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芥川朝我鞠了一躬离开后, 小银问我:“这次里面是什么?”
“全国中学生广播体操——时代在召唤。”
小银忍不住露出同情的眼神:“您什么时候能放过哥哥啊?”
“等他不会随随便便上当后吧。”
我捂着脸颊长叹一口气,装模作样道:“哎,我真是个好前辈,为了后辈操碎了心,还不惜扮成坏人。”
我摸着小银的脑袋瓜:“小银啊,你哥是没法指望了,你以后一定要好好孝顺我哦。”
“……”小银眼睛弯起来,最后忍俊不禁道:“好嘞,妈……玛蒂达大人。”
·
由于芥川龙之介太好玩……不是,太容易上当受骗,我和织田作相约在大叔家的西餐厅吃咖喱饭时,还跟他吐槽来着。
顺便一说,大叔终于探亲回来了。
“感觉芥川那个孩子有点死心眼,还不会变通。”
我舀了一勺咖喱塞进嘴里,慢慢咀嚼。
“太宰先生大概是想用我来磨刀,他可真会‘物尽其用’啊。”
唔,大叔家的激辣咖喱太棒了!
我被感动(辣)的热泪盈眶。
“芥川……太宰的新部下吗?”织田作举着勺子,回忆了一下:“远远看到过一次,好像因为援救时把人质连带敌人全部杀光了,最后被太宰教训了一顿。”
“呜哇,这孩子头也太铁了吧。”
织田作看了我一眼,露出些微不解的眼神:“总是听你用‘孩子’形容芥川,你们明明同岁不是吗?”
“大概我的心灵比较苍老吧,别说是芥川了,偶尔看着太宰先生也……啊,太宰先生还是算了。”
我苦大仇深道,又转移了话题:“织田作先生,您的小说已经开始动笔了吗?”
“都在脑子里,可惜现在的我还没有能将它映射到现实世界的工具和技术。”
织田作停顿片刻,继续说:“就像只拿一根冰杖,在世界最高峰前无所适从的登山家。”
我思考片刻,提议道:“那就先定下一个小目标,比如……小说新人奖之类的?”
“欸?”
“织田作先生想要写出的,一定是本非常伟大的著作。如果您觉得现在的自己很难达到这样的高度,那就先写一些别的题材练练笔。”
织田作捏着下巴陷入沉思:“好像有道理。”
“当然有道理,这是我的亲身体会!”
我握着拳,兴致勃勃道:“高穗由果的梦想是做一条混吃等死的咸鱼,为了让她实现这个梦想,我必须成为横滨首富。当然,首富目标一时之间很难达成,股票的收益也需要过程,所以我就先定下了一个小目标——买彩票中头等奖!然后您猜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
“这个小目标就达成了!”
【对您来说,买彩票中奖当然是很容易实现的小目标,这和写书能相提并论吗?!】
系统忍不住吐槽了我。
【而且您一定要把高穗由果和玛蒂达分这么清吗?不会精分吗?】
与系统不同,今天的织田作先生依旧不会吐槽。
他的关注点很奇怪:“为什么目标是横滨首富,而不是全国首富?”
“因为全国首富就住在横滨啊。”
织田作微微颔首:“原来如此。”
就在我和织田作愉快的聊天时,手机铃声忽然响了,是一个不认识的号码。
我滑下接听:“喂,您好——”
“是在下啦!在下!”
在下?
我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是芥川吗?”
“对对对,就是在下!”
我觉得芥川的语气和声音都有点不对劲,但是没多想:“芥川你有什么事吗?”
难道他在广播体操中发现了变强的途径,比如强身健体什么的,所以激动的想找我分享?
“是这样的,在下刚刚出车祸了,现在躺在医院病床上不能动弹,院方说只有补齐XXX万的费用才能给在下做手术。在下身上没带钱,能帮在下汇款吗?做完手术后一定会还你的!”
我:“……”
为求真实,对方还特意找了个女声冒充护士:“您好,我是医院护士,您的朋友现在——”
没等她说完,我直接挂断电话,还把号码拖进了黑名单。
织田作偏过头,“是太宰那个新部下?”
