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言初笑着说,抬头看看那个旧阁楼,原来开着画室的地方已经残败,门窗都被不入流的小广告贴得密不透风。
顾挽顺着他的视线,跟着说:“是啊,这几年发展飞速,旧街道都要整改翻修,马上这里也要拆了。”
顿了秒,她瞥一眼季言初的脸色,见他一派平和,才敢继续说:“余老师的画室后来转给了她同学,开的很好,换到鼓楼那边去了,不过名字不叫‘今安画室’了。”
季言初还看着那个旧阁楼,不知想起了什么,好半天,才低头‘嗯’了一声,问顾挽:“你后来还见过余老师吗?”
顾挽摇头:“她离开的时候说要去环游世界,应该不会再回迎江了吧?”
“也对。”
季言初若有所思地点头,忽地牵了下唇角,说:“希望她现在已经遇到真心待她的人,被爱,也有所爱,幸福美满,余生顺遂。”
“会的。”
顾挽拽着他的衣摆,轻轻晃了一下:“你也会的。”
他侧目过来,顾挽笑了笑,又笃定的说:“我们都会的!”
季言初才欲泛皱的心,仿佛被一双温柔的手轻轻抚过,那些曾经疼痛过的沟壑伤痕,也被一些柔软温情的东西填满,弥补,渐渐看不到原来的模样。
“嗯!”
他笑眯眯的,温柔而宠溺地揉了揉顾挽的脑袋,像哄小孩似的说:“看你这么乖,也不枉哥哥大老远坐车过来。”
说着又后退一步,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皱眉道:“你不是回来过年么,怎么感觉还瘦了?”
顾挽觉得他纯属胡扯:“我今早上称还重了两斤呢。”
反倒是他,过年期间暂停工作,不用出庭辩护,也不用天南海北的跑,竟也没见他长肉。
顾挽瞥了眼他棱角分明的脸部轮廓,清晰而流畅的下颌线,所有的欢喜心动都被她很好地隐藏在胸腔里。
他们一起往巷子外面走,顾挽边走边问:“你今晚准备住哪里,你这次过来……真的只是给我过生日?”
面对质疑,季言初就有点不满了:“怎么,还怀疑我的诚意?”
这无疑是肯定的回答,顾挽开心地笑了起来,拉了一下他的袖子,轻扯:“那走吧,带我去吃好吃的。”
“行,想吃什么?”
顾挽想了下,也不跟他客气:“想吃火锅,想吃蛋糕,吃完饭想去买奶茶喝,还想看电影。”
就像普通情侣约会那样……
季言初一如既往的好说话,不管她提什么都点头说好,百依百顺,有求必应。
两人吃完火锅出来,午后两点多,从火锅店出来便去附近的商场看电影。
大抵因为过年,商场越晚越热闹,人流量很大。
一楼的奶茶店门口在做什么活动,聚集了一大群年轻的男女,一进去,人头攒动地拥挤在一起,很是吸引人。
顾挽为了买奶茶,也挤过去围观,看到很多情侣在旁边那个特制的玫瑰心形框架里比爱心拍照。
顾挽问店员:“你们在做什么活动啊?”
店员礼貌回答:“哦,因为过两天就是情人节了嘛,我们店提前做特惠活动,只要情侣在我们指定的玫瑰圈里拍张比心的照片,贴在店内的爱心墙上,就可以免费领取两杯新口味奶茶,和两盒哈根达斯冰激凌。”
这个活动确实足够实惠,他们才吃完火锅,商场内暖气又足,顾挽正觉口干舌燥,还挺想吃点凉的。
她回头,朝正往人圈里挤的季言初招手,把店员刚说的话跟他复述了一遍。
然后跃跃欲试地怂恿季言初:“言初哥,要不我们也去拍一个吧,只要咱俩不说,他们也不知道我们是不是真的情侣,对吧?”
季言初神色不明地睨了她一眼,转头去看拍照的那个小型的布景区。
粉色玫瑰的背景图,加上那个白纱装饰过的红色玫瑰架,怎么看怎么像结婚似的。
虽然他确实很想和顾挽拍张合照,但这种的……
也太甜腻了,他有点招架不住。
他收回视线,摸摸鼻尖,难为情的说:“你想吃冰激凌,哥哥给你买吧?”
顾挽一脸不解:“有免费的,干嘛还要自己掏钱?你看看这个活动,多划算呀?”
“你是觉得尴尬吗?”
她低声过来问,以一副过来人的姿态拍拍他:“没事的,都是为了免单,以前我哥为了免单,更豁得出去,还假装是我男朋友跟我求过婚呢。”
季言初:“?”
