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蘅轻哼一声,然后简短道:“我不。”
任所长皱眉,没明白她什么意思。
下一秒,初蘅又继续道:“换成你,你会乖乖听话不甩脸子吗?”
任所长轻咳一声:“……”
当然不会。
任所长虽然平日里为人和气,对着下属也极其护短,但都是能干到副院长的人精了,怎么可能是任人欺负的小白莲?
好好的主任位子,被突然来的空降兵占了,谁能咽得下这口气啊?
要是不闹闹脾气,那真的是要被人当成沙包捶了。
沉吟半晌,然后初蘅看向了面前的任海燕,半点不客气道:“我要请假。”
一听她这话,任所长立刻笑眯眯道:“哟,之前不是怎么劝你休息都不休息的吗?”
初蘅轻哼了一声,然后补充道:“先请一个月。”
她先前攒下的那么多调休单子,如今总算是派上用场了。
见她来真的,任所长脸上也微微地收敛了笑意,认真道:“那你要想清楚。”
新领导还未上任,初蘅这里便直接请上了一个月的假,瞎子都知道她这是要给新领导一个下马威。
给下马威倒是不要紧,但就怕玩脱了。
任所长看向她,意味深长道:“一个月的时间,足够他找到人来取代你了。”
新来的所长和主任,自然是要扶植属于自己的势力。
初蘅这样一请假就请假一个月,会有两个后果:
其一,新来的空降领导顺利找到其他可以干活的人,对方趁着这一个月的时间,顺势接手原来在初蘅手上的全部项目。
这样的话,初蘅就算是彻底玩脱了。
其二,则是新领导发现根本找不到人来替代初蘅在项目里的位置,想要项目继续,就必须等她回来。
这样一来的话,自然就是初蘅掌握了主动权。
当然,初蘅并非意气用事的二傻子。
她老大不高兴地撇了撇嘴角,然后又看向老任,道:“明屹要辞职回学校去读书了……哼,我看他们去找谁来接手这项目。”
任所长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人家明屹的辞职报告是偷偷打的,她和明屹之间向来是水火不容,怎么现在又知道人家要辞职了?
顿几秒,任所长反应过来,“没看出来啊,你家那小白脸还挺能给你刺探情报的……啧啧。”
等出了海燕的办公室,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初蘅发现季褚也在。
一群人正在聊天。
娄湃问季褚:“季总,你都在我们这儿待半个月了,公司的其他业务不用管吗?我们这个项目是不是占用你太多时间了啊?”
季褚看一眼刚进门的初蘅,然后泰然自若道:“江总不是已经回去了吗?公司的其他事情有江总处理……这边项目的数据量大,我怕小秦处理起来没经验,还是我在这儿多看着一阵子。”
初蘅坐回到工位上,闷不吭声地整理着自己桌上的各种资料。
而季褚见她来了,便也心照不宣地、十分默契地先离开了。
他出去后,初蘅的手机上立刻收到一条消息——
【蘅蘅,到底什么时候可以公开?憋死我了。】
初蘅对着那条信息看了好几秒,心里想着的是:
不如就趁着自己要请假的这个契机,直接将结婚的事公开算了,到时候请假也可以说是去度蜜月了。
将来万一真的在新领导面前玩脱了,还有个借口能圆回来。
初蘅将手机放下来,轻咳一声,刚想要开口,谁知道她们办公室里的娄湃,突然就压低声音开口了:“你们刚才看到了没?”
边瑶的声音里有一些伤心,弱弱道:“……看到了。”
初蘅奇怪,“看到什么?”
娄湃小声道:“刚才那个季总,他脖子上被挠了好几道。”
初蘅刚喝下的一口水差点喷出来,咳嗽咳个不停:“咳咳咳!”
边瑶赶紧给她拿了纸巾过来,又帮她拍着背。
娄湃也痛心疾首道:“蘅姐,你也很惊讶是不是?没想到这个季总居然这么人面兽心!”
边瑶还是觉得有些不能接受。
“说不定、说不定是他自己挠的呢。”
季师兄看起来明明就是一个那么爱太太爱家庭的好男人,怎么现在会背着老婆在外面乱搞呢?
娄湃叹了口气:“小边你懂什么?他自己又没指甲,男人的手怎么可能挠成那样?”
