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晓得了。”
没过几天,许盈在网上看到消息,许周集团重新改回了原来的名字。
她嗤笑。
时光过得飞快,转眼间两个月就过去了。
最近有部电视剧很火,讲的是关于主角重生的故事。
许盈想到了她的重生。
她再一次来到那片海。
凉凉的海风和腥味割裂着她的皮肤。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重生,但她此刻却如此地感谢大海。
她想,她在海里重生,大约是大海给了她第二次生命。
所以尽管她对大海有创伤后应激障碍,她仍然想来到这里,对大海说一声谢谢。
“姐姐?”
一道熟悉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
许盈偏过身。
是路一阳。
他变了很多,眉宇间的朝气消散,萦绕着些许的颓靡,仿佛一颗被乌云罩住的太阳。
自从拒绝他的表白后,她就没再见过他。
此时忽然遇到,她有些许的尴尬。她说:“好巧。”
他笑了笑,似乎是看出她的尴尬和不自在。他洒脱道说:“姐姐,虽然你拒绝了我,但我们还是朋友,是吗?”
许盈颔首。
他笑出一口白牙,“那咱们还和以前一样,你不用觉得不自在。”
他笑容灿烂,眼睛亮晶晶的,太阳上的乌云被拨开,他又恢复了以前充满朝气阳光的样子。
许盈心里一松,她回以一笑。
路一阳坐到沙滩上,单腿屈起,他说:“姐姐,坐呀。”
许盈坐到旁边。
他的话通过海风传到她耳边,“姐姐,这是我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呢,你还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吗?”
“记得。”
“我当时觉得奇怪,你怎么躺在那儿淋雨,还把你认成了学生。你当时说你三十多岁,可吓死我了。”
回忆起当时,许盈收了收下巴。
已经是一年多以前的事了。可她的记忆仍然如此清晰。她记得当时自己的震惊,自己的喜悦,自己的激动兴奋。
顺带着又记起这一年多以来的愤怒,报复,以及最后周奶奶的死亡。
发现许盈神色晦暗下去,路一阳眼珠一转,随即大叫起来。
一边大叫一边往旁边躲避开。
“你怎么了?”许盈忙道。
路一阳快哭出来,指着沙滩,“有蚂蚁!有蚂蚁!”
许盈一怔,“你怕蚂蚁?”
“嗯嗯!”路一阳如临大敌,极具喜感地猫着腰。
“噗嗤……”许盈没忍住,笑了出来。
她笑得很大声,耳边碎发随风扬起,眼角眉梢都是笑意。
路一阳看她眉眼间的晦暗散去,他悄悄低下头,弯了弯唇角。
不远处,周衍看着笑地前仰后合的许盈,又看了看路一阳。
最后,他一瘸一拐地离开。
海风吹着孤寂他的背影,似要将他吹走,他稳住拐杖,颤颤巍巍,一瘸一拐地走远。
周衍进小院的时候,一个奔跑的人影撞到了他。
“对不起!”少女清脆的声音传过来。
目光触及少女的面容时,周衍浑身一僵。
“阿盈……”他颤颤出声。
眼前的少女和许盈很像。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少女说。
听到她的声音,周衍回过神。
她不是阿盈,声音不一样,神韵不一样,只是五官过于相似。
周衍清醒过来。
他冷淡到近乎冷漠,没有理会少女,进了小院。
进了小院后,他喉头一哽,眼尾逐渐泛红。
他想起从前把阿盈当做别人到时候。那时失去沈蔓绿时他尚能把别人当做她。
可如今,他知道自己有多可笑。
谁也代替不了阿盈。谁也不能。
他小心地捧起红色蔷薇,一动不动地凝视着。
脑海里是许盈在海边笑得灿烂的画面。
大抵,这世上最生不如死的事情便是明明还爱着,却要假装不爱。
他用手掌盖住面颊,喉结滚动着,发出破碎痛苦的声音。可是他再也流不出一滴眼泪。
九月二十二日。
周衍的生日。
周衍孤零零地坐在蛋糕前。
他头发泛着白,长期的失眠,食欲不振,药物使用过度,再加上身体机能地逐步毁坏,他被折磨地像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人。
他把蜡烛插在蛋糕上。
他记得,去年过生日的时候,阿盈给他做了一个很大的蛋糕。
烛光里,他与她十指相扣,他许愿,以后能一直和阿盈和奶奶一起过生日。
