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十如一日的伪装,蒋芳似乎爱上了种植花草并且精心侍弄。
金熙媛提着几包东西回来,高声喊“妈!”
蒋芳在平稳修剪残肢断叶,被这大声一惊,那刀尖顿时转了一方向,一朵含苞欲绽的花苞落在了桌上。她放下剪刀,擦了擦手,面上虽有些无奈,声音依旧是柔和的,“都多大了?还冒冒失失的?”
“妈妈!”金熙媛把手里提着的袋子举高,“你看这是什么?”
“我猜猜——”蒋芳闻到那熟悉的香味就经猜到,不过为了配合女儿作不知,“是白糖糕吧?”
“不是呢!是妈妈最爱吃的牛乳糕还有冬瓜糖和糖青梅呢!”金熙媛把东西拿出来,一一献宝。
蒋芳随意拈了一块牛乳糕,送入口中,“今天怎么这么懂事啊?还知道买我爱吃的东西孝敬我?”
“哪有?我一直都很懂事的呀!”金熙媛抓着蒋芳的衣摆撒娇,做足了小女儿的娇态。
蒋芳但笑不语,金熙媛好撅着嘴把自己的目的道出,“妈妈!你都不知道那李建英有多讨厌!”
“她怎么了?”蒋芳见过那么一次,其他印象都是来自于金熙媛的抱怨。上次女儿哭着回来找她,说是与人起了冲突,才一时做了错事,她当是小女孩一时想岔了,便帮女儿抹平了此事,是对与女儿起冲突的人更是多了几分厌恶。
“我本来就不是一系的,没想到分到一宿舍,她整天看我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仗着有张曼曼那贱女人当靠山,居然联合其他人孤立我!还勾引九问!妈妈!她之前还故意跟二哥搭讪呢!这种女人就是蛇蝎心肠!”金熙媛说起诬蔑旁人的话,可谓是张嘴就来。
天底下的母亲,都是偏心的。由于血缘的缘故,会无条件偏向自己的孩子。
蒋芳是如此,她没有任何怀疑的理由,立即就信了金熙媛的话。
“你说她和别人一起孤立你?她怎么敢?”蒋芳柳眉倒竖,不打一处来。
金熙媛肯定点头,使得蒋芳更生,手心里的半块牛乳糕被捏得粉碎,“不过是村姑!她敢欺负我的宝贝女儿?!”
“妈妈,她现在好像还是在我上次去的那家医院当医生呢。”金熙媛见蒋芳相信了,立即抛出了自己的想法,“要是她治的病人出了什么事,她会不会?”
“媛媛,你是说——”蒋芳眉头微蹙,打断了金熙媛接下来的话,“这件事,你不要插手了,妈妈会给你讨回公道的!”
蒋芳之所决定自己亲自动手,主要是怕金熙媛做事不谨慎再露出些纰漏出来。
“妈妈,你最好啦!”金熙媛双眼发光,兴奋扑到了蒋芳怀里,好话不停砸向蒋芳。
蒋芳摸了摸女儿的辫子,目光飘向窗外被阳光照射得有些疲软的树叶。
做任何一件事,蒋芳都会仔细斟酌,从各方面考虑到最后不会波及到自己身上,于是她开始着手调查清萱,开始的时候还不为意,一来自H省乡下的小村姑,丈夫是一小小的军官,对她完全造不威胁。是调查时,蒋芳发现,这样的女人能故意得罪人的可能性几乎为零,处事八面玲珑的,倒更像是她女儿主动找茬。
但是,蒋芳绝对不会承认是自己女儿的错误,该找回的场子必须找回来。
不过当她接着再查下去的时候,发现清萱是金子杨的小徒弟,还是在金子杨担任院长的医院工作,这关系让蒋芳不得不忌惮。因为金子杨和蒋芳的丈夫金毓煐是叔侄,金毓煐对这二叔相当敬重,即便是这些两家的动少了很多,但这是限于金子杨夫妻两都看不上蒋芳母女俩,和金毓煐父子人的来往依旧是常的。
而且金子杨本人是非常精明的。蒋芳在金子杨的医院算计金子杨的徒弟,不被金子杨发现的几率为百分之九十上。她不敢想象,金子杨那护短的性格会怎么做,如果这件事被捅到丈夫那里,她这些苦苦经营的形象势必毁于一旦。
本来想为了女儿讨回所谓的“公道”的蒋芳此刻却迟疑了,她生性谨慎,为了女儿的一时意担这么大的风险似乎不太值得。
金熙媛等着母亲出手,却迟迟未等到,在向白甜甜抱怨之余,被白甜甜怂恿着,那就自己来啊!不过不能像上次那么直接,她可找中间人。
