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母她善良又疼人——黎青燃
时间:2021-01-27 08:56:01

  “它给你设下既定的痛苦,让你遭受它准备的磨难,就为了把你塑造成它希望的巨门星君的样子……”
  纸人走近思薇两步,仰着头以一副孩子的面容,天真无邪地看着她:“就像训练一条狗。”
  思薇攥紧拳头,拔出剑指着纸人:“你给我闭嘴。”
  纸人僵硬地笑出声来,他悠然地迎着思薇的剑,慢慢说道:“狗并没有察觉自己被驯化,把看家护院当成天性,却不知道它真正的天性是狼。”
  “看看你们,天机星君,荧惑灾星还有你,你们明明是狼,为什么要像狗一样活着?”
  思薇气愤地抬手将那纸人拦腰斩断,他僵硬的笑声仍然在空中不断回荡,戏谑而疯狂。
  此时此时,储光殿外的白帝城中,夜幕降临却是一片灯火通明,人们紧张地对峙着。
  雎安站在即熙身前,他们二人被白帝城众人团团包围在其中,白帝城百姓门拿着火把刀剑,虎视眈眈地看着他们。
  即熙扒着雎安的肩膀,探出头来说道:“都跟你们说了八百遍了,这人不是白帝,更不是神仙,他就是个普通人,是个戏班里唱戏的。”
  “住嘴!你胆敢冲撞白帝,还在此处大放厥词!”一个举剑的汉子嚷道。
  民众们纷纷附和,此起彼伏的叫骂包围了即熙和雎安,熊熊怒火呈燎原之势,即熙叹息一声。
  这场景可真是太熟悉了。怎么她换个身体换个身份遇到的这些破事却一点儿不变呢?
  韩想容站在两边人之间,神色为难而犹豫,她说道:“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她的兄长站在白帝城百姓之中,气急地叫嚷:“韩想容!你在干什么,你快给我过来!”
  韩想容紧皱眉头,无奈而愤怒地喊道:“哥!”
  “想容。”雎安发话了,他平静而温和地说道:“多谢,你不必护着我们。你和你兄长以后还要在白帝城生活。”
  韩想容转头看向雎安,眼神流露出犹豫和困惑,她说:“师兄,你相信她的说辞吗?她说白帝出身梁州的一个小戏班,可是她是江南人,从小就是有名的大家闺秀,从未听说她离开江南千里迢迢来过梁州。她究竟是怎么见到这个所谓的梁州戏班的?”
  即熙心想这事儿她还真没法解释。
  韩想容一时没注意喊了雎安师兄,她兄长听见立刻反应过来,高声喊道:“想容的师兄……这两个是星卿宫的人!”
  人群中传来恍然大悟的声音,愤怒之情越发炽烈,有人提起之前来过白帝城的巨门星君,他们必定看不过去白帝城百姓不尊星卿宫而尊白帝,于是是串通一气,趁着白帝神力受损,一明一暗中伤白帝。
  即熙挖挖耳朵,漫不经心道:“依我看,我们在这里也吵不出个结果,不如我这就去储光殿,闯了这所谓白帝尊上的结界把他揪出来,我们当面对质不就好了?”
  她此言一出,人群便炸了锅。
  “你居然如此放肆!”
  “储光殿是什么地方!我们绝不允许你踏入半步!”
  “滚出白帝城!这里不欢迎你们!”
  人们纷纷叫骂着围过来,颇有刀剑相加的架势。雎安额际的星图穿透遮盖的粉膏光芒大盛,他握着剑举在身前,剑并未出鞘,但已经随着星图荡起强烈的灵气,剑身散发出远超灯火的明亮光芒。
  剑穗随风飘荡,如同荡漾在一片银白的灵气湖泊中。
  这样的架势就足以震慑住大多数普通百姓,若是有点修为的人就更应该明白眼前这个人功力多么深厚,不可招惹。
  周围的百姓一时间有些畏惧退缩。
  即熙有恃无恐地站出来活动筋骨,微微一笑:“说得好像你们拦得住我似的。”
  说罢她一个健步冲入人海,借着几个人的肩膀跃起,笑道:“我来让你们把白帝尊上看个分明。”
  雎安身上的灵气一奔向即熙,莹莹发亮如同一条路,眼看她就踏着路向储光殿飞去,人群中突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你们要伤害白帝尊上,就踏着我的尸体去吧!”
  那年逾古稀的老人满头白发,颤颤巍巍地夺过旁边小伙儿手里的刀,就朝自己脖子挥过去。
  雎安微微皱眉,老人手里的刀就被灵气震落。
  似乎反应过来似的,许多人把手中的刀剑指向自己。
  “就算你们杀害白帝,我们也不会信你们的!”
  “你们得不到人心的!”
  “你们要伤他,就先从我们的尸体上踩过去!这里就算变成空城,也不会背弃目神白帝!”