他记得阿盈给他做的蛋糕的模样,桌子上的蛋糕和她当初做的一模一样。
他点燃蜡烛。
烛光朦胧里,他仿佛看见了阿盈,仿佛看见了奶奶。
他笑出了泪光。
奶奶说,九月二十二日生人,少年多苦,最终会苦尽甘来。
可是他知道,九月二十二日生人,不仅会少年多苦,不会苦尽甘来,还会生别离,求不得,放不下。
他含着泪光吹灭蜡烛。
蜡烛熄灭,他听到斜前方有什么掉了下来。
是他和阿盈的婚纱照。
他杵着拐杖,踉跄着去捡婚纱照。
他小心珍惜地擦干净婚纱照,然后般了凳子过来。
他站到凳子上,小心地把巨大的婚纱照重新挂到墙上去。
挂好后,他摸摸照片里许盈的面庞。
要下去的时候,不妨凳子一晃,他左腿找不到平衡,砰地一下摔下来。
后脑勺重重地摔到地上,他呼吸有一瞬间的停滞。
下一秒,他彻底失去了意识。
周衍在一片嘈杂里醒来。他昏昏沉沉地抬起头,蓦地震住。
教室,座椅,同学。
他用力咬自己的手。
很疼。
他呆愣住,视野里出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白白胖胖的少女戴着眼镜,笑吟吟地吃着雪糕。
噼里啪啦,桌子上书本掉落,他急速推开桌椅,奔到少女面前。
他站在她面前,死死地盯住她。
许盈一脸懵逼地问:“你,你有事吗?”
他只看着她,双目逐渐泛红,然后流下眼泪。
教室里安静下来。
所有人都把注意力放到了讲台上。
讲台上,少年流着泪,死死地盯着少女,少女则一脸茫然。
直到上课铃响起,班长拉着周衍回到课桌。
回到了座位,周衍仍然死死盯着许盈流泪。
哭着哭着,他笑了起来。
他盖住眼睛,笑了起来。
他回到了过去。
回到了阿盈已经喜欢上他,而他还没和沈蔓绿在一起的时候。
一下课,他极速奔向许盈,“阿……我有话和你说。”
许盈放下笔,跟着他去了走廊。
无人的角落里,他没有片刻犹豫,“阿盈,我喜欢你。”怕吓到她,他只能说喜欢。
惊讶过后,许盈的脸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啊……这……”
他握住她的双手,“我喜欢你,阿盈。”
她沉默了好一阵,然后羞红着脸,用小指勾住了他的手。
周衍猝不及防地抱起她,在她的惊呼声里转了一圈。
他大笑,他终于知道,原来所谓的少年多苦,苦尽甘来,甘来在这里,在这一世。
周衍猝地醒来。
眼帘缓慢地开合了一下,他苦笑,“原来是梦啊。”
他躺在地上,闻到从后脑勺流出来的血的味道。他仰视着已经挂好的婚纱照。
他能感受到生命在体。内流逝。
这样死了也好,他想。
突然,他一僵。
他不能死,万一他死了,阿盈可能会对他的恨意减少会缺失!
就算只是他自作多情,他的死不能撼动阿盈的恨意,他也不敢冒险。
他用力挣扎,想要爬到桌边去拿手机。
可是他太疼了,他没有力气了。
他用尽全力,爬着去拿手机,蜿蜒的血迹流成河。
马上就要拿到手机了,他忍着痛往前挪动。
在即将碰到手机的时候,他的手垂了下来,落在了血里,溅起一阵血花。
周衍,死于三十五岁生日。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周衍啊,幼年丧父,少年丧母,中年奶奶去世,自己死于三十五岁。他这一生就短暂地快乐过那么一点点时光。哎。后期虐男虐着虐着,把自己给虐到了,稀里哗啦地泪,一边流泪一边写,我太南了我。
正文完结了,还有番外,番外包括沈蔓绿的番外。其实沈蔓绿也是惨的一批的人。好像整个文里就没有不惨的……小太阳路一阳嘛,其实也惨,谁也不晓知道他能不能和盈盈在一起。
不想看番外的可以戳我专栏看看其它文儿,还有其它预收 ̄PS:[生别离,求不得,放不下]出自《大涅盘经-第十二》。
第80章
“沈蔓绿。”
有人在叫自己。沈蔓绿回头,看到抱着练习册的许盈。
许盈说:“这是周衍的班费,你帮着给一下。”
“好的。”沈蔓绿颔首。
说了声谢谢,许盈快步跑出教室。
沈蔓绿上讲台把钱递给班长,“这是周衍的班费。”
“ok。”班长记下名字。
“还有,”沈蔓绿喉咙动了动,缄默良久,她说,“是……许盈帮他交的。”
“嗯嗯。”班长随意应了声。沈蔓绿转身走下讲台,她不着痕迹地瞥向周衍。
眸子里闪过各种情绪,最终,她咽下口中苦意,垂下睫毛帘盖住眼里的情绪。
周衍走到了在清点班费的班长跟前。他绷着下颌,“我的班费——”
“哦,我知道你的班费交了。”班长说。
“……我交了?”
