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璃听得出闻樱方才那段似是而非的理由分明就是鬼扯,没想到公主还这般明显地偏袒她,心中顿时有些不是滋味。
闻樱无意间瞧见了朱璃有些落寞的神情,心中“咯噔”了一声。
完了,又搅局了。
这一回明明该是朱璃大放异彩,从而得到明月公主的青睐,现在怎么变成明月公主莫名护着她了?
明月公主这类似护短的举动着实有些莫名其妙,众人看向闻樱的神色明里暗里又变了几变。闻樱端坐在案边,目不斜视,对那些或好奇或打量的视线只当做没看见。
这番插曲过后,明月公主似乎兴致缺缺,寻借口回了宫,留下众人在暖阁中大眼瞪小眼。
许多人今日来画梅园变是为了能在公主面前捞个眼熟,眼下公主回了宫,众人便也无心赏雪,陆陆续续起身离了开。
闻樱一想到外边儿天寒地冻地就头疼,只想留在暖阁中不要动弹。待一看到暖阁中人三三两两都离开得差不多,只剩下她与朱璃还有几个十分眼生的贵女,闻樱当机立断,带着碧落便往外走。
她可不想与朱璃再有什么交集。
谁知怕什么便来什么,闻樱刚出了暖阁,便听得朱璃在身后道:“闻姑娘请留步。”
闻樱不情不愿地停下了脚步,与朱璃寒暄了两句,便并肩沿着小径一道朝前走去。
朱璃说话间分寸感拿捏得极好,闻樱不知不觉间对她放下了防备。
怪不得是人见人爱的主儿,真是挺好一小姑娘。
闻樱刚冒出这个念头,就见朱璃身子一歪,而后跌坐在路旁的雪地里。
她身后的侍女忙不迭上前去扶她,只不过有人更快一步。
闻樱只觉眼前一花,就见何予洛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解下了身上的斗篷裹在了朱璃身上,而后将朱璃半扶半抱了起来。
朱璃似乎摔得有些晕,睁着眼茫茫然地看着面前的何予洛。
何予洛见她这副柔弱无助地模样,顿时气不打一出来,皱着眉朝闻樱道:“你为何要推朱姑娘?”
闻樱简直怀疑自己听错了,她方才一直披着斗篷,手都没伸出来过,用什么去推朱璃?
见她不答话,何予洛更是恼火,一字一顿地将方才的话又问了闻樱一遍。
朱璃此时也回过了神来,赶忙劝阻道:“将军,你莫要怪闻姑娘,是我自己没站稳,这才摔倒在雪地里。”
说着,像是还怕何予洛不信,又唤了自己侍女:“方才彩云也瞧见了,是我自己摔的,闻姑娘与此事无关,是不是彩云?”
彩云低着头,唯唯诺诺地应了一句“是”。
闻樱一看彩云那副不敢说“不是”地模样,便觉事情不妙,果然立刻又听得何予洛压着怒火道:“朱姑娘,你心地善良,我却都瞧见了,你不必再袒护闻姑娘了,她这般没脸没皮的人,也没什么好袒护的。”
说罢,便叫彩云扶着朱璃,丢下闻樱,三人一道往前走了。
朱璃走着走着,还回过头来对闻樱道:“我没事,闻姑娘不必记挂我。至于这误会,我会好好跟将军解释的。”
话音一落,便收到何予洛一个赞许的眼神。
闻樱简直要被这几人颠黑倒白的能力给气笑了。
亏得她方才还对朱璃生出了些许好感。
不过,方才一事,应当不是朱璃事先计划好的,她不可能在刚出暖阁时便知晓何予洛会路过此处,也不能将时间掐得刚刚好,让何予洛从他那个角度看去,就像是她推了朱璃一般。
闻樱相信朱璃是自己一个不慎才摔倒的。
她也相信朱璃会好好与何予洛解释来龙去脉,为她洗刷冤屈。
但正因为朱璃是自己摔倒的,所以她以后才更应该绕着朱璃走。
她这还什么都没做呢,就被何予洛误会成这样,若是她与朱璃走得近些,只怕会加速她被斩于剑下的命运。
一想到那血溅三尺的场面,闻樱不禁打了个寒噤。
碧落以为她这个寒噤是被冻的,便为她拢了拢斗篷,快步朝着太傅府的马车方向走去。
闻樱坐在马车里,着实提不起什么精神来。
方才被何予洛阴阳怪气了一番,说得她心中属实不开心,现在甚至还有一种想找顾清之告状的冲动。
闻樱脑中刚冒出这个想法,便把自己吓了一跳,赶忙摇摇头将这念头赶出脑海中。
闻樱正想着这些,忽觉马车停下了,顿时觉得有些奇怪。画梅园位于京郊,定不会这么快便回到太傅府,闻樱正想打起帘子问问发生了何事,就听得马车外一道陌生的声音道:“闻姑娘,公主有请。”
闻樱有些不明所以,却还是依言下了马车,果然就见不远处还有一顶马车,外观低调朴实,可明眼人一看便知这绝不是什么普通人家的马车。
方才说话的是一个年约四十许的嬷嬷,见闻樱出来,便做了个“请”的手势,带着她往另一顶马车走去。
闻樱跟着嬷嬷走过去,而后被侍女搀扶着上了马车,进去一瞧,车内果然是明月公主。
“坐。”明月公主随意挥了挥手,示意闻樱自己寻个软垫坐下。
这马车外边儿看着朴素,内里却一应俱全,车内的边边角角都铺上了厚厚的软垫,软垫中央摆着一个托盘,托盘中放了一个小炉子,其中烧着银骨碳,使得马车内温暖如春。
原主与明月公主应当是没什么交集的。只不过原书中对原主的事情描写得较粗略,闻樱也不敢确定,正拿不准要不要将“失忆”一事找个时机说一说,省的冲撞了公主时,就听得明月公主开口了。
“嗅嗅。”
明月公主目光落在软垫上的暗纹间,声音不大,似乎是在对她说话,也似乎是在自言自语。
简简单单两个字,却叫闻樱心中翻起惊涛骇浪。
嗅嗅。
这是她从小到大一直都在一起的那帮朋友给她取的绰号,知道的人不多,能这么叫她的人更少。
明月公主说出这两个字,难道她也同自己一样,是穿书了?