不管是哪时代,要你有心有钱,总是能找到一些为了钱不惜一切的亡命之徒。通过介绍,金熙媛找到了代替她传话的人,她去见那人时,特换上了一身陈旧的衣裳,还把脸画的十分苍白,说自己朋友吃了某大夫开的药不治身亡,自己势单力薄无力与大医院对抗,想求一公道,但她是一弱女子求救无门,好买了家里的房子,拿钱□□。她要求那人找人假装去看病,并且在医院闹。
那人见金熙媛说得凄惨,收了钱非常尽心找人,他找到的是一病入膏肓的男人,那男人求医问药多,拖累妻儿,想着拼了这条命为妻儿赚一条活路,便与那介绍人一拍即合。
男人告诉妻儿有人介绍某中医院的大夫很灵,妻儿便带着他去医院看,指名道姓要挂清萱的号。
男人早心存死志,他的妻子儿女却从来没想过他是累赘,真心为着男人高兴,希望这次看病能真的有效。
122、番外之影卫
我叫影九,是个暗卫,隶属于帝王影卫,是影卫的预备成员之一。
自有记忆起,我便习惯了日复一日的训练、厮杀,为的就是有朝一日入选影卫,成为这天底尊贵的帝皇中之剑,我也一直为这个目标而奋斗。
直到有一天,影一告诉我,我日后便不再是预备影卫之一,我的余生只需要保护一个人。
那年,我二岁。而我要保护的,要为之付出生命的主,不过三四岁,是个金尊玉贵的小姑娘。
我习惯性地穿了一身黑衣,连同另外一个同伴影二一跟着大总管来到王府后院。
那天,云敛晴空,冰轮乍涌,好一派清秋光景。
我到一个玉雪可爱的粉团子,正跌跌撞撞地跑向父亲的方向,软软地喊,“父王抱抱。”
“瑚图里。”年轻的父亲柔和了一双清冷的凤目,弯腰抱起了软糯可爱的女儿。
我明悟,这个娇软的小团子,就是我以后要守护的人了。
瑚图里宜敏比,是她的乳名。瑚图里宜敏比,在番语中是“万福集齐”的意思,这位年轻的父亲希望爱若珍宝的女儿能够福寿延绵安康喜乐。
整个皇宫,谁不知道瑚图里是四皇子秦王殿下的掌上明珠,也是今上为珍视的孙女。
为这个小姑娘有些一张肖似先皇后的面孔,让这对天家最尊贵的父子,把对妻子对母亲的愧疚和哀思都寄托到了她身上。
大管家垂右手,屈左膝,上身微微前倾,打了个千,口称:“请主子安,请小主子安。”
我和影二一亦然。
秦王微微颔首,打量的目光放在了我的身上,“你们就是父皇派来的人?”
“正是。”我屈膝,依旧保持行礼的动作。“属影十九见过秦王殿下。”
秦王怀中的小姑娘偏头看向我,许是见了陌生人,圆润的杏眼中写满了好奇,凑近父亲的耳畔,娇声道:“父王,这两个哥哥是谁呀?”
“瑚图里,这是你祖父派来保护你的侍卫,以后是要一直跟着你的。”这位日后被众人传言冷酷无情的帝皇,在他的女儿面前却是一个极为温和的慈父,就连说话都要比别人轻上几。
“要陪着我的吗?就像是皙哥哥还有阿昱、晖儿一般吗?可是我也不能经常见们呀。”
她口中之人,一个是太子长子,一个是大皇子的长子,后一个则是秦王的长子,是她所钟爱的弟弟。
“那自是不同。”四皇子爽朗大笑,不似平时的恭谨清冷,捏了捏小姑娘粉嫩的鼻尖,“皙儿、阿昱还有晖儿,那是你的哥哥、弟弟。这两哥哥呢,是以后要一直保护你的,一直陪着你。”
“这样啊,那以后就一直有人陪我玩啦!”瑚图里冲父亲做了一个鬼脸,然后挣扎着要从父亲怀来。
她迈着小腿,欢快地跑过来,牵了我的摇了摇,“这位哥哥,以后是会一直陪着我吗?我叫瑚图里,哥哥叫什名字呢?”
哥哥?我怎么担得起这一声“哥哥”,她是龙子凤孙,而我只是一个地位卑的暗卫而已。
可是,当她扬起瓷白的小脸,笑容灿烂地看着我时,我只觉得心神恍惚。我人生的前二年里,双目所及之处,皆是冷漠血腥,唯有遇见她,才觉得这人间,是有光的存在。
我的双有着常年握剑的厚茧,与她绵软细腻的小手有着鲜明的对比。为自我蹒跚学步起,我学的不是诗文,而是暗器刀剑。
“影一九。”我浑身僵硬,不自在地地抽回了。暗卫,本就是不见光的存在,除却同僚,我平日甚少与人交流,更是从未与人有过如此亲密的接触。我并不抗拒她的接近,就是怕我伤痕厚茧交错的划伤她娇嫩的掌心。
我怕她觉得我的语言太过单薄,急急补充了一句,“影十九,正是属的名字。”
“哥哥的名字有些奇怪呢。”她小声嘟囔着,她又看向影二一,“那这个哥哥呢?”
“属名影二一。”影二一干脆利索地说道。
她那仿若琉璃般的眸子中倒映着浅浅的疑惑,“唔,哥哥们的名字还是一样的呢!”
