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昼瞪了她一眼,动作利落地咔咔两下戴上自己的头盔上了机车,朝纪繁音一摆头:“上车。”
纪繁音按着白昼的肩膀上了机车后座,最后隔着护目镜朝纪欣欣弯起眼睛笑了一笑。
就让留下来的宋时遇和纪欣欣继续扯彼此的后腿去好了。
但因为有了白夫人的天价委托,白昼这倒霉孩子还是得从泥潭里往上拉一把的。
白昼心情似乎很好,沿街骑行的时候声音里都带着意气风发:“姓宋的被你炒鱿鱼了?”
纪繁音淡定地回他:“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那我以后是不是就可以更多――”
“考试考完了吗?论文选题了吗?调研做了吗?”纪繁音温柔地对他灵魂三连质问。
白昼:“……”
……
机车嚣张又潇洒离去时,宋时遇和纪欣欣谁也没有阻止。
过了几秒,他们才同时看向对方。
纪欣欣适时转变表情,她凄凉一笑:“所以上午我们谈的那些,你全部都是骗我的。”
“上车,”宋时遇看起来无意争辩,“这里人太多,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纪欣欣咬咬嘴唇,用力得下唇都出现了苍白的牙印:“如果你喜欢姐姐,大可以从前就和我明说,我一直都很支持你们两个能在一起。你现在这样摇摇摆摆当墙头草,无论对姐姐还是我都不尊重、不公平!”
宋时遇解锁了车门,他眼神微冷地看向纪欣欣,重复了一遍:“上车。”
纪欣欣被小小吓了一跳,闷声不响地上了副驾驶座关上车门,等宋时遇一坐进来,她就继续说道:“你上午和我说你只是想和姐姐当朋友、缓解从前和她之间的误会,这些都是骗我的,是不是?”
“是。”宋时遇不以为意地说,“我从前喜欢你,现在喜欢她,人本来就不会一辈子只喜欢一个人。”
纪欣欣苦笑:“可用钱能买来什么真感情呢?如果不涉及金钱,我很愿意祝福你们,可你们之间的一切都是建立在金钱的基础上,这……这太虚假,也太不稳固了。时遇,我不反对你们在一起,我只是担心你和姐姐这样走下去是得不到一个好结果的。”
她边这么和宋时遇拉锯车轱辘,大脑已经在暴风式运转。
白昼看起来倒戈,宋时遇似乎倒戈得更彻底。
局面看起来几乎一面倒,压得之前十几年都占据着高地优势的纪欣欣喘不过气来。
难道就没有什么办法,可以在这时候力挽狂澜、釜底抽薪,让纪繁音能始料不及的吗?!
“用钱能买到爱情,和用钱都买不到比起来,哪个更凄惨?”宋时遇问。
――对,除非、除非现在的纪繁音也有一个放在心里在意珍惜的人,找到她的软肋,就能将现在的局势破除翻转!
“……姐姐以前不是痴心不改地喜欢你吗?”纪欣欣轻声、诱哄似的问到,“那现在呢?说不定姐姐只是生气,只要你坚持不懈地哄她,她就会原谅你以前的所作所为?”
――不如,让宋时遇去纠缠纪繁音,让纪繁音没办法再继续在更多男人之间游走。
宋时遇沉默片刻,在斑马线前停下时,才说道:“放下喜欢后,就不会再重拾起来了。”
纪欣欣怔了一下。
这句话初听像是在说纪繁音的事情,可往深处再一想,似乎又像是宋时遇在说他自己的感情。
纪欣欣顿时油然而生一股无名火。
――但凡宋时遇能紧紧将“纪繁音”吊住,说不定梦里的那个纪繁音就不会出现!
――那我的姐姐,我那懦弱又可怜的姐姐,说不定现在都还一直畏畏缩缩地活着!
纪欣欣恶意横生,她用平日那无害又甜蜜的声音说:“可这怪谁呢,时遇。姐姐追着你跑的时候你对她不屑一顾,现在她对你失去了兴趣,说到底还是因为你太没用。”
红灯尚未转绿,宋时遇转头看了一眼纪欣欣。
自从知道纪繁音的身份后,纪欣欣忍了太久,一旦打开一个口子,那黑泥一般日夜翻涌的恶意就按捺不住地喷射而出。
“――当然不能怪姐姐了,她只是犯了你们所有男人都会犯的错误而已。”纪欣欣的笑容逐渐扩大,“谁不喜欢更多、更好、更体贴的对象?现在姐姐看着你,恐怕只觉得自己以前头脑不清醒喜欢了一个人渣吧。”
红灯的倒计时终于结束了。
“你说得对,”宋时遇踩下油门,“我现在对你,也是这样想的。”
纪欣欣略显扭曲的笑意顿时僵在了脸上。
她深吸了一口气,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字一顿地问:“你说什么?”
