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画展准备开始的时候,云及月才姗姗来迟。
她一袭不过膝的黑裙妩媚裹身,笔直长腿下是双又尖又细的系带高跟。白皙皮肤吹弹可破,脸上是艳丽张扬的浓妆,咬着红唇,一出场骤地夺去了全场所有的视线。
云及月说的那个不对付的人,就是很久之前在同学会上碰过面的陈笑。
这个人名她是不大记得了,但听说陈笑在同学会上各种阴阳怪气,现在好不容易嫁给了国外某富豪,要回来跟她这个离婚少妇一决高下,她的小宇宙立刻燃起了熊熊火焰。
云及月扫视了一圈,只看见那些熟人的面孔,没看见所谓的陈笑。
还是魏琳走过来给她狂吹了一通彩虹屁,才指着角落遗世独立的女人道:“喏,那就是。”
一身法式田园风,被她衬得像村姑一样,都不敢正对她,好像是生怕自己丢脸了。
只可惜秦何翘正忙于挣钱,在星华娱乐走不开,没办法到现场来看看她怎么艳压这种心怀不轨的小村姑。
云及月收回了视线,撇了撇唇,十分遗憾地道:“早知道就不浪费这么多时间了。”
如果没有晚到四十分钟,她可以和江祁景一起进场,也能顺理成章地一起看画展。
云及月还挺想听江祁景给她讲版画或者油画。虽然她也知道,那些知识肯定都是学习能力极强的江总临时恶补得来的。
想到这儿,她又悄悄看向江祁景。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有灵犀,男人正别过视线和她四目相对。
云及月睫毛轻扇,冲他眨了眨眼睛。像是在对暗号。
只不过江祁景身边围了人,贸然凑上去太尴尬。云及月打消了念头,最终选择听魏琳亲口叭叭她的绘画理念。
至于江祁景这边的人,要么是陪同妻女前来正好撞上他,要么就是闻讯特意赶来巴结的。
男人和女人的阵营就此泾渭分明。
江祁景心不在焉,淡淡地说了句现在不谈生意,冷硬的气场强行清空了直径一米内。
其他人只好讪讪离开,聚在一起各说各的。
但正因为没有某个前夫,他们反而有胆子讨论起云及月来。
声音压得很低,但偏偏江祁景听力极好——
“啧,真搞不明白江总是不是脑子进水了才跟云及月离婚。人家云小姐长得漂亮,身材好,家境也是数一数二的优越……”
“可能是他受不了云及月这个娇纵爱闹的性格?”
“夫妻之间那不是叫情·趣吗,要是云及月嫁的人是我,我肯定……”
江祁景手里的酒杯晃了下,眼睛微眯。
第60章
“付总。”薄唇抵在酒杯边, 他轻缓吐字, 短暂的称呼渗着冷厉, “我好像听见了我很感兴趣的字眼。”
正在做美梦大谈特谈“如果云及月嫁的人是我”的小付总打了个寒颤, 立刻嘘了声。
江祁景怎么会听见他们在谈什么!?
心里暗骂一句, 却不敢表现出来,僵硬在原地一动也不敢动。
“付总。”
江祁景再次启唇,眼底的笑意不带任何温度。
小付总被迫转过身, 朝男人干巴巴地笑了笑,悻悻认错:“我是太仰慕云小姐了才胡言乱语, 江总千万不……”
“管云小姐什么事?”
江祁景把酒杯置在一旁,漫不经心地反问。
其他人愣了。
他也并没有不打算听他们的回答,嗤了声, 冷漠嗓音染着警告:“以后少说几句不可能实现的废话。”
语毕便侧身离开,走到油画院大厅里面。
只剩下原地几个人面面相觑。
有人咽了咽口水:“我还以为江总是在为了云及月出头, 但他刚刚问我们, 是什么意思啊?”
“估计是不在乎云及月,只是不想听见我们议论他……?”
“那是不是说,我们提云及月避开他们之间那段儿就没事了?”
“对着云及月这种大美人心也能这么冷,江祁景可真是——”
“行了行了, 你们都给闭嘴吧,”小付总慌得跳脚,就差直接把这几个人拖出去, 生怕自己又受牵连, “江总都让你别说不可能实现的废话了, 你要吊死在明都的门口,我可一点都不想!”
他们是不知道刚刚江祁景的眼神有多恐怖和渗人!
