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究竟是因为阿秃的大脑太单纯,还是它的忧愁太复杂?
等逐晨一路飞回朝闻,才发现路边的泥土已经翻好,众人正在里头努力挑拣碎石头。
逐晨为这进度所惊讶:“怎么会这么快?”
张识文说:“是仙尊帮的忙。他今日过来,将所有的路面都清理了一遍。”
逐晨闻言又是一吓。
风不夜如今是个魔修啊,虽然这里毗邻魔界,空气中有少量魔气残留,可风不夜在凡界妄用灵气,必然要遭反噬。
逐晨担心他旧伤复发,匆忙过去找人。此时风不夜正在纠正施鸿词与赵故台的剑修心法,看神情并无大碍。
她急急冲下剑,问道:“师父,你没事吧?”
风不夜颔首:“无碍。”
逐晨没放过他脸上的表情,可他端得太过冷静,让人窥探不出分毫。
于是她走近了点,在风不夜跟前站定,认真在他脸上端详。
她一瞬不瞬的目光十分强烈,让前面两个听课的青年都分了心。饶是风不夜,也觉得有些尴尬,他挑了挑眉问:“怎么?”
逐晨这才稍稍退开半步,说:“修路我又不急,何必师父出手?师父你身体可好?没受魔气影响吧?”
风不夜反省过,觉得自己先前的说辞过于严重了,以致于影响了他日常活动的自由性,这次委婉了点,说:“已恢复了两三成。如今没有大碍,你不用如此担心。”
施鸿词二人俱是震动。才两三成功力,已经这样登峰造极了吗?果然是天下剑修之首,修为深不可测!
逐晨也震了震,她觉得风不夜的表情有点不自然。当然也可能是她的解读出了错,这东西就跟心理学一样,不能作为百分百的依据。
风不夜:“怎么?”
逐晨确认了一遍:“师父你真的无碍吧?”
“无碍。”风不夜如常道,“这两日你辛苦了,先去休息吧。往后有何事需要帮忙,也可来找师父。每日功课亦不要懈怠。”
逐晨乖巧应声,去到一旁坐着,顺便将早上没做完的木板车给接下去。
阿秃不敢靠近,一直徘徊在附近,边跑边看他们两眼,顺便叫上几声。
逐晨以为,阿秃应该是很怕风不夜的,毕竟师父几次三番地凶过它,它肯定会仗着双方语言不停,可着劲儿骂人。
结果她用天耳通听了会儿,发现阿秃并不是生气。
除了一大串无意义的尖叫之外,能勉强读出意思的几句,无不都是激动。
“啊!他好威猛!好厉害!”
“稍微离他近一点,不会被发现的!”
“啊——我化形后也要像他这个样子!”
“我要人人惧怕!人人尊重!”
逐晨内心的复杂是难以形容的,以致于表情都快维持不住了。
这只鸡怎么回事?成精后不仅是只鸡精,还是个学人精。学人精也就罢了,眼光倒是很好,挑了个最厉害的。
你丫还化形呢,你丫连修为都没有,倒是想得挺美!
“师姐!”
今日失踪了许久的风长吟突然出现,从后面跳出来,两手搭在她身上,将她吓得一个激灵。
“嘿嘿。”风长吟笑嘻嘻地在她边上蹲下,顺势接过她手中的东西,说,“师姐,我想了想,还是想养鱼的。我今日在边上挖了个坑,下次让全通道友给我带一些有用的鱼苗,你看可以吗?”
他说着巴巴望着逐晨,装出可怜的模样。
二人先前从河里捞上来的鱼,虽说个够大,可总带着一股土腥味,肉质也不鲜美,风长吟吃了两次就不喜欢吃了。
逐晨见他裤管上沾满了泥泞,想来是把鱼塘都挖好了,无所谓地说:“你高兴就好,只是鱼塘的深度、形状、方向,都是有讲究的,你先问清楚了再挖,以免白下功夫。”
风长吟当即笑道:“问清楚了,我问了全通道友!”
逐晨点头:“那就好。”
风长吟靠在她身上,高兴道:“多谢师姐,我就知道师姐最是通情达理!”
他觉得三个师兄师姐里,只有逐晨是正常的。
逐晨不大热情地点了点头。
风长吟也不在意,一屁股坐到地上,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说:“师姐,你又在看阿秃呢?阿秃真的好玩。”
阿秃听见,高冷地回了下头,仰头轻叫。
——她在看我,她又在看我。这人如此仰慕我、崇拜我、追求我,真是受不了她。
它自我享受完,施舍般地朝逐晨这边跑了过来。
逐晨:“……”真的是距离产生美。她现在对阿秃的感觉变得奇奇怪怪的。
风长吟快乐地冲上去撸它的毛,逐晨木然看着它,突然想起件正事,问道:“阿秃,你的兄弟们呢?真的不带过来吗?”
