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也要好好想想，明日等小妹醒来再问问她到底在晚上做了什么梦。”
屋子里重归寂静，只是忽明忽暗的蜡烛随着夜里的寒风微微摆动着。
赵苌庚坐在床边，看着赵小妹手指上的茧子出神。
从赵小妹第一次带他去山上，成功从树洞中找出一袋粮食以后，赵苌庚便发现了赵小妹身上的不同。
当时他便猜测赵小妹身上是不是有什么奇遇。
但是这种事情一向是玄之又玄，赵小妹不说，他也不能仅靠着一袋米就让小妹说出来。
再后来的火锅底料，赵苌庚更加确定了赵小妹身上有自己的奇遇，可是当时他并不知道这奇遇如今能够给赵小妹带来危险。
赵小妹最开始第一次大哭特哭是因为他，睡梦中醒来以后，小妹便跟着他形影不离，不愿离开一步。
赵苌庚曾经问过小妹，是不是梦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但是小妹却说不出来。
后来赵苌庚便没有细问，只以为赵小妹做了个噩梦，实在不愿意回想。
可是如今在想起来，赵小妹当时的噩梦怕是有东西故意而为之？
先是他，再是赵苌赤，那接下来呢？赵苌方吗？
赵苌庚这么想着眉头又一次皱起。
他虽然不知道赵小妹梦境中的具体内容，但是如今却觉得能够简单判断出来了。
第一次是因为他，他当时刚歇下不久当太监的心思，却又为以后的生计发愁，对于读书一事有心无力。
小妹做梦以后便开始勤奋地催他读书。
不，不对，是他生了心思以后，想要去找族长，但是小妹那天却一直在阻拦他，最后还因为他偷偷溜出去哇哇大哭。
如今已经是第三次了。
赵苌庚凝神细想，一点点回忆小妹这些日子以来的动作。
让他不要去族长家里，然后家中得到了一袋粮食，
噩梦以后一直告诉他好好读书，他去书铺买了书，小妹自己做出来了沙琪玛
可除了这两样，小妹自己还做出过旁的东西，火锅底料，方便面和蛋挞。
赵苌庚拿了纸笔，将自己回想起来的东西一点点卸载上面。
与此同时，心中还是止不住的懊悔。
从最开始他明明就已经察觉到了小妹身上的不同，当时为什么不问仔细一些，若是当时询问清楚，如今小妹说不定根本不用受这些罪。
火锅底料是他们卖柴时，认识子恒兄弟二人以后的得到的。
至于蛋挞则是在顾九被领回家以后赵小妹拿出来的。
赵苌庚在方便面的位置上画了一个圈，他暂时还未想到，这是什么事情以后得到。
忙忙碌碌一夜过去，家中几口人都未曾休息好，就连赵苌方的脸上都挂上了明显的黑眼圈，一早醒来第一件事情便是去看赵小妹。
至于顾九更是一夜未眠，他想了许多，在此之前他完全没有想到过赵家的机运改变竟然会是赵小妹。
顾九还有些担忧，若是赵苌赤真的因为赵小妹放弃原本上战场的打算，可真是少了一位将帅之材。
“小妹，你渴不渴？”赵苌方最先发现赵小妹醒来，他一边问着，一边去给赵小妹倒水，生怕等不及。
赵小妹接过赵苌方手中的水，但是眼睛却以然看向赵苌赤。
虽然不再像昨日那般哭闹不止。
可是如今相当于大病醒来，嘴唇正是苍白无力的时候，一句话不说，只是可怜巴巴地看着就足够让人心疼。
赵苌赤的嘴巴动了动，最终还是低头，避开了赵小妹的目光。
赵小妹此时已经彻底清醒了，她也察觉到了自己的强人所难。
二哥是真的想要去战场，他有一个将军梦，不是说说而已。
可是赵小妹一想起自己在梦境中看到的一切，就忍不住想要让二哥留下。
赵苌庚经过一夜的思考，自己对赵小妹身上的机遇已经有了一定了解，所以他准备找赵小妹开诚布公地聊一聊。
最起码要知道，昨天的梦境里，赵小妹到底在梦境中梦到了什么？
赵苌庚将其余人请了出去，房间里只剩下他和赵小妹。
赵苌庚思虑了千百种询问的方式，最终还是直接问道：“小妹，你昨天在梦里梦到你二哥怎么了？ ”
“是死了吗？”赵苌庚问出这句话的时候，手背上青筋凸起，说话的语音都是颤抖的，显然也很不平静。
如果不是小妹梦到了老二出意外，怎么可能这么执拗地不让老二去。
明明之前小妹虽偶尔有些不高兴，但是并没有这么强烈。
赵小妹眼中的泪珠在赵苌庚问出这句话的时候便已经掉了下来。
她摇了摇头，而后又点点头，豆大的泪珠接连而下，虽然不像昨天那么歇斯底里。
