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北瑧换了拖鞋,蹬蹬跑进她的衣帽间,找出装手表的盒子塞到段时衍手里,口是心非地补上一句:“之前随便买的,本来想买给自己戴,不小心买错了款,就送给你了。”
说完就挪到一旁的沙发上坐下,大有“只有我闭上耳朵不听不看,早早备下礼物却没好意思送出去的人就不是我”的意思。
段时衍打开手中的盒子。
一块男士腕表静静地躺在锦盒中,表盘的指针答答地走着。
以她对表带类饰品的了解,若说不小心买错,未免太过牵强。
段时衍唇角扬了扬,没有戳破她话中的漏洞。
他将手表从锦盒中取出,径自戴在腕上。
“不回头看看,你‘不小心’买错的表,戴在我手上效果如何吗?”
傅北瑧心中像是被奶猫的肉垫轻飘飘地拍了拍,她没忍住好奇,别别扭扭地把头转了过去。
果然,她的眼光没错。
她一眼相中的手表,跟她想的一样适合他。
但是……他该不会真以为这表是她不小心买的吧?!
哪会有人不小心买错还能刚好买到这么适合他的款式的!!
傅北瑧的眼神在她家各类陈设间飘来飘去,就是不肯直视他的眼睛,她心虚地念道:“那什么,其实也没有那么不小心……”
段时衍眸中笑意更盛,他嗓音低醇:“我知道。”
“……”
所以他的意思是,从她拿出这块表起,他就看出这是她特意买给他的了?
傅北瑧耳根发红,恨不得从沙发里突然陷出个洞,能把她整个人都埋进去。
好在这时,屋外的门铃声忽然响起。
她如蒙大赦,忙不迭地催促:“快,有人按门铃,快帮我看看外面是谁。”
段时衍轻笑了笑,他依言起身,给足了傅北瑧将自己从洞里挖出来的时间,走到门口开门。
门吱呀一声打开,露出宋彦承满是酒意的脸。
第四十九章 “……你太太?”……
宋彦承这趟开车过来, 全凭着酒后的一腔热动。
路上,他摇下车窗,将车开到最大码, 秋日深夜寒冷的风呼啸着打到他脸上, 也没能打消他疯狂想要见她的念头。
直到他站在这里,站在这扇门前, 被烈酒浸染的大脑才稍微清醒了些。
宋彦承苦涩地想, 他渴望见到她不假,但北瑧她,真的还会愿意给他开门吗?
按下那个门铃时, 宋彦承其实已经做好了, 要吃闭门羹的准备。
但他没想到, 这扇门终究还是对着他打开了。
一时间, 宋彦承内心涌起一阵难以言说的狂喜, 他迫不及待地抬头, 喊出她的名字:“瑧瑧,我——”
没说完的话, 在他看清楚来人后, 尽数卡在了嗓子眼里。
段时衍身上没穿他早些时候在宴会厅看见的那身西装外套, 连领口的扣子都往下松了两颗,是十足居家放松的状态。
要是这里是他段家, 管他段时衍穿成什么样,又关他什么事,他宋彦承连个屁都不会多放一个!
可偏偏他记得清楚, 这里,是傅北瑧的地方。
他红了双眼,死死握紧拳头, 对着段时衍怒目而视:“这么晚了,你呆在瑧瑧家做什么?!”
声调喑哑,带着明显质问的语气。
“跟你有关系?”段时衍抬起眼皮,淡淡睨他一眼,“倒是小宋总,半夜跑来找我……”
说到这里,他短暂停顿了几秒,很快决定换了个对他来说更悦耳的措辞:“……找我太太,有事?”
“你太太?你管谁叫你太太?!”
宋彦承简直要被他给气笑了,他盯着面前这张脸,握紧拳头猛地向他挥出:“你做梦!”
段时衍眯了眯眼,宋彦承的拳头还没碰到他脸上,就被他一手制住。
他手上加重了力道,让宋彦承的拳头难往前再进一步。
“看来你不太了解我的脾气,”似乎是不想打扰到屋内的人,段时衍嗓音压得极低,落入宋彦承耳中,宛如足以致命的蝰蛇在向他发出最后的警告,“像这样深更半夜跑到北瑧家门口,我希望这是最后一次。”
“相信我,如此再有下次,不论是你还是你们宋家,都不会愿意付出那份代价,记住了么?”