  那些火光和剑光交相辉映,那些剑光指着无数脆弱的肚腹脖颈,人们被光芒照亮的眼睛愤怒得发红,如同一片灼灼的直刺人心的海洋。
  雎安举着剑的手缓缓放下,他唤道:“即熙,回来罢。”
  早已停下脚步的即熙默默凝视着人群,回到雎安身边,落在方才那个想要自尽的老人面前。
  她冷冷地看着那老人,看着他苍老混浊,似有激愤泪水的眼睛。即熙轻轻一笑,她捡起落在地上的刀,塞进老人手里,老人拿不住,她便帮他握好。
  “好一个以命相胁,就你们有命,就你们会死是怎么着?是不是只要你们死了就是有理,我就得让着你们?这就是你们最喜欢的伎俩,装成弱者再把自己当成英雄,把愚蠢当牺牲?”即熙笑眯眯地拍拍那老者的肩膀,把他手里的刀对准自己。
  “就算你们杀了我,就算你们把全天下不信白帝的人,说白帝坏话的人都杀了,他也依然是个冒牌货,是个伪神!是你们一厢情愿的心魔!”
  “你们若还要继续执迷不悟,还要继续信他,就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吧!”
  即熙把他们的话全数还给他,然后扶着老人的肩膀上前一步,老人猝不及防地看着自己的刀穿透即熙的肚腹,血顺着血槽染红了他的手。
  老人惊叫一声松开刀柄,连连后退摔倒在地。周围所有举着刀剑的百姓都惊呆了,四下里一片死一样的安静,只有火把还在熊熊燃烧着。
  即熙的腹部插着刀,向后倒去落在雎安的怀里,她仿佛感觉不到疼似的,笑容明艳地从周围围观的百姓脸上一一看过去。
  “怎么样,逼死人的感觉很不错?这就是你们的神一直教你们做的事情。他是恶神,你们就是恶徒。”
  她抬起手指,指向惊恐不安的人群:“你们每一个人,全都是。”
  然后她高悬的手指顿了顿,落在地上,她的脸转向雎安的怀抱,悄无声息。
  雎安沉默着,一言不发。然后他左手放在即熙的头下,右手将她抱起。她便被他圈在怀抱里,胳膊无力地垂落。
  他背着剑,抱着即熙往城外走去,刚刚还拥挤着喊打喊杀的人群默默让开道路,他们面面相觑,不能理解刚刚发生了什么。
  雎安就这样抱着即熙在众人的注视下一路走出了城外,消失在人们的视线里。
  “他们都这样了……白帝不会真的……”
  “别瞎说!别被他们骗了!”
  依稀传来这样的对话声。
  待走出城外,走到空阔无人的郊野时,那一直在雎安怀里寂静无声的姑娘突然伸出手抱住了他的脖子,嘻嘻笑道:“我刚刚要是再吐一口血会不会更逼真?这可真是出了一口恶气!非要做个绝的才能让他们醒醒。”
  她从怀里拿出一个被刺破的纸人,那截断刀应声落在地上,她的肚腹安然无恙,并没有任何伤口。
  雎安长长地叹息一声,抵着她的额头说道:“你刚刚把我吓到了。”
  虽然只有一瞬间,他就意识到她在演戏。
  即熙哈哈笑起来,她搂着雎安的脖子不放手,晃着腿道:“不会吧,我虽然是个短命鬼,但也不至于被这种老家伙手里的破铜烂铁杀死吧!”
  雎安微微皱眉,他把她放下来,眼眸深深映着月光。
  “不要这么说。”
  即熙愣了愣,她回想自己的话,难不成是因为她说自己短命鬼?于是她有些小心地说:“但是我确实……”
  “走吧,我们得去储光殿,冰糖还在等我们。”雎安少见地打断了即熙的话,转身向城里走去。
  即熙应下,她走上前去走在雎安身边,正在犹豫该不该道歉讨饶的时候,她的手被雎安握住了。
  他修长的指节,因为常年用剑有了薄茧,触感温暖粗糙,一根根手指嵌得严丝合缝,十指相扣,把她的手握得很紧很紧。
  仿佛怕她丢了一般。
  即熙笑起来,心知不用讨饶了,便也紧紧地握住了雎安的手。
  有句老话怎么说的来着,“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说得真不错。
 
 
第74章 神仙
  储光殿里, 纸人被思薇拦腰斩断之后,池塘水面上密室里的画面便消失不见。商白虞有些不安地等待了一会儿,试探着小声喊道:“大人?魔主大人?星君尊上?”
  皆无回音。
  商白虞更加忧虑, 他不知道魔主大人听见了多少,有没有听见他打算偷偷把巨门星君放出来。
  又或者魔主大人并不关心此事?这些年他总是来无影去无踪, 商白虞完全无法揣测他的心思。
  他在原地发了一会儿呆, 依稀听见宫殿外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似乎是在叫骂讨伐什么。商白虞回过神来,心想大概是人们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来找他算账了。
  他们进不了结界……但是一个失去威信的假神,对于魔主大人来说也就没有利用价值了,他会被如何处置呢?
