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芯儿微微捏紧手指,她白着脸垂下头。
听着大夫人的话,她手脚冰凉,心头委屈又愤怒。
可,若是我父母还在世,又怎会看着我如此被人欺负。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但可悲的是,她寄人篱下,没有半分办法。
大夫人心狠手辣,若是想好好活着,她便不能得罪。
赵芯儿紧了紧牙根,一声不吭的跪在了地上。
大夫人见她跪在地上,沉声问她,“今日,我代你父母管教你,你可有不满?”
赵芯儿心头憋屈万分,低声道,“大夫人看的起芯儿,是芯儿的福分。”
祝芷甜在旁边瞧着,心里边儿痛快极了。
母亲这一计甚是巧妙,不仅替她出了气,便是钰文哥哥听说了这事儿,如今对赵芯儿也只剩下失望了,再不曾去找她了。
“你无视礼义廉耻,公然私会男子,此为不洁。你连累府中姐妹,惹得祝府成人笑柄,更是伤了长辈的心,此为不孝。你可知错?”
“芯儿知错。”
“我会替你找个不嫌弃你的人家,将你嫁出去,今日,你便在这里跪着吧。”
“是。”
-
赵芯儿一直午饭未食,一直跪到了天黑,大夫人跟前儿的宜春才出来。
宜春走到她跟前儿,说,“表小姐,回吧。大夫人说了,你虽不检点,但她不能不管,祝府姑娘们受你影响,如今名声也差了,你近日便不要出门了,等着待嫁吧。”
“劳烦宜春姐姐替我跟大夫人道声谢,芯儿不争气,让大夫人劳心了。”赵芯儿扶着墙站起来,白这张小脸道。
“你能记着大夫人的好,也不枉大夫人为你筹谋一场。”宜春道。
赵芯儿心头凉的厉害。
筹谋?
大夫人确实好筹谋。
如今她这个名声,她便是嫁,也没有好人家会娶了。
赵芯儿回到翠阁时,小脸已经煞白。
她膝盖处带着点点血渍,一整日滴水未进,就连唇色也干涩发白,看起来狼狈极了。
她几乎站立不住,是小灵将她扶回来的。
小灵平时喜好偷奸耍滑,如今多了这么个苦差事,脸色别提多难看了,将人扶回来以后,便撇了撇嘴,一脸嫌恶的道,“真羡慕三小姐跟前儿的翠竹姐姐,跟了个好主子,不像我,整日被主子连累,工钱还少的可怜。”
赵芯儿疼的身子都在发颤,额角都是冷汗,并未吭声。
再说袁子琰,一整日都没瞧见小姑娘,心头便有些焦急。
她平时甚少出门,更别说一出去便是一日,如今天都黑了,还未回来。
赵芯儿回来的时候,他正坐在墙上等着。
听见门响,便瞬间朝着门的方向看过来去。
袁子琰是习武之人,眼神极好。
微凉的月色打在小姑娘发白的脸上,她身子脚娇软无力,倚在旁边丫鬟的身上,唇色苍白,看起来憔悴极了,甚至衣服还有些凌乱,上面竟还有点点血渍!
接着,那边便传来丫鬟不耐烦的声音。
袁子琰登时便沉下了脸,跳下了墙,大步走上前来。
“这般以下犯上的奴婢,就该让人牙子领走。”
他声音阴沉,带着浓浓的怒火,从黑暗中传来。
小灵吓了一跳,接着便看到他从黑暗中走了出来,那阴沉的脸,跟渗人的眼神,仿佛刚从下面出来的阎罗一般!
袁子琰教训祝芷甜的那天,小灵是在的,自然知道这男子的可怕,如今见他目光阴沉的盯着自己,吓得脸都白了。
“滚——”
袁子琰声音冷得厉害。
小灵半刻钟都不敢多待,仿佛身后有恶虎一般,夺门而出。
赵芯儿红着眼眶,呆呆的看着袁子琰。
若是我父亲在世,或许也会像他这般的护着我吧?
袁子琰扶住赵芯儿,见她呆愣着一动不动的模样,神情愈发的担忧,语气也带了几分慌乱,“你可是哪里不舒服?”
赵芯儿“呜”了一声,眼泪便开始住不住的往下流。
她大声哭着,似是想把心头的委屈都哭出来一般。
袁子琰愈发着急,长眉都拧在了一处,“莫哭了,谁欺负你了,告诉我,我帮你出气。”
赵芯儿小手揪住他的衣服下摆,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突然,“咕噜”一声响起。
循声看去,原来是从她肚子处传来的。
赵芯儿哽咽了一下,语气委屈的不得了,“呜,我、我饿了。”
第十八章 好凶 你不愿嫁我?
