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苌庚没有立即表态，而是催促着时间不早了，让成橙早些休息，但是第二日却带回来了好几本与山东地界有关的游记。
这些游记五花八门，但是大都和山东的风土人情以及地理环境相关。
“左右距离年后动身还有些日子，娘子不妨先从书中看看当地的情况。”
关于赵苌庚夫妻二人的谈话，赵小妹自然不会知晓。
她最近在忙碌另一件事情。
之前答应了成梦两人在诗词上一教高下，成梦回到成家以后边开始隔三岔五来信件和帖子，想要同赵小妹一教高下。
赵小妹通过成橙搜集了一些成梦以前的诗词，不得不承认成梦这人在诗词上的造诣是自己远远比不上的。
若是上次在成橙的及笄宴中，成梦没有因为身体不适而规避，想必赵小妹的诗词根本不会得到长公主的称赞。
长公主虽然同成家夫人交好，但是因为皇子们都逐渐长大，到了开府娶妃的年纪，为了避险，长公主对架势较好，年龄也适当的小姑娘多有避讳。
轻易不同小辈们来往。
赵小妹商议此被赶鸭子上架，不得不说一声是运气极好的时候。
成梦是当代世家贵女最能沉下心来研究诗词，也有很高的天赋，但是却一直没有机会入长公主的眼。
而旁的世家贵女，成梦自前些年就开始同他们打交道，自然是将旁人的水平知道的一清二楚。
如今遇到了赵小妹，成梦自然是想试一试赵小妹的水平深浅。
两人最终将时间约在了腊月而是的金凤阁之中。
虽然被称为金凤阁，但是却是一座小园林。
虽说是寒冬腊月，但是院中种了许多梅花，在冬日里有一番美景，十分受京都众人的欢迎。
赵小妹将自己与成梦相约比较诗词的事情，告知了成橙。
成橙想起自己堂妹的性子，轻笑了一声，“我那妹妹旁的都好，就是于诗词一途上太过执着，以前家中哥哥们在族学中读书，还未外放的时候，经常被她缠着比较诗词。”
“小妹的诗词我是看过的，她既然有心想和你比，你也放心大胆去同她比较就好，这丫头就是个不服输的性子！”
赵小妹到金凤阁的时候，成梦早就等在那里了。
金凤阁冬日的风景在京都之中一向很有名气。
所以是人们出门小聚的首选之地。
这里不仅是贵女们小聚时候最经常选择的地方，也是京都中各个世家子弟经常过来的地方。
所以金凤阁特意将内部分成了两个部分，男客和女客们由一条僻静的小道分隔开，一个向东一个向西，为客人提供了很大的便利。
金凤阁的景色优美，两人又是过来比较诗词的，成梦不愿意在房间内苦等，而是拉着赵小妹去院子中赏景。
两人特意选了一个清幽的环境，屏退了金凤阁前来伺候的人，赵小妹时自己孤身前来的，所以此时的院中只有三个人，成梦和她的贴身婢女。
梅园中的白梅开的正好，两人一边走一边赏景，梅林中还有供人休息的石板凳，以及配套的茶具，让人只觉得浑身惬意。
只不过毕竟是冬日，白梅林中为了保持美景，所以有许多地方的路都不好走。
而且前些日子刚刚下过雪，虽然只有薄薄的一层，但是没过多久赵小妹和成梦的鞋子便湿透了。
两人不再梅园中耽误，而是准备回到房间中换洗一番。
不过赵小妹自己孤身前来，并没有准备好适当的东西。
好在金凤阁做生意已久，招待的也都是京都之中有头有脸的人物，东西准备得十分精贵和齐全。
成梦由自己的贴身丫鬟伺候着。
赵小妹则跟着金凤阁的丫鬟去了厢房之中。
厢房的位置比之前赵小妹和成梦预约的位置还要偏僻。
院子中仍旧有配套的梅林，不过是红色的。
这院子只是金凤阁用来备用的，平日里没有人来往，这里的梅花显然没有被精心修剪过，只凭着自己野蛮生长，比方才赵小妹看到的那些白梅要趣味很多，让赵小妹更加舒心。
丫鬟将赵小妹引进相仿，自己在量过赵小妹的尺寸之后，便去取东西，由赵小妹自己在房间中等待。
原以为会等待长久的赵小妹，在看到院中的红梅时，忍不住穿着自己那双已经湿透的鞋走了出来。
她觉得自己好像已经许久没有见到过不经修剪的东西了。
自从来了京都，好像不论什么都带着一股子精巧，虽然美妙好看，但是却少了一份趣味。
而如今这未经修剪的梅花，正合赵小妹的意。
心中想着，等询问一番金凤阁的人，能否让自己和成橙在这个院子中欣赏一番。
此时身边没有旁人，赵小妹行事没有那么计较，顺着梅林中那条不太清楚的小路向梅林中走去，果然越向里走，便越觉得有趣。
此时的赵小妹只后悔自己没有带纸笔进来，恨不能立即作画，将这副美景留下。
