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比如说现在排队的人们。
你对他说一句“任天堂比索尼牛逼”, 可能比对他说“我要曝光你正主黑料”更让他愤怒。
方锐打了个呵欠，感受着四面八方的视线。
——那些视线不是给他的，是给他前面的林玖的。
林玖这次出行总算做了全副武装, 帽子眼镜口罩缺一不可。
可是脸是藏住了, 浑身上下那股气势就不太好隐藏了, 被夜色和灯光一镀，显得矜贵又锐利, 锋芒毕露，时不时会惹来人好奇的打量。
这样等到第二天早上, 又来了一大帮人，队伍在商场外折了又折，折出九道弯。
九点, 门店终于开门。排队的人群都是精神一振。
店员先发放号码牌，一人一号，一号限购一台，过号不候。
林玖之所以会把方锐带上，就是想着买两台。他们昨天八点半抵达的香港，压根没去任何地方观光，直达索尼门店。排队排得早，号也靠前——184号。
九点半，一切就绪。PS5正式开售。
身后狂热游戏玩家们，发出了憋不住的欢呼。
队伍以极其缓慢的速度往前移动。
方锐站不住，时不时伸着脖子张望：“林老板，你说按这个速度，能赶上咱们下午四点的飞机吗？”
林玖：“不知道。”
方锐早知道要排队通宵，前一天睡到下午三点才起床。
但这会儿还是精神不足，他吸了一口清晨湿热的空气，揉揉鼻子：“你觉得七夕节送简大小姐游戏机，真的行得通吗？我觉得一般女生不都喜欢整浪漫的吗，什么鲜花口红香水，哦，还有包治百病。”
林玖：“她又不是一般女生。”
方锐：“……”
看到方锐那有被酸到的表情，林玖笑了下：“蔻蔻是那种，你送她一台主机陪她打打游戏，比请她吃饭送她包都让她高兴。”
最前面又有人抱着新主机开开心心走了，队伍往前耸了耸。
差不多两三分钟，才能前进一步。
日头一点点升高。
林玖眼睛有点不舒服，摘下眼镜缓了会儿，顺便看了眼表。
这个速度，四点肯定回不去了。
他和方锐说：“你把机票改签了吧，改到下午六点。”
***
下午六点。
接近黄昏，云朵被勾出金边，看起来比棉花糖还软。
简蔻拍完戏，发现她一直特别喜欢坐的那个角落多出个不速之客。
“你怎么过来了？”简蔻对他笑笑。
李铮靠在椅背上，略微抬了下手，算是打过招呼。他微微笑起来的时候，眼尾有道褶子，非但不难看，反而赋予他一种成熟散漫的气息。
“今天早上收到条短信，说你送了我一份大礼，我当然应该过来道个谢。”
原来是这个。
之前听邱嘉铭说李铮找了喝茶工作室帮忙后，简蔻就一直惦记着这事。不知道还好，知道了肯定得想办法答谢一下李铮，这么大的人情，不好欠着。
正好英伟达开启了3080显卡的预售通道，李老板抠门不会买，简蔻就给俱乐部每台电脑订了一张。
这阵听李铮提起这件事，她也没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只是有点意外：“我没想到它会发短信，本来还想给你们个惊喜。”
李铮似笑非笑：“看来回头官方收集用户反馈，我得帮你把‘不要给客户发短信’这条意见写上去。”
“算了，我自己也有预购，我自己写吧。”
简蔻弯腰收拾好背包，又和几个关系不错的共演打了招呼，这才跟着李铮往外走。
“你家小鲜肉今天没在？”李铮突然问。
简蔻口吻随意：“他请假了。”
李铮“哦”了一声。
简蔻觉得他声音有点微妙，转过头看他一眼，李铮也看着她，脸色和声音一样微妙，意味深长。
“怎么了？”
李铮：“他没和你说他今天去哪儿了？”
简蔻：“他为什么要告诉我？”
简蔻看起来比他还莫名，也挺理所当然的，好像她怎么想，就怎么说了出来。
不愧是简大小姐。李铮摇摇头，觉得算了，没必要一直在她面前提她不在意的名字：“晚上一起吃饭吧，去四海楼。”
“行。”简蔻问，“要不要叫蕾蕾？”
李铮：“不用，就我俩去。”
