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般言辞,直白且热烈,却并不叫他反感。
闻樱得到了肯定地答复,颇为满意地继续靠进顾清之怀中,正要平复后知后觉涌上来的害羞之意,却听得顾清之喟叹一般地道:“蓁蓁,我应当早些重视起这纸婚约来的。”
闻樱浑身一僵,在心中连道了几句“大可不必”,抬起脸来对顾清之假笑道:“我早年间不懂事,不知什么是好什么是不好,若你那时便重视起来,只怕要与我不欢而散了。”
顾清之原不过是随口感慨一句,听得闻樱这般说,也被勾起了回忆:“说起来,从前我的书信日日送去你府上,你从不回信,为何有一日忽地开始回信了?”
说着,又道:“之前你还与那位朱姑娘在大街上起了争执,当真是为了何将军?”
闻樱心中奇怪这好端端的袒露心迹怎的越走越偏,但顾清之问的这事儿又不能不答,只得避重就轻道:“我从前不知晓你的好,你又日日往我府中送书信,我便不知珍惜,从不放在心上。但后来有一日忽地明白自己心意,便觉不能叫你等不到回音。”
说罢,还小声补充道:“都说了我早年间不懂事嘛。”
见闻樱面上一派心虚,顾清之也清楚她大约又是在说瞎话,不谷欠计较,但心中又不自觉生出对何予洛的些许不满来。
下次再见到何予洛,不若同他到武场上切磋一番。
见顾清之并未再深究,闻樱忙转开话头道:“清之哥哥,我出来这般久,该回府了。”
说着,闻樱便要往外走去。
哪知却被顾清之一把又拉了回来。
“说不清楚,便想跑?”
对上顾清之似笑非笑的眼,闻樱也不知自己究竟在心虚什么,气势上莫名便矮了一大截,小声道:“没,没有。”
顾清之也不松开她的手,就这样带着闻樱往前走去:“既然如此,不若随我去书房,好好将这事儿说个明白。”
闻樱不自觉瞪大眼,说清楚便说清楚,去书房做什么?
感觉到少女抗拒般地想要挣脱,顾清之力道丝毫不减,继续带着她往前走去。
闻樱几乎是被半拖半抱地带到了书房。
顾清之的书房,她还从未来过。
只不过闻樱眼下也无甚心思去打量书房的陈设,只是颇有些紧张地站在门口,听得顾清之对她说了句“你先坐一会儿”后,便大步朝里走去。
而后来到桌案前坐下。
而后翻开卷宗。
而后便不再抬头了。
闻樱见他动作,心中渐渐安定下来。
原来他只是要来书房处理事务罢了。
想来他本就是要来书房,不过是半路上遇见她,被她拦了下来罢了。
闻樱松了一口气,又有些好笑自己方才竟如此紧张。
真是,她究竟在紧张什么?
见顾清之凝神处理事务,闻樱便不想打扰他,便环顾一周,见窗下有张美人榻,便放轻脚步走过去,坐在上面。
又抬眼瞧了瞧顾清之,见他眉头微蹙,显然是一心处理事务,无暇顾及她,又见他手边卷宗已堆积不少,想来一时半会儿处理不完,便放松身子倚在了榻上,想闭目凝神一会儿。
谁知凝着凝着,倒真睡了过去。
顾清之虽处理着手中的事务,可闻樱的一举一动都落在他眼角余光中,半点也未错过。
见她竟毫无防备地在他书房中睡了过去,顾清之不由得柔和了眉眼,定定瞧了闻樱一阵后,这才继续手中事务。
不过这到底是在不熟悉的环境里,闻樱浅眠了一会儿,很快便醒了过来。
顾清之仍坐在案前,正提笔在纸上写着什么。
房中静可闻针落,只听得到纸笔的沙沙声。
许是他正坐在书案前的原故,闻樱只觉顾清之周身的气势都柔和了许多,眼下看着不像是生杀予夺的太尉当朝太尉,反倒更像是一位温润书生。
闻樱没由来得感到一阵安心,复又闭眼睡了过去。
待顾清之处理完手中事务,抬眼往窗下一瞧,见闻樱仍卧在美人榻上,呼吸绵长,模样乖巧至极。
顾清之放下手中物件,瞧了闻樱一会儿,而后便起身出去门外,吩咐了几句,便又回转身来,缓步朝闻樱走去。
待行至榻前,见闻樱并无半分转醒的样子,便半俯下身去,想要唤醒她。
谁知他刚刚弯下身,还未来得及有任何动作,闻樱便自己睁开眼,醒了。
顾清之撑着榻边,悬在半空中,俯身也不是,起身也不是。
闻樱将将睡醒,脑子还有些慢半拍,见顾清之距她不过一尺之遥,二人又是这般姿态,还未来得及想上许多,便将心中所想直接问了出来。
“顾清之,你想偷亲我?”
