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闻樱已提前知晓事态,能规避许多,可事情未到那一步,谁也不敢保证不会再有变数。
如今让她与顾清之绑在一处,周景初也算放了心。
且某种程度上,也算了结了顾清之一桩心事。
另一位顾清之。
顾清之什么话都没说,赐婚的圣旨便已拟好。
看来这事儿压根儿没有他插嘴的份儿。
年轻帝王的举动着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顾清之起先以为周景初动了纳闻樱入宫的念头,便先把话撂开,将二人早已定下婚约一事说出来,想来周景初也不至于横刀夺爱。
上京之中皆传他如何钟情于闻樱,这不过是他刻意放出去的流言,他对闻樱究竟有无感情,他心知肚明。
可方才周景初不过稍稍表露出待闻樱的不一般来,他心中莫名便开始有些不快。
顾清之也不知自己究竟是抱着何种心态将婚约说了出来,可得赐婚圣旨一事,的确是出乎他意料之外。
望着那明黄的卷轴,顾清之忽而生出一股浅淡的欣喜。
闻樱与周景玥眼下还全然不知圣旨一事,在就“吃醋与否”一事上进行了一番深谈后,终于想起门外还有人在等着,便要起身出去。
闻樱脚还伤着,太医叮嘱了要好好修养,不可再伤着碰着,周景玥听在耳里记在心里,此时的闻樱在她眼中比一个一摔就碎的琉璃娃娃强不了多少,见闻樱要起身,连忙把她拦在榻上:“你且慢着,莫要再扭着了,我去唤人来帮你。”
闻樱起先以为周景玥说的“唤人来帮你”是去唤步辇来,省的她再在走路时一个不甚再次伤着,可转念一想,若是步辇,也须得到门口去,又何来将她按在榻上的道理?
正想着,就听得门边有响动,闻樱抬眼一看,就见顾清之推门进了来。
“你脚上不便,我带你出去。”
顾清之声音沉静,可细看之下却能发觉他耳根处有些许泛红。
闻樱一怔:“你要如何带我出去?”
该不会同她所想那般吧?
话音刚落,果然就见顾清之大步朝她走来,而后在榻前蹲下身来:“上来吧,我带你出去。”
见顾清之蹲下身来,闻樱不自觉舒了一口气。
还好只是背她出去,闻樱方才有一瞬间以为顾清之会直接过来将她打横抱起。
若真是这样,饶是她面皮再厚,一想到周景玥意味深长的打趣目光,只怕她一张脸都要红透了。
闻樱慢慢挪动身子,而后伏在了顾清之背上。
闻樱是个怕疼的,方才脚腕子处仿若钻心一般的疼痛让她仍有些后怕,此时便挪得异常小心,生怕碰着脚踝而再感受一次那般尖锐的疼。
顾清之也不催她,很有耐心地一直半伏着身子,等到闻樱攀住了他肩膀后,才问道:“好了?”
闻樱点了点头,复有想起此时正伏在他背上,顾清之应当瞧不见,便又轻声道:“嗯,好了。”
不知怎的,闻樱忽觉有些不自在起来,面颊上的温度也似乎有些发烫。
顾清之稳稳当当地托着伏在他背上的少女,大步走了出去。
步辇果然就候在殿外,院中的宫人一个个都垂着头,丝毫余光未往他二人身上瞟。
闻樱原本有些害羞,一双手不自觉紧紧揪住了顾清之的衣袍,此时见并无旁人看他二人,不禁放松些许,手也松了松。
只是……闻樱环顾一周,发觉未见周景玥身影。
“清之哥哥,明月公主去了何处?”
因得闻樱伏在他背上的缘故,少女说话时的温热气息若有若无地扑在他耳根处,让顾清之觉得仿若有根羽毛轻轻拂过。
且不知为何,少女身上一直若有若无的梨花香,此时似乎变浓了些。
顾清之也不知周景玥去了何处,方才他还未从赐婚的圣旨中缓过劲儿来,就见公主从内室出来,让他去瞧瞧闻樱。
起先他以为闻樱出了何事,待听得公主说让他“代步”时,忽而觉得有些不自在。
明明是见惯了大风大浪的人,却忽然像个毛头小子般,不知该先迈左脚还是该先迈右脚了。
顾清之正要答话,却见明月公主不知从何处走了出来,一脸担忧的望着闻樱道:“蓁蓁,脚上可还疼?”
不知为何,顾清之方才面对年轻帝王时感觉到的那股莫名的刻意感,此时在明月公主身上又觉察了出来。
“不疼了。”闻樱几多了解周景玥,一瞧她神色,就知她是在刻意撮合他二人。
但公主问话,她又不得不答,便小小声的应了一句。
顾清之忽而觉得,少女周身的梨花香气,似乎更浓了些。
作者有话要说:
闻樱:二位,戏过了啊。
这一章本来写好了,但是看来看去愣觉得不满意,又重写了一回,让我叉会儿腰?(`??)?
