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总,”宋彦承皮笑肉不笑地死盯着他对面的男人,“不知道这个点你找我未婚妻还有什么事。”
“不论你们接下来要去哪,做什么,既然我都已经在这儿了,你也就可以先走一步了。”
“未婚妻?”段时衍抬抬眼皮,波澜不惊地瞥他一眼,“不是早就退婚了?”
他的言下之意,再明显不过。
退了婚的前未婚夫,还算哪门子未婚夫。
宋彦承胸口剧烈起伏:“就算是那样,那我也——”
“小宋总,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段时衍打断他的话,他慢条斯理地道:“刚才你的那些问题,不论哪一条,都跟你没有关系。”
“懂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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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嘴上硬气得很,但想到段时衍还在楼下等她,傅北瑧收拾包包的速度还是比往常快了不少。
她背着包包从工作室出来,和宋彦承擦肩而过,直接走到段时衍车边。
她歪了歪脑袋:“还不走吗?”
段时衍笑了一下,伸手拉开车门。
傅北瑧自觉坐上车替自己系好安全带,想了想,又摇下车窗,对宋彦承说了一句:“那个,你也早点回去吧。”
“瑧瑧,”宋彦承眼中瞬间亮起喜悦的光,“你是在关心我吗?”
“……?”
“不是啊,”傅北瑧坦率地摇了下头,她直白说道,“我工作室周边的安保条件还不错,你要是一直徘徊在这里不走,可能会有保安怀疑你要入室行窃。”
“万一你以这种理由被人带走,被人误会宋家资金链出了问题事小,蝴蝶效应影响到我们家事大啊。”
宋彦承:“…………”
不!不可能!!他的瑧瑧怎么可能会对他说出这种没良心的话!!!
傅北瑧不管他此刻内心的波动,她坐在副驾驶上,看看外面重新下起来的毛毛细雨和挂在车窗上的水珠。
她闲来无聊,幼稚地抬手,在车窗上画了张大大的笑脸。
画一笔,借着窗玻璃的反光,悄悄看她旁边的段时衍一眼。
再过一会儿,又看一眼。
她的手指还是他车窗上胡乱描绘着不规则的图案,思绪却已经飘到了十几分钟前。
……有点想知道,她从工作室出来时,他们两个面对面,到底在说些什么。
好奇心像片拘不住的羽毛在她心尖轻飘飘地挠过,她自己都没察觉,她悄悄打量他的次数更密集了。
直到段时衍终于叹了口气:“我和小宋总没聊什么。”
“他问了我一些关于你的私事,出于对你安全和隐私的考虑,我当然不会告诉他。”
段时衍不经意地想,四舍五入一下,他告诉她的也不算错。
车停在红绿灯前,借着这个当口,他侧头微笑着看向她:“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好奇心得到满足,那片不安分的羽毛总算乖顺下来,老老实实趴到她心窝上。
傅北瑧飞快地眨了两下眼,一脸纯良地对着他:“我什么都没问。”
“是你忽然主动告诉我的。”
一副我什么都没做我超无辜的样子。
不过这么说多少还是有点心虚,对视不过三秒,她的眼神就开始飘忽起来,东看看西看看,就是不把目光往他脸上放。
这时候,膝上震动的手机简直成了她的救星。
傅北瑧几乎是迫不及待地拿起了手机。
不管这时候是谁发来的信息,发的是个什么内容,她都完全接受,并且会抱着虔诚耐心的心态好好和对方聊下去!
顾予橙:【哈哈哈哈姐妹,快看我发现了什么好东西!】
顾予橙:【“我可以”这三个字,臣妾已经说倦了!!!】
顾予橙:【等什么时候,咱们一起去看他们的现场吧啊啊啊,就是不知道下次还会不会有这样的福利。】
傅北瑧:?
她虽然不知道顾予橙又在尖叫什么,但还是关闭音量点开了她发来的那个视频链接。
顾予橙发的是她喜欢的一个欧美乐队的现场live,因为不像国内大环境使然有诸多限制,能表演的尺度也要国内要大得多,比如唱跳到一半突然将上衣一扒之类,更是常规操作。
要是放在私下里,她没准还有兴趣和顾予橙好好欣赏一番,但放在眼下这个场景,尤其她还是在段时衍车上……
傅北瑧藏在黑发下的耳朵隐隐发烫,她面上若无其事地将手机偏了偏,保证从段时衍的角度绝对看不到她手机上正在播放的内容。
呼,亏得她在点开视频前就彻底关掉了声音,她可真是太有先见之明了!