……
江祁景此时所处的位置,正好可以看见云及月的后背。
他这才发现那条裙子有镂空露背的设计。女人单薄漂亮的蝴蝶骨露出来,看上去格外**勾人。
也许是高跟鞋穿得累了,她时不时晃晃小腿,弧度很轻,却引得四面八方的目光都悄悄聚集过去。
江祁景想直接拉掉电闸,全场漆黑一片,没人再去看云及月,他知道她怕黑,便诱哄着把她抱过来。
但也就是想了一下。
要是真做出来,恐怕最先跑远的就是云及月。
刚刚故意问那么一句“管云小姐什么事”,也是为了防止那些人传他强势维护前妻,最后传到云及月本尊的耳朵里,让她误以为他在私底下胡乱定义他们之间的关系。
事实上,要是他公开表明自己的追求,周围人肯定都会识趣地撮合他们。
谁敢跟江祁景抢人?
但这样做了,云及月肯定会觉得他这是在逼迫她。
她对他的好感还没有那么多。
他不能过于得寸进尺。
所以,即便现在心里恨不得把那些人的眼睛都剜下来,江祁景还是强行维持住了表面上的云淡风轻。
不能直接表示,总有其他的办法。
其他让云及月觉得都是别人多想误会了,他什么都没做错,不但没办法怪罪他,还会心疼他的办法。
与此同时,画展主人魏琳的哥哥魏大少从楼上飞奔下下来,报上自己的大名,点头哈腰地说着妹妹小琳真是荣幸,第一次开画展竟然被江总青睐了,他本人也久仰江总大名,曾经……
滔滔不绝说了十几分钟,都是之类浪费口水的话。
江祁景一反常态地没有打断。
他从不做无意义的事,在这儿浪费了时间,自然要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魏少。”
男人解开袖口,声音缓漠。
“室内的温度是不是过高了?”
魏大少愣住。
恒温18°C,很高吗!?
他又看向外面烈阳灼灼的天空,最终说服了自己——现在是夏天,可能刚刚江总外面待久了,现在热气还没散去。
魏大少想通了,便立刻狗腿地提出建议:“那我让人把调到最低。您觉得呢?”
调到最低,其他人肯定有意见。
但是那些人嘛……
要么是魏琳那些在商界说不上话的小姐妹,要么是加起来都比不上十分之一个江祁景的不知名人士,他们怎么觉得又有什么关系?
现在最重要的是让江祁景满意。
男人微微颔首,“麻烦了。”
魏大少成功在江总面前刷了存在感,高兴得几乎要飞起来。
与春风得意的他形成鲜明对比的,是惨兮兮的小可怜云及月。
她捂着唇,连续打了好几个个喷嚏。
“魏琳,我有点冷……”云及月说话时带着点重重的鼻音,“你有多余的外套吗?”
魏琳牙齿也在打颤:“外面这么热,我连外套都没带,更别说多余的了……怎么感觉比刚才冷了好多倍。”
云及月只觉得蝴蝶骨处一片清凉,手指尖都快没了热意。
就算她平时要风度不要温度惯了,也忍不住轻轻地搂住肩,声音发颤:“那这儿有没有毯子?”
她真的好冷啊。
这一切都太反常了。
京城的夏天总是逼近四十度高温,就算油画院里有恒温中央空凋,也不可能如坠冰窖地冷到秋冬的程度。
“油画院应该不会有干净的毛毯这种东西吧?”魏琳小声嘟嚷了一句。
云及月觉得她待不下去了。
正准备出声跟魏琳说告辞,她听见身后传来男人不疾不徐的嗓音:“你很冷吗?”
她立刻转过身,忙不迭点头:“很!冷!!!”
江祁景抬起手,从脖颈下第一颗扣子开始,将外套解了下来。
他蹙着眉,像是在斟酌:“你——”
云及月一脸期待。
江祁景好像是被她这神情逼得无奈了,低叹一声,将外套披在她肩上;“希望对你有用。”
她感受到了雪中送炭的温暖,将外套裹紧了一点,嘴非常甜地连声说着“谢谢”,接着才发现他只剩下一件单薄的衬衣。
云及月久违的良心动了动,小声道:“你呢?你……不冷吗?”
