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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北瑧当然不会想到临了临了都要退婚了,宋彦承会突然砸坏了脑袋对她生出点别的意思,她最后发的那句话纯粹只是为了恶心他一下,如今看来效果显著,一直到宴席结束,宋彦承的眼睛都规规矩矩的,再也没有往她这儿乱瞟一下。
一想到从此以后她肩上就再没了那份烦人的婚约,傅北瑧顿觉身心舒畅。
她回到泰川公寓第一件事,就是从抽屉里翻出那副她早早准备好的对联往门框糊上。
上联是:【珍爱生命远离渣男】
下联:【快乐单身一生平安】
横批:【退婚万岁】
顾予橙啪啪鼓掌:“好联,好联。”
她在傅北瑧门口站了足足三分钟,对着她精心准备的对联拍了数张照片:“幸好宋狗应该不会来你家找你,否则他看见了,指不定得当场气得炸成烟花。”
傅北瑧倚在门边无所谓地耸肩:“炸就炸呗,正好还弥补了我退婚当天没能放烟花庆祝的遗憾。”
多好的废物利用啊。
她说完似想到什么,又动动手指往朋友圈分享了首喜欢的音乐。
顾予橙好奇地拿出手机一看。
哦,原来是那首享誉中外的世界名曲——《好日子》。
顾予橙发自内心地感叹:“果然是首好歌。”放在今天实在应景。
宋傅两家婚约解除的事情很快对外传了出去,声明上除了两人退婚的事,还不忘隐晦指出就算没了这门联姻,也不会影响两家之间的合作。
顾予橙看完声明咂舌:“因为行程原因,长期聚少离多感情转淡……这公告写的,有娱乐圈小爱豆分手那味儿了。”
既然要退婚,发出来的公告肯定有傅家专业的人确认过,左右不会让她在名头上吃了亏,傅北瑧草草看了一眼,便把这件事丢开一边,转头专心应付起她圈中塑料姐妹们看到她退婚消息后发来的“爱的关心”。
一般她们这帮人里,婚约既已定下,有变动的还是少数,傅北瑧早就想到她这婚一退,短时间内势必要成为京市二代圈子里的最新鲜的一门谈资,她虽然没觉得退婚这事儿有什么好丢脸的,但也没兴趣出去让有些人拐弯抹角地凑到她面前说些有的没的坏她心情,这两天索性拉了顾予橙住在家里,高高兴兴关起门来庆祝。
“诶,没想到我小傅妹妹这婚说退还真给退了,”信合总部,严定捷汇报完下一季度的规划,赖在段时衍办公室的沙发上没走,跟他聊起了东一耳西一耳听来的八卦,“……什么行程原因感情淡了,圈里谁看不出来,那都是虚的,他们订婚那几年,两人一个国内一个国外也没扯出感情淡不淡的事,怎么反倒人傅家大小姐一回国,这婚约反倒维持不下去了。”
他嘿嘿一笑:“要我说,指不定就是人小傅妹妹腻了他姓宋的才退的婚,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上次在会所碰见他们俩时的场景,我敢说,要不是推人下楼犯法,傅北瑧那丫头指不定得把宋彦承从楼上扔下去。”
段时衍站在落地窗前,脚下是城市闪烁的霓虹灯与永远川流不息的车辆。
他虽没有要回应严定捷的意思,却也不像往常那样嫌他话多聒噪,要赶他出去做事。
严定捷见他难得没有露出嫌他话多的意思,遂大着胆子顺着刚才的话题继续和他哔哔:“不过虽说这婚约眼下是没了,但未来的事儿也说不定,我上次回家从我妹那儿搜罗出一大箱子书,讲的都是那什么……哦对,追妻火葬场!”
“听说现在就流行这个,你说有没有可能哪天宋彦承来个雨夜下跪双眼通红一条龙,他们俩就又成了?”
严定捷这个勇士,生猛地往布满了雷的死亡地带上反复横跳了还不够,还一本正经地跑去问段时衍的意见,急不可耐地把自己的脑袋往断头台上放。
段时衍转身,抬起眼皮淡淡睨他一眼,面上没什么表情。
严定捷莫名后背一凉,搓着胳膊往后挪了挪:“怎、怎么了?”
段时衍屈指敲了敲面前的红木桌面。
严定捷茫然地往桌面上看了看。
他脑子一转,满怀希冀地揣测:“你的意思是,觉得我和这大红酸枝的桌子一样,沉稳低调有内涵,十分受人喜欢,说出来的话更是字字珠玑?”