说这句话时,段时衍面上仍带着浅淡的笑,只是笑意却不曾到达眼底。
宋彦承听得出,段时衍这话,没有在跟他开玩笑的意思。
他是认真的。
宋彦承一颗心突突地跳,只是咬着牙不肯服输。
他好不容易明白自己的心意……在商场上已经逊他一筹,他怎么甘心,连未婚妻也要输给他。
尤其是,她本就应该成为他的妻子!
“怎么了?”
段时衍身后,一道清脆悠扬的女声传来,继而是柔软的棉拖鞋踩在木质地板上发出的声音。
“你开门开了好久,外面是谁呀?”
“没有谁,”从她出现的那一刻,段时衍眸中冷厉尽去,他回头温和地冲她一笑,不经意地给门外人安了个身份:“一个不相干的人而已。”
宋·不相干的人·彦承:“?”
宋彦承气到仰到,恨不得当着傅北瑧的面剥下段时衍那张虚伪的假面,他当即开口:“瑧瑧,你不知道,段时衍他不是个好东西,他——”
他话音未落,傅北瑧已经捏着鼻子,往后退了一步。
她站在段时衍身边,警惕地看向对面的人:“你喝酒了?”
其实不用宋彦承承认,酒气浓郁到这个份上,长了鼻子的人都闻得出来。
她乍一提起这个,宋彦承无从否认,只能讷讷地回答:“是,是喝了那么一点。”
傅北瑧皱着眉头:“就你一个人来的?你身边的人呢,负责开车的司机呢?”
“没有,就我一个,是我自己开车过来的。”
在见到傅北瑧的那一刻,宋彦承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人整个泡在了酒里,酒劲上头的脑子开始慢腾腾地转动。
她、她问他这些是什么意思?
她关心他是不是喝了酒,身边还有没有人……有个想法慢慢浮上心头,宋彦承欣喜地想,难不成她是担心他醉酒后没人照顾,所以才特地问了他这些问题??
那依照他刚才的回答,下一句,她会不会就要留他下来照顾了??!
他就知道!傅北瑧是不会对他这么绝情的!!
她心中果然还有他!
“嗯,饮酒,醉驾,都是你亲口承认的,看来是不会有误会了。”
傅北瑧点点头,在宋彦承期待的注视下,她缓缓掏出手机。
解开锁屏沉思了一会儿,她扭头看向段时衍:“举报酒驾的话,是打110,没错吧?”
宋彦承:“……?”
等等,这剧本跟说好的不一样哇!
段时衍微怔了怔,待反应过来她的意思,他唇角轻扬,抬手按了按她乌黑的发丝:“嗯,没错。”
傅北瑧放了心,果断地按下了那个电话。
直到她向电话那头的警察说明了地址,宋彦承才敢相信,她先前问他的问题,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颤抖着唇,不敢置信地凝视着她:“瑧瑧,你就那么讨厌我,讨厌我到这种地步?”
他曾经的未婚妻,他这一刻喜欢的女孩子,居然当着他的面说她要报警抓他!
傅北瑧奇怪地看他一眼:“我一个遵纪守法的好公民,看到有人酒驾选择报警,有什么问题么。”
总比放任这人喝得烂醉还胆大包天开着车满城跑好吧,否则万一惹出事来,那才叫糟糕。
就算这事以后被宋老爷子知道,她也没在怕的,况且老爷子这人向来明事理,自家孙子理亏在先,想必也不会对她的做法多说什么。
最多就是宋彦承的妈比较难缠罢了。
不过……管她呢。
傅北瑧回顾了一下整件事的逻辑,自觉她这么办没毛病,为了保险起见,她还专门问了段时衍的意见。
段时衍笑容真诚,他不假思索地答:“你做得很对。”一点问题也没有。
宋彦承:“…………”
敢情丢人被抓的不是你,姓段的你个看笑话的当然说没问题了!
******
接到报警电话后,负责的警员来得很快,宋彦承的酒精测试已是严重超标,当场就被连人带车带了回去。
宋彦承被带走时犹不服气,有个年轻小警官怕他发酒疯,边押着他往警车那儿走,边小声嘀咕:“开那么好的车还酒驾,也太没公德心了。”
宋彦承闻言怒瞪他一眼,小警官见这酒驾的醉鬼非但没有半分认错的态度,反而还敢猖狂,不由瞪大了眼睛:“老实点,要不要我给你醒醒酒啊!”
“你——”
“这位警官,需要帮忙吗?”