顾挽浑然不觉他眼里已经对某位哥哥寒光乍起了,还在安抚他:“你这是没经验,多几次就好了,又不是真的,也没必要放在心上。”
季言初还想说什么,顾挽暗暗一抿唇,直接上手拉着他往那边走,看起来一副免单心切的模样,碎碎念道:“哎呀别犹豫了,快点快点,这么划算的活动,待会名额有限,咱们想参加都没机会了。”
“……”
季言初就这么哭笑不得地被她拉了过去,和她头靠着头站在那个玫瑰框架里,又被使唤着单手举过头顶,笨拙别扭地摆了个半圆的动作。
店员按下拍照的前一秒,顾挽小声下命令:“一二三,笑!”
季言初很听话的,高高扬起了嘴角。
俊男美女,这一对本就过分惹眼,引来周遭无数惊艳的目光,结果照片一出来,拍照的店员更是大呼小叫。
“哇塞,这也太好看了吧,两位的颜值简直比某些演员明星还要好看。”
她一边吹着彩虹屁,一边手脚麻利,用手机连上旁边的照片快打机,很迅速就把照片打印出来了。
随后在爱心墙上选了个中心C位,将照片贴在了上面,并在随身带着的小本本上开了个号码条给顾挽。
顾挽拿着号码条,乐颠颠地去柜台那边排队领奶茶和冰激凌。
人群拥挤,熙熙攘攘,等她拎着奶茶,捧着两盒冰激凌出来,一转身,就被季言初稳稳的接住了。
她几乎是被他牵着带出来的,等离人群远了一些,顾挽把两盒冰激凌都送到他面前:“一个草莓味,一个香草味,你要吃哪个?”
季言初无所谓:“都行,看你喜欢哪个。”
顾挽看看草莓的,又看看香草的,两个口味她都喜欢,一时选择困难。
很少见她这么孩子气,季言初被逗笑了,建议她:“要不你两个都尝一口吧,哪个不好吃再给我?”
顾挽心动地眨了下眼,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默了几秒,才小心翼翼的问:“行吗?”
季言初脸上的笑容更大:“行啊,今天你过生日,你最大,怎样都行。”
他说得豪爽大度,心无城府。
顾挽却因为最后那句‘怎样都行’,神色陡然凝滞住。
那一刻,脑子里鬼使神差地在想,怎样都行吗?
那
亲你一下行不行?
“……”
意识到自己脑子里似乎跑进了什么奇怪的东西,顾挽的脸‘噌’一下红到了脖子根儿。
她慌忙低下头,掩饰性地用勺子挖了一块冰激凌塞嘴里。冰凉沁人的口感一刺激,脸上的热度稍稍退却,人也清醒了不少。
到底没好意思两种口味都尝,她把另一杯还给季言初:“算了言初哥,我觉得草莓味的很好吃,我就吃这个好了。”
季言初误以为她终是有所忌讳,敛了下唇角,也不强求,点头道:“行。”
两人并肩走到电梯口,准备去四楼看电影。
顾挽心里还装了件事,眼看电梯要下来了,她眼眸闪烁,忽然惊呼了声:“呀,我外套落在奶茶店了。”
不等季言初反应,她把手上的东西和包一股脑儿塞他手上,只拿了个手机朝奶茶店跑。
边跑边回头冲季言初喊:“言初哥,你先上去,我拿了衣服就去找你。”
跑到头,再拐个弯就是奶茶店。
顾挽没找到刚才拍照的店员,只能去柜台找点单的那位,说:“您好,刚才我和我男朋友的照片,你们能给我发一份留底么?”
她还挺怕自己行迹败露了,说着话,眼睛还看着来的方向,深怕季言初跟了过来。
“啊,好的,您稍等。”
正好刚才拍照的手机就在柜台上,点单的服务员拿起手机,温柔道:“这边需要先加一下您的微信,然后再发给您。”
顾挽把早就调出来的二维码送过去,扫码,添加,照片接收后点击查看原图,保存到手机。
她用最快的速度做完这些,然后拿起自己故意丢下的外套,道过谢,又如来时那般风驰电掣地跑远了。
刚走,先前拍照的店员从后厨出来,看到她的背影‘咦’了声:“那个漂亮的小姐姐回来干嘛?”
