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仙不如玩基建——退戈
时间:2021-01-28 09:54:00

  变了。
  不染尘、不沾土、不食烟火的飘然仙人,真的入魔了。
  风不夜招了下手,逐晨才从怔神中醒来,小步跑到他身边,顺手将瀚虚剑放到桌上。
  她抬手要行礼,后者却扣住她的手腕一转,细长手指指向被衣袖遮挡住的一截,问道:“怎么伤了。”
  逐晨顺着看去,才晓得是在朴风山上受的伤。
  朴风山历来以除魔卫道为己任,从未出过一位魔修弟子。风不夜入魔时,那道煞气快要冲破云霄,一众师门弟子执剑围堵在山下,说要清理门户。
  哪晓得最后等来的,是他们仰之弥高的师叔祖。
  他们是放水了的,无奈逐晨那时太不争气。
  逐晨低声道:“离开山门时,不慎摔了一跤。”
  风不夜静默片刻,才说:“他们拦你?”
  逐晨难以启齿道:“倒也没有很拦着我。”当然她也没有碰瓷就是了。
  风不夜眉头轻蹙。哪怕这动作很轻,对他来说已经极为难得。他冷冷道:“不该欺我门弟子。”
  逐晨又恍了下神,心说风不夜任性起来……也是很不讲道理的。
  风不夜掐指成诀,轻轻拂过。逐晨原先还有些瘙痒的伤口当即感到一阵冰凉,已经结痂的裂口迅速愈合,再察觉不到疼痛。
  在往日来说,这只是极为简单的一道法诀,如今却叫风不夜额头上沁出一层冷汗。
  既然已经入魔,他又怎么能再用仙门的术法?
  逐晨被他吓得失色,触电般地将手收了回来。
  “师父,这伤无碍,我再休息两日它就好了。”
  风不夜半阖着眼,历来不见情绪波动的瞳孔里,竟像落下了一颗石子一样,漾出些许悲伤。
  他声音低沉,一字一句同逐晨道:“入魔,不好。”
  逐晨心说,她自然知道入魔不好,这还需要试吗?
  她两手背在身后,想问他为什么。可是事已至此,纠缠原因已没有用处。风不夜比她更明白,入魔是个什么后果。
  风不夜修道已久,魔气在经脉中游走时,同他身上的道骨碰撞,每一处,都同刀削般痛苦,似要捏碎了再涅槃重塑。
  他目光柔和地看着逐晨,喑哑地开口,带着辩不明的情绪:“太疼了。”竟是这般感觉。
  逐晨不由心生酸涩。
  连风不夜都会喊疼,那想必是彻骨的疼痛了。可她又不知道该如何安慰。斟酌片刻,她小心开口道:“师父,朴风山上灵力充沛,不便久居。此地虽然荒凉,但胜在清净。我们暂且住在这里,好吗?”
  风不夜自幼在朴风山上学道,本派宗门是天下魁首。人人都说朴风山是离得道最近的地方,距离天宫仙门只有半步之遥。多少人死也想死在那片地里。
  逐晨当时是急了,直接将风不夜带出来,本以为风不夜清醒后会拒绝,岂料一双大手按在她的头顶,在她脑袋上揉了揉,不带犹豫地说:“好。”
  逐晨一口气顿时松了下来,朝风不夜笑了笑。
  风不夜视线往屋外瞥去,门口处,他们家小师弟正在不住晃荡,不敢进来,又一直在跃跃欲试。
  风不夜抬手一招,少年得了准许,小跑着进了门,脸上挂着憨气的笑容。
  风不夜见二位小徒都还算精神,语气不由变得温和,问道:“昨夜你们下了界碑?”
  风长吟大声:“对!”
  风不夜:“叫什么?”
  逐晨回说:“朝闻道。”
  她说完,一室沉默。
  片刻后,等不来下半句的风不夜困惑问:“朝闻道,然后如何?”
  风长吟已经学会了举手抢答:“朝闻道,然后很社会!”
  逐晨浑身一个激灵,寒毛都炸了起来。
  这熊孩子怎么可以乱讲话?什么词都能接的吗?
  风不夜陷入了与风长吟当初同样的困惑:“社会是为何意?”
  风长吟与他一起望向逐晨。
  逐晨硬着头皮说道:“就是,富强、民主、文明……之类的。”
  风不夜似懂非懂,但听都是好词,也无所谓了,便道:“那社会很好。你可继续社会。”
  逐晨:“……”
  感觉他们在骂人,但是没有办法,自己憋出来的字,呕着血也得把它咽回去。
 
 
第5章 投奔
  风不夜说了几句,已平息的魔气再次沸腾起来。逐晨看见他的瞳孔里泄出一丝黑气,又很快被他阖上的眼皮所遮挡。
  放在桌上的瀚虚剑散出一道杀意,发出“锵”的一声低鸣。逐晨这才想起这把被自己拿去砍木头的佩剑,两手抓过,要还给师父。
  风不夜将气息压下,垂眸看着重新安静下来的长剑,不知在想些什么,半晌后,说道:“赠你吧。”
  风长吟:!!