段时衍眉心微动,对上严定捷写满了期待的双眼,他无情回答:“我的意思,是让你今晚加班,把桌上的文件拿去处理了,明早我一来就跟我汇报。”
严定捷:“…………”
汝之心,何其毒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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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严定捷的声声哀嚎中,段时衍步履从容地走上了提前下班的道路。
他站进电梯,手指从去往顶层的按钮上一路下滑,最终落在其中一层楼上。
傅北瑧门口贴着的对联不愧是她斥重金专门请人定制的,在外面挂了几天,丝毫不见翻卷褪色,上边的烫金大字依旧熠熠生辉。
段时衍望着她门上的对联,勾唇轻笑了笑。
看样子立场坚定得很,是不会被人轻易哄一哄就骗回去了啊……
他抬手按下一旁的门铃。
过了一会儿,门被人从里边吱呀一声推开,门里探出个脑袋,蔫巴巴地看了他一眼。
傅北瑧两颊泛着不正常的红晕,咳了几声后才有气无力地喊他:“你怎么来了,找我有事?”
段时衍皱了皱眉。
他直接抬手,带着凉意的掌心贴在她额头上。
入手滚烫一片。
他眉头皱得更深,再看她身上单薄的睡衣时,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明显的怒意:“你发烧了。”
“自己不知道吗?”
“有吗?”傅北瑧浑身乏力,头也有些晕乎乎的,做什么事情都像是比往常慢了半拍,她后知后觉地抬手摸了摸额头,“可能吧,等下我找个体温计量一量,再吃点退烧药就好。”
她为了保持身材向来积极健身,平时身体素质很好,也极少生病,这次会病大概是因为成功退婚后一系列的庆祝活动太猖狂以至于……乐极生悲。
是的,傅北瑧悲伤地发现,在她和顾予橙一连几天通宵电影小酒冰淇凌地快乐庆祝后,她今天会胃疼感冒,几乎可以称得上是教科书版的自、作、自、受。
听完她的话,段时衍面上露出不赞同的表情,他按住她的肩膀把人带进房门,又反手将门一关,不让室外的冷风吹进来,不容置喙地道:“去穿件外套,我带你去医院。”
“我不……”
“现在不去医院的话,万一病情加重,”段时衍漆黑的眼眸落在她身上,言谈间神色不似作伪,“我就只能叫来救护车抬你去医院了。”
“……”
傅北瑧不禁想象了一下那时的场景。
她顶着惨白如纸的脸被医护人员从公寓一路扛出,贡献出她人生迄今为止最惨不忍睹的丑照不说,万一传到宋狗和她那帮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塑料姐妹耳里,指不定还成了她退婚后伤心不已,绝望之下意图自我了断,以至于都到了要被救护车送进医院的程度。
不行!绝对不行!!
傅北瑧精神一振,连发烧带来的眩晕感似乎都降下去不少,她仰头郑重其事地对段时衍道:“那就麻烦你了,请你在客厅坐一会儿,我进去化个妆换身衣服就走。”
客厅里,她没关的电视不知出了什么故障,电视声忽然响了好几倍,传来某部经典宫斗剧中女人得意洋洋的声音:“……就算是病,也要病的漂亮。”
傅北瑧听了,还当着他的面下意识点了下头。
段时衍:“……”
段时衍看着她苍白小脸上认真的表情,一时都快被她气笑了。
自己烧成这样,居然还有心思想着化妆换衣服。
他视线在她客厅里环视一圈,迈开长腿走到沙发前拾起条毯子,将她严严实实地裹住:“可以了,就这么出门,不会被人看到你脸色不好。”
……确实。
傅北瑧抖了抖脑袋,段时衍这一手把她连头带人全包了起来,连根头发丝都没让它露在外面,其他人别说她是谁了,就算想看清她是男是女也难。
“可我觉得这样打扮像个阿富汗人。”
傅北瑧缩在毛绒绒的毯子里发出抗议的声音,试图跟段时衍据理力争,“况且你不觉得,这样路过银行的话,没准里面的工作人员会误以为我是要去抢钱的,万一被抓了可怎么办。”
她这条毯子是纯黑色,光天化日之下,简直不能更引人注目。
“没关系,”段时衍垂眼看她,语气波澜不惊,“你要是出事,我会第一时间带律师去警局保释你。”
“…………”
哦,那我可太感谢您了。
第二十一章 “你怎么会知道这家店的?……
傅北瑧争不过他, 最终还是被段时衍打包带上了车。
司机打着方向盘,在段时衍的吩咐下,车子一路平稳地往离泰川公寓最近的一家私立医院开去。
傍晚门诊部已经关了, 司机将车停在急诊门口, 下车替他们拉开车门,傅北瑧拢了拢身上的小毯子就要下车。
医院门口的路灯似乎出了什么问题, 室外光线昏暗, 入夜后的冷风一吹,傅北瑧打了个寒噤,只想快点走进面前这栋建筑物里, 没看清脚下就踩了下去, 被地上的碎石绊得一个踉跄, 幸好她关键时刻发挥了她优秀的平衡力, 硬是在摇晃几下后, 以一个金鸡独立的姿势稳稳地站在了地上。
呼, 还好还好。
傅北瑧长舒一口气,她在段时衍面前丢人的次数已经够多了, 要是今天再当着他的面摔倒, 她改天就得把脸上围着的小毯子做个永久焊接贴到她脸上。
司机没看见地上的碎石, 他目睹了傅北瑧的一系列动作,还以为她体力不支, 当即关切地问道:“傅小姐,你没事吧,需不需要我从医院借个轮椅出来?”