“瑚图里不喜欢么?那瑚图里改个就好了。”秦王含笑注视着她,清冷的眉目微微笑起来如同春水映梨花。
“啊?虽然有些奇怪,可是那是哥哥们的名字呀。”她有些不解。
她还年幼,尚且不懂的,对于我们而言,连性命都不是自己的,遑论是名字?况且,我早已不记得我的本名,影十九,只是我的代号而已。
“不妨事,跟在你身边的,自然是要起个你喜欢的,明白么?”四皇子只是微微一笑,缓缓道。
“唔,好吧。”她想了想,才道:“那这个哥哥就叫九问,另外一个哥哥就叫文州,好么?”
九问指的是我,文州指的是影二一。
“极好。”秦王对一个暗卫的名字并不在意,她的提议四皇子又怎会说不好?
“哥哥们觉得呢?”她期盼地看着我,明亮的眼睛似乎聚集了万千星辰,流光璀璨。
“多谢郡主赐名。”我听到自己沉稳的道谢声。
九问么?原来,从此以后,我也有了属于我自己的名字。当时我还不甚明白,她给这个名字的含义,到后来才知道,“九”字出自我的代号,而“问”字则是因为前一天她的母亲刚给她读过《九问》。而文州之名,则是所谓三七二一,而文州正是三七的产地。
就这样,我和文州开始了陪伴她的时光,着她从孩提时代到豆蔻年华再到桃李年华。
她是个明媚鲜活的小姑娘,同我之前所见过的任何人都不一样,后宫的天家眷端庄自持沉稳肃穆地像一尊菩萨,身旁的同僚冰冷麻木,皇城的普通人汲汲营营为名为利。
她聪慧懂事娇俏可人,明媚的笑容仿佛可以驱散一切阴霾。她几乎受到所有人的欢迎,不管是皇宫里的太后皇帝,还有她的各位叔伯以及堂兄弟。其中太子殿下的长子以及齐王殿下的长子和她最为要好。
从她垂髫之初,再到她及笄之年,我在她身边待了超过年的时光,我见到过她开心的笑容,也见到过她对别人礼貌却疏离的笑,或哭或笑,宜喜宜嗔。
这年里,我亲眼见证她从幼时的天真明媚变得明丽尊雅,等她长大后,她的目光逐渐被一个人吸引。
那是永安公主的幼子,少年将军,神采飞扬、意气风发。
少年出身世家、文韬武略、君子如玉,少女貌美尊贵、才惊当世、无与伦比,这样的两个人本该是天生一对。
我应该为她高兴的,可是不知道为何,心中却有种说不出来的苦涩。可是我想,她的人生顺利地走去,能够嫁给所爱之人,与爱人恩爱缱绻地过一辈子。
可是,谁都没想到,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郎永远地留在了战场上。
她本就体弱,又蒙噩耗,一时之间,悲痛不已,缠绵病榻许久哀恸不已。
秦王疼惜爱女,怕她哀毁伤身,便命人寻来苗疆之人,对她了蛊,令她忘记了那个两情相悦的少年将军。
从此之后她不再记得,忘记那些悲伤的往事。
后来,在她及笄那年,她突然告诉我和文州,说是可以恢复自由身,不必再担任侍卫,以后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
她态度坚决,我和文州便都离开了,我希望上战场,可以建功立业。
可是没想到这一别,就是永别。
她在十七岁那年,经由今上赐婚,嫁给了一个世家子弟元徽,她嫁的那个人在成亲前便心有所属,又贪图权势,与她成婚,婚后不久便纳了那远房表妹为妾。
而她,在成亲五年后郁郁而终。
什郁郁而终,那根本就是谎言!她心思玲珑、为人剔透,除了在那个人的事上犯过执拗,其他时间都是无比理智清醒。怎么可能会为想不开郁郁而终?
后来他才知道,原来太子长子对她产生了超越堂兄妹的感情,此事被太子得知,太子暗中命人授意元徽的那个婢妾王氏谋害于她。
元徽之母五大寿,那寿宴便设于一处多水的庭院,那庭院引了温泉水,种植了数池莲花,真可谓是接天莲叶无穷碧,美不胜收。
她惧水,却爱莲,宴席吵闹,她便带了侍女江篱去赏莲花,中途江篱被太子的人引走,那王氏便在背后下了黑。
王氏固然没落到什好下场,可是她却香消玉殒,魂归西天了。
此事,便是太子与亲王决裂的真正原。太子是元后嫡子,秦王是继后嫡子,若是其他皇子上位,不管是太子还是秦王都不有什好下场,此秦王在最开始是铁杆的太子党,天然占大义的太子上位,总不无容忍继后之子吧?
可谁能想到后来会发生什呢?
太子做了许多年的太子,越来越忌惮受到父皇重视的其他弟弟,更忌惮与一样有着嫡子之名的秦王,于是秦王嫡子早年夭折和秦王嫡女落水而亡,都逃不开这位太子的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