蹲了顿,娄湃又神秘道:“你刚才没看见吗,他衣领最下面,就锁骨那儿,有草莓……啧啧,这季总的体力也太好了,胳膊断了一条还能搞得女方□□的。”
听见这一番话,初蘅颇有几分心虚地捂住了自己的脖子。
她昨天晚上的时候便发现了自己脖子上的那一枚枚暧昧的红痕,所以今天特意挑了一件高领衫穿上。
至于季褚,他这回来,也没带太多衣服,她本来昨晚就帮他打好了领带遮,谁想到等到今天这人自己穿衣服,还是没能遮住。
初蘅觉得,这误会实在是有些闹大了。
虽然说有些羞耻,但夫妻之间这种事也很正常的吧?
她轻咳一声,觉得还不如就趁现在认了吧。
只是没等她说话,娄湃又看向了边瑶,提醒道——
“小边,我看你最好当心点……这个季总速度也太快了,才来咱们这儿半个月就出上轨了,我看多半就是骗你这种单纯无知小妹妹的,哼哼……所以说啊,长得帅的男人,身边的诱惑实在是太多了。”
边瑶想想便觉得伤心:“两天用了三盒……这也太过分了吧。好替他老婆不值呜呜呜……”
原本初蘅鼓起勇气酝酿的一肚子的话,听见“三盒”这两个字,瞬间又憋回去了。
这回不用问其他人,初蘅心里清楚,“三盒”指的是什么。
先前在招待所房间里的时候,这人找前台一口气要了三盒套子。
要了三盒这也就罢了,偏偏周六晚上的时候,这人便将那三盒都用完了。
这人原本还想要找前台要,结果是被初蘅给拦住了。
初蘅知道这里的人情圈子太小,招待所里有什么风吹草动都要传得整个基地都知道。
虽然她来他房间时前台没人,但这人一口气要了三盒套子,用完三盒还要继续要……这样的大新闻绝对会传遍整个基地。
于是初蘅便让他自己穿好衣服,出了招待所去外面的小卖部买去了。
可谁知道……如今这一桩艳闻还是传遍了整个基地。
原本憋了满肚子话想说的初蘅,此刻也偃旗息鼓了。
公开的事情,还是缓缓再说吧……起码等他们忘掉三盒的事情。
***
初蘅的假期从本周五开始。
而为了避免旁人产生不必要的联想,在她休假的两天之前,季褚便提前回北京了。
当然,季褚没有直接回北京,而是在西京住了两天,等她来了之后,两人坐的是同一班回北京的飞机。
虽然不知道老婆好端端的为什么又休假了,但季褚还是很开心。
这回回去,两人正好将证给领了,免得他每天提心吊胆,处处要提防着觊觎他老婆的王八蛋。
等到飞机降落了,两人正打算先回家,却不料在出口处看见了一个人。
是季正诚。
当年的那件事发生了以后,这是十二年来,初蘅第一次见他。
和她印象里那个意气风发的季先生不同,如今的季正诚,不过是五十出头的年纪,可却是华发早生。
虽然他的头发还是一丝不苟地梳着,可鬓角的头发却是全白了,整个人瘦得脸颊深深地凹陷了进去,半点没有从前的影子。
看着季褚和初蘅,季正诚笑了——那笑容里带了一点极隐秘的讨好,初蘅读得出来。
他看向季褚,开口道:“你之前打电话回来,说要用户口本……既然都是要结婚的人了,你们俩先回家陪爸爸吃顿饭吧,到时候正好把户口本给你们。”
作者有话要说:顺便说一下,本文里的六院九院十三所一系列,全是架空,和现实没有任何对应哈~
第67章
大概是没有做好准备, 突然面对上季正诚,季褚的脸上有几分尴尬。
倒是初蘅,作为一个局外人, 她看出来这父子两人相处时的不自然,当下也没说什么,只是看向季正诚,笑道:
“既然有现成的, 正好我们不用回家做了。”
一听初蘅这话, 季正诚的眼中流露出了明显的喜色。
他伸手就接过了季褚手中的行李手推车, “那走吧, 车子就在外面等。”
季褚愣了愣, 下意识转头看向一旁的初蘅。
初蘅轻轻拍了拍他的胳膊,眼神平静且温柔。
季褚定了定心神,然后转过头,将行李手推车从季正诚手中抢了回来。
他的声音还是有些紧绷:“……我来吧。”
就这样,三个人一齐回到了季家。
***
平心而论, 十二年前离开这个地方时,初蘅的心中是愤怒的。
她愤怒于季正诚因为一个误会,能对一个十六岁的少年下那样的狠手。
可除了□□上的伤害之外,可令人难以忍受的是精神上的伤害。