幸好,幸——
“在看什么?”
段时衍低沉的嗓音宛如一记惊雷,在她耳边炸开。
傅北瑧手一哆嗦,手机顺着她的手指到膝盖再到车上来了个标准的三级跳。
着陆的时候,还是手机壳着的地。
她手机上还没来得及关掉的视频并没有受这一波动的影响,仍在流畅地播放着,乐队的主唱一把扯开衬衣的扣子,顶上的花瓣洋洋洒洒落下,往更深处掉去。
台下粉丝们的尖叫声瞬间提高了好几个分贝。
“…………”
傅北瑧僵直着后背靠在椅背上,生无可恋地阖上了双眼。
那么问题来了,她现在抽出他车上的安全带反手吊死在他面前还来得及吗?
谁都不要来救她,就让她这么安详地去吧!!
段时衍挑了挑眉,地上的手机被两根修长的手指夹起,他拿着她的手机,将进度条一拖到底,随后撩起眼皮,目光如有实质地落在她脸上。
“……”
冬天挺好的,真的。
如果是冬天,起码还能让她拉高衣领遮一遮脸,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连这遮挡物都找不出来。
一片死寂中,段时衍终于缓缓张口,似笑非笑地念出她的名字:“瑧瑧。”
“你觉得,这段表演很好看?”
第三十七章 视线定格在角落里那捧玫瑰……
傅北瑧一个激灵。
好不看好的暂且另说, 但她起码可以肯定——
此刻摆在她面前的,是一个死亡问题。
求生欲让她反应极快地摇头:“不好看,一点都不好看!”
“哦, 是吗?”段时衍微笑着垂眸注视她, 他不紧不慢地道,“我还以为, 你这么迫不及待地在我车上要看的东西, 应该是很喜欢的才对。”
“……当然不是。”
傅北瑧一口否定,她言之凿凿地从他手里夺回手机,反手退出视频向他展示出她屏幕上的聊天页面, “都是顾予橙发给我, 我不知道是什么, 才会不小心点进去!”
为了防止段时衍提出“物以类聚, 人以群分”的观点, 她甚至举一反三, 不忘给她刚才的言论打上一个完整的补丁:“不过顾予橙平时也不是爱看这些的人,老实说我从刚刚起就觉得她和我聊天时的态度有点不对劲——”
她表情凝重:“我, 怀疑她一开始就被盗号了!”
段时衍将车停在路边, 仿佛真把她胡诌的话听了进去:“原来是这样?”
傅北瑧立马重重地点了点头。
可以, 机智如她,拯救小傅计划, 成功√
她悄悄舒了口气,一颗心还没安稳地落到地上,握在手中的手机就抢先一步震了起来。
傅北瑧:“!!!”
原本漆黑的屏幕上, 来电显示出来的名字赫然是——顾予橙。
“……”
即便没有镜子,傅北瑧也能感觉到,她现在的面色, 一定很好看。
古有眼神中折射出三分凉薄三分讥笑四分漫不经心,那么今天,她眼中呈现的一定是三分眩晕三分仓惶四分万念俱灰!
打开这张饼图,上面每一块都写满了她此刻内心的绝望!!
千言万语汇成一句,顾予橙,你这辈子欠我的要拿什么还!!!
“是你朋友的电话,”段时衍好整以暇地指了指她的手机,“不接吗?”
“……”
傅北瑧视死如归地按下了接听键。
手机里传来顾予橙欢快的声音:“瑧瑧,给你发的视频看了吗,是不是超绝的,虽然不能上手,但也算过了眼瘾了哈哈!”
“不行,我下次去看他们的现场,一定要做两块灯牌,上面就写‘我可以!’,到时候你一块我一块,咱们一起举啊!”
……不,她不可以。
傅北瑧颤抖着手指挂断电话,一回头,果然看见段时衍在那里静静凝视着她。
他淡声张口:“微信被盗号了?”
