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长烟点了点头。
“可是这蛊虫已经死了,还有用吗?”
姬长烟又道:“姜昔玦的命运,你应该看出来了吧。”
姬灵儿突然有所明悟:“他本来应该是已死之人,但是他还活着,却没有被天道的惯性杀死,我第一眼见到他的时候就看出来了,他和那把剑,他的命运依附着那把剑。”
“嗯,虽说这也算是命运替换的一种,但并不完全,而且只是一个小小的障眼法,不过我们现在手里有桃花蛊,这本身就是可以改变命运的东西,等我研究一段时间,或许能想出些办法来。”
姬灵儿露出了一个笑容:“我就知道你不会真的放任不管的。”
姬长烟沉默了一下,还是忍不住问道:“施月怎么样了?”
“一直在洞里不愿意出来。”
“你让她尽量不要在永生咒里待着,要不然她肚子里的孩子根本长不大,我可不想看着她怀胎三年还生不下来。”
姬灵儿被这话逗笑了:“回头我会跟她说的。”
姬长烟没什么表情的继续道:“我尸体那里,怀里有一颗金光丹,你拿了给她吃下吧。”
姬灵儿露出惊讶的神色:“金光丹是每一届姬氏族长死后,所有血脉和灵力所化成的丹药,服下此丹者,丹田和经脉都会得到温养,我还以为你早就已经服用了。”
姬长烟神色动了动:“那丹药本来是留给你的。”
这回,姬灵儿愣住了,张了张嘴,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许久之后,只听她缓缓道:“我们当初是同一届,但是不同分支的灵女,他们一直都说我天赋很高,是最有可能成为下一届族长的人,直到遇见了你,我才知道什么事差距,我以前其实……嫉妒了你很多年。”
姬长烟道:“我以前羡慕了你很多年,我也想像你一样,肆意地活着,可是我不能,我甚至都不能露出我的真实容貌,每日都穿着女子的衣服,每夜都睡不安稳,生怕被人发现了我的真实身份。”
说到这儿的时候,姬长烟叹了口气:“那时候,我还喜欢一个姑娘,可惜我根本不敢说出口,只能看着她嫁给了别人。”
姬灵儿也叹了一口气:“有时候我真的觉得,其实我们姬氏的人才是受到了诅咒。”
姬长烟笑了一下:“都过去了,不想了。”
“也对,都已经过去了,想这么多做什么?”
说罢,姬灵儿话锋一转:“你觉得姜昔玦就几成可能会醒?”
“十成。”
“为什么?”
“因为我看不见他的命运,我也看不见施月的命运,姬氏的开山祖师曾说过,看见清的,就是最好的,我相信这个结果会是最好的,姜昔玦一定会醒过来。”
.….
又过了几日,姬灵儿将和姬长烟商量出来的对策告诉了施月,施月此时的心情也稳定了许多,每天都过着三点一线的生活,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每天再去山洞里和姜昔玦说一会儿话,说完话之后再在山谷里逛一逛,就当锻炼了。
她相信姜昔玦一定会醒,一定能有办法的。
毕竟,她实在想象不出来,这世间再也没有他的日子会是怎样。
心情一安稳了,难免容易胡思乱想,施月开始考虑自己以后的孩子叫什么名字,开始思考以后的孩子到底是男孩还是女孩,开始纠结生孩子到底有多疼。
姬长烟看见这幅状态的施月之后,直接开口了:“你儿子的名字我帮你想好了。”
好的,既然姬氏的大佬都说是儿子了,那她肯定生不出女儿来,但问题是。
“为什么我儿子的名字要你取?”
姬长烟瞪了施月一眼:“因为我是你师父!”
最后,儿子的名字敲定了,叫施安。
施月又有问题了:“为什么我儿子跟我一个姓?”
姬长烟给出了一个很好的解释:“因为是你生的。”
施月一方面觉得这个答案合理,一方面又觉得这个答案奇怪,后来她仔细一想,终于明白为什么姬长烟这么个古代人说出了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来。
姬氏一直以来都是女性掌握着血脉,掌握着最高强的法力,因此在姬氏内部,一直都有那么一点儿女尊男卑的意味,在姬氏,从来都没有“嫁”,只有“入赘”。
姬长烟自然而然地认为,姜昔玦就是入赘了施月,要不是因为施月不性姬,他都想直接给那孩子起名为姬安了。
姬灵儿是个不会照顾人的,可能是因为她以前在家里大小姐当惯了,也可能是因为她没生过孩子,她每天给施月准备的食物,可谓是粗糙至极,也难吃至极,虽然施月依旧吃得挺开心,但她隐隐有了些营养不良的征兆。
最后,姬长烟看不下去了,直接把姬灵儿轰了出去,亲自接手了施月的日常生活。他甚至觉得,要是让姬灵儿这么霍霍下去,即使施月服用了金光丹,她肚子里的孩子都很有可能先天不足。
日子一天天的过着,施月在碎叶谷待了差不多半个月的时候,姬长烟终于研究出了有效替换命运的方法。
.….