“不,是骗子。”
“最近冒出一种新型电话诈骗,骗子会自称在下,假装熟人骗汇款。”
西餐厅的大叔耸了耸肩:“不过这么明显的骗术,一般人也不会上当吧。也就只有亲人不在身边、脑子又不太清楚的老人会被骗到。”
“这样啊。”我蹙起眉头,有种不妙的预感:“虽说是很容易被识破的骗术,但还是有点担心某个容易受骗的后辈呢。”
随后我又摇了摇头。
这么明显的骗术,应该不能……吧
“您好,请问这里有一位名叫‘织田作之助’的先生吗?”
开着三轮车的快递小哥朝店里吼了一嗓子,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就是。”
织田作应了一声,走出店门,没过一会儿,他捧着一摞纸壳箱进来。
“买的什么东西?”西餐厅的大叔问道。
织田作一边拆快递,一边回复:“给邻居家买的多肉和花盆。”
我愣了一下。
给我买的?
“很早就下单了,没想到今天才送来。”织田作话音含糊的解释着:“之前邻居把阳台上的花托付给我了,只是那些花被打碎了,我就新买了一些。”
打碎花的人不就是我自己嘛!
我忽然想起来,当时没带钱包,只给了织田作一枚钢镚。
“一共花了多少钱?我补给你吧。”
说着,我掏出了钱夹,这钱夹还是中原中也的。
说起来,他的新钱包我还没买呢。
“你不是付过钱了吗。”织田作摇了摇头:“邻居既然把花托付给我,没有保护好它们,我也有责任。”
不,这并不是你的责任啊!
而且一枚钢镚能买到什么啊。
我想全额付款,可是织田作说什么都不收。最后我好说歹说,他总算同意收下一半。
不过新花是我和织田作一起种好、又搬到隔壁阳台的。
我拍了拍手上的灰尘,在焕然一新的阳台上抻了个懒腰,偏头一看,织田作正在给我之前的号码发邮件:
【你的花被暴雨打坏了,我重新换了几盆,不知道你喜不喜欢。——by隔壁邻居】
我微微抿起唇角,忽然觉得心情很好。
等身份换回来,一定要当面好好感谢织田作先生。
等我们下了楼,重新回到大叔的西餐厅,店门口有一个熟悉的身影翩然经过。
西餐厅的大叔忽然挺起身,面带疑惑的走到门口,眯起眼看了半天。
随后才有些不敢确认的跟对方打了声招呼:“请问……您是由果果的母亲吗?”
女子微微颔首:“您好。”
她按响门铃,半天不见有人开门,于是露出疑惑的神情,转向大叔礼貌地询问:“高穗由果还没有回来吗?这个时间,高中应该放学了吧?”
大叔皱了一下眉,语气陡然冷淡了几分:“早在半年多前,由果果就不怎么回来住了,你不知道吗?”
女子挑眉,露出更加不解的神情:“那她现在搬去了哪里?”
“这种问题,你不是应该问你的女儿吗?”
大叔不咸不淡的怼了一句,不再搭理女子,转身回到店里。
女子却跟了进来。
“我最近联系不到高穗由果,她的电话停机了,银行卡销户了,每季度的自动转账也会自动转回来。”
她掏出一个牛皮纸袋,递到大叔面前:“如果她回来了,能劳驾您把这几个月的生活费转交给她吗?我会支付您辛苦费。”
大叔目光深深的看着她,没有任何动作。
“你不关心她去了哪儿吗?”
“不关心。”女子笑了笑,递出纸袋的动作丝毫没变,却用温和的语气说着冷漠至极的话:“她去哪里那是她自己的事,我只是在履行法律规定的抚养义务。”
大叔似乎有些生气。
他扭过头再不看那女子一眼,用下巴示意吧台的位置:“喏,东西放这儿吧,我会转交的,至于辛苦费我就不收了。小姑娘没有父母怪可怜的,我们这些街坊能做得不多,如果能帮上忙,心里也舒坦。”
大叔重读了“没有父母”这句话,女子却不为所动,微微颔首示意,把纸袋放在吧台上。
“谢谢,这个小区的人文环境不错呢。”
待女子离开后,大叔摇着头叹息:“挺好的小姑娘,为什么偏偏家里人这么狠心?我如果有那么可爱的女儿,一定把她宠到天上去,就算要星星我都给她摘。”
看到吧台上的纸袋,大叔又叹了口气,絮絮叨叨地说着:
“生活费就随随便便让其他人转交了,也不打听一下周围的邻居靠谱吗。这当妈的真是一点都不上心。”
他刚要把纸袋收进吧台里,我忽然伸手拿起纸袋,转身朝门外跑去。
“欸,玛蒂达?!”
