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象牙塔中住的太久了,”顾维安朝白栀倾倾身,他左半边脸在灯光中,而另一侧却陷入阴影,“你相信这种贫困家庭的父母会做出让儿子供养女儿的事情?”
白栀:“嗯?”
她不解:“什么意思?”
“那些全是谎言,”顾维安简略回答,“但凡有些骨气,都不会去做这种工作。”
“你是瞧不起这些努力工作的年轻人吗?”白栀不服气,“那你全当我是去找乐子的好了。”
开车的夏雅之神经紧绷。
白栀这简直就是在顾维安的雷区疯狂蹦迪啊!
他庆幸方才那些男人没有碰白小姐的手,私下里询问得知几人也很规矩。
不然今天这事,恐怕要闹的一发不可收拾。
顾维安淡淡评价:“看来你翅膀硬了。”
“哪里比得上您?”白栀说,“塞纳河边听美女唱歌很享受吧?你所谓的在巴黎工作忙就是这个?”
顾维安皱眉:“什么?”
廖一可替好友补充:“之前‘珍可塞纳河男神’上了热搜,顾先生难道不记得了吗?”、
顾维安说:“我不认识什么珍可。”
夏雅之似溺水人抓住救命稻草,福至心灵:“白小姐,您误会先生了。那时候我跟着先生,他在那边是和客人谈事情,完全不知道会被恶意拍摄……后期我们找到了造谣和拍摄的源头,这边还有法务的交涉记录,如果您不放心,我可以找出来让您过目。”
白栀陷入沉默。
顾维安侧脸看她:“就因为这个,一个人偷偷吃醋?”
白栀哼了一声:“……我才不会吃你的醋,你想得美。”
她看着车窗,终于从流逝的灯光丽影中感觉到不妙。
糟糕。
既然顾维安本身没有出轨,没有违规,那她今晚这样点男侍应生的行为,也是在打擦边球啊!
顾维安淡声问:“你来酒吧做什么?给我个解释。”
白栀大脑飞速运转。
她该找个什么样的理由,才能洗脱自己的嫌疑?
取材?不不不,顾维安要是知道她画推理漫画的话,一定又会嘲笑她;玩乐?也不行……
夏雅之小心翼翼地出声:“白小姐,您该不会是因为怀疑先生出轨,才会这样报复他的吧?”
白栀眼前一亮:“没错没错就是这样!。”
好家伙,她终于找到个能蒙混过关的理由了。
谢谢你,夏雅之,你真是个心地善良的好男人。
愿主保佑你升职加薪发大财。
顾维安手指撑着额头,好整以暇地看着白栀:“不是不会吃醋?”
白栀:“也不是不可以学。”
找准自己定位后,为了不付赔偿金,她迅速调整状态,垂下头来,手指把裙子攥出花儿来:“你什么都不和我说,在外面花天酒地。我只能以牙还牙,也报复你……”
顾维安含笑看她说话,没有打断。
直到白栀表演结束后,他淡淡说:“真是辛苦你了,为了报复我,忍辱负重地和那么多男人聊天应酬。”
白栀:“不辛苦不辛苦。”
只要别追究责任让她赔钱就行。
等车子刚刚停稳,她第一个下车,扶着廖一可往楼上跑,生怕慢一秒就被顾维安逮住。
顾维安不抽烟,他仍坐在车里,闭闭眼,伸手搭在额头上。
“先生,”夏雅之迟疑了许久,还是决定说出来,“那个,我感觉白小姐是真的爱你,爱你爱到口难开的那种。”
顾维安看他:“你在说什么梦话?”
“真的,”夏雅之急切开口,“刚刚白小姐和珍可起争执,原因是那个男人长得很像你……我方才和那男人谈过了,他说白小姐没怎么和他说话,只是看着他的脸笑。后来珍可要点他,白小姐不愿意,估计也是怕他——也就是长着像您的人受到珍可侮辱……先生,其实白小姐是把他当做您的替身啊!仔细想想,白小姐今天来酒吧,估计也是怕长得像您的男人受到欺负吧!她维护的不是那个男人,是您啊!”