李铮没主动和她提喝茶工作室的事，简蔻还挺轻松的，毕竟人情这个东西很难用金钱衡量。小时候就已经很奸商的李老板就经常用“你还记不记得上次我帮你撒谎，导致我爸揍了我一顿”来讨要简蔻的好处，他那顿打，简蔻至少付出了十张限量版专辑。
抠门奸商李老板这会儿不提人情，就说明还清了。
再怎么说那也是整整30张显卡啊，一张就得1599刀啊。
四海楼的菜品美味可口，鸡肉塞进嘴里，稍微一咬，立刻有肉汁从里面迸出来。各种野菌更是鲜香。
两个人点了四菜一汤。没吃完。
主餐结束，服务员又端上来一盘圣女果。
李铮顺手捡了个递到她嘴边，简蔻用两根手指接住了，才塞进嘴里，再示意：“你直接端过来吧，我还吃得下。”
李铮看她一眼，好笑：“你业务能力是不是业内最佳我不知道，但是你食量一定是业内最佳。”
简蔻：“……”听听你这说的是人话吗。
水果全部解决，晚饭终于宣告结束。
今晚是个晴夜，城市灯火浓密得看不清天空，只有半圆的月亮挂在头上。
李铮送她回家的路上经过了一家影城，这会儿时间不早了，依然人来人往热闹非凡。
有哪里不对。
“最近有什么新电影上映了吗？”简蔻觉得很诡异，明明是平平无奇的八月底，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节庆日才有的喜庆。
李铮：“不知道。要不要去看电影？”
简蔻：“不了吧。”
电影要一个人看才能专注、才能在煽情的时候放心大胆擦眼泪。两个人不方便。
直接回家。
李铮和她共同话题多，一路从游戏聊到音乐剧。他们穿过花园小径，拐了个弯，快到简蔻家外的台阶，简蔻脚步突然滞了一下。
台阶上站了个人，高挑修长，他手搭在汉白玉扶手上，肤色几乎和石材一致，苍白。
林玖就站在那儿，一动不动，自上而下远远看着她。他微微耷着眼皮，表情什么也瞧不出来，可越是平和普通，就越是让人头皮发麻。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但没上次那么好说话的感觉。
简蔻有点不想上去了。
她下意识去碰了下李铮的手背：“现在去电影院还来得及吗？”
李铮好像也同样是下意识，被她碰了一下，觉得应该是让他牵住的意思，就顺手牵住了她。
简蔻：“……”
简蔻：“！！！”李老板你在做什么！！！你是不是想害我？？？
简蔻背上汗毛都竖了起来。
她不想承认也不得不承认，这一刻她觉得自己是被苍鹰盯上的鹌鹑，必死无疑。一时间心脏跳得快从嗓子眼儿蹦出来，惊到毛秃。
李铮侧了侧头：“什么？”
别管什么了兄弟，林玖下来了！到你后面了！
简蔻以最不易察觉的方式将手慢慢抽出来——倒不是不想让李铮察觉的意思，就是那种在课堂上玩手机，突然看见教导主任站在窗外的学生思维——动作越小就越不会引起林玖注意。
但是林玖显然看见了。
他甚至还笑了一声。
鉴定了，这是喜怒无常做事不讲规矩的气态林玖。简蔻是真不敢动了。
不过很快又恢复了。
她想，算了，看见了就看见了吧。已经是既定事实了，那反而不紧张了。她的呼吸从屏住到急促，再到现在顺应天命的平和，俗称等死。
林玖没什么表情，心平气和地将她那只手纳入自己手中，抚着她手背。简蔻觉得他动作像个变态杀人狂，在研究怎么给她剥皮。
“好吧。”李铮开了口，“看来你有客人，没法再看电影了。”
简蔻：“！！！”你刚刚不是没听清楚吗？李老板你今天是不是特别想害我？！
“你想看什么电影？”林玖出声了。
声音也怪变态的，就是阴，高智商罪犯决定动手前的那种阴。
简蔻：“没有，我随便说的。”
林玖轻轻的、低低的：“他是你朋友？”
这是他第二次问她这个问题。
简蔻愣了愣：“嗯。”
也依然和上次一样的回答方式。
她觉得林玖摩挲她手背的动作重了很多，危险感从那里传达到胳膊上，起了鸡皮疙瘩。
李铮约莫也感觉到了，这样下去又是车轱辘战，干脆打断他们对话：“行了，我就先回去了。”
说着拍拍简蔻肩膀：“不过你的礼物太贵重了，我这顿饭肯定不够还，下次再请你去看音乐剧。”
简蔻：“……”我谢谢你啊。