说到底顾清之也从未与哪个女子如此亲昵过,正有些不知如何是好时,便听得闻樱这句话,顿时眯了眯眼,意味深长道:“蓁蓁,你方才唤我什么?”
听得这般语气,闻樱一个激灵清醒过来,后知后觉自己方才说了什么,立马改口道:“清之哥哥。”
她方才仿佛一时口快,将唤了二十余年的那个名字脱口而出。
不过闻樱心中虽这般想着,面上却一瞬不瞬地看着顾清之,神色间要多无辜便有多无辜。
作者有话要说:
顾清之;连名带姓叫得这么顺溜,是不是背地里骂过我许多次?
闻樱;我不是我没有我不承认。
第70章 绵长
连名带姓唤他顾清之的人,少之又少。
朝中熟稔之人,多半会唤他的字;身边亲近之人,也不会这般唤他大名,至于其余之人,碍于他身份地位也好,碍于他名声也好,总而言之,当着他的面都会尊称一声太尉大人。
而闻樱这句“顾清之”,唤得再自然不过,仿若已经唤过千百回。
不过,应当是他想多了。
顾清之压下心中这股怪异之感,直起身来。
闻樱这会儿也清醒了过来,知晓自己方才连名带姓唤他的举动着实有些逾矩,只是又因得刚睡醒地缘故,脑子还转不快,不知该说些什么圆过去,只抬眼看着他,一副谷欠言又止地模样。
但闻樱眼下这般想蒙混过关却又想不到好法子地模样落在顾清之眼中,却又变了个味道。
少女眼中还带着刚睡醒的惺忪,又因得方才一时口快连名带姓地唤他而生出了丝丝怯意,神情如琉璃般清透又脆弱。
顾清之心中不自觉升起一股怜惜之情,只觉自己方才那股怪异之感实在是有些莫名,安抚闻樱道:“不过一个称呼而已,你想如何唤,便如何唤。”
闻樱正不知该如何圆过这次口误,便听得顾清之自己反倒先将其轻轻揭过,不自觉松了一口气。
房中复又安静下来。
顾清之虽从榻边直起身来,可与闻樱依旧挨得极近,而闻樱此时正侧倚在榻上,撑着手谷欠起未起。
气氛仿若有些微妙。
闻樱不知是否是自己地错觉,她虽未抬头,可总觉顾清之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一刻也未离开过。
且不知怎的,二人明明已将心意袒露开来,按理来说当再无隔阂,可闻樱却觉得,自己比从前反倒更要忸怩许多。
正当她犹豫着要不要抬起头来看顾清之一眼,以证她猜测是否属实时,就听得门边传来轻叩声,而后有仆从小声说了句什么。
顾清之抬脚往门边走去。
闻樱只觉得周身陡然一松,暗暗深吸了几口气,以平稳跳得有些乱的心。
待心中平复下来,闻樱朝门边望去,便见几名侍女端着纹样精致地器皿进入房内,将这些物件一一放置在距离书案不远的圆桌之上,又迅速退了下去。
顾清之示意侍女们将他方才吩咐下去备好的物件一一放好,回过身正要唤闻樱过来,待看清她模样时,却又顿住了言语。
闻樱正撑着手半倚半起,乌黑柔顺的长发从肩颈处滑落,更衬得肌肤如玉;琉璃似的眼眸中带着不加防备地亲昵,端得是我见犹怜。
不知是否是常年体弱地缘故,整个人更显一股娇柔之美。
顾清之有一瞬间的恍神。
待回过神来,又觉自己有些好笑。
自己方才,可是被美色迷了智?
闻樱尚不知顾清之心中所想,只是瞧着桌上那些物什,有些不明所以:“清之哥哥,这些是何物?”
闻樱虽说着话,可依旧并未起身,且她也未多想,只觉眼下是最舒服的姿态,便并未刻意调整。
只是她并未等到顾清之答话,反倒见他大步上前来,朝她伸出了手。
闻樱全然不知自己这副模样已然被顾清之定为“没骨头”,只当他要带自己过去,也未多想,伸出手搭在他手上,而后便从榻上起身了。
也不知是她对顾清之太过放心还是旁的什么原故,闻樱起身时将大部分力气全倚在了顾清之伸过来的手上,没留意脚下,一个不慎踩虚了一步,吃不住力复又往后倒去。
若是这般直直倒回美人榻上,只怕屁月殳蛋儿要裂成四瓣儿了。
闻樱脑中只来得及模模糊糊闪过这个裂成四瓣地念头,还未来得及觉得怕,便觉顾清之胳膊一个用力,叫她稳住了身子。
只是……
她并未往后倒回美人榻上摔上一跤,却也并未被顾清之顺势拉着护进怀里。
就这么清清淡淡地晃了两晃,而后站稳了身子。
闻樱顿觉有些无趣。
而后又反应过来,自己方才似乎有些期待被顾清之顺势抱入怀中?