阿秃鸡冠一抖,显然也是才想起这件事情。
——要吃的!
它大叫:给我种吃的!
逐晨问:“你们平时吃什么的啊?我看看这边能不能种的出来。”
——跟我来啊!这边来!
它扑腾起翅膀,指向魔界的方向。
“那你等等。”
逐晨跑去找风不夜,请他陪阿秃进魔界铲几株它常吃的植物回来。
风不夜沉吟片刻,点头应允,阿秃在边上又是一阵尖叫。
先前,逐晨都以为这是惊恐的尖叫,如今才知道其实是惊恐中夹带着兴奋。
她捂住胸口,觉得这世间的爱都太飘忽不定了。连你身边的一只鸡,都可能是只舔狗。
她怀着秘密,独自黯然神伤,风不夜则随黑雏鸡前往魔界。
·
半个时辰后,风不夜回来了。阿秃不远不近地坠在他身后,小步子迈得轻快,蹦蹦跳跳的,足以见心情愉悦。
风不夜的袖口挽了上去,如离开时一般干干净净。他将玲珑袋拆开口子,往地上一倒,将里面几棵完整的植株倒了出来。
逐晨蹲下身,举起来看了看。
原来黑雏鸡就吃这种东西,似乎没什么特别的。
叶片形状是尖细的,跟竹叶有些相像。根部极为发达。枝叶只有半米高左右,但根须长达两三米。枝叶倒是繁茂,绿油油的一片,看着青葱脆嫩。
逐晨说:“原来你喜欢吃叶子啊?那你为什么不吃菜叶呢?这叶片难道要更好吃?”
阿秃激动大叫:我吃果子!我只是分他一些,他就全拿走了!
逐晨抬起头,刚想问那果子呢?就见风不夜又从腰间摸出一个玲珑袋,温声道:“它不喜欢吃果子。我看这植物结的果子倒是清甜多汁,顺道摘了一些。”
他从袋子里取出一颗红艳艳的小果,摆在手心。那果子小巧圆润,很是漂亮。
逐晨:“……?”
阿秃希冀地看着她。
——给我给我!是我的!
逐晨接过水果,在衣服上随意擦了擦,当着阿秃的面,用力咬了下去。
饱满的汁水在口腔里迸溅出来,带着丝丝的甘甜和清爽,果然非常好吃。
逐晨逗弄阿秃,刻意吃得美味,笑道:“当真好吃。黑雏鸡竟然不喜欢这个东西,太可惜了。”
阿秃气得跳脚,可鉴于风不夜在旁边,又不敢嚣张。
风不夜见状浅浅笑了下,将袋子交到她手里,又伸手快速摸了下她的头。
“好,那就留给你了。”
同时一道心念随天耳通传了过来——她果然喜欢吃这些甜甜的小玩意儿。这秃子倒识点好物。
逐晨愣了下,风不夜已若无其事地转身离开。
作者有话要说: 阿秃:终究是错付了
腿哥的二更在睡前【晚安,秃头小宝贝】
第27章 种植
逐晨脑海中不停地回放那句话,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师父他还……还怪有意思的。
风长吟跑过来,对着她的脸瞧了片刻,困惑地拍了下她的肩膀,问道:“师姐,你笑什么?”
逐晨伸手抹了把脸,把嘴角扯下去,说:“没什么,师父带了点吃的过来,请你吃果子。”
她摸出两个,丢给风长吟。少年也喜欢这看起来颜色鲜艳的水果,尝了一下更是赞不绝口。
他夸了一阵,察觉出一丝不对来。
“为何师父只给你呢?”风长吟舔着嘴唇,体会到一股莫名的心酸,“分明我才是门中最小的弟子。”
老幺不该是最受宠爱的吗?
逐晨大汗:“我这不分给你了吗?师父自然知道我是疼爱你的。”
风长吟咬了一口,又咧嘴笑道:“说得也是。”师父要是哪天真宠爱他,他这金刚心都要承受不住。
逐晨悄悄对着风长吟试了一下天耳通,发现那个心念传递出现的概率并不高,大概需要在对方毫无防备或相对放松的情况下才能出现。目前触发机制有点不明。
两人吃得高兴,阿秃在一旁不停打转。它不敢动手,看着果子一个接一个少了,简直是心头滴血。
到后面它就有些生气了,它都能听得懂人话,怎么这帮人就听不懂它说的话?他们怎么就那么笨!
风长吟听着阿秃越显尖利的叫声,以为它是馋了,将地上的叶子摘了两片递过去投喂,却被阿秃嘴里呼出的热气给吹开。
阿秃直勾勾地盯着他的手,眼中的欲望几乎要化为实质。
风长吟良心发现,问:“阿秃怎么一直在看我们?它是不是想吃啊?”
