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桐梧憋着笑:“那你不给人家严煞升职?”
金满又是一顿,这要是升职,不就跟她这个大老板平起平坐了吗?她想了想,安慰严煞:“嗯,当然要升职,等我升到董事长,就给你升总裁哈。”
小小的婚介所还没开起来,金满就已经开始畅想上市了。
“满崽?马上开拍啦,想什么呢?”
金满收回憧憬的笑容,跑了过去。有了盼头,她连吃都顾不上了,严煞和严肃再也没有在夜半时看到金满蹲在厨房的鬼魅身影,只是偶尔早上叫她起床时,能听到她半梦半醒中的呓语:“不要叫我满崽,叫我满总。”
严煞和严肃:“……”
小财神这一单元比前几个单元都要长点,在这个故事里,金满扮演的不是传统的小财神,而是一个穷神。
穷神这一脉一向不怎么受欢迎,所以小穷神在天上时没什么朋友,也因此,谁都不知道,她在心底有一个埋藏已久的偶像。
她的偶像是曾经在财神司,乃至整个天界都最有名的天才小财神,完成了很多艰巨的任务,受过很多表彰。
之所以说曾经,是因为她的所有事迹早已成为传说——她已经陨落多年了,而且,陨落的原因是:她背叛了财神司。
小穷神最先知道这位小财神,是因为许多第一次见到她的陌生人都会说,她们长得很像。
“不不不,细看就不怎么像了,小穷神整天低着头,穿得不好看,还唯唯诺诺的,小财神才不是这样呢,她是白天耀眼的太阳,夜晚璀璨的星辰,谁不羡慕她那身小红袍,财神司最好看的小红袍。”
“可谁能想到呢,这星辰竟然成了财神司的叛徒。”有人感慨。
最终大家得出结论:“小穷神只肖其形,不肖其神。”接着讨论的人就会一哄而散,不再看小穷神一眼。
小穷神的头更低了,她去查阅了很多关于小财神的资料,虽然大概是因为她叛徒的身份记载得模模糊糊,但那颗耀眼的小太阳依然在她心底的角落里冉冉上升起来。
她确实无法跟那位小财神相提并论,但她无论如何也不相信,那么好的小财神会是叛徒。
更何况在内心深处,她一直想成为小财神那样耀眼的人。
关于那位小财神的陨落,大家传得很模糊,各有说法,传得最广的,是说小财神跟人类勾结,盗取财运,被发现后,在处刑之前就陨落了。
不过这些消息只在底层一些八卦的小仙人们之间流传,说起来,谁都没亲眼见过小财神的陨落,她就好像是突然消失在天上的。
小穷神不太懂这些,她只知道要做好自己的工作,不过虽然称得上兢兢业业,但其实她并不喜欢这份工作,这次下凡,是她正式上岗后的第一个任务,她要根据工作名单,让上头指定的几个人过得潦倒落魄,一蹶不振。所以可以说,她是一个厄运之神。
但她心底里更想像那位小财神的工作一样,给善良的人带去财运和笑容。
“不过其实,倒也不是很想。”小穷神自言自语。
名单上的第一家,是一家面店老板,许久后,小穷神自责地想,她的工作效率太低下了,因为她嗅着香气,看到里头吃得满头大汗的客人,竟然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
店主往外一瞥,注意到了她,小穷神立刻低下头扭了扭手,因为职业原因,她没有钱,身上也穿得破破烂烂的,一点都不受欢迎,有的人类小孩还起哄地喊她:小叫花子。
她踌躇地后退几步,正打算离得远些,就被叫住了。
“嘿,小孩儿,要来吃碗面吗?大冬天的,暖暖身子。”
小穷神却稍稍摇了摇头,澄澈的眼睛望向他:“不了,我没有钱。”
“不是,你是我这店里今天第一百位顾客,幸运顾客知道不?不收你钱。”
小穷神没说话,她想,这个人类明显在瞎说,她今天从这家店一开门就徘徊在这里了,她数过好几遍,在她之前,总共进去了九十八个人。
更何况,她是来给他带来厄运的,怎么好意思吃他的东西。
不过最后,小穷神稀里糊涂地还是吃到了这碗面。
这家店的墙角里供着财神,她下意识看了一眼,店主就走了过来,阻隔了她的视线,他放下面碗,利索地摘下套袖,在她身边坐下,“在看财神像?”