而这一切落在周围的人眼里,是这样的——
向来都有洁癖的江总,非常自然地把自己的衣服拿给云及月取暖。
而云及月更是丝毫不避嫌,自然而然地接受了。
也不知道她小声说了句什么,江祁景轻轻笑了两下。
男人嗓音压得很低。
“不冷。”
“还好。”
“看见你就热了。”
——!!?????
第61章
意外听到了不该听到的话, 每个人的心里都是又震惊又忐忑。
刚刚一直在窃窃私语的大厅,竟出现了长达十分钟的诡异沉默。
处在视线中心的云及月脑子都快被冻傻了,完全没心思去关注周围, 更没发现旁人对他们那几句对话产生了浮想联翩。
江祁景看在眼里, 心下了然, 却完全没有提醒她。
他淡声说了句“别着凉了”, 转身就去了二楼的盥洗室。
在人前的距离礼貌疏远得恰到好处。
至少在云及月的眼里,非常恰到好处。
她转过头看着魏琳。
魏琳好像是走神了。几分钟前明明还牙齿发颤着喊冷, 现在连冷意都不再察觉,满门心思不知道在想什么。。
云及月漂亮的眸子侧移, 把目光落在周围其他人身上。正好撞见不远处有几个看上去长得人模狗样的青年才俊在打量她。
那目光比较奇怪,总感觉带着一丝……敬畏?后悔?
发觉她在回望他们之后,那群人立刻转过头去。
大厅内的气氛再度活络了起来。
——至于江祁景刚刚说的话, 就当没听见好了。
“……?”
发生了什么?
像是看穿了云及月的疑惑, 魏琳收回神来, 小声道:“云姐, 你别看了, 越看他们越紧张, 会以为你等下要去找江总告状的……”
魏琳刚刚就注意到这群人在偷偷打量云及月。
也看见了江祁景喊住那个刚继任的付总, 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吓得没见过世面的小付总脸色乍青乍白。
云及月侧过头,微蹙的眉眼带着几分不明所以:“我告什么状?”
魏琳努了努嘴:“他们不知道你和江总复合了, 刚刚还当着江总的面看你。说不定还在议论你, 好像是被江总听见了。估计现在后悔死了吧。”
爱议论她的男人多了去了, 云及月没在乎这个。
“什么叫做我和江祁景复合了!?”
他们现在还处在差一层窗户纸捅破的阶段,彼此间都心照不宣地保持了距离,有时候因为太过别扭了,会表现得比普通朋友还要疏远。
魏琳睁大眼睛,视线落在她肩头那抹深灰上:“不然呢?”
云及月捏着外套的衣角,总算跟上了其他人的思路。
她脑子被冻坏了,竟然忘记了那一幕落在其他人眼里是什么样的。
所有人都会觉得她跟江祁景重新在一起了。
明明她还没有答应……虽然以后说不定就答应了,但那是以后的事情,怎么轮得到其他人强行给她盖棺定论。
装了这么久的不熟,谁能想到竟然会因为借衣服而功亏一篑。
但这件事说起来并不是江祁景的错。
江祁景只是看见她脸色不正常,关心地问了一句。是她撒娇卖乖装可怜,想要拿他的外套给自己暂时取取暖。
男人起初还露出了几分犹豫的神情,像是在惦记避嫌这件事。
由于她的眼神太过希冀和热切,他想了半天才松口答应。
从头到尾,他只是在关心她,顺带答应她的要求,并没有做任何逾矩的事情。
可是她能怎么办。
她刚刚是真的很冷啊。
不可能为了避嫌,就任由自己冷死在这里吧?
云大小姐越想越觉得有道理,随即便双标得理直气壮,丝毫不觉得这是她的问题。
要怪就怪油画院突然降温冷成这样。
嗯。
既然怪不了江祁景,那就只能怪这里的空调设备太差。
大不了她下次不来这儿了。
……
江祁景站在二楼旋转楼梯口,垂眸俯视着大厅里的所有人。
之前黏在云及月身上的那些碍眼目光,在看见刚才那一幕时,统统都识趣地消失不见了。
而外套还恰好挡住了她裙子上镂空性感的露背设计。
江总对此非常满意。
至于坦白之后被云及月记上一笔?
那是以后要考虑的事了。
…………
下午五点钟左右,这场信息量巨大的画展落下帷幕。几乎没有几个人在意魏琳放出来的版画,全都在思考着江祁景和云及月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