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荇直接回道:“不行。既然月夫人都说了你杀不了他,而且可能会给自己带来更多的灾难,那就是真的。”
月离江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那你呢?”
——君初云说不行就是不行,巫荇为什么要参考君初云的意见?
巫荇晃了晃手腕:“你说呢?”
月离江恍然大悟,随即又想到了一种可能性:“你把自己的预知能力,转嫁到了阿初身上?!”
游萼大师也说道:“我也是刚刚才察觉到。施主,据贫僧所知,这种转嫁,并非是可逆的,送出去就是送出去了,不可能再拿得回来。”
巫荇笑了一下:“那又如何?本来就是我的负担,没有了,反而更加轻松。而且,也并不妨碍我依然可以得知,未来的一切。”
月离江头一回对这个合作对象出现了杀意,倏然闪到了他身边,莹白修长的手指,就掐到了他的脖子上:“入梦?族长这么喜欢,倒不如,永远进入到睡梦中,如何?”
游萼一动不动,站在原地,像是脚下生了根一样,嘴上却依然说着慈悲的话:“阿弥陀佛,月施主,还请三思,现在不是内讧的时候,咱们还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巫荇看着他虚伪的脸,就很想骂人:“秃驴,你是在公报私仇吗?”
游萼纹丝不动:“贫僧是出家人,慈悲为怀,胸中只有慈悲,没有仇恨。”
巫荇又看向月离江:“月宗主大概不知道吧?就算是圣僧游萼,在成为佛子之前,差点就因为父辈定下的娃娃亲,还俗了呢。那位姑娘,却只是喜欢作为出家人的圣僧,一听说圣僧要还俗,麻溜地就退婚了,啧——”
月离江目光冰冷,看着巫荇就像是在看一个死人。
巫荇丝毫不惧,笑了一下,又说:“我当然知道,月宗主对这些事情,并不感兴趣。但我想,月夫人一定会很感兴趣。书铺里,应当还有以游萼大师为主角的话本子,不妨买来,讨夫人欢心?”
游萼眼皮一跳,胸中的慈悲荡然无存:“月施主,留着他其实也无甚用,巫荇能做到的,圣女应当也可。”
巫荇:“秃驴,你是出家人,要慈悲为怀啊。”
月离江放开了手,只是脸色依旧不怎么好看。
巫荇继续作死:“如果月宗主要我不再窥视夫人的梦境,那必然不可能。预知的的能力,我确实赠予了,但月夫人修为什么样,月宗主也心知肚明,所以,眼下这状况,也只有我们梦境相连的时候,才会发动。”
月离江冷着脸:“功法给我,以后就不劳族长操心了。”
巫荇应得十分爽快,立刻就把功法秘籍给了他。
月离江收下秘籍,又看了他几眼,目光深沉。
巫荇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抬起眼来看着他,目光清澈又无辜,不期然地,就让月离江想起来,他那个还处于少年时期的化体。
“幻蛊,也是你赠予的吗?”
巫荇却很惊讶的样子:“幻蛊到了你手里?”
月离江警觉道:“什么意思?你本来是想送给谁的?”
“不是我送的。”巫荇看着他,微微一笑,“是许江白,想要赠与夫人的礼物。他的心思,你应该明了,他要做什么,月宗主应该也已经一清二楚。但,在他的计划完全之前,要如何保住夫人的性命呢。”
“巫成确实是个败类,但他同样流着大巫一族的血液,大巫族人所拥有的能力,他也不会少。月夫人的死劫,都写到脸上去了,他会看不到?既然看到了,他自然也会告知许江白。月宗主那位心思复杂的小弟子,难道会眼睁睁看着自己心心念念的人,就此香消玉殒吗?”
月离江听得直皱眉,忍不住说道:“既然你知道她是月夫人,就牢牢记住这个身份,她跟许江白,没有任何关系。”
巫荇漫不经心地应下:“知道知道。不过,这可是个好消息呢。就连我,都没察觉到,幻蛊竟然到了月宗主身上,那许江白,就更不知道了。所以,他才放心大胆地,使用了摄魂术。”
月离江脸色更加冰冷:“是那个叫‘巫成’的大巫族叛徒吗?”
“是啊,他们交易的条件,大概就是大巫族的禁术吧?摄魂术因功法残缺,导致施术者和中术者,都会受到不同程度的损伤,施术者还好,修为受损,底子好的话,养一养或许并无大碍,但中术者,多半会缺魂。”
巫荇看向他,上上下下仔细打量了一遍:“摄魂术的中招者,是——你的化体?!”