小穷神点点头。
店主说话语气随意,像把她当个平等的大人,“其实我看你有点面善。”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毕竟跟她面善可不是什么好事。
老板却好像陷入了回忆,“跟你讲个故事,我这家店,是从我祖父那辈儿传下来的,曾经在最穷的时候,有一天他给一个徘徊在家门口的小孩儿做了一碗面,”说到这里他停了下来,比划了一下,“听说那个小孩儿就跟你差不多大,长得就像个小仙童,好看得不像凡人。”
小穷神听入了神。
“他死活没要那小孩儿的钱,后来没过多久,他就突然发迹了,就开了这家店,对了,别看我这店小,全国连锁。”店主语气很是骄傲,“所以我祖父一直说,他当年遇到的,是一个小财神。”
店主看向小穷神,眼里满是笑意:“刚才在门外看到你一直走来走去,我就又想到这个事儿,就想着,说不定你也是个小财神呢?请你吃了这碗面,我也能发大财了。”
小穷神慢慢放下筷子,心里好像突然被针扎了一下,内疚与困惑让她坐立不安,犹豫地看向店主,思考要不要坦白,事实与他所想完全相反。
谁知下一秒店主就哈哈一笑:“别紧张小朋友,逗你呢,叔叔不贪心,钱已经赚得够多了,马上就要去环游世界了。”
小穷神听了心里并没有好受多少,她慢吞吞吃完了面,没有走远,就在店主看不到的地方蹲了下来,观察他。
她渐渐发现,店主并不只接济她这一个“小叫花子”,上到孤寡老人,下到流浪猫狗,身边都有他的影子。
这几天来,小穷神的眉头没有舒展过。
她想到了老师曾经说过的话,他们穷神,是给作恶之人带去惩罚的神,是人间的一杆秤,而秤的两端不能有任何倾斜。一旦工作出现失误,会给一个人类带来毁灭性的打击。
可是这个店主,真的是作恶的人吗?
任务是有时限的,小穷神一直想不明白,她打算暂时跳过这个店主,先去找其他人了。
接下来的剧情,就发生在另外几人之间。
时间飞快流逝,对自己狠下心的金满带动了剧组的效率,客串的演员来来去去,这一单元眼看着就要进入尾声了,而金满的婚姻介绍所也筹备地差不多了。
金满摩拳擦掌,连夜做出了一份计划书:“首先,咱们得迈出第一步。”
严煞拿出纸笔,准备做笔记。
“第一步:我们要先发传单。”
严煞笔尖在纸上晕出一个点,猛然抬头:“发传单?”
“没错,这叫,提升知名度。”金满站在沙发上,振臂一挥,像个正在演讲的成功人士。
等金满亲自设计的传单印好了,她又托任东航给他们弄来了两套玩偶服,穿上去就不用怕被人认出来了。
任东航暗地里纳闷:“没听说过老板亲自出去发传单的。”
但谁都拦不住金满的满腔热情。
两人还专门研究了一下别人发传单的地点,金满点了点计划单的某处,“这里不错,人流量很大。”
金满为此还特意请了半天假,他们选的地方人确实很多,当然,发传单的竞争对手也多。
两人手里各自拿了一大叠传单,一张一张发给路人,“叔叔阿姨哥哥姐姐,来看看我们财源滚滚婚姻介绍所吧,专业配对,安全可靠,从来没有失手过!”
两只小熊的玩偶服,还有从里头传出来的稚嫩声音吸引了无数人,所以传单倒是发得飞快,不过半天,两人准备的所有传单就都发完了,遥遥领先同行们。
金满兴高采烈地跟严煞回家了,“接下来只要等着生意上门啦。”
然而她等了两天,留下的电话一声都没有响,留守店里的严肃也说除了走错的,无人上门。
“这么会呢?”金满又检查了一下传单,跟严煞对了对:“地址没写错,号码也没写错啊。”
严肃终于想起来问了一嘴:“你们是在哪里发的传单?”
“附属小学门口。”严煞回道。
“对呀,我们特意研究过,那里放学的时候人可多了,发传单的也多,但是他们发得都没我们快,好多小朋友抢着要我们的传单,还要跟我们合影呢。”金满百思不得其解,“我们明明这么受欢迎!怎么会没人上门?”
严肃捏了捏鼻子,“别指望有人了,你们的传单也白发了。”
金满顿时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那我印传单的钱呢?”
严肃耸耸肩。
金满要晕过去了,她的店,刚开业就亏本了!
她失落了一会儿,又重新打起精神来。既然没有野生顾客,金满就打算主动出击了,先从窝边草下手,楼引致几人那边的朋友都不愿意通过婚介所找朋友,她就将视线转向了剧组里。
“导演,请问你交女朋友了吗?”金满拦住了导演,开门见山问道。
导演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你瞧我这么一大把年纪了,当然有老婆,过几年连孙子都快有了。怎么了?”