布满冰霜的山洞里,无根金色的钉子插在地里,将冰棺围绕了起来。
“开始吧。”姬灵儿将湛卢剑放在了冰棺上。
施月抬手,在手指上隔了个口子,鲜血顿时涌了出来。她将血滴在了冰棺之上,那血仿佛是有了生命一般,自己主动在冰棺之上流淌了起来,血色将湛卢剑缠绕了起来。
姬灵儿将手中早已准备好的红线缠绕在了四周的钉子上,缠绕好之后,正好形成了一个线状的五角星,将冰棺框在正中心。
姬灵儿又从怀中掏出了五个金色的铃铛挂在了五角星的五个角之上。
做完这些,她的表情并不轻松,她对着施月道:“藏魄阵算是摆好了,有没有用还得再看看。”
施月点头:“这样的话,在天道的认知下,姜昔玦就算是已经死掉的人了吗?”
“没错,你看看你手上的红线是什么情况。”
施月不疑有他,赶紧抬起手,再次观察起了手上的红线。
亮晶晶的红线在她抬手的一瞬间闪现了出来,一头连在她的小拇指上,另一头却在某个地方突然开花,分支出了好几条,指向了四面八方。
“这是怎么回事?”施月问道。
姬灵儿见到这一幕之后脸色变得不太好看,她先是看了施月一眼,又犹豫了一下才道:“情况不是很好,这种状态,姜昔玦可能已经……魂飞魄散了。”
施月愣了一下,方才缓缓开口问道:“那找回来的可能性大吗?”
“十成。”
施月笑了一下,笑得有些无力:“那就够了,接下来要怎么做。”
姬灵儿道:“我和你师父商量过了,我们会以你为阵眼,在碎叶谷布置一个巨型的招魂阵,”
“需要我做什么吗?”施月继续问道。
“等待,你需要等待,我们能做的不多,只是招魂阵只能算一盏灯而已,不过是为散落在四处的灵魂照清来路罢了,一切都要看他自己的意志,看他能否自己找回来,我想,有你在阵眼等他,他不管经历多少磨难,都会走回来的。”
“好,我等。”
.….
姬长烟和姬灵儿用了三天的时间将招魂阵布置好了,施月又回归到了她三点一线的养胎生活。
一天……
两天……
一周……
一个月……
三个月……
施月终于出现了怀孕的症状,她开始有些厌食,饶是姬长烟的厨艺真的非常好,她也不太吃得下东西。
吃不好,心情自然也不好了。
施月想起来,以前拜月教刚成立的时候,有个扫地的刘婆婆做的红烧肉可好吃了,跟她以前在现代吃的味道一模一样,可惜后来刘婆婆年龄太大,去世了,她还因此难过了好久。姜昔玦为了哄她,竟然偷偷去学了怎么做红烧肉,还做得挺好吃的。
施月又想吃红烧肉了。
她站在冰棺旁边,瞪着冰棺里睡着的人,凶巴巴地道:“姜昔玦,你快点儿给我起来,我想吃红烧肉了,要不然你儿子以后营养不良就怪你!”
不出意料的,姜昔玦根本什么反应都没有,施月幽幽地叹了一口气,又站在旁边说了一会儿话,才转身离去。
回到竹屋后,姬长烟摆了一桌子菜等着施月,施月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姬长烟语气有些不善:“你今天要是不把桌子上的东西吃完,你明天就别想去看他了。”
这威胁已经很恐怖了,但吃不下就是吃不下,施月憋了半天,最后也就吃了几口。
她不高兴了,她把错都怪在了姜昔玦身上。
就是姜昔玦这个大猪蹄子,要不是因为他躺在冰棺里,师父会用这样的理由来威胁她吗?
就怪姜昔玦!