可是沉默无声的哭泣更人让窒息。
“小妹，你告诉大哥你梦到了什么好不好？”赵苌庚紧紧握住赵小妹的手，让她平复情绪。
不管赵小妹身上的机遇什么，不管赵小妹在阻止赵苌赤参军以后，又会得到什么嘉奖，赵苌庚都不准备让赵小妹继续了。
她如今才六岁，为了完成任务，让这么小一个孩子陷入噩梦。
单凭这一点，无论是何重原因，赵苌庚都不会同意。
“大哥，二哥疯了。”赵小妹说出话以后，彻底哭出声来。
不同于赵苌庚的梦境，赵苌赤的梦境给她的感觉更加悲凉和血腥。
虽然梦境是快进的速度，让赵小妹走马观花地看完赵苌赤的一生，但是对赵小妹来说还是有些无法接受。
即便系统的本意是利用梦境的形式让赵小妹逐渐得知家中几人在书中最后的结果，而后努力改变结局。
可是在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却完全忘了，赵小妹如今只是个孩子。
做了一整晚噩梦连大人都受不了，更遑论一个孩子。
“大哥，我好怕！我好怕，二哥疯了！”赵小妹扑进赵苌庚怀中嚎啕大哭，一边哭着一边向赵苌庚叙说自己在梦境中所遇到的事情，久久不能平静。
这么害怕的情况下，赵小妹早已忘记
“小妹，你听着这些只会是梦！你二哥不是梦境中的那个人，他学了拳脚功夫，每日都在锻炼自己，还识字读书，学了兵法，不是梦里那个什么都不知道的赵苌赤。”赵苌庚慢慢说着，声音温柔有立，让赵小妹平复下来。
“大哥说得对，不会是真的。”赵小妹被安抚下来，精神恢复了许多，吃了些东西，缠在赵苌庚身边。
赵苌庚看着脸色有些苍白的赵小妹，最终还是狠了狠心，继续问了下去。
“小妹，你是不是有什么秘密？”
第31章
赵小妹最开始从系统那里完成任务，得到第一次奖励的时候，曾经想过如果赵苌庚问起自己拿出东西的来源，自己应该怎么解释，才会不露馅。
可是赵苌庚一直到今日才问，赵小妹忽然不想隐瞒了。
这个系统即便会给她许许多多自己以前从来没有见过的东西，但是一点都不像是被爹娘嘱托来照顾自己和哥哥们的。
因为爹娘肯定不会让自己做噩梦。
而且其实之前系统和她说得话，她并不能完全理解
如今既然赵苌庚问了出来，赵小妹也不想再继续瞒着自己哥哥。
“大哥，我身上有一个叫小绿的系统，他说我们活在一本书里。”赵小妹擦干眼泪，沉默片刻对着赵苌庚开口道。
有些事情一旦说起来了，其实之后很容易说通。
赵小妹既然决定不再继续隐瞒，自然说得很快。
她说得很细致，从第一次接触这个系统，到现在系统都让她做了什么，赵小妹说得事无巨细。
“你说上一次系统发布的任务是让你带顾九回家？”赵苌庚听完赵小妹的讲述，又重新问了一遍。
“是的，顾九想要来我们家里，正在求二哥的时候，突然让我带顾九回家，然后给了我蛋挞的方子。”赵小妹如今的神情依旧蔫蔫的，不过或许是自己把一直压在心上的秘密告诉了最亲近的人，赵小妹的神色看起来比之前好了许多。
“你现在能够联系到系统吗？”赵苌庚递了一杯水过去，让赵小妹继续道润唇。
赵小妹尝试了一下，最后摇了摇头。
以前大都是系统联系她，系统不发布任务，她如今也联系不到。
“若是系统下次再联系你，小妹记得告诉大哥。”赵苌庚最终只是说了这么一句。
赵苌庚没有继续问下去，这几日对赵小妹的消耗太大了，她应该好好休息。
赵小妹在赵苌庚的陪伴下，又一次闭上眼睛，不过这次要安心许多。
赵苌庚从赵小妹屋子里出来以后，便一个人坐在书案之后，将赵小妹所说的话，一点点记录下来，同自己之前的猜测所对比。
不过字迹要凌乱许多，赵苌庚如今心绪有些不宁。
他不太相信系统所说的东西，但是又忍不住去思考。
如果自己去年真的卖身进宫，说不定真的会依照小妹所言，变成那般模样。
可是赵苌庚依旧不信自己是在一本书里，他们每个人都是活生生的，不是用僵硬文字拼凑成的。
而且即便是真的在书里，那他们一家现在的情况也同书中不一样了。
最起码说明，如果真的是书中的内容，那么书中内容是可以被他们改变的。
既然可以被改变，那就无需担心什么。
赵苌庚又将心思转到顾九身上。
之前系统发布的任务大都是和自己家中有关的，能够改善家中条件的任务，唯有顾九这一条突然出现，显得奇怪又突兀。
赵苌庚想要继续盘问顾九，可是思虑半天之后，最终还是放弃这个想法。