☆、一更(世界真小。...)
“我以前头脑不清醒才会喜欢你, ”宋时遇直视着道路前方,“但你只想控制我, 你也不想当我的朋友。”
“……停车。”纪欣欣颤抖着声音说道。
宋时遇扫了眼路边:“没有停车位。”
“宋时遇我让你停车!”纪欣欣重重拍了一下面前的挡板,里面的证件、文件哗啦啦地掉了一地。
不知道什么东西尖锐又坚硬的一角直接磕在了纪欣欣的脚背上,她的泪水立刻夺眶而出:“宋时遇,我什么时候亏待过你,我为什么要忍受你这样的侮辱?你现在后悔以前喜欢我?你是不是忘了,以前我从来都是拒绝你的!不是我要求你喜欢我的!”
“但你对我所做的种种体贴和暧昧,让我认为你是有难处的。”宋时遇握紧方向盘,“是你迷惑了我。直到你离开,我才能够看清真相――”
“看清什么真相?是指你现在喜欢上了那个纪繁音?”纪欣欣伸手指向车后方的路, “宋时遇你清醒一点!你喜欢的是现在这个能毫不费力把所有人玩弄于鼓掌之间的纪繁音, 不是以前那个只敢偷偷在暗地里喜欢你,连和你单独见面机会都没有的纪繁音!她们两个根本不是同一个人你看不出来吗?!”
对于纪欣欣的突然爆发, 宋时遇只觉得莫名其妙:“人会改变,这很正常。而且, 我和她以前也会私下见面。”
纪欣欣噎了一下:“你们以前也……什么?”
“以前也私下见面。”宋时遇又重复了一遍, 边将车辆变道往右侧开去。
“……为什么?你以前对我的喜欢也是假的吗?”
“不,那时我就把她当成是你的影子。”宋时遇顺当地将车停在临时停车位里,才转头去看纪欣欣的脸, “……但现在, 不知道为什么, 我开始逐渐觉得你才是她的影子。”
这句听起来平平无奇的话令纪欣欣恐惧得浑身颤抖起来。
――你才是她的影子。
宋时遇又沉思了一下, 补充说:“但你和现在的纪繁音又不太像。”
――模仿得扭曲又拙劣无比的影子。
纪欣欣用此生最大的力气抬手往毫无防备的宋时遇脸上抽了一个耳光,昨天在商场里新做的美甲在宋时遇脸上划出两道长长的伤痕。
宋时遇吃痛倒抽一口冷气的功夫, 纪欣欣飞快解开安全带下车,狠狠地把车门甩上走了。
走出几步, 她回头看了一眼,宋时遇的车已经在从车位里往外开了。
纪欣欣狠狠瞪了宋时遇的车位一眼,拿出手机要叫车,又临时改变注意,一个电话打给了厉宵行。
接电话的人是范特助。
纪欣欣记得这个宋时遇最常带在身边的生活特助,是个其貌不扬还有点秃顶的青年人。
“宵行在做什么?我现在可不可以去见他?”她让自己的问话里带了点哭音。
其实也不用装,刚才被宋时遇气得差点炸了天灵盖,这点鼻音还是有的。
“抱歉,纪小姐,您现在应该在国内?”范特助彬彬有礼,“厉先生正在英国出差。”
纪欣欣有点失望,失望的同时还夹杂着一丝没有理由的不安。
接连着白昼和宋时遇之后,她忍不住会想纪繁音是不是也染指了她其他的裙下之臣。
厉宵行这么有钱,纪繁音不是想赚钱吗?她真的会放过厉宵行这条大鱼?
如果就连厉宵行也倒戈向了纪繁音,那就真的没有什么胜算了……
“不过既然您已经打来电话,我有一件之前先生吩咐的事情想询问您。”范特助那边传来了翻纸的声音,“……请问您能在二月十二日至十五日抽空出来吗?先生想邀请您去日本度假散心。”
纪欣欣的心情一下子由阴转晴:“好啊,正好是春节假期,我有时间。需要我提前准备些什么吗?”
――出国旅游散心,日期还挑得这么特殊,既是春节又是情人节,这趟旅行中厉宵行一定为她准备了惊喜!
