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原芯笑着应下, 别的事情她可能不在行, 可花钱是她天生具备的技能。
等原芯进了门, 沈皓才骑着单车离开。
不过,他没有直接回公社,而是朝沈家去。
“要是小叔真的跟原芯这个不知廉耻的贱女人结婚,到时候我是不会去喝他们的喜酒的。”
沈采莲刚才被沈皓凶了, 当时只知道害怕,等回到家才愤愤不平地骂。
“你放心,我没打算请你来喝我跟芯囡的喜酒, 你也千万别不请自来,在我们的大喜日子来膈应我们。”
沈采莲刚说完,身后就传来一道男声。
即使她不转头,她也知道这是沈皓的声音,她刚从惊恐中恢复过来的心又哆嗦起来。她立刻走到李桂香身后,然后才敢转过身来。
她抬头看了沈皓一眼,看到他黑如锅底的脸,她又吓得连忙低下了头。
李桂香见状,就用教训的语气跟沈皓说:“老六,采莲她还小,不懂事,你当小叔的别跟她计较。”
当然,李桂香这话也是趁机给自己出气,那天被他从公社大院赶出来,她这口气还没咽下。要不是担心连每月五块的养老钱都没了,她肯定又要闹起来。
沈皓一听,冷笑一声,道:“小?她孩子都三岁了,都是当妈的人,还是小孩吗?即使是小孩,也不可能像她那般目无尊长,把话说得难听至极。”
“她……原芯……又不是我长辈?”沈采莲抬着下巴怼了一句回去。
“我们已经写结婚证了,她是我媳妇,也就是你小婶,不过既然你今天把脸面都撕破了,我也不打算认你这个侄女。”沈皓掷地有声地说:“我跟芯囡下个月摆酒,你不想来那就不必来了。”说着,她又看向黄勤兰,“大嫂你一直认为我是不祥之人,相信你也不想来,我就不勉强了。”
“你……”黄勤兰气结,一旁的沈树根听不下去了,用力拍了拍桌子,吼道:“到时候你大嫂侄女都不去,这是等着别人看笑话吗?”
沈皓不以为然地说:“她们不情不愿去了,黑着个脸,甚至惹事吵架,这才是让别人笑话。”他也懒得跟他们争下去,只对沈树根跟李桂香说:“你们到时候愿意来,就希望你们是带着高高兴兴娶儿媳的心情来,要是不乐意,我也不强求。”
说完,沈皓就要转身离开,李桂香却哭着喊住了他,“老六,你良心是不是被狗给吃了?我十月怀胎生下你,又一把屎一把尿把你养大,有你这样对父母的吗?你现在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会遭天谴的。”
沈皓像个局外人一样听着,内心跟脸上毫无波澜,他平静地说:“你生我养我,我会负责给你养老,但除此之外,我没有其它能给你了。我现在只要看到你们,我就会想起自己的出生跟成长是多么地悲惨。都说大家重男轻女,原婶对原芯一个女娃能维护到这个份上,只因为她是她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而我是男娃,理应你们更宝贝我,可就因为一个不相关的人说了一句话,你们就把我冷了这么多年,甚至把大哥的意外归结到我身上,我试问真没那么大方可以以德报怨,毫无原则地愚孝你们。”
至此,他把一直藏在心底不敢说的话全都说了出来。他也不计较两老是什么反应,抬脚就往门外走。
沈树根跟李桂香被他说得反驳不了半句,黄勤兰却气愤地站起来,对着他的背影嚷嚷,“你别在这里推卸责任,你大哥就是被你克没的。”
沈皓脚步一顿,扭头朝黄勤兰冷笑道:“如果你真认定大哥是因为我没了,那你就去报公安,让公安局来定我的罪。否则,你以后要是再把这件事挂在嘴边,那就别怪我无情,举报你散播迷信。”
前一刻还理直气壮的黄勤兰听到这里,顿时心虚了,满肚子骂人的话还没出口就往下吞,可又吞不下去,搁在心里不上不下难受至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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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芯进屋后先把鸡蛋放好,然后去洗澡,最后直接钻进了胡春丽的床。
胡春丽没睡着,察觉到她钻进来,便说:“今天怎么这么黏你妈我了?我可不是你男人。”
“妈,你说什么呢?”原芯被说得有些不好意思,直接抱住了胡春丽,说:“男人再亲,能有亲妈亲吗?”
“油嘴滑舌。”胡春丽嘴上嫌弃,但还是被她哄到了,抬手拍了拍她的手背,有些感慨地说:“你小时候就盼着你赶紧长大,等你爸没了之后,我就更是这样,怕自己养不起你。现在你终于长大了,当上了老师,还要嫁人了,我却有些舍不得了。”
“妈,我又不是远嫁,你担心啥呢?”原芯说:“等蕉田那边的房子建好,我们也会搬回来,到时候离你更近了,你别嫌我整天往娘家跑就行。”
“就怕你不回来。”胡春丽笑着说:“好了,赶紧睡吧,明天还要早起干活呢!”