段时衍送前来的警官们下楼,见状带着温和有礼的笑向他们从容问询了句。
“不用不用。”小警官不好意思地挠头,“没事,这都是我们警察该做的。”
“你和你太太的做法很好,遇见像这种酒驾的人,就该及时报警才对。”
说着,还带着显而易见的教训瞥了眼他押送的“反面教材”。
宋彦承酒后本就头疼,听小警官这么误会傅北瑧和段时衍的关系,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他怒而解释:“不是,那根本就不是他太太!”
小警官冷哼一声,只当是这酒鬼在说胡话:“关你什么事,赶紧上车!人家郎才女貌天生一对,轮到你这个妖怪来反对。”
段时衍听了,赞许地看了眼说话的警官,仿佛在无声夸赞他的好眼光。
宋彦承:“……”
妈的,毁灭算了!
—
送走了警察和宋彦承,段时衍重新上楼,他走出电梯抬眼望去,傅北瑧在他走后并未把门关上,而是倚在门口悠闲地等他。
她手上戴了段时衍在慈善晚宴上高价拍下的双钻戒指,这枚戒指大概的确得了她的欢心,以至于她低头的时候,时不时就要往手上瞄几眼。
让人分不清,她究竟是在等他,还是借着楼道的光好欣赏她的戒指。
听见电梯门开的声音,傅北瑧抬头,与段时衍对视一眼。
段时衍唇角轻扬,抬腿向她走来。
他的吻落下,碰到的不是她柔软的唇瓣,而是她向他抬起抵住他唇的白皙手指。
傅北瑧漂亮的眼瞳向上勾起,像是居心不良的小狐狸,甩着蓬松的尾巴一搭一搭地落在他手上,偏偏就是不肯给他摸。
她语气微妙:“……你太太?”
段时衍动作一顿:“你听到了?”
傅北瑧点头。
他们一开始说话并没有特意放低声量,只要静下心来,实在很容易听见。
傅北瑧眼尾带笑,她故意出声讨伐他:“你这是说谎败坏我名声,后果很严重的。”
她抬起下巴,等着看他心虚的表情。
“哦,有多严重?”
傅北瑧正欲开口,就见段时衍眉梢一挑,他非但没有心虚,反倒顺着她的话沉思了一会儿,侧头勾着唇问她:“不过你说的也有道理。”
“既然这样,不如明天先跟我去民政局领个证?”
“这样,我就不算撒谎了,不是吗?”
傅北瑧:“……”
怎么谈个恋爱还有增厚人脸皮的功能是么。
还有,为什么脸皮变厚的只有他一个人,不带这么不公平的!
正当她出神的时候,抬起的手被人伸手握住,他将她往里一带,门在她身后被砰的关上,傅北瑧背靠着玄关,被他扣着腰肢,牢牢固定在一处。
他俯身低头,亲吻落下来,与她交换着呼吸。
她耳边是他低哑的声音:“瑧瑧,你觉得,我这个补偿方法,好不好?”
第五十章 仿佛遭到了什么惨重的灵魂攻……
“……”
他还好意思问她, 这个补偿方法,好不好?
不好!当然不好!
他这哪里是补偿,分明是趁着这个机会给他自个儿谋福利才对!
傅北瑧强撑起气势, 伸手拽住段时衍的衣领, 努力摆出凶巴巴的样子:“你……”
段时衍淡淡嗯了一声,指腹擦过她带着潋滟水光的眼尾, 顺着她泛起薄红的脸颊一路向下, 他的手像是忽然觉醒了什么了不得的魔力,被他抚过的地方,她的皮肤都会紧跟着向她传达一阵战栗。
他漫不经心地问:“我怎么?”
傅北瑧一直知道, 眼前这男人的声音很好听。
但被他拘在一个窄小的空间里, 听觉能接触到的只剩他和她彼此的声线和心跳时, 这份好听对她的吸引力, 仿佛于喘息间扩大了好几十倍。
她睫毛轻轻颤动, 不知不觉加大了手上的力道。
直到她发现, 手上握着的东西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傅北瑧低头,松开手往她手上看去。
在她手掌中, 此刻正静静躺了一颗玄黑的扣子。
式样……跟段时衍衬衣上剩下的那批如出一辙。
傅北瑧:“……?”
怎么回事?这是她什么时候拽下来的?她力气几时变这么大了?
她不敢置信地捏着这枚扣子, 往段时衍衬衣上缺失的那颗比了比。
一模一样, 证据确凿,让她想抵赖都找不出一个抵赖的好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