我追上女子,把纸袋塞进她怀里。
她疑惑地看着我:“您这是什么意思?”
我语气淡淡道:“高穗由果不再需要您的钱了。”
“可她未满18周岁——”
“从前您赞助她的全部费用,还有这套房子,我会替她打进您的卡里。至于您……”
我微微勾起唇角,用慢条斯理、甚至可以称作温柔的语气说:“以后还是别出现在她眼前了。”
女子皱起眉:“你是?”
“我是爱着高穗由果的人。”
我挺直脊背,看着我的母亲,一字一顿道:“即使世界上所有人都不爱她,我也会爱她。”
“我会告诉高穗由果,她永远值得被爱,没有什么是她配不上的。”
·
与此同时,港口Mafia大楼内部——
芥川的手机铃声忽然响了。
他在贫民街刨食时用不起手机,那时候能填饱肚子就已经是上天的恩赐了。
被带回港口Mafia后,为了方便联系,太宰先生就送了他这部翻盖手机。
在人均智能机的现代,老旧的翻盖手机显得尤为过时,但芥川却像珍惜自己的性命一般,珍惜着这部手机。
铃声响起,他不怎么熟练的按下接听。
“在下芥川——”
“喂,是在下啦!”
芥川脚步一顿,眉头紧皱,面露迷惑:“是太宰先生吗?”
“是的,就是太宰先生,他刚刚出车祸了,躺在医院病床上不能动弹,医院说只有补齐XXX万的费用才能给他做手术……”
芥川脸上空白了一瞬,紧接着表情变换不停,最后挂断电话时面色惨白四肢冰凉,急切几乎要从眼中溢出来。
“太宰先生,您等着,在下马上就去给您汇款!!!”
他几乎化为一道虚影,飞快地冲出港口Mafia大楼。
·
我回到西餐厅时,织田作抬头看了我一眼:“解决完了?”
“嗯。”我语气轻松愉悦地说:“宣示了主权,以后高穗由果就是我的人啦!”
“让由果果听到这话,估摸你会挨打。”
大叔在吧台后面一边切菜一边嘟囔着。
我依旧贯彻着舔狗的精神:“女神打我,我甘之如饴啊。”
织田作家的三个孩子刚好放学了,背着书包上楼之前,还依次跟我打了声招呼。
因为总过来吃饭,织田家的这些人我都熟了。
孩子们上楼之后,我扯着织田作闲聊:
“织田作先生,您捡不捡大一点的孩子?”
织田作略微思考一下后问我:“多大的?”
“十五六岁吧。”
“唔,感觉稍微大了点。”
织田作嘴里叼着烟,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扭过头看我:“你?”
我一本正经地开着玩笑:“实话实话,我只是想找个人叫爸爸。”
讲真,我所认识的人当中,爹气重的那些:师父,安吾先生,苏格兰……所有人都不让我叫他们爸爸。
有个漂亮还会说相声的女鹅不好吗?
“家里几个孩子平时都不会叫我爸爸。”
织田作想了想,微微偏过头:“我觉得自己不算是称职的父亲,不过……如果你的人生需要这样的角色,偶尔我也可以试着扮演一下。”
没想到织田作会这么回我,还以为自己会被再次拒绝,我卡了半天壳。
不愧是真的当了父亲的人生赢家,太会哄孩子了,和那几只单身狗就是不一样。
咦,这话好像有点问题,织田作也是单身来着。
好半天我才找到自己的声音,缓缓地开口:“织田作先生,您是不是特别擅长打直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