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便在顾清之似笑非笑地目光中硬着头皮道:“清之哥哥果真讲得透彻,受教了。”
闻樱只想着快些圆过眼下这尴尬场面,口中胡乱扯了几句,并未来得及在脑中细细掂量,待话出口后,她反应过来自己方才说了什么时,只觉咬舌头的心都有了。
不过越是如此,她越不能表现出旁的情绪来,否则这场可就圆不过去了。
闻樱这般想着,在心中默念“我方才不过随口说说而已与啊啊啊啊无甚区别”三遍,而后抬眼看向顾清之,努力对他笑了一笑。
少女本就白皙的面容下透着一层胭脂似的粉,心中明明因他方才那些话慌得不行,面上却又要强装出一派镇定地模样。
唇边两个小梨涡明明都紧张得有些发抖了,却还是强撑着要对他弯着唇扯出一个比哭还委屈的笑来。
顾清之觉得她这般模样有趣得紧,面上却不露分毫,严肃道:“我不过是照着书本念了一番,何来受教一说?”
见少女面上的胭脂色更浓几分,顾清之终是忍不住抬手,在她面颊之上轻轻捏了一捏。
指尖下的肌肤细嫩柔软,带着微微的烫意,顾清之仿佛觉得,在着微微的温热之下,似乎有灼人的温度正在酝酿。
顾清之这般想着,不自觉又在闻樱面颊之上捏了几下,力道也更重了几分。
闻樱听得他言语,只觉心口上有一把钝刀子在不停地磨,不疼,却是细密又漫长地折磨。
闻樱在这一瞬间忽地顿悟了。
顾太尉不愧是顾太尉,若论心术,她是万万玩不过的。
还想给他挖坑?他没诱着她自己把自己埋了就算她聪明了。
既然比城府比不过,那便只能……比谁脸皮厚了。
闻樱痛定思痛,心一横眼一闭,抬手搭住顾清之肩膀,便倾身往他唇上寻去。
闻樱低头的那一瞬间,只觉自己这个举动应当是出乎意料至极又惊世骇俗至极。
顾清之会被惊得从桌案旁直接跳起来也说不定。
顾清之的确未料到闻樱会如此。
少女看起来娇软又柔弱,却不想会一言不发做出这般大胆地举动。
温热的柔软落在他唇上,随之而来的是丝丝缕缕地梨花香气。
顾清之只顿了一瞬,而后便反守为攻,侵城掠地。
闻樱原本只想吓唬吓唬他,没想到被吓到的人竟是自己。她本能般地有些想逃,却被扣住了后腰动弹不得,只得紧紧攀附住他肩膀。
得,城府比不过就算了,脸皮也比不过。
闻樱迷迷糊糊间,闪过这个念头。
待她脑中乱成一团浆糊时,顾清之放缓了力道,由掠夺改为轻啄,二人的气息交缠在一起,最为撩人。
“上回你那件披风,我已叫人整理妥当,你这回可要带回去?”
闻樱脑中正晕晕乎乎着,反应了好一阵才明白顾清之说的是哪件披风。
一想起那件披风,闻樱立刻就想到上回在宫中游湖时那些个荒唐事儿。
当日可以说是种种巧合都碰在了一起,虽说顾清之事后也弄清楚了来龙去脉,此事并非他二人本意,可到底也是实打实地发生过了。
此刻一听他提起这披风,闻樱顿觉不妙,原本一团浆糊的脑子也清醒了几分,立刻伸手抵住他肩膀,颇为警觉地看着他。
只不过眼下她面颊潮红,一双杏眼漫着水汽,带着些不自知的媚,这分警觉落在顾清之眼里,当真是毫无威慑力。
当日游湖时是迫不得已,今日虽说闻樱一直踩着顾清之的忍耐力跳来跳去,可若真要发生点什么,她还是有些怕的。
眼见着二人之间愈发微妙,闻樱立马开口,想着及时制止:“清之哥哥……”
却在刚唤出顾清之名字时,又立刻住了口。
闻樱将自己地声音听得清清楚楚。
若非房中只有他二人,闻樱简直要怀疑这声“清之哥哥”究竟是不是自己唤的了。
女子的声音听起来与她平日里不大一样,媚得仿佛能掐出水来,带着微微上挑的音调,怎么听怎么像在故意撩拨。
偏生她还唤了顾清之姓名。
更像是撒娇了。
闻樱紧紧闭了嘴,顿了一瞬又闭上眼,什么话也不想说了。
少女的委屈与无措太过明显,惹得顾清之一声轻笑。
笑声极浅,却又带着他嗓音中天然的微哑,勾得闻樱忍不住偷偷抬了眼皮,好奇他眼下是一副怎样地神情。
却不想目光与他撞个正着。
闻樱还未来得及羞恼,就见顾清之倾过身来,在她泛红的眼角落下一吻。
“蓁蓁,莫怕。”
闻樱心中因得这句话莫名安定些许,刚要舒一口气,却听得顾清之继续开口。
