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褚也曾觉得,自己此生都很难面对和母亲的死亡有关的人或事。
不光是初蘅,就连季正诚,季褚和他也无法再相处。
季褚自然是感激养父的,自己不过是一个弃婴,刚出生便被亲生父母所遗弃,是他让自己成长在温暖开明的家庭之中,让自己享受了十六年前的父母亲情,甚至哪怕自己并非季家骨血,他仍然想要让自己继承家业……可在那难堪的身世被戳破之后,两人终究无法再以从前的方式相处。
季褚从那个他生活了十六年的家中搬了出来,会在逢年过节去看望季正诚,会在季正诚生病时去医院照顾他,甚至在他毕业那年,也依旧邀请了季正诚去观礼,但毫无疑问,两人又的的确确无法再以父子的方式相处。
这些年来,他失去了母亲,失去了父亲,还失去了很多重要的东西。
可从现在开始……他想要重新抓住那些很珍贵的东西。
看着面前的女人,季褚知道,对于当年的事情,比他更耿耿于怀的人,其实是她。
念及此,季褚的眼神柔软了下来,轻声道:“蘅蘅,我——”
他喜欢她,喜欢了很多年,从前喜欢,现在依旧喜欢。
不是什么假结婚,更不是什么各取所需互不干涉,说那些只是怕被她拒绝。
只是没等季褚将话说完,口袋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原本心里鼓着的那股劲儿瞬间就散了,季褚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然后将手机拿出来。
……是宋引。
季褚将电话接起来,点了外放。
宋引的大嗓门响起来——“我刚才去蘅蘅家,里面居然还有别的男人!
那个龟孙子居然还躲在房间里不出来!你说气不气人?!”
初蘅:“……”
季褚:“……”
宋引又问:“你在哪儿啊?怎么不说话?”
季褚面不改色道:“在公司,干嘛?”
宋引叹了口气,“我决定今天就坐车里蹲这个龟孙子了,看他什么时候出来……好无聊啊,你陪我说说话。”
初蘅:“……”
季褚:“……你变态吗?”
“我哪里变态了?”宋引叹了口气,“你又没有亲妹妹,怎么可能理解我的心情?”
季褚沉默了片刻,然后突然转移了话题:“你去年上那个30 under 30的榜单,是花钱的吗?”
“是啊。”面对好友,宋引十分坦然,“只要四十万,还挺便宜的。”
季褚看向面前的初蘅,无声地说:“你看。”
初蘅抿着唇无声地笑了。
不是只要二十万吗?人傻钱多。
初蘅并不经常笑,但其实她笑起来非常好看,每每一笑便仿佛初雪消融。
只是等她笑完,才发现季褚正在不错眼地打量着自己。
她有些不自然地移开了目光。
两人相识这么久,也是到了现在,季褚才发现她这样容易害羞。
她害羞的时候,耳朵尖是红的,像是一只水蜜桃,从顶端洇开来一点粉色,十分动人。
季褚心念一动,突然就想将刚才被宋引那个狗东西打断的事情继续下去。
他上前一步,将面前的女人圈在自己的胸膛和墙壁之间,然后哑声道:
“要不要……测量一下?”
那个方法,目测的话,似乎还是挺准的。
这话立刻叫初蘅想起了自己刚才偷看他手指长度的行为,一时间羞得面红耳赤。
偏偏电话那头的宋引听见了,他立刻吱哇乱叫起来:“测量什么?你在跟哪个女人说话?”
他从没听季褚用过这么温柔的语气和谁说过话!
他知道季褚这狗东西女人缘好得不像话,但他不是都快成和尚了吗?怎么就突然铁树开花了呢?
草草草,今天到底怎么回事?他是月老吗?怎么走哪儿哪儿有情况?!
顿了顿,宋引又大声道:“是你们公司招的那个刚大学毕业的小妹妹?还是给你们公司投钱的那个御姐投资人?靠,不会是你那个房东大姐吧?”