李铮潇潇洒洒地走了。
林玖问：“礼物？”他又笑了一次。
他现在完完全全捏住了她手腕。怕不是想要给她捏脱臼。
简蔻犹豫了一下，这个问题可答，她看着自己的手，小小声，像个犯错的小学生：“他帮了我一个大忙，我回他一点礼，应该的。”
人，要学会审时度势。先解决自己危机，解决了再去他面前舞也不迟。
说话的时候，她瞥到了自己家门口挂着的袋子。
“那是什么？”
简蔻转移开话题，并借着去看口袋的好奇心，小心地掌控回自己左手的控制权，迅速从他身边抽离。
——他再搞下去，她觉得她这只手会报废。
简蔻过去取下口袋，看了一眼，愣住，表情复杂：“送我的？”
居然是PS5。
是今天发售？
简蔻突然想起网络上宅男们的胜利段子——“你们还在和一个老婆看电影，我们已经在PS5上有了一百个老婆”。
这个段子的起因就是，PS5的发售日是七夕。
正想着，林玖的手又一次伸了过来，穿过了她头发，发丝从他指间滑落，他的手没有停在她脑袋上，而是按在了她身后的门上。轻轻的“砰”的一声。
深夜的树梢微微摇晃，影子被灯光铺到他们身边。
林玖的手臂一左一右，将退路完全给她封死，然后低头看她。
简蔻觉得很僵硬，她觉得林玖在看她脖子，目光有如一柄匕首，锋利冰冷，她胆敢乱动就会身首分离。
“林玖。”
“嗯。”他应了一声，慢慢俯身，额头贴上她的，状似亲昵。黑沉沉的眸子牢牢锁着她，声音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沙哑，“蔻蔻。”
短短两个字，被他说得特别缠绵，好像他们是世界上最亲密的爱人。他的呼吸拂在脸上，痒痒的。
简蔻品不出来他这是想要做什么了。
她只能等着他搞事情。
然而他什么也没做，他只是慢慢地说：“你能不能主动问我一次，哪怕一次，问我去了哪儿，在做什么，和什么人在一起。尤其是——这种日子。”
好像，还有点可怜。
小豆蔻的香味被风吹得到处纠缠，明明清淡的味道，却突然变得沉重。
简蔻默然了好一会儿。
“……我其实根本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你记得就会问我吗？”林玖问。
简蔻：“……”
答案显而易见。
她抬起头，鼻尖不小心碰了下他，这才发现林玖漆黑的眼睛里有不少血丝，明显是通宵一整晚熬出来的。
他很少会有这么疲倦的时候。
简蔻猜他大概在索尼门店外排队了接近一整天。她无意识地玩着他衣角，思考许久，才想出一句能说的话。
“林玖，七夕快乐。”
林玖怔了怔。
他垂了垂眼皮，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半天，力道一点点松懈，手从门上微微抬起，却并没有收回，而是顺势将她按进自己怀里。
“让我抱一会儿。”他轻轻说。
作者有话要说： 作为亲妈说句话，其实这次蔻子真的很无辜……
第22章
其实林玖宣布追求简蔻的最初一段时间, 有些粉丝会说：
“林玖这么好，简小姐还有什么不满意啊？”
“简小姐至今没有给出回应——那可是林玖诶！”
“看工作室操作就知道林玖是真的很在乎她，这样都不接受也太作了吧。”
林玖压根不会把这些人当做自己的粉丝。
粉丝和明星本来就可以双向选择, 不然世界上怎么会存在洗粉这个词。
他自然是希望洗掉这一部分粉的——虽然按理来说这部分人才是最肯花钱最肯战斗的人。但是，这一部分粉丝有可能会伤害简蔻。
林玖让工作室带了个节奏，说了个很简单的道理。
如果仅仅是因为他对她好，她就必须回应他的感情, 那这不叫追求, 叫绑架。
先提前把骂名准备好。
如果未来简蔻因为“不接受林玖的感情”而受到攻击，那林玖就把这个道德绑架的骂名背上。攻击他一个人就好了。
可对外话是那么说，感情这种东西有时候不是理智能够控制住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