“哦,她外套落在店里了,过来拿,还要了刚才和她男朋友的照片。”
拍照的店员又‘咦’了声:“刚才她男朋友已经跟我要过照片了啊,没告诉她吗?”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俩迟早有一天都要露馅儿……
第44章
他们俩看的电影,正是顾挽上午没看完的那部喜剧片。片子拍的很不错,既搞笑,又烧脑,节奏也挺快的。
进电影院之前,季言初又给她买了一大桶的爆米花,电影的前半部分,她已经看过了,所以大多的时间都在低头吭哧吭哧吃爆米花。
季言初见她吃东西比看电影还专注,低着头,过来轻声问:“不好看吗?”
“嗯?”
他的声音极轻,顾挽没听清楚,便也凑近了些,小声问:“什么?”
她怕打扰到其他人,不知不觉就越过了安全距离,耳朵几乎是凑在季言初的唇边。
她心无旁骛,倒没多想,可季言初垂下眼眸,视线好巧不巧,落在她精致可爱的耳垂上。
“……”
要说的话忽然就抵在了唇齿间,怎么也不敢张嘴了。
也不知哪根神经搭错了,那无端而来的饥饿感越发明显,他不由自主地咽了咽嗓子。
羞。耻又悲哀地发现,自己某些思想,好像越来越不可控,越来越危险。
小姑娘还保持着侧耳倾听的姿势,一副心无城府的单纯模样。
季言初的罪恶感更加浓重,下意识微微后仰了些许,才用气音,一本正经地道:“我是问你,是不是觉得这个电影不好看?”
因为环境的因素,就算与她拉开了距离,也比平时正常说话的距离要近。
若有似无的气息,还是轻轻袅袅地扫到了顾挽的耳廓。
最敏感脆弱的神经,仿佛被人猝不及防地拨动了下,顾挽只觉头皮一麻,脑袋里‘轰’的一声,从天灵盖瞬间酥到了脚底心。
她下意识缩了下脖子,一时间连气都喘不匀。
“没……”
终于意识到什么,她慢慢回正了身体,放下爆米花,一脸正气凛然的端正,转头去看大屏幕。
神情姿态看起来有些慌张,刻意专注的痕迹也很明显。
还有刚刚,她缩脖子的动作,季言初也看到了。
明明平时算是再正常不过的举动,但他现在也开始担心,就算是拉开了距离,会不会依然让她不舒服,不自在。
甚至,感觉被冒犯了?
“……”
他神色僵了半秒,后知后觉地感到难堪。
气氛不知什么时候,变得尴尬又微妙。
两人揣的心思各异,在后半场的时间里,竟没再有任何交流。
电影看完,时间是傍晚五点多,两人都不怎么饿,却又差不多是饭点,于是草草随便吃了点。
顾挽昨天就跟父母报备过,今天过生日,很有可能一天都会和同学在外面。但她毕竟一个女孩子,父母又因为工作经常都不在家,一个人回去太晚了总归不好。
所以一出商场大楼,季言初就打了车要送她回家。
路上顾挽一直在想,正月初十,大部分上班族应该都已经复工了,不知道季言初这样突然跑到迎江来,会不会耽误他的工作。
两人坐上出租车,一关门,顾挽就回头问:“言初哥,你们律所还在放假吗?”
季言初将半开的车窗摇上去,随口答:“我们初八就上班了,不过开年没什么案子,我就休了几天年假。”
“哦。”顾挽点点头,稍稍宽心,忽然又抬头问:“那你明天还在迎江吗?”
季言初这才回头,盯着她看了一秒,摸不准她眼里灼然的光亮算不算希冀,但忽然,那股越挫越勇的倔劲儿上来。
他偏头看着她笑,厚脸皮地问了句:“怎么,舍不得哥哥走吗?”
“……”
没想到心思会被一语中的,顾挽很明显愣了下,心思微动,突然也不想否认了,只别开视线去看窗外,壮着胆子,就这样没有吱声儿。
这反应倒是在季言初的意料之外,才被打击得发蔫的心,忽然又逢春化雨,有了点生机。
她扭过头去不看他,他偏偏不依不饶,没脸没皮地凑过去追着问:“真是舍不得我?”
仿佛不可置信,又仿佛,沾沾自喜。
不管是他语气里,还是脸上,都有不可遏制的笑意。
顾挽有点后悔,觉得自己就不该默认的,这人蹬鼻子上脸,平白无故被他看了笑话。
于是回头,心有不甘的改口:“也没多舍不得。”
“只是觉得你千里迢迢来给我过生日,所以不管你什么时候走,出于礼貌,我都应该表示一下不舍之情的。”
季言初不声不响地盯着她,好半天,才‘嗤’地一声笑出来,然后存心使坏地挠乱顾挽的头发,又气又无奈地骂她:“你个养不熟的小白眼儿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