自己怎的会有这般不矜持的想法,这还得了?
见少女面色变了几变,顾清之只当她是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便安抚了两句。
闻樱抬头望着他,见他一本正经地说着“莫怕”,心中一动,抬脚往前一步,与顾清之之间的距离不过毫厘。
顾清之垂眸看着她,不躲不避,却也未有任何顺势主动之举。
闻樱仰起头来,看着顾清之双眸,轻轻笑道:“清之哥哥,我向来不明白何为‘坐怀不乱’,你可否同我解释一番?”
少女的声音带着上扬的笑意,说是请教学问,字字句句间却带着打趣。
顾清之哪还有不明白的?
“坐怀不乱。”顾清之一字一句重复了闻樱的话语,却只是垂眸看着她,并未有旁的举动。
闻樱当他一句话还未说完,便继续仰着脸看着他,等待着他后半句话。
哪知后半句话没等到,却被顾清之虚虚拦住后腰,而后便听得他天生带着些哑意的嗓音轻声道:“我也不甚知晓其意,应当,是这样?”
闻樱没料想被他反将一军,只是他动作并算不得多逾矩,仿若当真在认真与她讨论这几个字地意思一般,倒叫她有些不知该如何应对。
正当闻樱谷欠顺着他的话含糊应下,而后赶快越过这个话题时,却觉原本虚虚环在她腰间的手猛然收紧,而后便听得顾清之的声音更靠近几分:“还是说,应当是这样?”
闻樱被这股力道拉得紧贴在他怀中,面色不自觉红了一红,正要开口反驳与他说“并非这样”,却又被顾清之带着往后退了一步一步,整个身子抵在了窗边的墙上。
顾清之双手环在她身侧,困她于方寸之间,而后略略俯下身子,与闻樱的唇不过毫厘。
“还是,这样?”
温热的气息若有若无地扑来,闻樱僵了身子的同时,却又觉得后背上窜上一股酥酥麻麻地痒来。
闻樱还未捋明白过来眼下局面怎的会变成这样。
原是一时兴起想撩拨一下顾清之,看他是否当真如面上一般冷情寡谷欠,怎的不过三两句话的功夫,倒变成她如此被动了?
不愧是太尉大人,玩不过玩不过。
二人之间向来都是闻樱厚着脸皮主动一二,顾清之甚少与她这般亲昵,眼下与她距离如此之近,闻樱难免生出几分羞涩之意来。
顾清之在这一瞬间觉得,周身的梨花香气仿若浓烈了些许。
他独爱这般清甜之气,眼下这股香气越发清晰,顾清之心中愉悦,眼中笑意不由得加深了些许。
他这几分笑意倒叫闻樱回过神来。
不过顾清之这几分笑意,落在闻樱眼中却多了许多不同地意味来。
只怕顾清之方才是看穿了她戏谑地心思,故意做出此举,好叫她戏谑不成反羞窘。
闻樱这般想着,心中忽地被激起了不知名地好胜心,方才那些小女儿家的羞涩全然被抛在脑后,感觉到顾清之近在咫尺的呼吸,索性一仰头贴了上去,叫二人之间再无距离。
她本就存了争个输赢的意味,倒无旁的旖旎心思,于是,一触即分。
待退回来后,闻樱满意地看着顾清之眼中笑意褪去,转为愕然。
闻樱觉得自己小小的胜利了一回,弯着眼睛朝顾清之笑:“清之哥哥,我也不甚清楚,也许,当是这样?”
话音刚落,便被封住了唇。
不同于她方才蜻蜓点水般的一触即离,顾清之温柔辗转,却又叫她抗拒不得。
闻樱再一次陷入了捋不明白当前事态发展的茫然境地。
只不过她如今脑子昏昏沉沉的,分不出神思来再考虑这些,只被迫承受着顾清之的动作,一双手抵在他肩上,却使不出半分力气。
待绵长的一瞬结束,闻樱昏昏然间觉得顾清之要直起身推开,登时清明了几分,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一手攀住他肩膀,一手勾住他脖颈,不让他退开。
顾清之原本松开了她腰肢的手因得她这个动作复又覆了上来,见闻樱下意识地环抱住他,低低笑道:“蓁蓁可是觉得,还不够明白?”
闻樱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气恼道:“你若是松手,我便会摔落下去,自当要抱紧你。”
顾清之“唔”了一声,而后颇有些明知故问道:“可是腿上没了力气?”
闻樱复又瞪了他一眼,并不想做答。
她总不能告诉顾清之,说方才那一口勿几乎抽去了她所有力气,此刻连站都站不稳了吧?
那多丢人啊!
闻樱这般想着,只觉得不解气,又瞪了顾清之一眼。
这般眼神,闻樱自认是“恶狠狠”,但落在顾清之眼中,却同水光潋滟无什区别。且少女此刻眼尾通红,仿若芙蓉带露,与平日里相同又有些许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