顾九即便在聪明，毕竟还是个不大的孩子。
而且顾九自从来到家里并没有给家里带来什么麻烦事情，反而是帮了忙的。
有些事情难得糊涂，倒也不用盘问那么清楚。
赵苌庚自我开解了一番，将自己写出来的东西烧的一干二净。
这上面的内容说严重了就是有些骇人听闻了，不适合让旁人看到，尽早处理是最好的办法。
赵苌庚将智障扔进火盆里，看着燃出的火焰，思虑放空。
先是他，再是赵苌赤，那小妹再次做噩梦是不是会是赵苌方？
按照小妹梦境的回忆，赵苌方最后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已经身为朝中重臣的赵苌赤费尽心力都搜寻不到。
而且小妹竟然早早地因为一场风寒去了。
这些都是赵苌庚无法接受的事情。
如今只能再三安慰自己，事情已经改变了，那些都是假的。
赵小妹将自己身上的秘密说了出来，又经过赵苌庚的开解，虽然还是有些精神不济，但是没再继续开口阻拦赵苌赤上战场。
这让赵苌赤又是感动又是内疚。
他距离出发已经只有五天的时间了，这五天的时间里赵苌赤一直陪着赵小妹，并且不断向赵小妹保证，自己去战场什么事情都不会有，肯定能够安安全全地回来。
而赵苌庚则带着赵苌方将县城和镇上的药铺都扫荡了一遍，买了一大堆能够止血的药草，准备给赵苌赤带过去。
赵苌庚还特意求了镇上的大夫，让赵苌赤能够在这五天时间里，每日过来一个时辰看大夫如何治病的，让赵苌赤观摩观摩。
赵苌庚虽然知道只有五天的时间，可能根本没有什么用处，但是聊胜于无。
若是赵苌赤真的学到了什么，对于自己而言有用，若是学不到，那也损失不了什么。
离开的时间更近了，这几日家中的氛围都变得不一样了。
顾九原本想在赵苌赤离开之前自己就走，可是看着如今依旧脸色稍显苍白的赵小妹，难得有些不忍心，决定再留一段时间。
深更半夜，月亮还在当空中挂着，赵家的小院便已经忙碌起来。
今日赵苌赤便应该出发了。
一会儿要去镇上集合，清点人数之后，他们要去府城，而后从府城直接去往西北战场。
至于这一去到底能够什么时候回来，谁都说不清楚。
赵小妹抓着赵苌赤的袖子不愿松开，可是时间已经临近，再不舍也要出门了。
一家人将赵苌赤送到了镇子口，脸上挂满了不舍。
他们到集合地点的时候，周边已经有不少人了，家中都聚集在一起，三五成群，有些抱头痛哭，有些殷殷叮嘱。
赵家同旁人并没有什么区别。
不过赵苌赤在其中却格外显眼。
无它，赵苌赤的年龄太小了。
在旁人家中还是个未娶妻的孩子，可是如今赵苌赤却已经被派出来服徭役了。
时不时有视线落在赵家人身上，但是赵苌赤却仿佛毫无所觉。
他一面不舍又一面激动，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抒发才好。
赵小妹和赵苌方一人拉住赵苌赤的一个袖子，赵苌庚则站在赵苌赤身旁叮嘱着。
赵苌赤带的包袱里除了日常的干粮和水，大部分都是一些赵苌赤自己能够辨认的药材还有一些简单的药丸。
总之是只要能够止血的东西，赵苌庚全都放到了赵苌赤的包中。
“二哥，你一定要快点回来。”赵小妹泪眼汪汪地同赵苌赤道别，“我和大哥三哥就在家里等你，你回来以后在家中肯定能够找到我们的。”
梦境给赵小妹的影响不是一日两日能够消除的，因此她格外紧张。
梦中的赵苌赤就是因为在战场下来以后，变成了孤家寡人一个，所以最后才会像是个行走的机器，根本不像个人样。
“好好保重，一切小心。”赵苌庚有许多话想要对赵苌赤说，最终还是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或许是怕离别的气氛继续悲伤下去，赵苌庚又凑到赵苌赤耳旁，低声说道：“若是在战场上遇到了心仪的姑娘，记得保护好她，将她带回来给我们看看，也让爹娘看看。”
赵小妹听着这话看了赵苌庚一眼，没有说话。
赵苌赤虽然听到心仪的姑娘这几个字之后，内心有些羞涩，但是眼中的泪意却越来越多。
他强忍着没让眼泪流出，而是催促着赵苌庚他们回家。
时间不早了，他们就要出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