啊对啦我上次加更了收藏咋还掉了呢QAQ
秃头小作者大声嘤嘤嘤QAQ
走过路过的小可爱们顺手甩给我一个收藏吧!嘤嘤嘤!
第42章 馥郁
闻樱害羞了。
不过是被顾清之背着而已,闻樱本就伤了脚,原不觉得有何不妥之处,而此时被周景玥这般刻意地一说,倒觉得顾清之仿若是冲破了层层阻力才做成了此事般,让她有些不自在起来。
周景玥一双眼眸亮晶晶的,闻樱与她对视一眼,只觉得面颊愈发烫了。
好在她此时正伏在顾清之背上,他并看不见她神情,害羞也好自若也罢,只要顾清之不知晓,她便能装作若无其事一般视周景玥的揶揄神色于无物。
闻樱也说不上来自己此刻是各种心态,她早已明确了要成为顾夫人这一件事情,在周景玥面前也就此事立下过不少“豪言壮语”,甚至在顾清之面前她都敢问出“你何时娶我”这般大胆的话。明明顶着一副娇憨柔弱的身子,可在有关顾清之的事情上却面皮厚得很,看上去丝毫不知害羞为何物。
今日不知怎的,明明周景玥早已知晓她心思,她在顾清之面前也素来是个厚脸皮的,可当着顾清之的面儿被周景玥频频明示暗示,却突然叫她生出许多不好意思来。
就好似自己一直在顾清之面前小心收着的小尾巴被周景玥突然拎了出来,还要特意抖一抖上头的毛儿问顾清之喜欢是不喜欢。
闻樱不谷欠再与周景玥多言,只想让顾清之快些出去,快些上步辇,再快些出宫去。
也不知周景玥是看穿了她心思而刻意为之,还是纯粹巧合,总之便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本事见长,见闻樱面色潮红,周景玥有些不放心地问道:“蓁蓁,你面色怎的这么红,可是被疼的?”
闻樱简直要被周景玥气笑了。
旁人都是疼得面色发白,到她这儿就变成疼得面色发红了?
闻樱抬头瞧她一眼,杏眼微微一瞪,叫她莫要再瞎说了。
周景玥仿若看不见来自小姐妹的隐约威胁之意,仍是一脸担忧地看着她道:“怎的了蓁蓁,可是疼得都说不出话了?”
好家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也越发长进了。
闻樱不知该如何回答,又碍于院中还有那么多双耳朵听着,她总不能直接略过公主殿下明晃晃的“关心”与“担忧”,只得答了句:“臣女无碍,多谢公主关心。”
话语间带着对周景玥刻意撮合的无奈,以及小九九被拎出来摆在顾清之面前的忐忑。
说罢,便垂头丧气地往顾清之肩上一趴。
顾清之瞧不见闻樱神情,明月公主虽行为举止不知为何有些怪异,但眼中的关切不似作假,且一直小心趴在他背上的少女忽然之间软倒在他肩上,想来是当真如明月公主所说,一直在忍着疼。
顾清之眉头不禁微微皱起,她这娇气包一般的身子,给他缠个纱布都能累晕过去,现下脚都伤到疼得走不了路的程度,小姑娘心中定是又疼又委屈。
顾清之这般想着,将人托得更稳当了这,而后向公主道别,背着闻樱往殿外走去。
顾清之走出几步路厚,闻樱回头看了一眼,就见周景玥笑容满面,朝她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闻樱眨了眨眼,一时不知该作何感想,只得复又回过头来,继续“软倒”在顾清之肩上。
抬辇的宫人得了吩咐,步辇正停在周景玥寝宫门外,顾清之动作小心地将闻樱在步辇上安置好,却并未急着出宫去,反而抬手示意抬辇的宫人稍安勿躁。
而后便蹲下身,伸出手来去拉闻樱的脚踝。
闻樱被他这番举动吓了一跳,忙将裙摆一拢道:“别!”
声音短促而有力。
顾清之没料到闻樱反应这般大,伸出手的手在空中一顿,而后继续朝她脚踝处去,沉声道:“别怕。”
闻樱往后缩了缩。
大周有一不成文的习俗,女子裸足最是私/密,是不能让除丈夫以外的男子瞧见的。
既然赐婚圣旨已拟下,顾清之念着闻樱伤势,便想捉她脚踝查看一番,并不觉有何不妥之处。
可现下一想,闻樱还不知圣旨一事,想来还是不愿让他随随便便瞧了脚踝。
见闻樱十分抗拒的模样,顾清之停下动作,两手收回放至膝上,抬眸问闻樱道:“有多疼?”
