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柳曾在魏绪上自习的时候，死皮赖脸跟在他身后，却又百无聊赖，总是在纸上涂涂画画。
她曾画过的一个简单的画面。
当时她大言不惭的对魏绪说：“以后咱们两个的婚房就这样装。”
魏绪那时候对她说联姻的事情已经免疫，连头也没有抬起来。
池柳不免有些悻悻的，正好天圆给她打电话，她推脱不开，就跟着秦家两兄妹走了。
她不知道的是，少年魏绪在她走后，才拿起那张被丢掉的图纸，仔仔细细看了很多遍，深深的刻在脑子里。
池柳震惊之余，忍不住抬头，正好对上魏绪的丹凤眼，那眸子如墨，像是湖水一样深不可测。
她有些慌乱，也有些看不懂魏绪。
条件反射一般的，她后退了一步。
魏绪收回眸子，把视线转向了其他地方。
不能着急。
他在心里低低地重复。
之后的房间，池柳看的心不在焉。
直到看到布置得体的儿童房。
“？？”
这东西是什么鬼？
为什么还是两个？
池柳生怕再听到什么让她心乱的说辞，未置可否地退了出来，佯装累了，直接下楼。
魏绪跟在她身后，看着她慌乱无错的模样，轻轻扯了一下嘴角。
-
深秋的夜晚，穹顶也高高挂在天上，星河万里。
池柳从魏绪车上下来，沿着庭院的石子路前行，一边催着魏绪回去。
“我真回去？”
魏绪似笑非笑，池柳想着冯珍香一会儿的盘问，什么首席什么舞剧，她压根没有看。
要是有魏绪真的，好歹有人可以挡一下。
她沉默不吭声，魏绪似是不经意的摸了一下她的头发，“走吧。”
屋里冯珍香果然还在等，见他们两个人回来，起了一下身。
“怎么样？”
“还不错。”
魏绪应对了几句，冯珍香的脸上果然带了笑。
池柳只顺势跟着笑，等魏绪一告辞，就上了二楼。
她没有着急开灯，从远处打过来的车光直白的投影在天花板上，乍然一明亮，是魏绪开的车发动了。
这光亮像是波光粼粼的水纹，从那头迅速移动到那头，又很快消失不见。
池柳不知道为什么愣在原地，脑海中想的却是婚房里，那套双人儿童房。
这一切都是真实的吗？
在这一刻，她竟然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她把卧室的灯打开，看到随意放在梳妆台上的钻石，理智很快回归。
手机嗡嗡提示音不断，是群里三个人在@ 她。
天圆：【怎么一晚上都没有消息？】
王雪曼：【不会去开房了吧？】
池柳：【……】
池柳：【这个群越来越废了，留着做什么。】
她故作矜持，却忍不住带着小小的炫耀心思一般的，说起来婚房的事情。
天方对这些最敏感，一个大写的卧·槽先爆了出来。
【房价我就不说了，不过这房子我听说，魏绪买了有一段时间了。】
天方：【他不会早早买了要娶你吧？】
天圆和王雪曼跟着保持卧·槽的队形。
突然有黑色的小字体，是系统提示：本群名称已经被王雪曼更改成:池柳秀恩爱快去死吧！
池柳：【……】
她压抑住那个房本名字还是她的事情，视线里久久不散的是天方说的那句早就买了。
一种隐蔽的感觉在她心里产生，比知道那房子上有她的名字还要乱。
远处海风肆起，海水涨涨落落，终究是让她不知所措。
王雪曼：【？？】
王雪曼：【怎么不说话了？】
天圆：【我圈里最美貌无敌的格格呢？王雪曼那个死丫头她就是嫉妒你！！你快秀我脸上，我要让这丫头整晚上睡不着！】
王雪曼：【大可不必.jpg】
王雪曼：【生无可恋.jpg】
系统提示：本群名称已经被池柳改成:今天王雪曼能睡着吗？
王雪曼：……
为什么受伤害的最是她？？
-
婚礼日子一天天靠近，要办的事情也越多，张晶偶尔还会过来找冯珍香商量一下，打定了主意要做到婆媳相和。
池柳每次都是淡淡敷衍，日期越近，她心里的紧张就越大。
好像还没有想好，就真的要嫁给魏绪了一样。
这一日正好婚纱送来，鲁斯带着四件手工高定婚纱，坐了魏绪派过去的私人飞机不远万里飞了过来。