“左不过两个月,不急。”
闻樱心中刚刚升起的安定感迅速退去,听得顾清之这句话,不知该气还是该笑,见他眉眼温和,一派尽在掌握间地神色,闻樱忿忿,只得学着他方才的模样,低头在他颈间泄愤般地咬了一口。
猫儿打闹似的力道,并不让人觉得疼。
可却让顾清之只觉心中某根弦快要崩断了,抬手将这只猫儿紧紧拥在怀里,低头在她颈肩处深嗅一口气,以期那股梨花香气能抚平他心中的燥意。
闻樱被按住后颈动弹不得,生怕这人当真会做出同游湖那日那样的荒唐事儿来,便用力挣了挣,想着不论如何先与他保持距离。
谁知她越挣反被按得越紧,正当她心中情绪由“慌得不行”渐渐转为“妥协得了”的时候,就听得顾清之在她耳边低叹道:“蓁蓁,别动。”
闻樱闻言身子一僵,当真不敢再动了。
以她阅小说无数的目光来看,她若再动,就是自个儿给自个儿找事儿。
顾清之倒也言出必行,说了两个月等得,便当真只是抱着她,并未有再前一步的举动。
闻樱伏在他怀里,只觉周身都是令她安心的气息,闭着眼便有些昏昏谷欠睡。
顾清之好容易按捺下心中的那股躁动之意,再一看怀中少女,已然是半梦半醒快要睡去,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若说她不怕,方才又费尽心思想赶紧跑,若说她怕,这会儿又毫无防备地在他怀中闭着眼。
当真是心大。
闻樱在回府的路上,步子都有些飘。
明明只是想问顾清之为何要仓促定下婚期,可事情怎么发展得这般出乎她意料了?
虽说她也因此而更进一步的确定了顾清之的心意,可这着实有些让她措手不及。
闻樱忽而觉得,自己对于未知的事情还是有些恐惧。
需要做一做心里建设。
于是乎,第二日她便向宫里递了牌子。
周景玥自是乐得与她喝茶聊天,闻樱也许久未见自家小姐妹,说了许多体己话后,这才想起今日入宫来的目的。
只不过二人都是未出阁的女子,她来与周景玥讨论这些,也不过是二人一块儿纸上谈兵罢了。
许是她面上为难的神情太过明显,周景玥直接问道:“怎的了,在为何事发愁?”
闻樱心中没由来一股羞涩与紧张,不自觉绞了绞手指,而后对周景玥道:“我与顾清之的婚期已经定下来,就在下下月。”
顿了一顿后,又道:“太快了,我……有些紧张。”
“下下月?这般快?”周景玥也有些惊讶,却也不忘打趣她:“看来顾清之是等不及要将你娶回府上了。”
闻樱思考一瞬,而后肯定了周景玥的说法,认真道:“对,他等不及了。”
周景玥不过是半开玩笑般地说了这么一句,眼下见闻樱正儿八经地答复她,不自觉被噎了一下,又颇有些好笑,继续打趣她道:“是是是,全京城都知晓顾太尉最喜欢你了。”
感慨之余又有些欣慰:“我先前还担忧你委屈了自己,如今见你二人两情相悦,又心愿得偿,我也便放心了。”
小姐妹又笑着说了一阵,闻樱又将话头绕了回来,尴尬地咳了一声,有些不好意思道:“玥宝,婚期来得这样快,我心中有些慌乱,这可如何是好?”
闻樱也说不出心中究竟在担忧什么,也许是事情来得太急太快,叫她毫无准备,也毫无真实感。
周景玥“唔”了一声,思索一阵道:“你有些不知所措也属正常,正好我这儿有许多孤本,先借你看看,让你长长见识涨涨胆子。”
周景玥这话说得没头没尾的,闻樱一时间没明白她意指何事,见她转头吩咐宫婢去取些什么来时,才渐渐猜到她大概指的是什么。
姐妹不愧是姐妹,直切要害。
只不过闻樱心中对于此事倒并不十分忐忑,她不过是还未完全消化“成婚”这件事情,想与小姐妹谈论一番,以疏解心中紧张不安罢了。
谁知那宫婢动作快得很,不大一会儿便捧了一沓册子过来,放在二人之间。
周景玥随手抽出一本递给闻樱:“这些你都看看,学一学,就不怕了。”
闻樱只觉小姐妹所想与自己所想相差何止十万八千里,解释怕是解释不明白了,只得抬手接过那册子,面无表情内心平静。
得,看来她和这册子是过不去了。
第78章 麻木
周景玥原是跃跃谷欠试地想就着这孤本给闻樱“讲解”一番,刚开了个头,又想起自个儿其实也毫无经验,便又闭了嘴,只从中挑挑拣拣选出了几本,往闻樱面前推了推。
闻樱不禁觉得有些好笑,这是,在给她划重点?
