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不是说明她对那男人已经有了好感?
想到在他毫不知晓的情况之下,白玉已经和他接触过,沈墨心微乱了,他们究竟说了什么话?做了什么事?
沈墨好奇得不行,但他不会亲口去问,这会显得太过于幼稚。
沈墨看了白玉一眼,眼眸更加冷了些许,一个女人而已,他为什么要浪费那么多的心神在她身上,念及此,他脚上的步伐更快了些。
白玉怔了,这男人什么时候如此善变了,明明方才神色温和了些许,转眼一张脸又臭得跟人家欠他千百万似的。
“喂!你站住。”白玉忍无可忍,快步跟上,拉住他的衣袖,深喘一口气,最终还是耐着心思,柔声细气地问:“沈墨,你到底在生什么气?”
“我没生气。”沈墨语气清淡地又强调了一遍,眼眸微斜,嗔了她一眼。沈墨觉得这女人听不懂人话,他根本没生气,他生哪门子气。
他刚刚是什么眼神?
白玉感觉自己一定是看花了眼,一向讲究礼仪的沈墨竟用眼睛斜她,她努力维持平静,“行,你没生气。”
沈墨垂眸看了眼她的手,淡淡道:“你放手。”
白玉拽紧了些,眼睛瞪着他,“不放。”
“拉拉扯扯,成何体统?”沈墨见她纠缠不清,便端起了他沈大人的架子,修眉一凝,一脸严肃。
白玉心里不禁叹了口气,到底不愿意让他觉得自己任性。
沈墨见她松了手,正要走,白玉却幽幽开口:
“沈墨,我知晓你不高兴,你是不是觉得我在山林里没给你面子?我知道我冲动了些,是我不对,后来我不是照你的话做了么,我是把你当做自己人,才没有想那么多,因为我知道,不论我在怎么惹你生气,你都不会不理我,不管我。”
沈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她说这话时,神色无比的认真。
沈墨内心的郁闷莫名地竟消去了一大半,白玉的道歉很真诚,他要是再对她板着脸,倒显得他小肚鸡肠了。
“我为你另选一个武师,不要那个叫桑落的男人。”迟疑片刻,沈墨开了口,说出了心中一直压制着的想法。
沈墨脸上温和些许,语气也轻柔下来,白玉紧提的心稍稍放下,然他的话又让她为难。
一阵寒风吹来,白玉不禁又打了个喷嚏,沈墨皱了眉,“进屋再说。”
言罢转身先走,白玉默默地跟在后头,心里想着到底是同意还是要拒绝,她见识了桑落的身手,实在佩服他,因此不愿意放弃跟他学习武功的机会,但沈墨如果执意的话,也许她会妥协吧。
两人进了主院,意外的看见程慧仪。
她手上拿着托盘,托盘上大概放着又是什么药膳之类的东西,她立于廊下,风吹过,她一副弱柳扶风,楚楚可怜的模样。
看见沈墨,她脸上一喜,然后看到他身旁白玉以及她身上披着的大氅,脸上似有一层薄薄的哀怨之色。
白玉目光平静地望着她,脸上没什么表情,抬眸看了眼沈墨,见他微蹙了下眉,白玉在暗忖,他这神情是何含义。
在两人走进时,程慧仪给沈墨行了一礼,声音柔柔地,“大人。”然后只是朝着白玉轻点了下头。
白玉微微一笑,算作回应。
“天冷,怎么站在这里?”沈墨语气温和。
白玉心咯噔一跳,莫名从他的语气中琢磨出点温柔的味道,大概是他方才对她得语气太过冷淡,因此他这平常的语气便显得格外温柔吧?白玉这般替他解释着。然而,他这话却让她觉得,他方才的皱眉是在关心程慧仪着凉。
程慧仪脸含羞涩,小声道:“大人,我给您炖了碗银耳莲子羹,我猜您也快回来了,因此在这等着。”
沈墨语气有些无奈,“不是让你不用再做这些事了么。”
程慧仪脸上顿时露出一副畏怯柔怜的神色,“对不起,只是这段时间一直住在这里,不为大人做点什么,我心实在难安。”
沈墨轻叹一声,“罢了,这是最后一次,我希望你能听明白我的话,这不是敷衍。”
“是,大人。”程慧仪连忙道,脸上有了一丝不明显的笑容。
沈墨径自推开门,白玉正要跟着进去,却程慧仪抢先一步,白玉被她手肘撞了下,不由扶了下门框,看着那抹羸弱的身影,白玉摇头笑了笑,她倒有这力气。
程慧仪将碗放在桌上,沈墨留意到她食指缠着一块纱布,随口问了句:“手是怎么回事?”
