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踱了两圈，才仿佛不经意地问：“对了，蔻……简蔻，你唱歌怎么样？”
他一开始应该是想喊蔻蔻的。
但拉不下老脸。
简蔻没注意这点，只是问：“怎么了？”
林玖也跟着看过去，两个人的眼睛都一样浓黑。
江导面色端得很正式，摆了下架子，才慢慢开口。
“我们有一首插曲准备出两个版本。一个版本交给森雀来唱，另一个版本，想交给你来唱，你看你这边行不行？”
简蔻眉梢动了动，思考时无意识捻着林玖衣角。
她和森雀唱同一首歌的两个不同版本？
简蔻有些迟疑：“两个版本有什么区别吗？”
江导：“一个有歌词，一个纯哼唱。你唱哼唱版。”
这区别太大了，应该不会有闲得蛋疼的人比来比去。
简蔻没再疑虑：“好。”
倒是江导点了点头，想了想，觉得自己不够谨慎。
他力求不出错，又问了一遍：“你唱歌唱得怎么样？”
“还行。”简蔻谦虚。
他们说话时，林玖好像一直在想事情，视线偶尔随着他们的对话逡巡一下。等到简蔻最后一句落下，他突然低头笑了，侧过脸垂下睫毛去看她。
他很自然：“她小时候是唱诗班领唱。”
简蔻：……
简蔻：！！！
江导惊讶：“真的？”
简蔻转过头，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目光对着林玖。
对方的眼神则是类似“我小主人厉害吧”的骄傲。
简蔻瞪了他一眼，转回脸，默了默：“我小学时的事了，现在应该没那时唱得好。”
“没关系。”
江导摆了摆手，抬起两根手指，觉得这是个可以拿来提升热度的话题。
“那个时候的视频照片有没有？”
简蔻摇摇头。
又不是什么大型合唱团。
就是小时候放暑假被爸妈带去国外度假，随便加入了个当地的儿童唱诗班打发时间用的。
连报道都没几篇。
别说视频图片了。
林玖却乐于助人：“我有。”
简蔻又滞了滞，盯着林玖的小梨涡。
他睫毛下的眼睛明亮干净，像是恨不得让全世界知道他女朋友多宝藏似的。
江导高兴：“那你回头发一份给我。”
“好。”林玖答应。
江导负着手来，又负着手走远。
简蔻从刚才开始眼睑就有些扩大，不可置信中又不得不带着礼貌。
等江导走了，她才收敛了礼貌，黑白分明地对上林玖。
“你怎么知道？”
一字一顿。
她眼睛一瞪大就不厌世了，生动得可爱。
林玖忍不住伸手碰碰她睫毛，笑得挺乖：“我就是知道。”
“你还知道些什么？”
他居然不要脸地回答：“你所有一切我都知道。”
简蔻捉住他的手：“包括我18岁时每天在日记里骂你？”
林玖：“……”
他本来看着她疑似在心里哔哔批判狗仔队的模样，觉得她很吸引他似的，笑起来的眼神又深又软。
然后现在这些都消沉了下去。
林玖抿着嘴角：“我刚刚知道了。”
简蔻反将了他一军，神清气爽。
她拎起包，开心。
“回家吧。”
***
没过上几天，剧组就把插曲的教程Demo发了过来。
录歌时间还有一个月，简蔻不着急，一边随便听着熟悉调子，一边刷小破站。
首页又有人做了演技比拼，她点进去，竟然在中段位看到了自己。
是她演的唐绮。
这次演技比拼比的是临终戏。
唐绮死之前那段，自然少不了苏珊的参与。
弹幕止不住将她们拿来对比。
【简蔻的脸赢了，但冯若华的演技赢了。】
【冯若华碾压了。】
【学表演的想说，冯若华其实没赢。她吸睛只是因为她在表演中掺杂了大量小动作，分散了大家对人物情绪的关注，相反简蔻在情绪和眉眼表达上特别到位。】
【但冯若华就是更亮眼呀。作为观众最直观的感受就是更想关注她。】