“不用您准备什么,一切我都会代为安排的,您只需要将护照给我办签证即可。”
范特助和纪欣欣约了上门取护照的时间,很快就挂断了电话。
纪欣欣收起手机,做了两个深呼吸后,脸上终于又重新挂起了和之前一样的笑容。
没关系,只要有厉宵行在手,她就不会怕纪繁音。
……
另一头的纪繁音正在和白昼斗智斗勇。
不得不说,当白昼的老师比当厉宵行的更累。
因为厉宵行至少知道自己是学生,白昼却对他自己的定位毫无逼数。
不过纪繁音对付他这种臭屁之人自有别的手段。
教白昼做人就跟教五岁小孩一样,首先要建立起一种亲和与权威并存的形象,然后再将道理一条条地灌输到他的脑中去。
做对了,就奖赏他;做错了,就批评他。
直到他建立起一个稳定、成熟、健康的观念。
纪繁音其实也没觉得自己能当任何人的人生导师,不过白夫人又没说要把白昼教成一个哲学家、鸡汤学者。
她只要白昼能不再轻易被女人骗,那可太简单了。
不过,首先得看看白昼会不会再被纪欣欣骗。
中午四人撞上面时,白昼看着是挺果断的。
白昼的行程是一如既往地累人,他带着纪繁音去体验了二月头上的环球○城。
人是不多,冷风很猛。
九点离开园区之前,白昼在园区门外买了一杯热奶茶塞给纪繁音。
纪繁音立刻接过焐在怀里,给这时候懂得表达关怀的白昼吹了个很没有诚意的彩虹屁:“粥粥真好。”
白昼撇开脸去,用力地清了清嗓子又回过头来,问道:“姓宋的为什么被你开除了?”
纪繁音看看时间,确实已经过了九点。
她把冻得发红的手指一个个仔细地贴在奶茶杯子上均匀受热,边头也不抬地说:“你不是听到理由了吗?他已经不再需要我扮演纪欣欣的替身了。”
“……”白昼沉默了会儿,“意思是,因为他喜欢上你了?”
“对。”纪繁音点点头。
当然还有别的原因,但这没必要对白昼说。
“所以现在,你还在我和纪欣欣之间动摇吗?”她抬头问白昼。
白昼一愣,随后立刻皱眉冷哼:“怎么可能!你怎么比得上姐姐!我付钱给你,完全就是因为你能在她不在的时候作我打发时间的陪伴!”
那表情怎么看怎么声厉内荏。
就凭这小傻叉的撒谎技术,面对面撒谎大概只能骗得了傻子吧。
是另外两个女人给他的会员……不是,客户有效期做了续费。
纪繁音想着,淡定地把吸管往奶茶杯子里面戳,但试了两次都没戳进去,还把吸管的尖尖给戳歪了。
纪繁音:“……”
白昼哼了声:“笨手笨脚,你还会什么?”
他劈手夺过奶茶,一下就大力出奇迹把吸管怼了进去,又还给纪繁音:“喝!”
纪繁音淡定地道了声谢,用力吸了一口热奶茶。
“……”有点烫。
……
晚上到家后,纪繁音在手机里看见了范特助发来的短信。
他先简略说明看见纪繁音之后几天都是私人假期不接受预约,怕电话不方便所以用短信联络,然后传达了一个重要消息,最后郑重地写上【收到请回复】。
厉宵行的戒指快准备好了,特地飞去英国亲自验收。
他的求婚日期也定了下来,就在情人节的那天,正月初三。
纪繁音算了算日期,就那么一个礼拜的事情了。
有今天的修罗场作为打底,亲身经历了同时发生的两场海里翻船惨剧,纪欣欣接受厉宵行求婚的可能性大了很多。
就是还差有个不稳定因素需要在情人节前再最后做一下确认。
――岑向阳。
而且都不用特地给他打电话的那种。
第二天纪繁音就约了对各大房地产商都相当了解的地头蛇章凝小姐出门一起看房,两位富婆坐着粉色玛莎拉蒂直奔过几日才准备开售的新楼盘。
“岑向阳?”章凝想了想,“我跟他不太熟,你知道,我也不吃盐系那款男人。不过我知道他的剧组离咱们剧组挺近的,你要是在意,等会我们去影视基地逛一逛就行,正好今天贺深好像也在那儿有三场戏要拍。”
说得好像买房跟买个西瓜一样快捷方便。
“好啊。”纪繁音扬眉,“哪个剧组?”
章凝果断地:“就有人找你自荐枕席的那个。”
纪繁音开始翻手机里的群聊列表:“让我来群里问问最近有没有浑身是胆找到章大小姐面前自荐枕席的年轻人……”
“别别别,宝贝儿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吗?”章凝立刻求饶,“工作群,你问大家这个,我的脸面往哪里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