这话停在旁人的耳朵里无疑是关心的话语,白玉扶着门框的纤手一紧,隐约泛了青。
程慧仪脸上不禁露出一丝欣喜的笑容,羞怯道:“没关系的,只是不小心烫了下而已。”
瞥见她脸上难掩娇羞的笑容,沈墨知道自己多言了,便道:“东西放下,你便回去吧。”
程慧仪看了眼白玉,又看了看沈墨,知道自己这次来的又不是时候,心里虽然有些失落,但一想到沈墨关心她了,又禁不住心花怒放,便微笑道:“是,大人,大人记得趁热喝。”
沈墨淡应了句,“嗯。”
程慧仪依依不舍地走出去,白玉在旁边,正准备随手关上门,程慧仪却忽然回头,小声笑道:“白玉姑娘,记得帮我提醒一下大人莫忘了喝。”
每每听她说‘白玉姑娘’几字,白玉就总有股她在挑衅她的感觉,白玉脸含微笑,不露声色地点头,随即将门掩上,回头不禁长长吁了口气,才看向端坐在太师椅上的沈墨。
若说方才的她还担心沈墨生气,想着和他妥协的话,那么现在的她就只想着怎么让他更生气。
白玉脸上依旧带着平静的微笑,缓缓走过去,坐在桌子的另一边。
沈墨看着她坐下,才正色道:“你考虑得如何?”
他用着商量的口吻向她询问,然脸上若颇有不容反驳的神色。
白玉却一点哄他的心思都没有了,她垂眸,抚弄着自己艳丽的指甲,语气悠悠:“你先喝完银耳莲子羹再说吧,人家都说了,这个得趁热喝。”
沈墨伸手将银耳莲子羹推过去,“你不是冷么,你把它喝了,先暖暖身子。”
白玉脸上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这是人家的一片心意,手都烫伤了呢,你怎好把人家的心意让给我。”
白玉不信沈墨看不出来程慧仪喜欢他,他只是装作不知道罢了。看来他很享受人家的芳心暗许。
沈墨脸色微僵,沈墨自然知晓她这番话是在冷嘲热讽,他耐着心又强调了一遍,“我对程姑娘没想法。”
“你向我解释作甚?”白玉满不在意地笑道,她充其量也不过是个‘白玉姑娘’而已。
沈墨修眉蹙了下,“如今我们讨论的不是一回事。”
“哦,那就言归正传。”白玉定定地看着他,认真地坚定地说道:“我觉得桑落就挺好,武功高强,我甚是满意,不想换。”
沈墨目光一凝,这女人存心惹他生气,他隐忍半晌,只简单回了句:“换。”
“不换。”白玉痛快地回答,妥协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他到底以什么样的身份来要求她做这个做那个,她是借了他的钱,但她不是说了会还么。
“如果我不同意么?”沈墨被她的坚决语气激得怒火中烧,彻底冷下了脸。
拿人手短,说的就是这个道理。要是在京城,她还能拿个大几千的银票甩他脸上,不似如今,还得要看他脸色,白玉越想越憋屈,蓦然起身,恨恨道:“大不了我不用你的钱就是。”
沈墨微愕,他从来没有用钱来威胁她此事,只是她的态度却让他感到无比烦躁,武功高强的比比皆是,她为何非那桑落不可!
“被一个陌生男人看了身子,你不觉得羞耻么?”沈墨被她刺激得失去了理智,语气不禁带上一丝讽刺。
白玉心口被他的语气和神情刺痛到,然而她却一副无所谓的平静模样,冷笑道:“怎么,我和你不是第一次见面就被你看了身子?我要有羞耻心,当初也不会与你初相识就同意与你做那种事。”
沈墨听着她的话,心中说不出是什么感想,只觉得有股快喘不上气的感觉,他倒是忘了,这女人根本不是什么良家妇女,要她讲什么三从四德,讲什么贞操,简直是可笑。
“所以,你也想和他做那些事?”沈墨语气阴沉道,温润柔和的脸此时冷硬异常。
自沈墨嘴里说出这种话,便如同冰锥一般刺人,刺得人心痛又心寒,白玉身子不禁轻颤起来,脸色发白,她质问道:“你管我要做什么,你是我什么人?!”
沈墨自悔失言却又拉不下脸道歉,加上心中怒气未消,他更加口不择言起来,“的确,我不是你的什么人,既然你那么喜欢他,就跟着他去好了,你跟着我做甚么?”他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眼眸亦是冰冷无情,与往日的温柔体贴判若两人。
如果方才那句话令她心痛心寒,那么这一句话便是令她心如死灰了,原来自己抛下一切追随他的行为在他眼里,是如此的随便、轻易。
再争吵下去有什么意义?
她留在这里还有什么意义?
“我明白了。”白玉目光从激动变得毫无波澜,像是突然被抽光了全部的力气,无力地道了句,随即转身离去。
一阵冷风卷入,冰冷的感觉使得沈墨回过神来,目光落在那扇半开的门上,沈墨怔愣片刻,她明白了什么?