袁子琰将赵芯儿安置到榻上后,便离开了。
没多久,袁子琰便裹着寒风回来了。
他手里拎着一个精致的食盒,大概是刚出锅没多久,上面还冒着热气。
食盒上印着的,是银食斋的样式。
银食斋是澧县有名的酒楼,听说里头的饭菜,美味的能叫人将舌头吞进去。赵芯儿时常听祝府的小姐们提起,但是却从未吃过。
他刚一进来,赵芯儿便闻到了食物的香味,顿时间眸子亮晶晶的,她揉了揉小肚子,便连腿上的疼,都仿佛消散了几分。
赵芯儿看着袁子琰,再次感慨,他真是个好人。
下一刻,她美眸中又露出几分担忧。
这顿饭,许会让他本就不富裕的家庭雪上加霜……
不过,袁子琰一将里头的饭菜端出来,赵芯儿便没有心思再想这些了。
饭菜是袁子琰从银食斋打包回来的,他脚程快,如今还烫着。
三菜一汤。
鲜香扑鼻的蟹黄豆腐。
清爽可口的凉拌素菜。
裹着汤汁,色泽诱人的红烧狮子头。
以及一盏晶莹剔透的鲜虾白玉汤。
比起赵芯儿平时吃的青菜稀粥,简直天壤之别。
赵芯儿下意识咽了口口水。
袁子琰见她愣着,便道,“太晚了,不宜多食,你便凑合吃些吧。”说完,从怀中掏出一物,是一瓶金疮药。
他来到赵芯儿跟前,蹲下身子,一手握住她纤细的脚裸,一手便去撩她的衣服下摆。
赵芯儿骇了一跳,挣扎了下没挣扎开。
便涨红着一张脸,结结巴巴的问,“你、你做什么?”
隔着那一层薄薄的布料,赵芯儿只觉得他握住她脚裸大手烫的厉害,直叫她心头发慌。
“帮你上药。”袁子琰低声道。
赵芯儿急坏了,“我自己来便好。”
-
赵芯儿自己草草的敷上药,便迫不及待的来到了饭桌前。
她先夹了一块蟹黄豆腐,入口即化,香嫩可口。
又夹了一小块红烧狮子头,放在嘴里嚼了嚼后……赵芯儿便眨了眨眸子,小鼻子吸了吸,眼眶微微有些泛热。
自从父母去世后,她便再也没吃过这般好吃的东西了。
好吃哭了这种事儿,有些丢人。
赵芯儿动着小嘴儿,偷偷去瞧身旁的袁子琰,见他没看自己,便悄悄把眼泪憋了回去。
吃饱喝足后,她拍了拍小肚子,一脸满足。
“味道怎样?”袁子琰问她。
“甚好。”赵芯儿小声回答。
好吃是好吃,就是太贵了些。
“花了不少银两吧?”赵芯儿扭头问他。
袁子琰表情的淡淡,“并未。”
赵芯儿抬起眸儿,欲言又止的看了他一眼,随后咬了咬牙,从梳妆盒内拿出一块通体碧玉的玉佩,递给了他。
玉佩是男子样式的,是母亲为她未来夫婿准备的,也是她的嫁妆。
可如今,她的婚事成了这般,留着这个也没了用处。
虽这样想着,可赵芯儿还是苦着一张小脸,肉疼的紧。
袁子琰接过玉佩一怔,她又送我信物了,定是想暗示我什么。
随即心头懊恼,此番出来着急,并未带什么,过几日,定要给她挑个称心的礼物。
赵芯儿见他将玉佩放入了怀中,忍不住扁扁嘴。
袁公子虽是个好人,但喜欢打肿脸充胖子。
若有下次,定要嘱咐他,给她拿两个包子即可,不必这般铺张浪费。
袁子琰拧眉问她,“是谁将你欺负成这般的?”
赵芯儿小脸一白,摇头不语。
袁子琰想到她回来时的狼狈模样,脸色登时难看的不行。
他目光阴沉的问,“你方才去了哪里?”
他气势实在是骇人,赵芯儿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去了大夫人处。”
袁子琰冷笑一声,“原来是她。”
祝家这位掌家大夫人,袁子琰近日里倒是有所耳闻。
外面传她端庄心善,可养出了那么一对儿女,想来也不是个好的。
“时辰不早了,你早点歇息吧。”
留下这句话,袁子琰便转身离去了。
-
翌日晌午时,大夫人跟前的宜春过来了。
说是她的婚事定下来了,可大夫人对她实在是失望。
此时不想见她,便叫宜春过来知会她一声儿。
再说隔壁的袁子琰,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
他走到墙根,想听听谁人来寻她,她可有受欺负。
结果,就听到了宜春这番话,险些给气死。
她竟然又定了亲!