原本正面红耳赤的初蘅一愣。
下一秒,她伸出一根手指,在男人的胸膛上轻轻一推,将他给推开了。
“?”她无声地挑了挑眉,似乎是在等待他的解释。
作者有话要说:基础哥哥需要反思一下,为什么房东大姐没看上别人就看上了你
本章送288个红包哦~超过25字一定有,其他随缘
第56章
一想到房东大姐, 电话那头的宋引显然来了兴致,滔滔不绝——
“我说真的,那个房东大姐对你也太温柔了点吧?家里包了饺子都要送一份来给你尝尝, 有这样的房东吗?我怎么没遇见过?以前我们宿管阿姨都对我爱答不理的。”
“不对呢、不对劲。”顿了顿, 宋引又压低声音道, “咱们这么多年好兄弟, 你别跟哥们犟了,缺钱的话哥们借你,别再对人家房东大姐散发魅力了,人家赚点房租钱也不容易啊。”
季褚知道宋引这个狗东西嘴里吐不出象牙来,也不知道让他再哔哔下去他还要哔哔出个什么来, 因此下一秒,他便当机立断地将电话掐断了。
而此时此刻, 季褚的现任“房东大姐”正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
“……”季褚无语了, 因为不知道该从那句话开始解释。
倒是初蘅先反应过来,她轻咳一声, 然后了然地点点头,“原来……是常规操作。”
看来她不是第一个被散发魅力的房东大姐。
季褚一口气憋在心口, 差点被噎死。
缓了缓,他又一路追着径直往外走的初蘅,解释道:“房东大姐就住楼上, 她儿子在上初中, 有时候会来找我问问作业什么, 所以人家才热情了点……你别听你哥瞎说,我又不是人民币人见人爱。”
一路走到厨房,初蘅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了一口之后, 她才转身看他,“所以,大学毕业小妹妹和御姐投资人也是瞎说?”
季褚再次在心里将宋引骂了千万遍,然后颇为头疼地解释道:“前一个是普通下属,后一个是正常合作伙伴……”
说到这里,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继续说下去。
因为的确是正常得不能再正常的关系,只是从宋狗的狗嘴里说出来,就变得好像是他卖身换房租、换投资、还换大学毕业小妹妹来给他打工……这要他怎么解释?
只是没等季褚想好后面要说的话,初蘅便轻咳一声,然后道:“开玩笑的。”
顿了顿,她又道:“我又不是那种要老公删掉手机里所有女性联系人的变态。”
不过之前她们的研究所里倒的确有一位同事的家属是这样——大概是生怕老公有什么花花肠子,有一次这位家属便趁着老公睡着,将他手机里所有的疑似女性联系人都删了。
而任所长,因为大名叫任海燕,疑似一位风韵犹存的中年美妇,所以也被那位家属一同删掉了。
虽然最后任海燕也没追究这件事,但那位男同事也的确是社会性死亡了一回,被全系统嘲笑了快小半年。
初蘅自认没有那样神经过敏,也不想闹那样的笑话。
只是,她一抬头,却发现面前的季褚正在不错眼地盯着她看,唇角挂着几分促狭的笑容。
看见这么张招蜂引蝶的脸,初蘅的心跳突然就漏了一拍。
她说错话了?为什么要这样看着她笑?
下一秒,季褚便点了点头,一派认真道:“嗯,我知道,蘅蘅是很信任老公的人。”
我又不是那种要老公删掉手机里所有女性联系人的变态……
老公……
救命,她刚才说了些什么……为什么这么自然而然地就说出了这个称呼?!!
初蘅的脸瞬间就红成了个大番茄。
她结结巴巴地试图解释:“我我我……”
只是没等她“我我我”完,季褚便拉过了她的一只手。
初蘅只感觉到手指一凉,等她再低下头时,便看见自己的指间多出了一枚戒指。
初蘅一时间愣住了。
戒指是很简单的素圈,上面的花纹简洁大气,看起来有一些年头了。
季褚握着她的指尖,端详了一番那枚戒指戴在她手上的样子。
末了,他笑笑:“很合适。”
他毕业那年,季正诚千里迢迢飞到波士顿来参加他的毕业典礼,也正是那个时候,季正诚将这一枚戒指交给了他。
“这枚戒指,当初是你奶奶亲手交给你妈的。以后就要你亲自把它给你未来的太太了。”
初蘅只是觉得有些眼熟,但也并不知道这一枚戒指的来历。
她轻轻摸着指间的那个素圈,心念一动,“你刚才……就是去拿这个了?”
