后一次陪徐司年参加这种场合了,可能以后两人再不相见了,她实在没必要故意在这种场合,在众人面前下徐司年的面子,毕竟这样的猜测这些年来,每回她和徐司年一起出现,都会迎来这样的打趣,也会引来那些想要赚钱的小报纸们的争相报道。
对此,原主是深恶痛绝的。
而棠宁……
只觉得这些通通都是她的契机。
这不,停靠在不远处的车子稍稍降落一点的车窗里,陆沉紫色的名字正若隐若现着。
没道理总是对方在考验她,也让她考验一下。
就是不晓得陆沉最终会作出什么样的选择了。
此时,棠宁的沉默几乎一下子刺到了两个人的心。
徐司年很明白,这应该就是棠宁给予他的最后温暖,她总是这样,在不该心软的时候心软,即便自己不舒服也要为他着想,所以他才……
这样想着,徐司年的眼睛一瞬涩胀得有些厉害。
而另一头,一个没忍住,于一片嘈杂中,陆沉竟直接低声又病态地笑出声来。
他觉得自己像是做了一场梦,而现在被兜头泼了一盆冷水的他,明白他的这场梦已经到了不得不醒来的时候了。
而这时,他也必须要承认一个不得不承认的事实,那就是现在的棠宁早就已经不爱他了,她的眼里心里就只有徐司年一个人,哈哈……
什么愿意重新跟他在一起,什么喜欢他,什么会回来跟他去奉城,都是假的,都是骗人的。
善意的谎言嘛,他懂……
他真的懂。
就是太难堪了,真的太难堪了。
他觉得自己就像是个傻子一样,任由棠宁糊弄来糊弄去,她说什么,他信什么,要知道先前在看到报纸上那两张亲密的照片时,他还想着,一定是假的,棠宁她一定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她其实还想着他的,并没有一看见徐司年,就将他整个人都忘到了脑后。
可现在……
这个时候,他甚至宁肯棠宁之前直接跟他说实话,就说她早就已经不爱他了,不喜欢他了,不记得他了,心里也没有他了,也好过现在这样叫他痛彻心扉。
是施舍吗?
是施舍吧……
是因为他受伤严重,受不得刺激,棠宁才一时心软施舍了他。
哈哈。
亏得他之前还紧握着这样廉价的施舍舍不得松开手,才会搞得这般狼狈。
真的太狼狈了……
头痛的感觉越来越剧烈,越来越来势汹汹,疼得陆沉的手一下就抠进了掌心当中,嘴唇更在不晓得什么时候,早已被他咬破,血的腥味在他的口腔里弥漫开来,连意识都开始有些模糊了……
可陆沉的眼神却自始至终都没离开过不远处微笑的棠宁,他看着她柔美的侧脸,玲珑的身段,酒店的水晶灯的光亮投射到她的脸上,叫穿了一条墨绿色旗袍的棠宁整个人美得仿佛能放出光来,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牢牢抓住周遭所有人的视线,不论男女。
他不明白,这么漂亮的一个女人,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呢?
为什么,要这样对他呢?
他到底做错了什么?
不管是五年前,还是五年后的现在,到底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要被棠宁一次又一次地抛弃,一次又一次给了他希望,又让他再次陷入挣脱不开的绝望……
他也是个人,有血有肉的人,会疼会哭会难受的人啊!
为什么要这么对他?
为什么?
陆沉在心中不住地这么问道。
就是不晓得是在问自己还是问棠宁了。
派对散了,热闹也结束了,原先还挤挤攘攘的酒店门口也跟着一起冷清了下来,只剩下几个打扫的人在安静地打扫着。
“少帅……”
直到这时,陆沉才听到身旁来自他属下的呼唤声。
闻言,陆沉伸手直接就拉开了车门,跌跌撞撞地就冲了下去。
“少帅!”
其他几人也赶忙从车上走了下来,刚想上前扶住陆沉,男人就先一步摆了摆手,哑声道,“不用,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可是到现在您的药还没喝……”
“什么时候,我的话也不起作用了。”
陆沉的声音一下就低沉了下来,而这样严厉的指责也终于使得那些想要上前的属下们停住了脚步,就这么站在了原地看着陆沉踉踉跄跄地往前走去,最终消失在了街道的拐角处。
几乎同时,棠茵灰头土脸地再一次结束了一天的采访,只觉得累得双腿都有些抬不起来了,心里头关于辞职的念头也再一次升了起来。
太累了,真的是太累了……
她不明白,工作怎么就这么辛苦,不仅经常会被人骂被人羞辱,一天到晚跑个不歇,有时候可能也采访不到一篇好新闻来,甚至就算你采访到了,连稿子都写出来了,总编直接来一句不予采纳,也有可能将她耗费了十天半个月的心血,随手丢到一旁落灰,你要是敢上前理论,那就好了,可能接下来你都不会有什么正儿八经地工作,他说不定还要天天挑你的刺儿……
总之,各种各样的麻烦都有。
先前那些对她献殷勤的男人们,在她表示不想进一步发展时,也开始一个两个地开始跟她保持起距离来了,甚至对于她的窘境完全视若无睹。
她不明白,这些人怎么就能这样翻脸无情,仿佛只要她不答应他们的追求,和他们就不再是朋友了似的……
明明之前大姐的工作瞧着就那么轻松,每天只要打扮得漂漂亮亮,上台随随便便唱两首歌就行了,只要这样,就会有大把大把的男人捧着首饰和衣服来追求她,后来要不是她跟了徐司年,恐怕这样众星捧月的日子还能过上很久。
大家都是人,凭什么就这么不同呢?
她累死累活一个月赚的钱恐怕连棠宁一晚上都比不上。
棠茵是真的觉得挫败,抬脚下意识地踢了下石头,她都这么累了,要不今天干脆就坐黄包车回家吧?只是这个月做黄包车恐怕都坐了有十块大洋了,再这么下去,恐怕赚的钱还不够她坐车的,更别说其他了,难道她真的就比不上棠宁吗?
这么想着,棠茵却还是诚实地伸手招停了一辆黄包车。
可就在她快要上车的时候,却忽然看见不远处的小巷子里,一个男人正沿着墙壁缓缓滑了下来,那个人……
只一眼,棠茵就立刻顾不上已经被她招停的黄包车,急慌急忙地就冲进了巷子里,然后掀开趴在地上的男人一看,眼中便顿时掠过了一丝惊喜。
是他!
也不知是睡了一觉,还是那股疼得钻心的劲过去了,陆沉再次醒来的时候,只觉得脑中针刺一样的疼痛终于稍微缓和了些。
只是他看着周遭的摆设,一时间还有些没回过神来。
正在他刚想掀开被子下床时,房门被人从外头推开了,一道陌生又熟悉的声音顿时惊讶地响了起来,“啊,你醒啦?太好了……你之前倒在巷子里的时候,可把我给吓死了!”
闻言,陆沉抬眸,静静看了过去,便与棠茵笑得弯弯的眼眸对视到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