故人见面，鲁斯染着孔雀绿的头发在厅堂格外扎眼，夹杂着英文和港普的话语喋喋不休，一边邀功一边诉苦。
赵惠仪早就听闻这设计师厉害，破天荒的下来等婚纱露面。
池柳把那些杂念摒弃了，也有些期待，先制止住鲁斯没完没了的唠叨，让他把包装给扯掉。
鲁斯翻了个白眼，说了句没良心，才让助理把主婚纱的包装拿掉。
和设计图纸一模一样，不过实物更震撼，上面每个蕾丝，每个珍珠都是设计师们一个个的缀上去，像是星辰于你，银河璀璨。
赵惠仪呆呆放下手机，打榜也没有那么积极，从东窗格露出来的阳光洒下来，正好能看见暗绣的纹路，是柳絮的缩写。
“真漂亮。”
就连常年呆在设计圈里的池柳，也怔了一下。
赵惠仪按下手机快门，忍不住拍了一张照片。
池柳却盯着那个缩写看：“这是什么意思？”
鲁斯一拍脑门，“是魏先生，你那个青梅竹马，你亲亲honey要求的，瞧，多浪漫！”
魏绪？
他怎么会？
冯珍香一脸笑意，以为是池柳和魏绪沟通的，难得笑着和蒋姨开了玩笑。
“我看她这是高兴傻了。”
“对啊，魏先生和她□□爱了。”
池柳回过神来，掩饰住她脸上的尴尬，匆忙跑到卧室，在几个助理的帮忙下，终于穿上了这件婚纱。
镜子前的女孩曲线玲珑，肌肤如玉，漫天的繁星缀在身上，乌黑的头发上披着头纱，怎么看怎么像真人版公主出嫁。
只是她略低着头，腰线那里的柳絮，像是印记一般，灼热着她的皮肤，烫的她不知所措。
冯珍香好好夸奖了鲁斯一番，不愧是艾卡最佳服装设计师，就是不一样。
赵惠仪心里别扭，还是忍不住加了鲁斯的联系方式。
有了订单生意，鲁斯卖弄的更夸张，像是刚刚进修了彩虹屁二级证书。
试了一上午，池柳实在筋疲力尽，想脱下来休息，在冯珍香再三的催促下，给魏绪发了几张照片。
【婚纱.jpg】
池柳其实有些忐忑，那柳絮两个字，就像是符咒一样，让她突然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好在魏绪很快就回了消息：【看到了。】
【魏太太，你真漂亮。】
池柳没由来脸一红。
是她很漂亮，不是婚纱漂亮。
她心情突然好起来，一种老娘天下最美的气质油然而生，没忍住发了朋友圈。
托魏绪的福，她每次朋友圈的点赞数量直线飙升，不管发什么都有人在底下吹彩虹屁，这次婚纱照更是不遗余力。
池柳一边回复，一边美滋滋，在群里发了个跳舞的小人。
王雪曼：【……ojbk这群还真就是给我添堵的。】
王雪曼：【秀恩爱者，当诛。】
她一边看着池柳的婚纱，一边想着她的婚事。
陈家自从订了婚之后一直没有下一步的动作，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摇摇头，暂时不去想这些。
池柳发了个得意的小表情，朋友圈的评论很多，她挑了几个回复过去，正捧着手机美滋滋的，赵惠仪突然敲了门。
“池杉回来了。”
？？
池柳一个激动翻身，一边穿鞋一边问：“爸妈呢？”
“去找你那个后婆婆了，设计师已经先走了，说让你和他电话联系，家里只有咱们两个。”
赵惠仪见不得池柳这么激动，嗤了一声，自顾自的走了。
楼下的客厅，之前试婚纱的摆设还没有移回来，池杉正坐在那里四处打量，随意且无目的地飘着。
这是她几年以后，第一次踏进这里。
鲁斯这次来，还带来很多伴手礼和伴娘服，池柳专门留了一件给池杉，就是不知道尺寸合适不合适。
她能过来，让池柳裙摆都飞了起来。
“姐。”
池柳顾不得什么礼仪形态，一边跑下来，一边激动地喊池杉。
池杉却坐在那里纹丝不动，眼眸里还有着淡淡的一些嘲讽和疏离。
“跑那么快做什么？”
池杉放下茶杯，她穿着裤装，带着鸭舌帽，看起来非常的飒爽。
“我太想见你了，为什么我打给你电话，你也不接啊。”
池柳在她身边坐下，喘着气说话。
“我听说，你要和魏绪联姻了？”
池杉没有回答池柳的问题，反倒是问起她。