与自家小姐妹一道看看这些倒也没什么,只不过前后左右还站着那么多宫婢侍从,虽说一个个都垂着头叫人觉得无甚存在感,可毕竟是大活人,闻樱到底还是没那么厚的面皮,当着这一众人的面“钻研”。
即便闻樱也料到前后左右皆是周景玥心腹,她二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都不会有多余的人知晓,可闻樱却还是不大习惯得来。
想当年她大学时与室友一道学习小电影时,都会特关门关窗甚至反锁,怀着一股明明什么亏心事都没做却也要偷偷摸摸的心态,紧张地坐在书桌前聚精会神。
更何况现在光天化日且周围又围了这么多不认识的人,再加上昨日里顾清之一本正经地教导仍历历在目,这小册子带给她的羞耻度几乎成倍地增加。
闻樱悬在册子封页上的指尖犹豫许久,实在是落不下去,最后改为在其上象征性地敲了一敲,对周景玥半是玩笑道:“这事儿上我倒没什么好怕的。”
周景玥“嗯”了一声,颇为认同地点了点头道:“也是,生理卫生课都上过了,实战也都看过了,的确没什么好怕的。”
闻樱在书页上轻叩的指尖一僵,心道姐妹果然是姐妹,哪怕遣词用句剽悍了些,中心思想倒与她分毫不差。
不过周景玥很快又话锋一转:“怕倒是不怕,只不过这些里边儿有许多东西仍能让你受益匪浅。”
闻樱听着听着觉得似乎有哪里不对,为防周景玥当真要就着这件事情与她深入探讨下去,闻樱将话头调转方向:“你怎的知这晓受益匪浅不受益匪浅的?莫非,你一本一本细细看过?”
话到此处,周景玥心中那些有关于小女儿家的羞涩似乎终于被激发出来,声音立刻低了几分:“倒也,没有一本一本看得那样细。”
“噢?”闻樱眉眼一挑,上扬的话音间带着满满的调侃意味。
方才还是周景玥就着这些册子打趣闻樱,眼下二人调了个个儿,周景玥因得不知名地原因羞涩起来,闻樱倒成了游刃有余地那一个。
至于周景玥为何会忽而羞涩,也并不难猜,原因左不过就那几个,闻樱稍一思索,便选了个最靠谱的猜着试上一试:“你和谢行喻之间可还好?”
周景玥面色顿时更不自然几分,口中却生硬道:“我与他之间,能有什么好不好的?”
怎么听怎么有此地无银三百两地意味。
“噢?”闻樱意味深长地感慨一声,而后似笑非笑地上下打量了她一圈。
周景玥微微“咦”了一声,而后对闻樱道:“蓁蓁,你眼下这般神情,倒叫我想起一个人来。”
闻樱疑惑地看她一眼,就听得周景玥继续开口,声音中带着明晃晃的笑意:“你这番神态,倒与顾太尉有三分像。”
周景玥原以为闻樱会被她这话说得害羞起来,却不曾想只见她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道:“我与顾清之相处这般久,神态上有几分相似,实属正常。”
这便是已毫不见外地拿自个儿当顾夫人了。
闻樱一本正经地说完这番话,忽地又觉自己就连这一本正经说瞎话的本事也是在顾清之处被带着涨了不少,与周景玥对视一眼,一个没忍住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二人最是了解对方不过,眼下一个要拿顾清之挑事儿看热闹,一个要拿谢行喻做挡箭牌以期反守为攻,这会儿四目相对,皆看穿了对方的小心思,不自觉便一同笑了起来。
少女的声音如银铃般清脆悦耳,带着仿若能感染人心的愉悦。
闻樱笑得肆意,只觉心中畅快许多,先前积压在心中的紧张与不安正随着这分肆意而一点一点消散开去。
婚期也好,旁的也罢,顺其自然便好。
哪怕她并未将那些不安都说与周景玥听,可眼下看来,说与不说都没太大必要了。
只是这样一同与周景玥笑着,她心中便能安定。
笑闹了一阵后,闻樱心中奇异地平静下来。
“哪怕前路漫漫不甚明朗,当我知晓有你在时,我便能安心了。”
闻樱笑容未敛,看向周景玥,眸光柔和。
周景玥一愣,显然是没有从她这突然而来的一句话中回过味来。
闻樱也不等她细想,继续温声道:“更何况如今一切皆顺,正如你所言,我担忧那般多,不过是徒增烦恼罢了。”
闻樱话音刚落,就见周景玥似乎一点点别扭起来:“好端端的,说这些做什么,让人怪不好意思的。”
闻樱甚少这般直白地与周景玥表达过对她的心意,从前她只觉这位相识多年地老友在她心中无人可代,二人心知肚明,煽情的话不必多说。可不知是不是由于近日来在顾清之面前磨得面皮越来越厚地原故,闻樱忽地就有些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