袁子琰面上尽是怒火,牙根紧咬,额头的青筋都迸了出来,他眼神凶恶,仿佛下一秒就能提刀砍人一般。
袁子琰捏紧拳头,便要越墙而过。
旁边的福伯见状,赶紧抱住了自家公子的腿,“公子您息怒,别冲动啊!”
福伯双手抱得紧紧的,不敢撒手,生怕自家公子一气之下,将隔壁的表姑娘给掐死了。
简直造孽。
而赵芯儿,闻言便捏紧了手里的帕子。
她揪着一颗心,张了张嘴轻声问道,“是哪家?”
大公子跟三小姐都因为她而被狠狠收拾了一顿,大夫人定是恨死她了。
那她的亲事,自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宜春瞥了她一眼,语气带了几分嫌恶,“是郊外看管庄子的马福的儿子,人家不嫌弃你失了贞洁,愿意娶你。”
赵芯儿闻言,身子晃了晃,小脸瞬间惨白。
庄子里的马福……那可是祝府的家仆!
祝大夫人竟想将她嫁给个仆人!
嫁过去她这辈子便毁了!同做妾一般,任人拿捏。
再说袁子琰,瞧见赵芯儿的表情后,便皱了皱眉,人也冷静了下来。
她似是不愿意嫁的。
是祝府大夫人逼她的?
宜春走了后,赵芯儿就好像是丢了魂儿一般,坐在院中的石凳上,红着眼圈儿,目光发直的盯着前方,就连袁子琰走到她的旁边,都没注意到。
袁子琰本想质问她,为何送了他信物后却屡次定亲,但瞧见她这副模样,哪里还忍心。
“芯儿姑娘,你……”
赵芯儿听到声音,连忙擦了擦眼角,站起来。
“原来是袁公子。”她垂下头,瓮声瓮气的道,“又叫袁公子看笑话了。”
袁子琰垂眸看她,因着她低着头,只能瞧见她梳着的双丫鬓,以及头顶一个小小的漩。
许是心头有情,便是瞧见她头顶的漩,也觉得可爱的紧。
“怎的哭了?”袁子琰问。
提起伤心事,赵芯儿眼角愈红。
如今,他心头仍有几分怒气,见她不吭声,便沉声道:“既不愿意嫁,那便嫁给我。”
下一刻,赵芯儿便猛地抬起头来。
似是有些吃惊,她唇儿微张,微微泛红的猫儿眼瞪的大大的,正呆怔怔的瞧着他。
“嫁给你?”
“怎么?你不愿意嫁?”
袁子琰黑了脸,拳头又硬了。
这个惯会骗人感情的丫头!
她定情信物都送了,竟不愿嫁他?
他此时瞧起来凶极了,眼神凶神恶煞的,像是一头饿狼一般,仿佛下一秒就能扑上来咬断她的脖子。
赵芯儿身子一颤,心肝儿都在乱颤,哪里敢说半个不字?
她手指微微攥紧,手里的帕子都被捏的皱巴巴的。
袁公子虽说看起来凶了些,打人也厉害了些,但心肠很好。
昨日还为她送来了金疮药和吃食。
他长得这么凶,寻常女子根本不敢凑上来,成亲后不会有莺莺燕燕惹她糟心。
家里是穷了些,但她有嫁妆,省一省还是能过的。
这般一想,嫁给他也不错。
比大夫人找来糟践她的那门亲事,不知强了几百倍。
只是他花钱有些大手大脚……她若是管他的钱,他生气了会不会打她?
他力气那么大,一拳头,许都能将她给砸扁。
想到此,赵芯儿心头一紧。
“你、你经常打人吗?”
袁子琰思索片刻,“看情况,若是惹到了我的,自然是要讨回去的。”
比如祝家大房欺负她的这几个,女眷不好下手。
这笔账,便只能算到祝得昌身上了。
赵芯儿心肝颤了颤,顿时间小脸苦巴巴的。
那我若是惹了他,他、他肯定也会打我。
袁子琰见她似是抗拒,心头愈发不满,黑着一张脸问,“怎么?”
赵芯儿快哭了,“你日后若是肯待我好,我、我便嫁你。”
她如今已经没了退路,大不了她日后不惹他,他愿意花钱,她就拿嫁妆给他,没钱了她就绣活儿去赚钱给他花,这样他肯定就不会打他了。
袁子琰闻言,眉眼舒展了几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