月离江骤然明白了什么:“摄魂术,是寄生在幻蛊上面的?!”
“是啊,要不然,还有什么法子,能悄无声息瞒过万象界第一人?”
月离江沉着脸,许久没做声,心头却忍不住一阵后怕。
巫荇看着他,心底不无羡慕:“令嫒的气运,居然可以压的过月宗主……这才是真正的天眷者吧?”
所以说,许江白那个小偷,迟早会把他的脏手,伸向那个天真可爱、气运过人的孩子身上。
游萼也正在思考这件事,便直接说了出来:“之前我为西西测算天命,察觉到她近日,可能会有杀劫。”
巫荇说道:“只是可能而已,现在你去看,肯定就没了。”
游萼理所当然地点了点头,认同他的说法:“月施主已经知道了对方的企图,必然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月离江心情很差,不想继续讨论这件事,若是可以的话,他只想现在就去弄死许江白,将整个南宗都夷为平地。
冷静了几秒,月离江压下意气用事的冲动,又问道:“幻蛊,还有别的问题吗?”
“没有,幻蛊幻蛊的主人是圣女巫瑶,是巫成偷带出去的,月宗主不必担心。”
月离江当然明了他说的“不必担心”是什么意思。本来他也没有担心,想通过一条虫子来控制他,简直痴人说梦。
不过,既然幻蛊是为君初云准备的,没有做点手脚,倒是让他意外。
巫荇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又说道:“蛊虫与其他生灵不一样,想要控制,并不是简单的事情。大巫族天生与蛊虫亲近,但也并不能将之当做武器,蛊虫趋利避害,比人类要警觉得多。所以,大部分的蛊虫,都是与寄宿的主人同生共死。”
月离江瞬间明了——不是不想利用蛊虫做什么,而是,什么都做不了。
“摄魂术比较特殊,它本质上是保护主人魂魄的。所以才能够被寄生。同理的,还有换魂术。但如果摄魂术就失败了,换魂就更加别想了。”
月离江眼皮一跳,心中戾气更胜。
“我的化体呢?会怎样?”
巫荇看着他:“月宗主早就已经心知肚明,又何须多问吗?用一分意识,换取夫人的平安,很值得,不是吗?”
月离江没作声。
巫荇也不在意:“想必月宗主也已经发现了,大部分对身体有益的蛊虫,都有延年益寿的作用,因为蛊虫的寿命,本就极为漫长,又与主人休戚与共,所以自然会挣扎着努力多活一些时日。”
“我说的不是这个。”月离江看着他,“我需要的不是延年益寿。我的命劫,也不是区区一只幻蛊就能解决的。”
“这谁说的准呢?”巫荇笑了一下,“月宗主既然已经知道许江白在做什么了,就不要刨根问底了,只能说,天命,也正在试图阻止,这个无人期待的未来。”
“再问一件事,阿初梦境里所看到的,嫁给了许江白的人,是谁?”
——他想问的是,那个躯壳里面,是他的女儿西西,还是君初云。
巫荇摇头:“不知道。预知,看到的只是结果,从结果来推断可以进行选择的节点,从而得到改变未来的机会,具体的细节,谁知道呢?”
月离江脸色阴沉,周身的气息变得冰冷无比,像是要把整个大殿都冰冻一样。
巫荇也不在意,这点寒意对他来说,根本算不上什么。跟天罚比起来,简直不能更小儿科。而且,巫荇其实挺喜欢这种感觉,能感受到寒冷和月宗主的愤怒,起码证明,他还活着。
“以我对换魂术的了解,畸形的后果可太多了。假如,夫人在太微分宗的时候,许江白就已经开始行动了呢?”
月离江脸色微变。
他想起来一件事。许江白第一次见到君初云的时候,并没有太大惊讶,看上去,就像是认识许久了一样。
那会儿他并未多想,弟子们都已经知道了她们母女的存在,不惊讶也是正常的。但是那天,许江白见到的,只有君初云,他是后来才见到西西的。这样想来,就确实不对劲了。
而且那时,许江白曾不止一次试探过,他对君初云抱着什么样的心态,想利用她到什么样的地步。
果然,是他太大意了,没有把这个天赋差又沉默寡言的弟子放在眼里,总觉得只要他还在太初宗,一切就还在掌控中。
作者有话要说:巫荇,挑事:圣僧就不想知道,那位姑娘,为什么喜欢圣僧的你,缺不喜欢还俗的你吗?
君初云,举手:这个我懂啊!和尚欺负起来才有感觉啊!