  商白虞看了一眼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到他身边的白狼,抱住它的脖子说:“谢谢你,你也走罢。”
  然后他站起身来, 理好身上华丽高贵的衣服,梳好头发戴上发冠, 然后慢慢地走出宫殿大门, 走到八十一级台阶的边缘, 往下看去。
  台阶上还铺着红毯, 他今天便沿着红毯走到结界的边缘, 遇见了那个戳穿他身份的人。
  他的戏迷。
  商白虞肃穆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幸福的笑容。他看着台下一片举着火把, 手里还拿着刀剑的人们,整整衣领平静地走下去, 就像他这些年伪装的那样清傲高洁, 遗世独立。
  随着他走下台阶的步子,那些百姓们却突然纷纷拜倒,呼喊着白帝尊上, 声音竟然是喜悦的。
  “白帝尊上知道那些人说的全是谎话,于是现身要我们安心!”
  依稀有人这么说道。
  商白虞愣了愣,往下走的步子就停住了。
  “白帝尊上不要担心!污蔑您身份的贼子已经被我们就地正法!”
  “我们绝不会让任何人伤害您!”
  跪倒在宫外的百姓们中传来这样的声音,商白虞呆立当场,脑海里一片空白,仿佛听不懂百姓们在说什么。
  就地正法。
  他没有被戳穿身份。
  可他的戏迷被杀了。
  从来没有过的,第一次出现的,他仅有的一个戏迷,记得商白虞的人,被杀了。
  商白虞眼中那些火把的火光,人们喜悦的眼睛,白帝城中的万家灯火,渐渐模糊而无法分辨。那些鲜红的,炽烈的,不知道是爱他之人捧出的心脏,还是蟒蛇张开的血盆大口。
  他往后退了两步,然后转过身没命地沿着台阶朝宫殿跑回去,他觉得恐惧,恐惧到浑身颤抖,但是却不知道自己在恐惧什么。
  他是被深爱被铭记被需要的,这就是他一直渴望的,魔主找到他时他毫不犹豫就答应了,为何他会如此恐惧。
  甚至于绝望。
  商白虞急促地喘息着停下脚步,抬起头看着自己面前巍峨的宫殿,仙境一般美丽的花园和陈设,堆积如山的礼物。
  他蓦然拿起一个包装精美的玉像,不管不顾地砸在地上,碎成一地碎片。他疯狂地把那些礼物摔坏,毁掉,待白石铺就的地面上满是礼物的残骸时,他捂住自己的头,慢慢蹲在地上痛哭流涕。
  白帝城尊贵的神,倒在一地碎片上,如同最软弱无力的凡人一般嚎啕大哭。
  夜深人静,原本拥挤在街上的人群渐渐散去,从白天持续到夜幕降临的那场骚乱已经平息。这对于白帝城人来说是个好日子,虽然有些不愉快的插曲,但是白帝尊上两次走出储光殿来到人们面前,这实在是少见的盛事。
  即熙和雎安用了障眼法隐匿了身形,在白帝城安静的街道上往储光殿走去,这次再没人阻挡他们了。
  “就算商白虞承认了他是假的,这里的人会不会还说我们胁迫他?”即熙拉着雎安的手,转过头看向他。
  雎安想了想,回答道:“很有可能。”
  即熙长长地叹息一声,转过头去却冷不丁地看见了韩想容,她站在街边愣了愣地看着他们,目光再落在他们相握的手上。
  像韩想容这样修为不错的人,能够看出来刚刚那场闹剧只是演戏,也能看穿他们身上这简单的隐身术。
  她难以理解地盯着他们交缠的手指,眼神迷茫而不可置信。直到她的兄长喊她的名字,带着怒气地说道:“韩想容!你穿得那么少还站在风口,是上赶着要生病吗?你在看什么?”
  那个高大的汉子从屋子里跑出来,韩想容回过神来,立刻转身对她兄长说:“没什么,我这就回去了。”
  说罢便推着她兄长走回客栈里,踏入房门时她脚步顿了顿,似乎想要回头看看即熙和雎安,却最终是没有。
  即熙想,对于想容师姐来说家人终归是最重要的,她兄长嘴上没有一句好话,但心里有她这个妹妹。
  这样也挺好的。
  待雎安和即熙来到储光殿偏僻角落的结界边时,冰糖已经在结界里等着了。它十分无聊地用爪子在地上拍虫子,看见他们走过来,喉咙里发出呼噜呼噜的不满声。
  雎安微微一笑,他向结界那边走近两步,唤道:“冰糖。”
  冰糖低声回应了他。
  雎安抬起右手,中指食指并拢放于眉间,他额头上的星图就开始莹莹发亮,如同星辰。
  他早些时候留在冰糖身上的符咒就开始显露出银色的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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