隔日原芯醒来的时候,胡春丽已经起床了。
她以为她又跑去自留地,没想到一走出房间就看到她在院子里晒棉被。
“妈,天还那么热,这么快就晒棉被了?”原芯打着哈欠问。
胡春丽继续手中的动作,头也没回地说:“这棉被是给你的嫁妆,我得晒晒。”棉被有些重,竹篙又搭得有些高,她踮起脚尖去晾,显得有些吃力。
原芯这才发现胡春丽得背有些驼了。
她连忙走过去帮了她一把,同时心里忍不住发酸。
其实胡春丽年纪真的不大,才四十来岁,可她看起来,比她快六十岁的亲生母亲要老得多了。
她的容貌大多数遗传了母亲,她亲妈除了是个美人胚子,那浑身的书香气让她自带优雅,别人看见她都是赞不绝口。
可原芯跟她却不是很亲,因为她在自己面前,永远都是高高在上的母亲。胡春丽虽然市井、没文化没见识,可她能让自己感受到浓浓的母爱。
虽然穿来穷困潦倒的七十年代很苦,可有了胡春丽的母爱,她觉得还是庆幸的。当然,让她捡到沈皓这男人,更是上天的恩赐。
而恩赐的廿十四孝老公沈皓没让人失望,这头原芯刚洗漱完,他就来接她去上班。
临出门前,胡春丽给她绑了几捆番薯跟白萝卜。她也不客气,拎着几大捆纯天然食材坐上了后桌。
回到公社的时候时间尚早,原芯不急着去学校,于是让沈皓去供销社买点大骨头回来,自己先回家把番薯萝卜整理好。
沈皓当然没意见,可还是说:“我有些肉票,你想吃肉我就去买,你不用老想省钱买没肉的骨头。”
沈书记这么快就霸总上了,原芯斜了他一眼,说:“你别担心,你媳妇我花起钱来不眨眼,就怕你到时候肉疼。另外,你别看骨头没肉大家都瞧不上,其实骨头汤是补钙圣品,而且味道又好。”说着,她推着他往外走,“赶紧的,供销社已经开始排队了。”
原芯推了半天没推动,抬起头问他,“怎么了?不想去吗?”
沈皓幽幽看了她一眼,“一晚上没见,难道你不想我吗?”
“……就一晚上,你至于吗?”原芯有些无语,可沈皓低头就吻住了她的唇,用实际行动告诉她,至于。
沈皓一吻起来就没完没了,要不是原芯极度不配合,怕是在上班前把骨头买回来是不可能了。
等把怨夫沈书记赶出家门之后,原芯便拿了两根大萝卜出来。
她今天打算做一个萝卜大骨汤,味道清甜又补钙,晚上一整锅带回去给胡春丽跟两侄子喝,他们目前急需补钙。
她先把两根萝卜的表皮洗干净,然后削皮,切成滚刀块,又拍了几块生姜,一起放入锅内煮。
等沈皓把大骨买回来之后,她把大骨砍成小块,然后焯水,捞起来洗干净之后再跟萝卜一起煲。等汤煮沸之后,她就把炉火给灭了。
上班的时间到了,她得先去上班,等中午回来的时候再继续炖,否则没人看火,把水煮干了都不知道。
这天早上过得还算有惊无险,方力庭来了一趟办公室,跟大家交代了几句,没有特别针对她就走的。
想着要炖汤,原芯一下班就往公社大院赶。
她回到家先把煤炉点着,等把萝卜骨头汤炖上,她才去做饭。
沈皓今天早上除了买了大骨头,还买了猪肝,她打算做一个溜猪肝。
她把猪肝切片冲洗干净滤干水,加盐,几滴醋,酱油,少许淀粉抓匀备用,然后去院子摘了青椒切块,又切了些蒜片。
待饭煮好之后才向炒锅下油,下猪肝迅速滑炒变色盛出,然后热锅下入蒜片跟青椒块,撒少许盐煸出香味,倒入剩下的猪肝一起翻炒几下,最后滴上几滴酱油就出锅了。
这时,沈皓回来了,她去汤锅里面盛了些萝卜出来,往上面倒了些酱油,今天就不炒青菜了。
沈书记还是一如既往地给面子,把所有饭菜都吃了个精光。
原芯看着很满足,因为光盘就是对下厨者最大的肯定。
午饭过后,沈皓洗完碗就搂着媳妇去午睡了。
刚开了荤的沈书记,一见到媳妇就净想那事,可也顾忌下午要上班,除了对原芯又亲又抱之外,也没敢往下做。
下午上班前,原芯看了看萝卜骨头汤,已经熬得差不多了,一揭盖就是扑鼻的香味。她把煤炉的火灭了,然后才去学校。
她这两天埋头苦干,初一上册的数学课本已经备课备了一大半,她打算一鼓作气,在明天之前把课全备好。
可没想到的是,朱子坚跟方力庭下午一起来办公室了,还美其名曰检查他们的备课进度。
原芯虽然心里有些打鼓,但也不害怕,别的不敢说,就备课这事情,一般人都很难挑得出她的错。