  少年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差点整个人炸起来。不过逐晨也是一副惊愕失色的模样,管不上他的反应。
  自古从没有人将自己的本命法宝送人的,毕竟法宝若有损伤,本人的修为境界也要大受影响。类似朴风山上的那群臭直男,谁乱碰一下他们的剑,他们就跟清白受辱一样要闹决裂。
  逐晨结巴道:“给……给我?!”
  风不夜淡漠地说:“嗯。瀚虚剑意诛魔。”他已经用不上了。
  逐晨想想刚才的画面,好像确实如此。如果一个不小心没控住魔气,自己的法宝就要率先背刺自己一剑,这谁受得住?
  她犹豫了下,说:“不如我找个地方,好好存放起来?”
  风不夜却坚持道:“你带在身边。”
  逐晨见他说得认真,自己又不是很能抵挡这来自神兵的美妙诱惑,挣扎了半秒,快乐地收了下来。
  边上小师弟羡慕得眼泪都要飙出来。
  风不夜颔首,望着逐晨清秀天真的面庞,眼神中闪过明灭不定的阴晦。
  逐晨虽没有仙缘,在魔修上却造诣极深。后来天地异变,魔气纵横,想必她自己也有所察觉。因此才会受那妖人蛊惑,不惜一剑入魔,判出师门。
  她胆子是真的大,风不夜至今仍惊骇于她的洒脱决绝。
  倒是他自己,修无挂碍,修大悲悯,修清静无为,自以为半步登道,却险些修成了落落穆穆、漠然寡性,连徒弟与魔修来往都不曾察觉。
  若是对方有胆再出现一次……
  风不夜放松膝上的手指,不着痕迹地挪开视线,问道:“外面的是什么人?”
  逐晨把瀚虚剑抱在怀里,美美答说:“路过此地的,帮我们搭个房子。”
  风长吟这个不怕羞的人已经全盘托出,语速飞快道:“师父,我们建了一栋房子,搭房子好难啊,我们连个顶都没有!好在师姐厉害有办法,否则昨夜我们二人就要吹冷风了!”
  风不夜愣了下,问道:“什么样的房子?”
  风长吟用手比划了下:“就这样的,这样的!”
  风不夜无法想象,以致于一时没有回答,随后他站起身,决定亲自出去看看。
  张识文与郑康一直侧立在门边,听闻修士耳力都极强,因此连话也不敢多讲。
  风不夜出现时,他们悄悄瞄了一眼,同时弯起脊背,摆出更为恭敬的姿势。而那囫囵的一眼,叫他们模糊记住了风不夜身上素白的衣服,以及他修晳的身姿。
  风不夜扫见满地木屑,又看向盒型的房子,顿了顿,语气如常道:“小徒不懂世俗繁务。”
  张识文大着胆子抬起头,再次用余光瞥去。
  对方坚毅的侧脸透着冷然的气质,分明不严厉,却能叫人望而生畏。可他又觉得,只有这般神采俊逸、清冷深沉的人,才称得上传说中的大能修士。
  风不夜:“多谢二位相助。无以表谢,赠一法决。”
  张识文脑海中想些乱七八糟的事,没听清他说的话。等反应过来时,准备解释,就见风不夜抬手在他额头一指,并于虚空中按了一下。
  一道金光在二人印台上闪现,张识文竟像被推了一把,险些向后栽倒。
  张识文摸了摸额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怕几人误会,急急说道:“是仙君救我,是仙君先救了我!”
  风不夜不以为意。
  逐晨向来断不了尘缘,喜欢与那些普通人交朋友。反正她求仙之道无望,随她去吧。不过一道抵御法决而已,只当是给小辈的见面礼。
  张识文又转向逐晨,朝她求助。逐晨见天色已经不早,笑道:“既然小师弟已经回来了,就让他送你们回去吧。今日辛苦二位了。”
  说完她还热情加了一句:“有空常来玩儿啊大哥,这里欢迎你们!”
  张识文张口结舌。
  “可以啊。”风长吟期待地问,“师姐我们的房子什么时候能建好呀?”
  说起这个逐晨也很兴奋,她如今手执瀚虚感觉天下我有,保守估计了一下,道:“我觉得再过两天就可以!”
  他们是修仙之人,建房子当然不拘小节。没地基就没地基吧,有屋顶再加俩窗户,能看得过去就行了。系统给她的阉割版教程,已经证明了一切。到时候用固风黑科技一下,完全没问题。
  “那我先将他们送回去,再来给你帮忙!”