“刚才许盈不是给你交了吗?”
“是不是弄错了?”
“没有啊,刚刚她交钱的时候说那是你的班费。”
沉默片刻,周衍嗯了一声。他偏了偏脑袋,视线落在许盈身上。
许盈从教师办公室跑回来,气喘吁吁地拧开水杯盖子,咕噜咕噜地灌水。
萦绕在少女周围的朦朦胧胧的雾气散开,周衍第一次看清楚许盈的模样。
白白胖胖,带着眼镜。周衍低下了头。
次日,许盈在课桌里发现了一百块钱。
她惊讶。
这哪里来的一百块钱?
突然,她福至心灵似的望向周衍。
正好与周衍四目相对。周衍极速错开目光。
原来是他还给她的。她把钱收了起来。
而这边厢,注意到许盈把钱放进了口袋里,周衍垂目,指腹按压着指腹。
许盈昨天帮周衍给的那一百块钱是她一周的午饭钱,本来她打算这一周中午都饿肚子的,顺便减减肥,但没想到周衍把钱还给她了。
那她也不用饿肚子了。
中午和刘玲玲吃完饭后进教室,她嗦着一瓶爽歪歪,到课桌坐下前眼角余光飞到了窗边。
少年低着头书写着,狭长略窄的双眼皮下面是黑长浓密的睫毛,长睫衬着苍白到透明的皮肤,黑与白的对比映衬出极端的鲜明感。
许盈有些失神,渐渐地,注意力又缓缓下移,停留在他握着笔的手上。
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指甲修剪得很整洁干净。
宛若白月雕琢成的一般。
“盈盈!盈盈!”
耳边传来流刘玲玲的叫喊,许盈陡然回神。
“上课了。”刘玲玲说。许盈清清嗓子,连忙翻开课本,翻开课本的时候她看到自己白白胖胖的手,一时间想起那双白皙修长的手。
她蹙起眉心,抿着唇戳了戳自己胖胖的手。
她好胖啊。
而且也不怎么好看。她嘴唇抿成了一条绷得紧紧地直线。
星期一上学,刘玲玲惊讶,“你忘戴眼镜了?”
“戴了,不过是隐形眼镜。”
“你不是不喜欢隐形眼镜吗?”
“难道你不觉得我把眼镜摘了之后变得好看一些了?”
其实没什么区别,主要是她脸太白胖了,跟个汤圆儿一样,戴不戴眼镜,真没区别。
许盈从厕所返回教室,进后门的时候,许盈瞄了瞄周衍,不自觉地整理了一下衣服,有些赧然地经过他身边。
等到座位坐下,她拿出小镜子。
她撩了下耳际碎发,继而又偷瞟他,立马又转回了身。
她吸了吸气,开始复习准备下一次月考。想到月考,就又想到了周衍第二名的成绩。
第二名啊。许盈面上染上了一丝愁意,然后加紧时间复习。
月考那天,周衍没来学校。
后来才许盈从班主任口中得知,周衍的母亲病逝了。
听闻消息,许盈心脏猝然收缩。
月考过后两天,周衍来学校了。
他瘦得厉害,眼底浮着浓浓的青黑,像滴了墨汁一般,整个人比之前更清冷沉郁了。
许盈想要上前安慰安慰他,却又有些怯懦,有些不好意思。
一连几天周衍都是那副沉郁的模样。
许盈踟躇着,从家里带了盒开心牌巧克力,她在便利贴上写了许多字,把便利贴贴到巧克力上,偷偷放进了周衍的课桌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