【所以才说她的表演不好。这场戏应该是一个情绪爆发戏，可你们能分辨她的情绪吗。她个人风格太浓厚，不适合演这种角色，不觉得苏珊被她演得和原著相差太多了吗？】
【冯若华的苏珊确实和原著苏珊不一样。最烦的是她污染了慕霖和唐绮的感情线，毁我白月光。】
【这就是学院派和个性派的演技差别了。个性派比学院派吸睛，但更缺乏技巧。不过好迷，简蔻作为简骜女儿居然是学院派，冯若华作为科班出身居然是个性派。】
【她也不是个性派，拿她和简骜对比一下就知道差得太多，她这单纯叫抢戏。】
【你们吵归你们吵，只有我想说简小姐的演技绝对不止中段位吗？不说S级，好歹是个A级吧。】
【我也觉得是高段位，她去销毁中心那段哭戏，我看一次泪崩一次。只能说《伊甸星》给大家留下的坏印象太深，不敢相信她演技其实很好吧。】
……
有一说一，李徽的《伊甸星》，简蔻确实没演好。
那种要求用浓郁个人色彩来涂抹的角色，她撑不起来。
简蔻的演技就像一潭水，能充填一个角色，却不能自由发挥，把一个面目模糊的形象变得有棱有角。
她接受弹幕的批评。
接着往后看。
高段位第一场戏是叶珊然演的。
弹幕的画风变了。
【UP主你币没了。】
【D区。】
【不想看到她，拜拜。】
【UP没吃过林鹿的瓜吗？这位就是在林鹿订婚宴上叫走林鹿未婚夫的白月光，还舔她呢，呕。】
之前林鹿的罪状书上有写过这段故事。
其实简蔻在知道林鹿之前就知道叶珊然了。
这姑娘在圈子里还算有点名气，出道就演女主角，接了好几部大制作的电影电视剧——可惜没红。
简蔻现在认真观摩了一下，发自内心地觉得叶珊然演技没她好。
更没林鹿好。
连弹幕都有人在质疑。
【叶珊然高段位，简蔻才中段位，反了吧？】
【对啊，简蔻那段表演比她自然多了。up是叶珊然粉吧。】
简蔻深以为然，放下手机，看向不远处那张椅子。
——她好像已经习惯性地会在做完一件事后，看向那边了。
每次她看过去的时候，都会和正在盯她的林玖视线对上。
不过今天没有。
那上面空荡荡的。
林玖又不在。
简蔻抬手卷了下头发。
他最近很忙。
听方锐说，他想要选一部可以冲奖的电影。
也不知道为什么。
简蔻两只手指夹着手机右上角，将手机拎在那里来来去去的晃。
屏幕已经关了。
不过打开就能看到她没有退出的那个视频，以及上面的叶珊然。
叶珊然出道能有那么多好资源，裴寒出力不小。
这就是金主爸爸的力量。
金主爸爸。
简蔻想，她虽然不是金主爸爸，但她是个小主人吧。
她好久没有给她的小宠物投喂过了。
简蔻：……
她是不是应该让自己合格一点？
简蔻翻了个身。
拿起手机，按亮又按灭，按亮又按灭，重复了三次，才彻底划开。
她迟疑着点上了她大经纪人的头像。
【静姐，最近有什么能冲奖的资源吗？】
这个经纪人是专门帮她洽谈国外大型资源的。
眼光好，办事靠谱。
黄静很快回了消息。
【你要演？】
【不，送我男朋友。】
简蔻手指停了一会，把这句话删除。
改成：【送我的小宠物。】
也不对，她想了想。
简蔻：【送我男性朋友。】
简蔻：……
啊，好烦。
林玖烦死了。
她以最快的速度撤回那句话，重新发。
简蔻：【送我男朋友。】
黄静没有对她的男性朋友或者男朋友发表看法。
这是合同要求，如果雇主不允许，她不能掺和他们的私事。
她只是回过来：【我问问，晚上发给你。】
简蔻：【好，谢谢静姐。】
不管怎么说，简骜和李徽扶持创建了一个电影派系。许多电影人依附于此，互相抱团投资，形成一个完整的利益链。
而简骜和李徽，是利益链的中心。
所以简蔻最不缺的就是新派电影资源。
可惜她不演。
简蔻又发了一张表情包过去。
想到她爸那防林玖跟防贼似的模样，补充一下：【别告诉我爸。爱你。】