顾清之自然以为闻樱是顾着风俗礼仪,这才抗拒他的触碰,可他全然没想到,闻樱不过是——怕疼而已。
闻樱方才因得这处伤平白晕过去了一回,被弄得有些后怕了,此时见顾清之伸手要来捉她,一想到他这习武之人下手没轻没重的,便不大情愿让他捏住脚腕。
若是他力道稍未把控好,这疼可是实打实疼在她身上的!
听得顾清之问她疼不疼,闻樱忽地有些委屈,点点头道:“可疼了。”
说着,好似还觉说服力不够一般,将裙摆撩开些许,掀开鞋袜,叫顾清之看。
少女瓷白细嫩的脚腕已然红了一片,也肿了一圈,瞧着便叫人心疼。
闻樱掀到一半,忽而想起大周好似还有个不成文的习俗,又顿了动作,直起身子看着顾清之。
“清之哥哥。”
“嗯?”
闻樱原本想说,你既瞧见了我脚腕,便该对我负责,可话到嘴边打了个转,又觉这般类似意思的话自己已然说过好几回,怕说的太多适得其反,便又咽回了肚中。
顾清之耐心等了一会儿,见少女并没有继续开口的意思,只是用一双隐隐含着水光的眸子定定看着他。
顾清之原本以为闻樱是不想让他瞧见什么,可方才她却又主动撩开与他看,且声调中的委屈任谁都听得出来。
这段时日来少女对他亲近之意他自然能察觉,说是满心满眼皆是他也不为过,许是一开始觉得让他瞧见脚腕不妥当,可后来又实在觉得心中委屈,忍不住向他哭诉?
应当是这样没错,否则怎会一开始往后躲,后来又主动与他看呢?
一想到少女虽知晓这不成文的习俗,却还是忍不住委委屈屈地将肿起一片的脚踝与他看,顾清之心中不禁柔软几分。
他不是那般不知分寸的人。
“蓁蓁,你了还记得我之前说过待西北战事平定后要做什么?”
“记得。”你说要娶我过门来着。
闻樱心中如是想。
“看来,要提前了。”
闻樱一时没绕过弯儿来,他究竟是说平定西北要提前,还是说娶她一事要提前?
闻樱还在想着这个问题,便听得顾清之继续道:“陛下已给你我二人赐婚了。”
顾清之语气清淡,丝毫不像是提起了终生大事。
闻樱正想着他前一句话,又还没捋明白要去和与顾清之算他看过她脚踝这一笔账,此时听得他波澜不惊地来了这么一句,一时还没跟上来。
待这句话在脑中又过了一遍,闻樱不由得微微瞪大眼,颇有些不可置信道:“清之哥哥,你方才说什么?”
“陛下已拟好赐婚圣旨,待你回到府中,圣旨差不多也该到太傅府了。”顾清之见闻樱又惊又喜地神情,不由得勾唇一笑。
居然赐婚了。
闻樱万万没想到周景初会用到这一手。
不过,赐婚圣旨一下,闻樱心中半块石头落了地。
虽然她与顾清之距琴瑟和鸣这一类的境界还差的有些远,可这道圣旨一下,相当于又予她多一重保障。
闻樱心中不自觉轻快起来。
“清之哥哥。”
“何事?”
这回闻樱无甚顾忌,半是认真半是玩笑道:“方才你瞧见了我脚腕,本该就对我负责的。”
少女此时敛了笑意,一本正经,顾清之不觉起了逗弄的心思,轻飘飘“哦?”了一句道:“你原本便与我有婚约,看与不看,我似乎都要负责?”
闻樱能瞧出来顾清之此时心情也颇为愉悦。平时她问才答话又少的人。此刻正拿她打趣。
这般想着,闻樱面颊上不自觉又漫上一层薄薄的粉色。
顾清之仍然半蹲在闻樱面前,见闻樱似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而后便觉周身的梨花香气愈发浓烈起来。
从前这香气一直都若有若无,见他嗅不真切,方才在公主寝宫内时,他便觉得这香气似乎比以往浓了些,可又仿若是他错觉般,直到此刻,顾清之才能真真切切地确定,闻樱身上的梨花香气,的的确确浓烈了起来。
不再是隐隐约约的暗香浮动,而变成了沁人心脾的馥郁香气。
闻樱曾说过,这股香气是她生来便有,想必是今日有什么不寻常的事儿,让这股香气也发生了变化。
若说同以往不寻常的事儿,那便是她扭着脚了。
顾清之想起方才将她从殿内背至院中时,这股梨花香气便逐渐浓烈,当时闻樱一直软软伏在他肩头,明月公主也很忧心地问她是否是脸上疼得狠了,竟疼得面色都变了。
想来她身上这股香气,与这个有关?
顾清之求证般地问道:“脚上可疼得厉害?”
闻樱断断也想不到顾清之这句话背后的深意,只当他是普通关心,委屈巴巴道:“嗯,可疼了,清之哥哥,我们快些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