阿秃当场泪目,用力点头。
“是吗?”逐晨悠悠地道,“可是师父说它不喜欢吃果子啊。”
阿秃凶猛摇头。
这表现实在太过明显,风长吟无法再装作看不懂,手中的果子都不忍吃了。
“大概是师父弄错了吧。”风长吟小声道,“阿秃好怕师父的,在师父面前,或许都不敢吃东西。也许它喜欢的是果子。”
逐晨心道才不是!阿秃这分明是献殷勤没献好不幸遭了反噬!这鸡可比表面看着鸡贼得多!
逐晨暗暗哼了一声,见有台阶下,还是给阿秃抛了一个。
阿秃张口叼住,为了表现出自己的喜欢,吃得极为享受,眯起眼睛,满脸幸福。
风长吟笑道:“看吧,阿秃果然是喜欢的。”
逐晨敷衍:“哇。这样啊。”
风长吟又分了阿秃几个,这只鸡恨不得当场给他表演个魔鸡跳舞,脑袋上的翎羽都立起来了,就是尾巴秃秃的,跟不上。
吃饱喝足后,逐晨拖着几株植物,去边上找地,准备用来做农田。
她对比了下附近的土质,最后选了个相对近一些,又比较适合栽种的区块进行开垦。恰好就在风长吟那个四不像鱼塘的旁边。
风长吟今天都挖了一天的坑了,熟能生巧,拿着剑勤勤恳恳地翻松土壤。
阿秃知道这项工作事关自己的下半生,也来帮忙,嗷嗷叫地用爪子在地上刨坑,忙得不亦乐乎。
等翻完一遍,还要将里面的草根和石头全部挑拣出来,以免届时杂草丛生,争抢营养。
这活儿看着简单,实际做起来琐碎又麻烦。他们忙活完的时候,差不多已经到傍晚了。
期间,逐晨为了保险,去余渊运了点肥沃的耕土过来,厚厚的一层铺在他们的农田上面,再将那几株小苗栽下去。
这植物不知究竟叫什么名字,逐晨跟风长吟商量了下,决定干脆叫它彤果。
为了验证彤果可以依靠什么样的方式进行繁殖,逐晨特意选了一株用来实验。扦插繁殖和压条繁殖都试了一下,进行的时候,让她梦回高中生物课堂。
全部种下后,要稍稍浇点水施点肥。
逐晨不知道能不能用水桶净化过的水来浇灌,毕竟那水太干净了,不定将植物所需的重要营养也给过滤下去。
但是逐晨转念一想,不对,这可是凤栖梧桐的梧桐枝啊,是天下神木,应当不会产出对植物有害的水。于是用它浇了一半地,又用普通的水浇一半。
逐晨栽种彤果,诚然是很小心的,因为对这几株植物予以厚望。
魔界附近,普通的作物根本生长不了,可彤果是从魔界里带出来的,能抵挡得住魔气侵蚀。不仅无毒,还味美。若这几株种成功了,朝闻说不定能有机会大面积发展种植业。
第二天的时候,彤果茂盛的枝叶快速干枯下来。叶片萎靡不振地向下耷拉,枝干处也出现了缺水萎缩的迹象,像是难以扎根,生命垂危。
逐晨用手托着叶片,心下已经失望,还是去找张诗文等人过来看了下。
众人虽然会耕作,却也从未见过这种植物,说不大准,只让她再浇点水观察观察。
阿秃看它们快枯死了,心下也急,决定用数量去创造奇迹。
它每天都要跑去魔界无数趟,吃完果子后,不忘连根带土地将它们叼回来。
树苗有大有小,根都好好保留着了,这是它从风不夜那里学来的。为了保留它过长的根须,阿秃挖土挖得异常卖力,脸上的羽毛也因此变得脏兮兮的,形象大损。
很快,它衔来的彤果树,种满了他们开出来的小农田。
遗憾的是,不管是用魔界的泥土种,还是用当地的土壤种,结果都是一样。换了个地方的彤果,就跟水土不服一般,死得极快。
第二天开始枯萎,第三天开始落叶,第四天就只剩下根直挺挺的秃枝。
阿秃几乎将它知道的几个觅食点都贡献了出来,想着以后就不用担心被人抢走,可以提前实现果子自由。没料到竟然会是这个结果,当下想哭。
它趴在农田前面走不动道,对着夕阳感慨人生的凄凉。
逐晨怪不好意思的,但她真的已经根据各种变量,做了所有她能想到的分类实验,然而无论是哪种情况,彤果它就是活不了,这她也没什么办法啊。
没过几天,整片农田只剩下一截截短小的木枝。张识文等人纷纷表示没救了,可受不住阿秃落泪,逐晨没敢放弃,坚持每日为它们浇水,做着徒劳的表面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