黄静：【好。】
一切谈妥。
简蔻高高兴兴地放下手机，专心学歌。
也算是帮她小宠物解决了个不足挂齿的小烦恼了。
作者有话要说： 骜爹：不足挂齿的小烦恼？我处心积虑设了个大难题，你居然帮他作弊！
蔻——完全不知情。
第47章
学院派和新派竞争最激烈的那几年, 互相之间没少在公共场合抨击对方。
新派的电影人总喜欢说：学院派是一群博而不精的呆子。
学院派则喜欢抨击说：新派是一群精而不博的疯子。
实际上这几年随着新派的壮大，新派电影人也开始接到许多不同类型的角色和通告。
令人惊讶的是，这群人就算是演他们不擅长的角色, 居然也并不逊色于学院中演技最好的体验型演员。
以至于新派和学院之间的界线越来越模糊。
甚至很多年轻一代，认为新派是指专攻国际市场的派系，学院派是指专攻国内市场的派系。
不过早些年的新派电影圈，就如学院派的抨击一样, 都是一群精而不博的疯子。
大部分人都是穷其一生来琢磨同一风格的作品。
比如李徽导演, 拍了一辈子的□□。
比如说周辛，演了一辈子的神神叨叨小市民。
他们将某一特长领域发挥到了极致。
很多想要冲奖的演员，都会选择和新派合作——还有什么，比“极致”更具艺术性的呢。
晚上简蔻别别扭扭地把平板扔给林玖, 满脸写着“你好麻烦, 不过这对于我来说是随手就能解决的小问题，我随手就解决了, 真的是随手”。
“你看看有没有你喜欢的。”简蔻故意开了个游戏彰显自己的平淡。
林玖垂首看了看，再抬起头来的时候，那双微垂的眼睛睁大了一点, 很像眼睛圆圆的小奶狗。
“给我的？”
简蔻泠泠地“嗯”了一下。
“方锐说你想冲奖, 正好我家几个导演有冲奖片, 你看看有没有想演的吧。”
林玖嘴角动了动，笑笑：“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冲奖吗？”
简蔻盯着手机上早就卡关不动的小人：“我怎么知道——和我有什么关系。”
林玖：“如果我说和你有关系呢？”
简蔻：？？？
你这让我怎么回答？
简蔻本来想提起视线看他, 但忍了忍，很随意：“哦。那就不给你了。”
然后, 她眼角余光瞥到林玖动了。
简蔻心脏突然跳得很快。
他从那张椅子上站起来，赤足踩着被暖黄灯光染成棕色的地毯，走了过来。
简蔻躺在沙发上, 瘦长一条，长度上是占满了沙发，宽度上却没有。
所以林玖跪上来，分|开|腿压在她两侧。
简蔻觉得很不妙。
扔了手机，下意识坐起来，倚着沙发扶手，要去推他，却被他的手抵过来，穿过她指缝，与她十指相扣，然后拉到他面前。
“林玖。”
“嗯。”
他用额头蹭了蹭她手指，再抬起头，与她四目相对。
那个眼神让简蔻觉得，她如果把手摊到他面前，他就会把下巴放上来。
一个不掺杂任何欲望，单纯黏人又撒娇的样子。
林玖那干干净净的少年音里都带了略微的鼻音：“蔻蔻，我想要。”
强调“想”这个字。
简蔻：“什么？”
他回答：“你送的角色。”
他的鼻音实在是很诱人。
简蔻忍不住真的在他面前摊开手。
林玖也真的将下巴放了上来。
就那样用一双漆黑幽深的眸子直勾勾盯她。
简蔻略微屈了屈膝盖。
想了半天，闹他：“那你叫我一声爸爸啊。”
她用有点得意的神情对他挑了挑眉。
觉得自己有挑衅到他。
然而林玖脸色变都没变一下，直勾勾的眼神也没变，睫毛扇了扇。
在只有灯光摇曳的静谧温暖中，压低声音。
特别低。
也特别清晰。
“女朋友。”
他轻轻喊。
简蔻耳后的血脉，在汩汩流动，撞击着她的鼓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