“不用不用。”傅北瑧忙摆摆手拒绝, 她正想解释她没有病到那个程度,就见段时衍径自从车的另一边朝她走来,沉声说了句“失礼”, 没等傅北瑧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她身体就是一轻。
是段时衍将她打横抱起,稳稳地带她向前走去。
傅北瑧懵了一瞬,靠在段时衍怀里,盯着他棱角分明的下颌缓慢眨了两下眼睛。
平常见到段时衍的时候,他多半穿的是整齐英挺的西装三件套,因此看不出他有没有肌肉,但是……
傅北瑧脑袋中忽然浮现出一幕画面,那是她将手放在对方的腰际,臭不要脸地把手伸进人家衣服里,去摸人段总的六块肌……
她呜咽一声,整张脸红成了青青草原上被放在烤架上烤的小羔羊,连根头发丝都在往上冒着羞耻的热气。
这种事都做得,傅北瑧,你不是人!
段时衍察觉到怀里女孩的动作,他低头看她一眼,低声询问道:“怎么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傅北瑧没脸见人地伸手戳了戳他的衣领,“那个,你要不要把我放下来,其实我可以自己走的。”
她哪好意思继续占段时衍的便宜。
段时衍嗯了一声,手上却不见有所动作,抱着她的双臂依然坚实有力。
完美诠释了什么叫做“答不答应是一回事,做不做又是另一回事”。
急诊的护士见有病人被抱着进来,还以为她腿伤得有多严重,急忙上前询问她的伤情。
在得知她是感冒发烧后,小护士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她看看段时衍,又看看男人怀里的傅北瑧,像是明白了什么,长长地哦了一声,才指引着他们去右边最里侧的那间就诊室看诊。
坐班医生问过她的病症和此前的饮食作息,摇着头给她开验血单子:“先去做个化验,化验结果出来了再回来找我……你们这帮小姑娘,就是不爱惜身体,仗着自己年轻就可劲地造吧,看看,现在难受的还不是你们自己。”
“欸,你是这姑娘男朋友吧,你平时也多看着点她,别让她老吃那么多冰的还熬夜,这不生病才怪了!尤其这几天,可要多注意点,特别是饮食方面……”
段时衍边听边颔首:“嗯,我记住了。”
原本还想和医生解释他其实并不是她男朋友的傅北瑧:“……”
他态度那么自然,弄得她想解释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也是,傅北瑧转念一想,替他完美找好了理由,反正以后再遇到同一位医生的可能性也微乎其微,解不解释的,好像的确没什么必要。
急诊的抽血化验窗口前还有不少病人在排队,傅北瑧裹着毯子坐在长椅上等着叫号,段时衍则拿了她的单子去自助机帮她缴费。
她旁边坐着的是个白白胖胖的小朋友,虽然还没轮到他抽血,但小孩一看前面护士亮出的针头,眼睛里就迅速蓄起了一汪泪水,一副要哭不哭的小模样。
傅北瑧还听见小孩子捏着拳头转过头问他妈妈:“妈妈,你以前跟我说,打针的时候哭的话,会有黑漆漆跑来把我捉走,是不是真的?”
他妈妈怕小孩打针时哭闹,故意吓唬了句:“是啊,所以等下轮到你了,可不许哭哦。”
小孩子嘴唇颤动,看得出他是极力在忍了,但最终还是没忍住,哭哭啼啼地扎进妈妈怀里,指着一旁的傅北瑧惊恐地道:“那,那这个是不是就是你说要来抓我回去的黑漆漆呀,我不要被巫婆抓回去煲汤呜呜……”
傅北瑧:“……?”
巫婆?她??
她不就是裹了条黑漆漆的毯子吗,除了这点,她到底有哪里像巫婆了,啊?!
傅北瑧一把掀掉段时衍出去缴费前给她裹紧的小毯子。
不好意思,在美貌这件事上,她就是超斤斤计较的!
孩子的妈妈哭笑不得地对傅北瑧说了声抱歉,又把埋在她怀里大哭的小孩揪出来:“尽瞎说,什么巫婆,快跟姐姐说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