金满心里叹气,面上微笑说道:“没什么,就是想祝你们一家永远幸福美满。”
导演呵呵一笑,“哟,这孩子还挺会说话。”
金满一拍手,“对啦导演,你要是身边有什么单身的,想找男朋友女朋友的,可以让他们去财源滚滚婚姻介绍所报名,报你的名字,可以打九九折哦。”她两手比划了个九。
导演一愣,“什么?婚介所?九九折?”
“对呀,哦,是我自己开的。”她掏了掏口袋,拿出一张皱巴巴的传单,展开来,塞给他,这是她上次随手装进口袋的。
导演愣愣地接过。
介绍完生意,金满就转身离开了。
她四下里转了一圈,目光锁定在程嘉身上。
自从两人合作过小福星单元,对金满态度转变后,他就经常来探班,媒体们并不相信他那个单纯是来看金满的说法,纷纷转载起了他跟剧组某位女演员的绯闻。
金满礼貌地打了声招呼:“你好,程嘉,请问你有女朋友了吗?”
“没有没有。”他尴尬地左右看了看,似乎怕被人听到。
金满眼睛一亮。
她侧过身子,又看向那位跟他传绯闻的女演员,接头一般一边掏传单一边低声含蓄地说道:“你知道吗?据我所知,林杨柳姐姐也没有男朋友,你要是想……”
程嘉还以为她是来刺探两人绯闻的,不等她说完就连忙摇头,“不不不,满崽,怎么连你也这么八卦,我们都已经澄清过了,那绯闻确实是假的,我俩之前都不认识啊,也就跟着剧组聚餐过一次,被拍到也是那一次,而且中间还隔了五个人,别的就再没有碰过面了,再说了,我的经纪公司目前还不让我交女朋友呢。”
金满失望地深深叹了口气,程嘉的话,无疑把她想要撮合的话给堵死了。
“那,那就算了吧,我先走了,再见。”
接着她又在剧组里问了一圈,一狠心,对所有人都许诺了九九折优惠,可是依然没能把她的婚姻介绍所推荐出去,问到的要么就是已经有家有口了,要么就是对她这么个小孩子开的婚介所专业性半信半疑。
明明天天喊着要谈甜甜的恋爱,现在机会就在眼前了,却跑得比兔子还快。金满愤愤感慨,就算她撮合的恋爱不甜,她这么甜,也可以补上啊!
于是戏外她就开始苦恼,谁能想到,她的婚介所刚开业,就要面临倒闭的情况了?
她还当什么小财神!
“满崽加油,努力拍完最后一场戏,咱们就彻底解放了。”
金满恹恹点头,曾经这最后一场戏是她最期待的时刻,因为拍完了,就意味着她可以破戒,可以拿回自己的钱,可以开始大饱口福了,但是受婚介所即将破产的阴影影响,这个好消息也没能让她开心多少。
大家对她的表情各有解读:“哦,满崽是不是舍不得了?没关系的,别难过,等电影上映了就可以去看了,到那时候咱们也可以再聚了。”
这部电影的后期制作比较多,要等到上映,估计得很久了。
金满强打着精神笑了笑,没有解释。
最后一个单元的结局是戛然而止式的。
小穷神没有想到,她在跳过面店主人之后,竟然就这么一路跳了下去,最后一个任务都没有成功完成。
因为她发现,名单上的人都不是大奸大恶之人,恰恰相反,他们是应该财运充沛,被财神光临的好人。
小穷神实在下不去手,与此同时,这些人都透露了一个信息:他们或清楚或模糊地讲述了家中祖辈们见过小财神的情景。
无一例外,小财神给那些原本潦倒的人类带去了好运。
她突然想,假如她完成了任务,那么原本属于他们的财运会流去哪里?
她回想起了那个关于小财神陨落的传说。
如果恰恰相反,叛徒并不是小财神呢?
小穷神在黑暗中坐了很久,一直坐到天光大亮。
她是真的很崇拜小财神,两人一直以来天差地别,但这是离她最近的一次了,她做出了决定,小财神没能做完的事,她来帮她接着做。
最后一个镜头,小财神的华丽红袍,与小穷神的破烂衣衫重叠了。
“这条过!”
随着导演一声喊,所有人都松了口气,“终于杀青啦!”
“满崽太厉害啦!”
大功臣金满被兴奋的一群人高高抛起,重复了几次,下来后还拿到了剧组准备的一个厚厚的大红包,还有鲜花。
而方桐梧已经提前准备了一个超大食盒,在一旁等着了,“小满崽,忍这么久了,现在总可以吃了吧?”
金满脸上的表情却不如他预想的那么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