游萼&月宗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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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5章
巫荇又说:“我也不清楚,那一次月夫人的死劫,是否跟许江白有关,现在再去追究也毫无意义了。我的意思是说,如果那时候,许江白就已经筹备的话,那么,梦境里,许江白身边的女人,就很有可能是月夫人。不过,也不能这么说。”
月离江看着他,表情明明白白写着,他现在的心情很差。
“我说过,换魂术是禁术。禁术的意思,并不一定是说,术法太强大,无人可匹敌,更重要的是,有违人伦,而且,有着重大缺陷。也就是说,完整的换魂术,并不存在。就算许江白把夫人死后的魂魄精心养育起来,寻找到合适的躯壳,进行换魂,也并不能成功,魂魄必然会遭受损伤。”
“结果就是,要么,原身体的主人魂魄残留一部分在体内,与新的部分魂魄共用躯壳;要么,双方彼此吞噬。但是不管怎样,结果都是,魂魄残缺。”
“如果,夫人是真的在太微分宗出事了,没有许江白的参与,那么,长大后的西西也不一定就还是令嫒。二十年寻之不见,绝不仅仅是被窃取了福运这么简单。”
游萼不忍去想,忍不住低声呢喃:“阿弥陀佛。”
月离江站在那里,许久没有动,像是在慢慢消化身上的戾气。
他不能让君初云察觉到,现在,占据先机的人是他,绝对不能再出任何意外,他还有时间,去周全一切。
巫荇也没有交谈的欲望了,可能是他见识少,一个人无耻到这种地步,也是前所未闻。相比起来,只会杀戮的魔族,还真不值当放在眼里。
游萼隐没在角落里,将全部事情都在心里过了一遍。
摩诃门与四太宗交情不深,又是整个佛门的至高领导者,几乎不掺和中原地区的纷争。哪怕魔族大战之时,也是尽好自己的本分,从不做多余的事情,也不跟四太宗交涉过多。
但是现在,他必须要全力以赴了。
不知道过了多久,月离江才又问道:“东西呢?”
——来到大巫祝殿之后,他隐约有种感觉,这里藏着一样东西,是他寻找了许久的。
巫荇茫然地看着他:“什么东西?”
月离江不再理他,转身往大巫祝殿深处走去。
游萼没有动,依然站在原地,一眨不眨眼地看着巫荇。
后者很不客气:“摩诃门的内务,也需要外人来处理了吗?你们是修佛修傻了吗?明明是个魔,却还要留下他?”
游萼回道:“若他为非作歹,贫僧自然会处理。但他所作所为,虽称不上大善,却也比许氏一族和南宗要强得多。”
游萼嗤笑一声:“你无非就是仗着,月离江还在。”
游萼倒是坦诚:“所以,月施主千万不能出事。”
巫荇又说:“没必要这么迂回,你完全可以告知月宗主,留着那只魔,是为了让他平衡封印塔的魔气与灵气,免得封印不稳,再次出现新的缝隙。”
游萼岿然不动:“这个秘密,还不能说。”
巫荇眯了眯眼:“太初宗,有内奸?”
“无心之耳。”游萼摇头否认,“太初宗没人会背叛月离江,但也绝非天衣无缝。”
巫荇便不说话了。事情发展到现在,很多地方已经超出了预料,如果是他全盛时期,或许还能尽力去掌控一下,但是现在,他这个鬼样子,自身尚且难保,哪还能去顾得上别的事情?何况,人言嘈杂,哪里能够控制?
不过,看到月离江现在这个样子,他心里倒是雀跃的很,一切,都比他想的要好得多。这一次,真的是大巫族的机会到了。
月离江沿着走廊一直往里面走,不多一会儿,就听到了西西的声音,忍不住就扬起了唇。
在这个昏暗阴沉的地底下面,听到小孩子活泼的声音,就会让人心里轻松许多。
唐尧正牵着西西探险,大巫族人们看到可可爱爱的小孩子,就忍不住主动出来,将顺路的灯全都点亮,免得小孩子看不到光,会感到害怕。
“不在这里呀。”
唐尧便又问道:“西西觉得,去哪个方向比较好?”
西西站在那里,四下里看了看,伸出小指头,果断地指向了一个方向:“这边吧。”
唐尧便带着她往那边走去,又问道:“西西累了吗?师兄抱着你走过去,好不好?”
西西拒绝了:“我自己走得动呀,等回来的时候吧。如果西西走的累了,就会跟哥哥说的。”说着,又抬起头来对着他笑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