沈墨原想着追出去,但想想又算了,或许他们两人都应该冷静一下,而且在他看来,白玉不过又是在耍小性子,没多久应该就会没事了。
第104章 她离开了。
自沈墨的主院回来,白玉一声不吭,倒床就睡。
小蕖正在把玩从温泉里带回来的好看石子,被白玉的动作吓了一跳,她回过头,看着床上那静止不动的纤袅背影,小脸不由浮起一抹无奈之色,看来她和大人这是又闹了。
白玉睁着眼睛,面无表情地盯着床帐。
被一个陌生男人看了身子,你不觉得羞耻么?
所以你也想和他做那些事?
既然你那么喜欢他,就跟着他去好了,你跟着我做甚么?
脑子里不禁一遍又一遍回想着沈墨说过的话,明明她应该愤怒的,但是很奇怪,她的心很平静,前所未有的平静。
心如死灰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白玉不禁回想起这段时间与沈墨相处的点点滴滴,虽然他依旧温柔体贴,但其实总是有股若即若离的感觉。他让她住后院,却不承认她的身份,想一想,他那么细致入微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不明白她当下的处境有多么尴尬,她不信他是公事繁忙,忙到忘记此事。
说到底,他是把她看轻了。
一个女人撇下所拥有的一切跟随一个男人,男人会因此而感动么?
或许感动的只有自己。
但这怪不得任何人,这是她自己的选择,只是白玉是个骄傲的人,沈墨如今能说出那样的话,可见他根本没将她放在心上,甚至没有信任她。
这要她如何有勇气再继续追随着他?
此时已入冬,夜长了些,平日这点天还大亮着,如今却已彻底暗下,小蕖掌上灯,厨房的婆子送来晚饭。
小蕖走进卧室,看到白玉依旧是方才的姿势,和衣面朝里侧,斜躺着床上,小蕖轻手轻脚地走到床旁:“姑娘,吃晚饭了。”
白玉猛地坐起身,回眸静静地看了小蕖,再怎么样也不能饿着肚子,白玉缓缓起身,下床。白玉觉得胸口有些闷,便走向窗边,打开窗子,外边的风刮得更大了,天上的月阴阴沉沉,让人没由来的心里也蒙上阴霾。
“姑娘,风大了,小心着凉啊。”小蕖在身后提醒。
白玉没回答她,深吸了几口气,默默地关上窗。
吃饭时,白玉笑盈盈地把小蕖招呼到饭桌上,命她坐下来一起吃。
小蕖受宠若惊,白玉既让她坐下一起吃,她哪能不遵从,只是觉得她今日古怪极了,一会儿寒冷如冰,一会儿热情似火。
白玉吃饭向来吃得来少,今日破天荒多吃了一碗米饭,全程一句话也没说,就静静地咀嚼下咽。
白玉吃饭时其实没有说话的习惯,只有和沈墨一起吃的时候,才忍不住勾着他说话,他在饭桌上是很讲礼仪的,讲究食不语,吃饭慢条斯理又优雅沉敛,与她说话时,他会不紧不慢地嚼完口中食物,然后放下筷子,看着她说话,那是她最喜欢的模样。
“小蕖,你家大人公事繁忙,平日里总是忘了吃饭,以后我若是不在,你记得他按时提醒他吃饭。”白玉吃完了饭,放下筷子,忽然说了句。或许是想通了一些事,白玉心里对沈墨也没什么怨念,反正都要走了,还有什么可计较的,不论如何,她还是盼着他好的。
小蕖正伸手夹着一块糖醋排骨,闻言筷子一歪,排骨掉回了盘子里,她有些惊讶道:“姑娘,你要去哪里?”
白玉见状把糖醋排骨的盘子放在她面前,然后微笑道:“哪来也不去,只是突然想起来这事而已,你记住就是了,不要总只顾着玩。”
小蕖脸微微一红,有些不好意思,“姑娘,我记住了。”
白玉看着她天真娇憨的小脸,一时间仿佛看到了烟儿,心里微泛酸,其实她倒是有些想念烟儿和清音了,她寄回京的信也不知道她们收到没有,还有红袖坊,也不知道生意如何。
白玉忽然轻叹一声,“小蕖啊,你以后莫要学我。”
小蕖有些不解地看着她。
白玉以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语气说道:“等你以后有了小情郎,记住,不论再爱,都不要跟他私奔。”
小蕖脸瞬间红了个透,小声说道:“我……我才不要找小情郎。”
白玉失笑,知她不好意思,也就不再多言,沈墨对小蕖不错,他定然会把她找一个可靠的人,也无需她操心。
吃完饭,白玉去红雪那里坐了一会儿,小蕖非要跟去,白玉由得她了,白玉与红雪说了些闲话,才回到阁楼,然后除卸钗环首饰,沐浴洗漱。
期间,小蕖一直贴身不离她左右,她到哪,她就跟到哪,像小尾巴一样如影随形,白玉知晓她或许是察觉出点什么,这丫头看着有些憨态,其实机灵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