闻樱心中不可抑制地激动了一下,而后学着明月公主的样子,将目光落在软垫的暗纹之上,用不大不小的声音唤了一句:“玥宝?”
话音一落,明月公主忽地抬起头来,直直看着闻樱。
闻樱也抬起头来,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而后二人相视大笑。
笑着笑着,又抱在一起哭了出来。
他乡遇故知。
闻樱紧紧抱着小姐妹,心情久久不能平息下来,周景玥也没好到哪里去,还在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往闻樱身上擦。
闻樱嫌弃地一把拍开她的手,递给她一张手帕,而后忽然想起了什么:“刚才你哭得那么大声,他们不会以为我把你怎么了吧?”
周景玥认认真真地擤完鼻涕,嘟嘟囔囔道:“不怕,这马车隔音效果很好的。”
“你今日怎么会想到要来半路上截下我?”闻樱觉得周景玥的举动属实有些意外。
“因为方才在画梅园里,你和以前不大一样,我便想来试试。”
“以前?”
闻樱有些不解,以前又是什么时候?
周景玥见她不明白,便把来龙去脉拣着要紧地说了一遍。
原来与闻樱不同,周景玥来这个世界时,明月公主才将将出生。
因得闻松吟是太傅的缘故,周景玥也见过闻樱几回,第一次看见闻樱时,周景玥着实高兴了许久,可相处下来又发现,此闻樱非彼闻樱。
周景玥自然知晓闻樱以后会为了何予洛做出多少乱七八糟的事情,可又苦于身份不同,二人之间并没有多少相处时间,原主也并未对周景玥真正交心。
周景玥说完,闻樱也将自己的情况说了一遍,不过她刚来没多久,三言两语后便没什么可说的了。
周景玥听着听着,忽然插了一句:”对了,我哥,也就是当朝皇帝,也是我们认识的那个周景初。”
闻樱这回是真的惊讶了,别人穿书就穿书,他们穿书,还带一连串儿一起穿的?
想到这里,闻樱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你我和周景初都是穿书,那顾清之呢?”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来啦来啦~
第13章 不同
周景玥像是早料到闻樱会问这个问题,却并未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已经见过了顾清之,他是否与我们一样,你应当察觉得出吧?”
闻樱默了一瞬,而后点了点头。
顾太尉当然不是青梅竹马顾清之。
但她方才将这句话问出口时,心中又隐隐带了些期待。
若顾清之也是穿书,那她便不用这么辛辛苦苦去抱金大腿了,毕竟看在她帮他吃了二十几年黄豆的份儿上,顾清之总不会眼睁睁看着她惨死何予洛剑下。
可惜他不是。
闻樱这般想着,十分惆怅地叹了口气,再抬眼一看,就见周景玥看着她的眼神有点奇怪。
“蓁蓁,你该不会是,喜欢顾清之吧?”
闻樱一口气卡在喉咙里差点没提上来,用更奇怪的眼神看向周景玥:“你怎么会有这么神奇的想法?”
周景玥掸了掸衣袍往后一靠,在软垫上靠出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对着闻樱笑道:“你谁都不问,就问顾清之,我还不能猜一下了?”
对面的人从高高在上的公主摇身一变成了最要好的小姐妹,闻樱也不用在意什么礼节不礼节的,学着周景玥的样子往后一靠,一直紧绷的背脊突然陷进柔软的垫子里,闻樱舒服得喟叹一声,而后道:“除了顾清之,我还能问谁?这本书里也就我们几个吧,你是,我是,周景初是,何予洛瞧他那样儿也不可能是,剩下的就只有顾清之了吧。”
周景玥闷笑一声:“怎么,谢行喻在你这儿不配拥有姓名吗?”