顾维安斥责他:“胡说。”
这样说着,语调却轻松了些许。
“这小丫头,”顾维安说,“鬼着呢。”
-
被评价很鬼的白栀扶好友到了客房休息之后,才有时间看从刚才开始就响个不停的手机。
刚点进去,她就懵了。
公司内部有一个匿名的大群,就像树洞,平时倒倒苦水吐吐槽什么的。因为多了个能够让人畅所欲言的平台,公司方面一直默许且纵容它的存在。
但就在方才,有个匿名为“侠客”的人,往里面私发了许多照片。
无一例外,都是白栀在清夜卡座中的照片。
那时候白栀点了几个男侍应生陪聊,坐的并不亲近;但这照片拍摄角度刁钻,看上去就像几人贴在一起,格外扎眼。
白栀往下刷,这个叫做「侠客」的人发完照片后,炸出来了不少人。
「这谁啊?」
「卧槽」
「哎?这不是客房部的白经理吗?」
「平时真没看出来」
其中有个叫「丛林」的人跳的最欢实——
丛林:「真是人不可貌相啊,表面清纯,私底下这么放荡」
丛林:「女人果然都是一样的」
丛林:「看来那些传闻都是真的」
……
自打空降到客服部后,白栀身上的传闻就没少过。
什么“爬床才得来的职位”“总部高管安排下岗小三再就业”等等等等,她听到耳朵都要出茧了。
白栀没有披马甲。
白栀:「@侠客@丛林请问你们在公司群中发侵犯我隐私的照片,是什么意思?」
白栀:「据我所知,去酒吧点陪侍聊天不犯法吧?男性做就是潇洒多情,为什么到了我这里就是浪荡不堪?」
白栀:「在法律允许的范围内消遣,为什么要成为你们的攻击对象?」
一通怼之后,刚才那些以「放荡」为攻击点的人顿时消失的无影无踪。
丛林头像亮着,但闭麦了。
慢慢的,匿名群里也有人开始为白栀说话。
「把这种东西散发到公司内部群,违法的吧?」
「白经理人一直很好,发照片的人也太下作了,恶心」
有匿名也有实名。
营销部刘峰:「坦白来讲,去酒吧没什么吧?怎么上面人一个个说的像做违法交易?」
一言引起不少共鸣。
做酒店这个行业,营销部的人应酬最多。揣摩客人喜好,陪客人一同去酒吧的人也不在少数。那些仗着自己匿名而讥笑讽刺的人早就引起了不满,如今有人敢实名支持,自然也陆陆续续发声。
如今两拨人吵了起来,话题逐渐白热化的时候,白栀咬咬手指,打电话给顾维安。
不过几秒,她听到顾维安的声音:“什么事?”
“我记得君白集团如今使用的APP是你朋友公司研发的,对吧?”
“是,怎么了?”
“里面有一个匿名聊天的功能,”白栀冷静地问他,“有能短暂取消匿名功能的方法吗?就是让所有的匿名都变成真实账号昵称。”
“当然有,”顾维安顿了顿,“不过这属于非法入侵网络。”
他没说帮,也没说不帮。
白栀等着他的下一句。
老狐狸,就知道趁火打劫,和以前一模一样。
想要他帮忙解题,还得让他亲一口;请他检查论文,也要让他摸摸脚;让他监督学习,往往监督着监督着就跑床上去了……
“你为什么点19号陪酒?”顾维安忽然没由来的问,“我要听真实想法。”
白栀诚恳回答:“因为他长得很像你。”
——这样,她就能享受到用钱买到“顾维安”、看“顾维安”为钱而讨好自己的模样!从而在内心狠狠地践踏他!侮辱他!