“……”
段时衍轻笑一下,望进她写满了心虚的眼里:“那她账号找回来的还挺快。”
傅北瑧:这话她没法接。
只能装作什么都没听到,将脸埋进手心里,勉强维持一下生命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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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在她的工作室离公寓不远,车一停到目的地,傅北瑧就立马解开安全带下车,连她的细高跟都没能阻挡她飞奔向电梯的步伐。
直到走出电梯关上房门,她才逐渐缓过劲来。
傅北瑧曾经以为,她的心理承受值应该是很高的才对。
但事实告诉她,不,她还是太年轻了。
能面对惨烈翻车现场保持处变不惊的态度,甚至在谈笑间把大型社死事件漂漂亮亮地掩盖过去,那是理想中的场景。
而现实中的她,大概只能做到前两个字。
面对。
——然后随机看看她这次究竟是能抠出一座迪士尼城堡还是二环三室一厅。
傅北瑧拖着疲软的双腿将自己砸进沙发里,拿出手机磨刀霍霍向顾予橙,企图让她明白她一个电话给她造成了多大的精神伤害。
视频通话另一端的顾予橙很茫然:“啊,我听懂了,可这是很严重的事情吗?”
“咱们远的不说,就说以前一起念高中的时候,女孩子之间,不是也经常对着喜欢乐队的现场live舔屏说想摸摸的吗,那时候被人听到,也没见你有那么不好意思啊。”
她纳闷地问:“为什么你这次的反应好像格外紧张。”
“就因为听到的人是段时衍?”
“……”傅北瑧拒不承认,“我紧张了吗?”
顾予橙十分不给面子地点了点头。
傅北瑧盘腿坐在沙发上,揪着抱枕的穗穗,直到她的穗穗都被她揪掉了几根,才吞吞吐吐地道:“年纪轻轻视力就那么差,你等着,我明天就抓你去医院配一副眼镜。”
顾予橙:“?”
等等,她分明就很目光如炬,哪里需要眼镜这东西了?!
可惜没等她把话说出口,傅北瑧就已啪嗒一下挂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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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末初秋的雨下了整夜,直到傅北瑧晚上洗漱完戴上眼罩躺到床上,耳边还残存着窗外霏霏的雨声。
第二天醒来,虽然雨已经停了,地面上却仍保留着一层湿意。
傅北瑧到工作室的时候,一楼招进来的设计师正在同一位女顾客讨论她婚戒的款式,看见傅北瑧推门进来,笑着抬头和她打了声招呼:“老板。”
傅北瑧冲她点点头,过去问了两句情况,就拎着包往二楼走去,继续昨天没完成的稿子。
她之前替刘老先生设计的戒指很受他太太喜欢,刘太太后来还为她引荐了不少优质客户,她闲暇时算了算工作室正式营业后的收支,发现成绩竟比她想象中还要好得多。
看来到年底的时候,她或许还可以奖励自己多订两条漂亮小裙子。
正当她盘算着是不是再入手只Birkin配她的小裙子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
“老板,”唐圆探了个头进来,“楼下有人送东西给你,说是需要你亲笔签收。”
“给我的?”
傅北瑧推门下楼,有个年轻人站在楼下,手上还抱着一大捧玫瑰花,花将他的脸挡得严严实实的,只有用上两只手才能抱得住。
“是傅小姐吗?”花店的年轻人艰难地从花堆后面歪了歪头确认在他跟前站着的身影,“这是您的花,请您签收一下。”
大早上会送这么一大捧花过来,她认识的人里,能干出这事的也就只有……
傅北瑧嘴角一僵,她往花束中翻了翻,找出张精致的卡片。
她略过卡片上写的那串车轱辘话,直接跳到最后。
落款果然是宋彦承的名字。
“老板,这花是谁送的呀,该不会是你的追求者吧?”
“笨啊,送的红玫瑰,除了追人,谁会送这个!”
“好羡慕,我和我男朋友谈了三年了,别说那么大捧的玫瑰了,他连片花叶子都没送给我过。”
……
工作室女孩子们羡慕的议论声中,傅北瑧抬起眼:“你们喜欢这花?”
“那就不扔了,晚上下班回去,一人拿一把,都分了吧。”她说着忖度了一下花束的大小,似乎觉得光是工作室这几个人还分不干净,索性告诉她们,“还有,今天来工作室的客人,不论是否消费,都让她们带把花回去。”
“……”
众人面面相觑,你推我我推你,过了一会儿,唐圆才讷讷地开口:“老板,这花你不要啊?”
这么漂亮的玫瑰,老板怎么好像一枝都没打算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