果然,朱子坚跟方力庭捧着她的备课本轮流看了半天,看得一张脸都黑了,还是挑不出半点毛病。
最后,方力庭不得不说:“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原老师这课备得真的好,我看整个数学组的老师,还没有一个备的课比你好。”
“……”原芯不笨,方力庭这表面上的称赞就是给她拉仇恨。
七十年代非常讲究论资排辈,教学这种需要经验的工作更是如此。
原芯随意扫了另外四位老师的脸色,果然一个个跟吃了狗屎一般。
“方组长,你谬赞了,我初出茅庐,还有很多地方需要仰仗各位长辈指点。”原芯说。
方力庭听着,皮笑肉不笑地说:“也对,在座各位老师的教学经验都非常丰富,等开学之后,你一定要去他们的课堂好好听听,认真学习。不过……”说着,他话锋一转,说:“你的备课速度的确很快,正所谓能者多劳,原老师你能力出众,就应该承担更多的责任。”
原芯当然知道方力庭不是真心表扬自己,她规规矩矩地听着没有接话,但方力庭却自顾自地说:“快开学了,学校后面那两亩地又得利用起来,多种蔬菜分给学校的教职工。目前正需要人手,那就请原老师这几天过去帮忙种地了。”
原芯:“……”
第29章
原芯觉得自己快要气吐血了, 她突破重重困难来当老师,不就是想躲避农活吗?现在倒好, 上班三天,还没开始讲课,农活倒是安排上了。
她知道这是朱子坚跟方力庭故意为难自己,跟前两天擦桌子是一个道理。可她心里再气也不能反抗,否则不但落得个不服从上级命令的不是,还分分钟被扣上莫名的帽子,拉去批/斗。
所以,她只能扛着锄头去学校后面的地里。
她去到的时候,门卫大爷已经在那里大汗淋漓地挥着锄头松土。
“原老师, 你怎么跑来了?”大爷朝她喊。
原芯走过去, 恹恹地说:“领导说我课备得太好了, 能者多劳, 让我过来种地。”
大爷一听,心中了然, 轻叹道:“你得罪了朱子坚,这种地才是刚开始, 我估计他不把你逼走是誓不甘休的。”
“哼……我没有做错为什么要走?难不成整个前溪中学就让他一个人只手遮天吗?”原芯愤愤地说。
大爷知道年轻人的火气, 也不好再劝什么, 只说:“看你的样子就没怎么干过活,这几行地我已经松完土了,你去那边把种子撒上。”
原芯顺着大爷手指的方向,看到了一袋黑漆漆的东西, 她问:“这种子要怎么撒呀?”
“……什么?”大爷听着差点摔跤了,“你不会撒种子?”
原芯有些心虚,说:“也不是不会, 就怕有些步骤做得不好,大爷你想给我示范一遍。”
大爷无奈道:“行吧,你跟我来。”
一整个下午,原芯就跟着大爷在地里干活,等到日落西山,他们才扛着锄头回去。
干农活是真的累,烈日当空的,把人都快晒干了,还要不停地出体力。
虽然累成狗,但原芯也不是没收获,跟了大爷一下午,基本上把前溪中学所有教职工的情况都了解了个遍,谁家有点什么八卦,她现在都知道了。
譬如朱子坚,别看他在人前很有威严,其实就是个妻管严,出了名怕老婆。他老婆喊他往东,他绝对不敢往西。
又譬如方力庭,结婚快十年了,老婆还没生孩子。很多人明里暗里劝他收养一个孩子,但他就是不愿意。
对于别人家的八卦,原芯兴趣不大,只求这两个极品别再折磨自己就好。
原芯的下班时间比沈皓的要早,可今天在地里耽误了时间,她推门进去的时候,沈皓已经回来了。他看见她就问:“今天怎么这么晚?”
“备课备得忘时间了。”原芯扯了个谎。
沈皓不疑有他,说:“那你赶紧进去看看有什么要收拾回去给妈的,这锅萝卜汤我们直接拎回去再煮。”
“好。”原芯往里面走,可两步就停下来了,问:“你刚才说收拾东西给谁?”
沈皓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给妈。”
“啥时候我妈成你妈了?”原芯好整以暇地问。
沈皓:“当然是从我们写结婚证那天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