不高兴着,不高兴着,施月晚上睡觉的时候就窝在被窝里哭了。
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一枕头,没一会儿枕头就湿了,哭累了,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现在已经刚刚入冬了,山里有凉,睡在湿漉漉的枕头上,难免有些冷,才睡一会儿,施月的脸就冻麻了。
可是她不想动,甚至有一种自虐的快感,仿佛这样,就能真切地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意识变得非常模糊,隐约间,她觉得自己似乎被人温柔的揽进了怀里。
那并不是一个温暖的拥抱,确切地说,这个拥抱带着一丝丝的冰冷气息,但施月还是忍不住往那人的怀里靠了过去。
那个人身上有熟悉的气息。
施月知道自己在做梦,可是她不愿意醒,她希望这个梦可以一直持续下去。
“阿月,要对自己好些。”
他的声音仿佛从亘古传来,缥缈、虚幻。
施月猛地从梦中惊醒,她从床上坐了起来,焦急地向四周看去。
竹屋里空空如也。
果然只是一场梦而已。
施月在榻上坐了一会儿,夜里的凉意更甚了,她裹着被子下床,又翻出来一床厚被子堆在了身上,这才又睡了过去。
第二天,施月不出意外的生病了,因为生病,她也没有像往常一样去山洞里探望姜昔玦。
姬灵儿来探望施月的时候,她踌躇了一下,就将自己昨晚上梦到姜昔玦的事情告诉了她。
姬灵儿露出了沉思的神情:“如果我猜得没错,你很可能不是在做梦。”
施月眼睛一亮:“真的?”
姬灵儿点头:“因为招魂阵是以你为阵眼的,如果姜昔玦的残魂找回来了,他首先就会来见你。”
“然后呢?”施月问道:“那现在他的魂魄去哪了?”
“已经回肉身了,但是他暂时还醒不了,要等到所有的魂魄都回来了,他才会彻底苏醒。”
“没事,我能等,只要他能回来,我就会一直等下去。”
……
自此以后,施月每天晚上都盼着能在梦里再见一次姜昔玦,她想跟他说,她好像他。
可是施月却再也没在晚上梦到过他。
转眼间,又是一个月过去了,她的肚子已经肉眼可见的微微隆起了。
深冬,碎叶谷开始下雪,难得这个荒凉的地方聚了这么多人,姬长烟心情很不错,他提出了要好好过个年的想法。
姬长烟和姬灵儿说白了就是两缕四处漂浮的鬼魂,在碎叶谷里能占山为王,要是出了碎叶谷,分分钟面临魂飞魄散的危险。
于是,采购物资的任务落在了施月身上。
“我一个孕妇,你们让我去采购,欺负我老公不在身边是吧?”
姬长烟撇了施月一眼:“吃过金光丹的孕妇,想出问题都难。”
穿上厚重的衣服,施月看着甚至不像个孕妇,等她把年货都买回来后,准备年夜饭的工作自然而然落在了姬长烟身上。
包饺子、吃年夜饭、守岁。
竹屋的门上贴着大红的福字,窗边挂着红灯笼。
深山里的风吹得“呜呜呜呜”的响。
姬长烟和姬灵儿不过是魂魄,根本感觉不到冷,施月就一个人裹在袄子里。
这里的除夕看不了春晚,不找点东西玩就会显得无聊。
施月决定拉着姬长烟和姬灵儿一起打麻将。
四缺一,不过没关系。
当初姜昔玦带着她去逛鬼市的时候送给她过一个布偶,那个布偶名叫仆人娃娃,只要分一缕神识进去,它就能自己动起来。
姬长烟不愧被称为天才,仆人娃娃在他手里被改进了一下,瞬间就变成了牛逼哄哄的麻将娃娃。跟麻将版阿尔法狗似的。
打了一晚上麻将,终于熬到零点了,施月本身怀着孕,相对比较嗜睡,时间一到,她就打着哈欠跟姬长烟和姬灵儿告别回屋睡觉去了。
睡到半夜,施月不知为什么,猛然惊醒,一睁眼,四周一片漆黑,山里的夜晚,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施月瞪着眼睛,隐隐觉得床边似乎站了一个人,但是又看不清楚,非常的模糊。
这样的形容可能会有些恐怖,但是施月却一点儿害怕的情绪都没有。
“姜昔玦?”她小声地叫了一嗓子,那个人给她的感觉特别熟悉。
或者说,她隐隐感觉她床边站着的并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种气息。
“你回来了吗?我好想你。”
她终于把心中的话说了出来。
床边的人没说话,静静地站在那里,让人有一瞬间以为他已经离开了,但施月分明还能感觉到他的存在。
“我可以点烛看看你吗?”她小心翼翼地问着,生怕哪句话没说对,眼前的人就彻底消失了。
那人还是没说话,却突然靠近将施月抱住了。
熟悉的清冷气息扑面而来,将她整个人裹在里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