闻樱顿了顿,而后坐直身子倒了一杯茶递到周景玥面前赔罪:“对不起我的错,忘了你男朋友。”
周景玥接过茶盏,没有搭话,却极轻地叹了口气。
见她这反应,闻樱心中有了个大概:“谢行喻他,也不是?”
周景玥摇了摇头,笑容一时间有些发苦。
闻樱看她这般模样,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若她没记错,谢行喻在书中应当是镇国大将军,同顾清之一般年纪轻轻便封侯拜相,也同顾清之一般,是个背景板式的人物。
整本书里,谢行喻只出现了寥寥几次,每回都是在何予洛为了朱璃而违反律例时,特地出场来给他开后门儿的。
闻樱正极力回忆着书中谢行喻与明月公主有无交集,就听得周景玥竹筒倒豆子似的将情况全都告知于她了。
原来早在几年之前,周景玥便借着身份之便见过谢行喻几次,只不过旁敲侧击下来,并未得到想要的结果。
“他明明和谢行喻一模一样,与我却是陌生人,我每回见到他,心中都不是滋味。”周景玥声音渐渐低落下去,神色也有些复杂。
闻樱虽不能切身体会她的感受,见她这样却也为她揪心,斟酌了一番道:“你既然喜欢他,不如相处试试?”
周景玥虽贵为公主,但谢行喻也是身出名门,又年少有为,哪怕她是皇帝最护着的妹妹,以谢行喻的才华家世,尚公主还是使得的。
闻樱话音刚落,便见周景玥摇摇头道:“不一样便是不一样,我若是仗着公主的身份嫁予谢行喻,既是对他不公平,也是对我自己不公平。”
周景玥这话说得模糊,闻樱却明白她的意思。
周景玥喜欢谢行喻,却不是眼前这个大将军谢行喻,若是一开始便不纯粹,只怕她与谢行喻之间会十分坎坷。
若是周景玥真仗着公主的身份让大将军做驸马,只怕大将军永远都只会是她心中那个谢行喻的影子。这样不仅对大将军不公,对周景玥自己来说亦是一种折磨。
闻樱点了点头,有心安慰她两句,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只得上前抱了她一下,示意还有自己陪着她。
周景玥抬手回抱了闻樱一下,而后问道:“那你与顾清之呢?我听闻你这两日一反常态地主动前去太尉府,你们俩又是怎么回事?”
原书说起来还是周景玥推荐给闻樱看的,周景玥自然知晓顾清之“倾心”于她。
说起这件事情,闻樱也是颇为无奈,把这两日自己与顾清之的相处以及推测都说了一遍。
听得闻樱说顾清之并非同传言一般钟情于她,周景玥也有些讶异,却并无多少意外:“你二人统共也没见过几回面,若说顾清之不过两三回便非你不娶,我反倒觉得有些草率了。蓁蓁,那你现下如何打算?”
闻樱略略给周景玥梳理了一下目前的情况,而后向她说明了自己的打算。
原书中闻樱的结局是什么周景玥自然知晓,听得她竟要因此而接近顾清之,周景玥有些许不赞同:“顾清之能护着你,难道我堂堂公主,就护不住你吗,还用得着你将自己赔进去?”
闻樱顿住话头,突然觉得事情有些难以解释。
见她不说话,周景玥有些小得意:“怎么,是不是很有道理?”
“事情并非这般简单。”
周景玥虽贵为公主,可这一身份与闻樱却并无什么关系,并不能名正言顺地袒护她。且周景玥处在深宫之中,即便闻樱想想她求助,她也不能来得那么及时。
另一个原因便是明月公主这个名头,对何予洛来说并没有顾太尉那般有约束力。周景玥虽是皇家公主,何予洛因得她的身份尊她敬她,但闻樱一事牵扯到个人恩怨,只怕公主不公主并没有什么用。
顾清之便不一样了,何予洛得以施展抱负,全都是因得顾清之的信任与提拔,顾清之是何予洛的贵人,他的话分量自然比周景玥的话分量重得多。
且最重要的一点是,闻樱通过这两回与朱璃之间的简短接触后,隐约觉得自己似乎是避不开她的。
哪怕她打定主意要绕着朱璃与何予洛走,可也许是由于原书剧情约束力的原因,她总还是会与朱璃之间生出些什么误会来,从而让何予洛厌恶于她。
说来说去,她想要保命,似乎也只有成为顾夫人这一条路了。
周景玥听得她这些话语,觉得这逻辑弯弯绕绕的,可一时间又想不出更好的办法来,只得对闻樱道:“听起来是这么个道理,往后你若是有需要我的地方,递牌子进宫来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