“是啊。”
池柳有些不好意思，当初追魏绪的时候，池杉可是全部都知道的。
她从旁边拿出来伴娘服：“你看，喜欢吗？”
池杉像是，突然嘲讽笑了笑。
池柳还没有搞清楚她那个笑是什么意思，就听她的声音传过来，夹杂着十一月的冷风，呼啸着钻进来她的脑子里。
“你还记得当初你出国前，你说要去找魏绪表白。”
“其实在你去之前，我刚刚去找过魏绪。”
“那天的小巷里，不止有你。”
第16章 第二个吻
伴娘服应声落下, 池柳的脑子轰的一声，什么都听不到了。
那天魏绪嗤之以鼻地说笑声，这么多年一直在她的脑子里回荡, 烫的她不敢去想象。
池杉却告诉她, 那天她也在。
“没想到吧？”
池杉破罐子破摔，从兜里掏出一根烟, “我也喜欢过魏绪。”
池柳彻底僵硬在原地。
明明外面是晴朗的天，阳光透过东窗格跳跃进来，她却觉得遍体生寒。
“很奇怪吗？难道魏绪只能有你一个人喜欢？”
池杉并不放过池柳，烟雾袅袅下的那张脸是破罐子破摔的决然。
她回来，只是想告诉她这件事情吗？
池柳震惊之余，都忘了怎么样反应。
赵惠仪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楼下下来, 一脸看好戏地看着他们两个。
“我早就和你说过, 池杉不是什么好东西。”
池杉把目光移过去, 明明刚刚深秋, 那眼神却像是严寒下的寒冰。
赵惠仪却不怕她。
在她的心里, 池杉一直是一个鸠占鹊巢，抢夺了她将近二十几年亲情的小偷。
她手上力气不小，重重把愣在原地的池柳给扯回来。
“你怕什么？”
她语气还是带着不耐烦, “她说喜欢魏绪就怎么了？你问问, 圈里就有几个人不喜欢魏绪，至于这个表情吗？魏绪马上要娶的人是你，不是她池杉。”
赵惠仪的话让池柳有了反应。
廊下的阳光被乌云遮住, 天空孰的阴了下去，视线随着一暗。
“那天你也在，所以你去找魏绪表白了是吗？”
“魏绪拒绝的那个池家女儿，是你？”
池柳太紧张, 手指都掐在手掌心，呼吸忍不住急促起来。
心心念念好几年的姐妹，一起长大的情分，她请池杉回来，不是为了听这个。
池柳想到小时候，她在爷爷家长大，每次回这里，最舍不得的就是池杉了。
她又一个可以完全分享秘密的姐姐。
那些年，她喜欢魏绪的所有小心情，所有小秘密，池杉是抱着一种什么样的感情听下来的？
池杉无所谓地点头，弹了弹烟灰：“没错。当初赵惠仪回来，我知道自己在这个家呆不下去了，干脆去找上魏绪。”
“为什么？”
池杉笑了笑，却不达眼底：“大概魏绪不喜欢你，天天烦你去找他，烦你去说什么联姻，我就去找他，告诉他，我可以做那个听话的人。”
“不会烦他，不会左右他的想法，甚至也无所谓他在外面有多少人。”
池杉盯着池柳看：“你看我，能做到的要比你多不是吗？”
她身上的衣服看不出来任何牌子，脸上的笑意带着沧桑，“但是他拒绝我来？他说我……”
后半段她吸了吸鼻子，突然不想说出来。
魏绪说，她和池柳比起来，连她的一个衣角都比不过。
就凭她池家女儿的身份，也想和他联姻？
池杉被羞的满脸通红，连话都说不出来。
后来才知道，那天巷子拐角，还有池柳在。
她最开始以为，池柳会看她的笑话，会和她决裂。
所以她不想和她联系，不想听见她的声音。
直到后来才知道，池柳一直在国外，从来没有回来过。
说完这些，她心里其实是痛快的。
池柳闭了一下眼睛，再次睁开的时候，里面已经没有了伤心。
“你走吧。”
外面风渐起，燕平的深秋其实非常美，带着凉意的风卷着落叶往远处吹，再过不了多久，就是初冬了。
风过云散，一切都将会回归原位。
池杉站起身，不远处的庭院里，蒋姨正抱着被子晒，透过树叶的斑点落在被子上，大大小小，留下破碎的光与影。
明明很美的画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