她听见顾维安笑了。
“你啊,”他说,“真鬼。”
通话到此结束。
三分钟后,匿名群里的匿名功能突然掉线。
猝不及防,所有账号的昵称此刻都原原本本地呈现在众人面前。
第8章 更 干与爱
君白集团所用的内部APP由国内风头正劲的一家主打网络安全的IT公司做的。
该IT公司的主心骨早些年做黑客,号称没有攻不破的防火墙;再严密的系统,对他而言都像是自家的后花园,随意进去。
由他带领团队做的这个系统,刀枪不入,无懈可击。系统正式上线5年,没有发生过一次重大安全事故。
今晚是特殊。
谁都过于相信匿名群的安全性,以至于翻车的时候,被甩出去的大部分人还握着自以为主持正义的键盘发愣。
方才还在污言秽语的人都傻了眼。
君白集团对员工的私聊频道昵称并不做具体干涉,但为了方便联系,基本上都用了自己的名字,偶尔还带着职务。
往上翻。
娱乐部的KTV服务组和浴足服务组组长同仇敌忾地站在白栀这边,和“荡/妇羞辱”的桑拿服务组互礼貌问候对方老母数百次;
平时默默无闻以老实人形象出现的客房部一名男职工,方才不停刷着“下、贱”“正经女人谁逛网吧啊”“白大经理别忘了自己职位是怎么来的吧”“母狗”诸如此类的话语。
赵青山倒是难得,怒斥发照片的「侠客」:「你脑子被猪狗啃了?工作群是你撒野的地方吗?」
赵青山:「白经理虽然嘴毒了点严厉了点不是人了点,但你这种行为真脏」
赵青山:「@侠客@丛林 散播谣言属于违法行为,咱们群里人数超过500,支持白经理起诉」
等等等等。
此刻,因为喝了药包而持续性腹泻、好不容易吃药调理好的赵青山,握着手机,看着自己发的这些力挺白栀的话语,不由得老脸通红。
把手机放在枕边,他自暴自弃:“刚刚在做噩梦做噩梦……”
不过一秒,他又拿起手机,重新往上翻。
到底还是气,想看看究竟是谁散播的流言——
翻上去后,赵青山惊了。
「侠客」=营销部总经理林念白
「丛林」=林念白
没等赵青山从“林念白看上去文文静静竟是这种人”“怼了集团千金我还能有活路吗”的恍惚中醒过神来,白栀又往群里发消息了。
白栀:「@林念白林经理,比起来用这种方式交流,我更喜欢和你当面谈」
白栀:「我很失望」
林念白没有回应。
她的头像迅速变灰,下线了。
群中一片安静如鸡。
短暂而又漫长的五分钟过去,系统恢复正常,大家又纷纷披上了匿名马甲。
只是这一次,再也没有人敢乱发言了。
不发言是一回事,但方才早就有人偷偷截图做了对比。
尤其是林念白。
林念白来这里不过几天,平日里都是温温柔柔的模样,惯以笑脸示人。谁也想不到,这样的一张脸下,竟藏着这样的心思。
刚刚骂出来的那些话,句句讽刺,一口一个脏字,不堪入目,和她平时表现大相径庭。
之前认为林念白温柔的人,顿时有种房子塌了掉粪坑的感觉。
早些辱骂白栀的人一个个像乌龟缩进了壳子里,开始装死;但这架不住被人和朋友私聊时提起、反复鞭尸。
哪里有绝对的自由?谁能保证自己猛击键盘后造的恶不会反噬到自己身上?
林念白无法接受这个结果,当昵称掉马、自己名字出现在屏幕上时,她尖叫一声,砸掉自己的手机,脸色苍白。
门外的人咳了两声,那声音无比苍老:“念白,你还没睡吗?”
“快啦,妈,”林念白说,“马上。”
她眼睛里还有泪花,没有笑容。
林母又咳了两声,叮嘱:“那你早点睡啊,明天我还得去给顾老先生扫墓……”
窗外明月清晖万里,林念白的房间不大,但塞得满满当当。占据整个衣柜的,清一色的大牌衣裙首饰,有真有高仿,仔细地包好。
林母先前在顾维安家中做保姆,顾维安父母去世后,就专门负责为顾老先生和夫人扫墓、看守陵园。
而这一处房子,还是顾维安父亲在世时,感其孤弱,让她们暂居。
林念白趴在桌上,唇色苍白。
她捂着脸,小声抽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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集体掉马事件次日,白栀再回到公司时,还没养好精神的赵青山眼神复杂地看了她好几眼。
白栀微笑着开例会,例行巡视,抽查客房及卫生管理情况;午饭时,盛助理星星眼地端着餐盘坐在她旁侧,小声说:“白经理,你昨晚可真是帅爆了!”
白栀失笑:“这算什么。”
“这当然算,”盛助理诚恳地说,“我昨天看那些恶臭发言都快吐了,可还是不敢正面硬骂……你真的很酷。”
她竖起了大拇指。
昨晚,这个新来的小助理其实也一直在维护她,只是众口铄金积毁销骨。若不是后面有营销部的刘峰仗义直言,风向也不会这么快转变。
林念白上午没来上班,她请了一天病假。
APP上显示她明天才会销假。
具体真病还是假病,大家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