季正诚告诉他, 你是不被爱的,你只不过是一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当初被我捡回家来, 只是为了安慰妻子, 不能让她承受丧子之痛。
现在她不在了,所以你唯一的利用价值也没有了。
当年的季正诚未必真的是这样想。
可他愤怒、伤心,他的一腔情绪需要发泄, 所以便选择了最伤人的话来说。
当初的初蘅同样生气、愤怒,可再见到如今的季正诚,她没想到,不过十二年的时间,他的头发便已经全白了。
其他人似乎都已经逐渐走出了原来的阴霾,唯有他还留在旧日阴影中。
这些年来,他承受了些什么,又经历了什么,没有人能说得清楚。
车子一路开到季家的别墅,车内的三人一路无言。
一下车,季褚便跟直接去楼上了。
这些年来,在他为数不多的每次回家里,做的第一件事永远都是去给母亲上香。
初蘅没有和他一起去。
因为她怕自己会忍不住哭。
她就站在院子里,看着这个她曾短暂生活过的地方的一草一木。
十二年了,可花园里的花还保持着当年褚晓在的时候的模样:雏菊、风信子、郁金香……每一样花都一模一样。
等到初蘅看清正在花园里忙活的园丁时,就更加惊讶了。
先前给季正诚开车的司机,便是当年季家的司机。
初蘅原本以为这只是巧合,可到了此刻她才突然发现——
不光是司机,连带着家里的园丁、保姆、甚至厨师,都是十二年前就待在季家的老人。
初蘅的眼睛有些泛酸。
是啊,她早知道的,见到此情此景她已经想要流泪了,更别说是见到褚阿姨的牌位了。
初蘅侧过脸,轻轻地吸了吸鼻子。
这一侧脸,她便看见了站在远处的朱秀丽。
朱秀丽还待在季家工作,头发也已经有些白了,不过脸上的皱纹倒是没有几条。
看见初蘅,朱秀丽先是惊讶,然后又渐渐地红了眼睛。
她站得远远的,脸上带了几分犹豫之色,大概是也不确定要不要叫初蘅。
所以初蘅先开口了:“朱阿姨。”
说着便朝她走去。
朱秀丽忍不住拉着她的手摸了摸,声音里带了一点哽咽:“蘅蘅是真的变成大姑娘了……越长越漂亮了。”
初蘅笑了笑,然后问:“您身体还好吗?”
哪怕后来被奶奶接回去了,可初蘅始终还是记得当年朱阿姨对自己的关心和照顾的。
只是当初家里的老房子早就卖了,所以后来的这些年里,初蘅也始终没有机会再和她见面。
看见她们俩说话,季正诚倒是很高兴的样子——其实家里人都知道,一年到头下来,他少有这样高兴的时刻。
季正诚说:“朱姐,别在外面站着了,一起来吃饭吧。”
朱秀丽大概是还有些想要推辞,但初蘅将她拉进来了,轻声道:“朱阿姨,正好,好久没和您说话了。”
大概是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初蘅,所以今天的朱秀丽也是格外的唠叨——
“杜昊已经工作好几年了,去年结婚的……我们家在家属院的老房子也卖了,添了点钱,买了一套三居室。”
“其实我现在有退休金,杜昊自己也赚钱了。他们父子俩总是劝我别这么辛苦了,但我……哎,我看着先生这样,真的不忍心。”
其实这个家里的主人家,从当初的三个人,变成了如今只有季正诚一个人,本来是用不了这么多司机佣人和厨师的。
可季正诚还是将当年家里的这些人一直都留了下来。
朱秀丽也曾经提过一次辞职,说是自己的身体也没有从前好了,如今有了退休金,家里的条件也宽裕了许多,可以不打这份工了。
可谁知道,季正诚听她这样说后,立马将她的工资给提了一倍,又特意和管家说了,往后她在这个家里不用干活,觉得难受了可以随时休息。
说到这里,朱秀丽也长长地叹了口气。
“我们都知道先生为什么这样。太太没了,季褚也走了,只剩下他一个人……这个家都不成家了。可能看到我们这些老人,他心里能觉得好受些吧。”
已经走远的他挽回不了,所以他便极力留住还能留住的。
听见朱秀丽这样说,初蘅下意识地转头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