赵小妹一心沉静在赏景之中，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走了多远。
等到回过神来想要往外走的时候，才察觉自己好像已经到了梅林深处。
注意力从美景中收回，赵小妹又一次察觉到自己湿哒哒的鞋子让人十分难受，只好慢慢向外走去。
“喀嚓”一声，赵小妹不经意间踩断了一根落在地上的枯枝，索性又捡起旁边那根不长不短的枯枝拿在手中，权当作是拐杖。
“是谁？！”
赵小妹刚刚捡起枯枝比划了一下长度，便听到一声厉喝。
受到惊吓的赵小妹，让原本在手中还没有握稳的枯枝重新掉落，她也顺着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梅林有些阻碍视线，不过那人已经疾步走了过来，赵小妹还是看清了对方的模样。
“顾九？”赵小妹已经有些时日没有见到顾九此人了，如今顾九披着靛青色的披风，身量长高了不少。
身上的气势也无端发生了变化，让人觉得有些害怕和陌生。
所以赵小妹在第一眼的时候，根本没有认出顾九。
随着顾九越走越近，才出声唤人。
顾九走得很快，片刻的功夫便已经走了赵小妹的身边。
看清楚是赵小妹之后，顾九的神色缓和了一些，但是仍旧能够感受到怒气。
“小妹，你怎么在这里？”顾九缓了缓神色，对赵小妹问道。
他停在赵小妹身边之后，赵小妹才发现，顾九身后竟然还有一个身量相仿的少年人，只不过自己方才一直都在辨认顾九，所以一时间没有注意到。
察觉到顾九的语气不佳，赵小妹虽不知是什么情况，但是依旧收敛心神，将自己的情况简单说了一声。
“这梅林平日里很少有人来，所以路难走了一些，稍等我送你出去。”顾九的神色已经恢复正常，而后又叮嘱了一句，“日后出门还是带着丫鬟方便一些。”
赵小妹点了点头，答应下来。
她以前总觉得出门办事情自己比较快，如今看来找个婢女一直跟着自己也不是什么坏事，遇到这种情况，自己最起码不用受罪。
顾九说完赵小妹，转头看向自己身后的少年，神色中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恭敬，在看到对方点头之后，才重新对赵小妹说道：“这是七皇子。”
赵小妹匆忙向七皇子行礼，不过顾九并不想赵小妹和七皇子在一起过长时间，便同七皇子告辞说自己送赵小妹出梅林，让七皇子稍等片刻。
而后一刻不停地引着赵小妹向外走去。
赵小妹重新拿起枯枝，跟上顾九的脚步，不过低头时却向方才顾九来得方向看去。
晃动之间只瞧见了一只足够精巧的绣花鞋。
第55章
顾九不想要赵小妹在梅林中久呆，是以走的很快。
他转过头，发现赵小妹跟不上自己急切的不服气啊，稍微停顿了片刻，接过赵小妹手中的那根枯枝，用枯枝链接两个人，自己也有节奏地控制走路的速度，让赵小妹不至于摔跤。
赵小妹想要问些什么，她觉得顾九能够这么匆忙地带自己离开，肯定是有原因的，想必没临终那个未曾谋面的女子方才也是同顾九在一起的。
可是话到了嘴边，赵小妹却问不出来，她虽然能够和顾九称得上一句是旧相识，但是如今顾九明显是不想谈及方才的情形，自己也不好强求，想必即便自己问了出来，顾九也不一定会说。
“京都之中虽说大多的街道和地方都是横平竖直很好辨认，可是毕竟有些地方长得相似，若是第一次去，身边最好还是带着丫鬟稳妥一些。”顾九走在前面，时不时回头看看赵小妹的速度是否能够跟上。
想起方才赵小妹说道的原因和已经湿透了的裙角，最终开口叮嘱到。
“这梅林金风阁之前不对方开放，梅花也都是自由生长，确实别有一番趣味，但是任何事情都要有节制，不能因为喜欢就忘了旁的东西。”
顾九看着长到自己下巴处的小姑娘，眼睛大大的，因为走路走得急，神色上难免带了些委屈，天气寒冷，让她的鼻头通红一片。
顾九家中虽然有妹妹，但是都是庶出的女儿，这些姨娘们同自己母亲不对付，顾九也很少同家中的妹妹们打交道。
如今见到赵小妹这般模样，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赵小妹原本还在想着那只一晃而过的绣花鞋，可是被顾九这般絮絮叨叨地叮嘱，忍不住顶了一句，“顾九，你现在这么模样，真的好像我大哥！”
说完以后，赵小妹便后悔了。
她不应该这么跟顾九说话，毕竟顾九现在好心好意地带自己出去。