  风长吟不顾张识文的意愿,直接召出佩剑,一左一右地将两人拎了上去,御剑飞离。
  逐晨听着空中传来的尖叫声,无奈道:“毛毛躁躁的。”
  她转过身,就发现风不夜盯着满地的残骸一脸沉思。
  他研究无果,抬起头,真诚问道:“怎么做?”
  逐晨:“……”你认真的嘛?
  ·
  风长吟来去很快,把张识文跟郑康送到余渊之后,没有片刻停留,立即回了竹屋。
  三人在逐晨的引导下,开始进行房屋改造。
  逐晨本还担心师父身体有恙,是在强撑,但看他挥手就是数道剑意,轻巧劈出一排棱角分明的木板,简直比流水线机械生产还要规整效率,且没有什么痛苦的表现,就不瞎操心了。
  照这进度,她已经看见房子在向她招手。她终于要完成每个中国人都有过的一个梦想。
  夜深时,风不夜说要去魔界修习一下魔修的心法,叮嘱他二人今晚憩在竹屋,便独自离开。
  等人走远,风长吟才敢来找逐晨说悄悄话。
  他脚步沉重地走到逐晨身边,小声道:“师姐,我有事要同你坦白。”
  逐晨奇怪问:“怎么了?”
  风长吟翻出自己怀里揣着的小布袋,手指在空了底的袋子里掏了掏,说:“我把钱留给他们了,他们小孩没奶喝。”
  逐晨沉吟:“这样啊……”
  本就贫穷的家庭,快要一清二白了。
  好惨。
  风长吟愧疚道:“对不住了小师姐。我看他们怪可怜的。”
  逐晨摸着他脑袋笑道:“那你要好好修炼,以后去抓几只为祸的妖兽,用他们的内丹去赚钱。”
  风长吟眼睛一亮,跳起来宣誓道:“好!师姐你放心,我一定努力修炼!”
  逐晨捂着心口安慰自己。
  命运是公平的,虽然让她拥有了吃不起饭的贫穷,同时也给予了她不用吃饭却可以活下去的修为。
  这就是自然的馈赠。
  ……还是继续干活吧。
  ·
  张识文二人被送回余渊,引起好大一番轰动。
  同村的几个劳丁走得较快,早几日就回来了,久不见他们,以为他们三人已经死在了路上,正觉得难受。
  早晨五娘回来,还顺利生了孩子,他们很是惊讶,晚上又见修士亲自送二人回来,更是目瞪口呆,以为他们是有了什么了不得机遇。
  张识文百般解释,说是仙君人好,众人都不大敢信。在他们眼里,修士就没几个好的,更别说送两个陌生人回家了。
  因为二人回来的时间已经不早,余渊城不许普通百姓天黑后在城中乱走,众人简单聊了两句,急匆匆地回了家。
  张识文合上大门,回屋抱起孩子。
  夜里风大,他们这屋子年久失修,到处都在响着磨损的吱哑声,那风似乎能毫无障碍地穿过房顶,吹进屋内。
  张识文裹紧被褥,看着孩子睡得通红的脸,想起自己现状,一时又高兴又忧愁。
  他苦涩道:“是前街王大娘喂的吗?这可要怎么感谢才好?”
  他们在巽天城做劳役,是没有酬劳的。四年多不曾归家,家里的东西坏的坏,丢的丢,没任何值钱的留下,连五娘身上这床被子都是临时朝邻居借的。
  可以说是身无分文。
  “买了牛奶。”五娘在一旁小声道,“那位小仙人给我留了银子,还替我叫了一桶牛奶。真是一个好心人。”
  张识文讶异抬头。
  五娘又温声重复了一遍。
  张识文胸腔内溢满暖流,所过之处酥酥麻麻,叫他不禁热了眼眶。
  他决定抽空,去仙君那里帮他们把房子建好了,只是不知道能帮上多少忙。
  张识文正要开口与妻子商量,外头大门被人一脚踹开。
  老旧的木板直接摔在地上裂成两半,同时一位穿着余渊宗修士服的男人大步走进来,摇晃着手中的提灯,气势极其嚣张。
  “张识文,听闻你勾结外派修士,想来谋害我余渊,好一个狼子野心!”
  张识文连忙将孩子塞进妻子怀里,又把被子往上拉,将人藏在自己身后。
  五娘脸上失了血色,惊恐地从边缘处望向来人。
  修士停在门口,脸被烛火照得半明半暗,厉声道:“你可知,余渊不许外派修士随意进入?你未经通报,居然敢将他们带了进来,好大的胆子!”
  张识文认得他,或者说,这个人曾日日夜夜出现在他脑海中。
  这人不过是余渊派的一个外门弟子而已,有名的泼皮无赖,仗着学了点法术,平日作威作福惯了,就喜欢从百姓身上搜刮银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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