“嗯。”季褚点点头,一本正经道,“戴上戒指去,喜糖店才给打折。”
只是等到两个人出去买喜糖时,已经是晚上八点了。
宋引在楼下的车里蹲了一个下午,未果,临走前郁闷地给季褚打了个电话——
“妈的,蹲不到啊,看来这龟孙子是要在这里过夜了。哼哼没关系,我有门禁卡,明天我早上六点再来堵这个龟孙子……走了走了,晚上一起出来喝酒吗?”
可以,他终于等到这个狗东西这句话了。
下一刻,季褚拒绝:“不要。”
宋引长叹一口气,悻悻道:“那算了,我找老婆去。”
挂了电话,季褚看向面前的初蘅。
初蘅放下手中的模具——因为楼下有宋引这个狗东西堵着,再加上为了证明自己在外念书的那些年里、还保留着基本的自理能力,并没有背叛无产阶级,所以初蘅原本是想要烤几块小饼干的。
这下听见宋引在电话那头的话,初蘅便直接拿起手机来,给物业打了个电话:“宋引拿的那张门禁卡,你们给停了吧。”
物业经理有些迟疑:“可是,宋先生他……”
当初那张门禁卡就是宋引屁颠屁颠自己跑去办的,物业的人也都知道宋引的身份,这位他们可是得罪不起。
初蘅知道他们的顾虑,当下便道:“他要是为难你们,你们就让他来找我。”
有了初蘅的保证,物业经理放下心来,“好的,我们这边马上就给您处理。”
一旁的季褚出声道:“蘅蘅。”
初蘅看向他,“?”
季褚指了指玄关处,提醒道:“指纹。”
虽然那狗东西的门禁卡失效了,但若是他用物业的卡刷进了电梯,上楼来照样可以用指纹开门。
初蘅恍然,下一秒,她便直接打开手机APP,将里面宋引的指纹删了。
可以。
季褚无声地笑了笑,这下完美了。
***
初蘅还是按照原定的时间,在假期的最后一天回去的。
季褚原本想要送她,但是被拒绝了。
初蘅解释道:“我们单位的保密级别比较高。”
送她去单位上班这种剧情……基本上不太现实。
平时每次初蘅休假回去的行程安排都要提前报备,所里会安排车子来镇上接人。
其实就连她们具体的工作地点都是不能随便向外透露的,而宋引认识她的领导们,一是因为他曾参加过她们单位的招标,二则是因为裴凝的弟弟裴绍毕业后也进了航天系统工作,所以宋引也就了解得多了一些。
也正因为保密规定,所以初蘅她们单位的人,就连结婚都不能随便结,必须先向单位提申请,等到单位的老师对结婚对象的政审通过之后,才能去领证。
想到领证这件事,初蘅又觉得有些不太好意思。
她轻咳一声,然后道:“我之前让你填的那个表格,你填好发我。我回去之后就打申请……过不了多久就会有人来联系你的。”
“嗯。”季褚点点头,然后又指了指自己手中的纸袋,很严肃地发问道,“这个不带走吗?”
是他们俩人前天去买的喜糖。
初蘅没置办过这些东西,可等到了喜糖店时,还是被价格震惊到了,“这么小一盒两百?”
里面只有几粒糖啊!
导购小姐笑眯眯道:“女士,我们的糖盒都是意大利设计师专门设计的,里面的巧克力也是比利时进口的!婚礼是一辈子最难得的回忆,女人千万不能亏待自己哦。”
当然,初蘅没将对方这一番推销听进去,满脑子都是两百一盒的喜糖。
她记得裴凝结婚的时候就是从这一家买的喜糖,而且规格还比她刚才看的两百一盒的喜糖还要更高级不少。
但季褚显然没法和宋引那个人傻钱多的狗东西比,于是初蘅强行将他给拽走了,“那个,我们走吧。”
季褚哭笑不得:“……”
他发现,对着蘅蘅哭穷卖惨虽然效果拔群,但……她好像也误会了些什么。
见他不说话,初蘅以为他是大男子主义发作死要面子,于是便解释道:“我不太喜欢里面的糖……还是我们自己买礼盒自己装吧。”
和老婆一起回家做手工……这听起来倒十分不错。
于是季褚便很痛快地表示了赞同。
当然,想象中两人一起做手工的浪漫场景并不存在。
初蘅在学校的时候push自己,工作了之后push自己和下属,就连装个喜糖盒子也要push老公。
每每季褚想要和她说话,她便会一脸严肃地提醒他:“你不要分心,专心做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