她看着一点都望不见外面的梅林，深深觉得顾九方才的话有道理，如果是她一个人，想必这梅林她今日是走不出去了。
赵小妹有些后悔方才说话的语气，想要张口道歉，却没想到顾九不仅没有生气，反而笑了起来。
赵小妹道歉的话没说出来，疑惑地看向顾九，眼神直白地表示出“这怕是个傻子！”
顾九也看出赵小妹的意思，他止住笑，想要碰一碰赵小妹的头发，最后还是停住了脚步。
“早些日子我听闻你来到京都之后，变得……”顾九停顿了片刻，似乎在琢磨用词，“变得沉稳起来，比以前的性子要好许多。”
“今日一见才知道原来不是性子变了，而是同以前相比变得更加学会装模作样了。”
顾九说着，将手中连着赵小妹的枯枝轻微晃动了一下。
赵小妹身形不稳，扶住了身旁的梅花。
原本已经酝酿好的道歉语气，在顾九说完这两句话以后已经全然不见。
赵小妹忍不住向顾九翻了个白眼，露出最原本的本性。
顾九见到有些气鼓鼓的赵小妹，眉眼间的笑意反而更加真实了一些。
他向赵小妹的方向走进两步，将原本两人中间的枯枝扔到地上，两人的距离更近了。
赵小妹不知道顾九想要做什么，疑惑地抬头看向他，却被顾九抓住机会，揉了揉头顶。
赵小妹感受到头顶的重量，更加不明所以。
“喜欢什么就做什么，随自己的心意便好，不用勉强和强求自己，端着架子做人难免太累，人这一生一共就这么长，本来就应该肆意妄为一些。”
顾九原本是在说赵小妹，可是却突然想起自己的上一辈子，上辈子他早早和大皇子绑在了一起，为了迁就大皇子的脾性，自己一直压抑着自己的性子 ，没想到最终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好在自己如今还有重来一次的机会。
顾九是有感而发，可是赵小妹听起来多少有些怪异。
明明这顾九自己比自己大不了多少，怎么说话的语气怎么这么老气横秋。
或许是几句话拉近了两人原本有些生疏的氛围，赵小妹现在显得自在很多了，她毫不客气地反驳了回去，“别说我了，你也不比我大多少，每天说话语气老气横秋，总是充当长辈，不觉得累吗？”
赵小妹这次是真实的疑惑。
这个疑惑已经困扰她许久了。
虽然最开始她同顾九认识时，顾九与赵苌方和自己相处的时间多一些，按理来说他们三人应该最为熟悉。
可是根本不是这么回事。
顾九从冀州回京以后，经常单独写信给赵苌菮，两人的书信联系根本没有断过。
反而是自己和赵苌方两人，明明是顾九最熟悉的玩伴的，但是却很少见到顾九的书信，大多数的消息都是从赵苌菮那里得知。
“顾九，那你现在能够告诉我，你为什么从小就不喜欢和同龄的玩伴们在一起？”
顾九听到赵小妹的问话，原本挂在脸上的笑意顿住。
他恍惚想起来，赵小妹好像总是这样能够第一时间发现自己与旁人的不同之处。
他带着记忆重生，原本的孩童心性早就没了，虽然自己告诉自己这一辈子要肆意妄为，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
但是在京都这种环境之中，自己好似已经习惯了尔虞我诈，不管做什么事情，最终肯定会有目的，习惯了走一步算三步，看十步。
做的每一件事情都能够对自己形成最大的利益。
“你是不是从小就喜欢装大孩子？觉得和你同龄的都是小屁孩？”
赵小妹发现顾九长时间没有说话，越发觉得自己的猜测肯定是正确的。
她得知顾九的真实身份以后，才知道顾九是京都中有名的神童天才，据说三岁能够作诗写赋，若不是家中的长辈和老师一直压着他的性子，他九岁便想下考场考秀才。
赵小妹觉得顾九这个人肯定是一直听旁人的夸赞挺多了，认为与自己同龄的人学识都比不上自己，所以一直想要和年长的人物平辈相交，展现自己的学识。
“你这样想是不对的，不论你的学识再高，也不应该有这样的想法！”赵小妹颇有些语重心长，“三人行必有我师，这是圣人说过的话，所以你也应该端正自己的态度。”
赵小妹的态度太过郑重，让顾九原本的笑意没有露出来，而是乖乖应好，又重新将自己的衣角递到赵小妹手中，“你说的我都记住了，现在还是出梅林要紧。”
赵小妹抓住顾九的衣角，又想去捡方才被扔下的枯枝，但是被顾九阻止了。
“那枯枝不顺手，用枯枝做牵引，你更容易摔跤，不如拉着我的衣角，能够走得更稳当一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