纨绔夫妻——申丑
时间:2021-01-29 09:28:34

  “那那那……已经收了人的?”卫放小心地问。
  “十卷书还是要抄的,和泥便算了。”
  卫放嘶得一声,十卷书啊,红袖添香也够呛。
  俞子离又道,“还有,送美人给学生的商户,书院一概不做买卖。”
  又是一个不厚道的人,卫放在肚子里腹诽几句,跑去柳三那传话。柳三小心肝颤了颤,他险些就收了一房妾室,还好还好,他嫌女色误他踢球,愣是给拒了。蹴鞠救他一命啊。
  五大三粗的林大郎却哭了,他那手伸出为跟蒲扇似得,十根手指又粗又短,别看做木工的活计颇为灵活,要他写字真是要了老命。他那个丫头收得还有些冤,人家小娘子胆小,趋上前来,被他一瞪眼,吓得坐倒在地嘤嘤哭,林大郎有些过意不去,就收在身边当丫头,真心不是冲着女色去的。
  好心摊上一场无妄之灾,林大郎委屈得跟什么似得。
  卫放大为同情,出主意道:“不如请公输老先生为你求求情。”
  林大郎极为敬重公输老先生,哭丧着脸摇了摇头,公输老先生这么大把的年纪,还要为学生的这点上不了台面的事求情,林大郎委实开不了这口,咬咬牙道:“抄便抄,不过十卷书,我一日抄十个字,十年八年的也能抄完。”
  再一个收了妾室的纨绔坐那跟蔫儿菜似得,慢吞吞问:“卫兄,俞先生只说收了美人的学生抄十卷书,有没有说收了两个的学生要抄几卷书?”万一是挨个论罚的,他不是要倒霉?
  卫放惊奇:“你收了好几个?”
  纨绔羞窘中含着莫名的得意:“那……是一双姊妹花。”
  真不要脸啊,只好养虫斗鸡听书的卫放全不能明白该纨绔的这等龌龊所为,收一个半个妾室通房也就算了,居然把两姊妹一块带回家中,也不嫌膈应。
  柳三道:“俞先生既没明说,你只管抄十卷就是。”再补一句,“ 再出去,切不可再收人。”
  该纨绔点了点头后,还是满心忧虑道:“唉,卫兄、柳兄你二人有所不知,我对上这些如水的女儿家,实是不忍相拒,哪怕是抄十卷书,可我又抄不了十卷书。”
  卫放和柳三被他噎得不轻。
  柳三生怕再在街头奔走下去,自己兄弟几人都要被这些女娇娥化作绕指柔,道:“须得速战速绝。”他们左一个妾,右一个通房,新得了美人又在兴头上,哪还念得进书,踢得了球。念书差也就差了,左右念不出什么名堂,踢球都要输给那帮子贫家子,简直是无颜见江东父老。
  卫放更是巴不得早些完事,他许久不曾悠闲坐着斗斗虫、听听书、品品茗,许有万年之久,茶肆店主许不识得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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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柳三等被女色这一耽误,就让阿麻等人抢了先,砖瓦窑那边已与阿麻等议定,书院那都已拍了板。
  他们一落后,阿麻等就得了意,气得柳三等鼻孔都喷出烟来。
  好在柳三威逼带利诱,买了一批花木下来。
  阿麻那边得知后,跌足痛呼慢了一步。
  阿麻却道:“你我稻禾菘苗还知得一些,花木哪里懂?”就没见哪户寻常人家有特地去种花的,外头田野间都了去,浑不用自己家养。再说有那地种花,还不如种把葱韮还能割来下酒。
  一个学生气道:“你我不懂,绿萼姑娘却知晓啊。”
  绿萼捧着一盏茶,有些汗颜,道:“惭愧,我也不懂花木。”她只会看花,却不会种花,更不懂花苗树木,芍药牡丹在她眼里就没甚分别。
  阿麻道:“不知方好,绿萼姑娘已经这般能干,什么都懂,也就神仙才配与你说话。”
  绿萼看他:“读书人才这么会说好话?”
  “我算哪门子的读书人,我今岁才进的书院,大字也就识得几箩筐。”
  旁边一个学生拆台:“绿萼姑娘休信他,先生夸阿麻读书极有天份,假以时日,定有所成。他还是他们族的少族长呢。 ”
  阿麻一脚踹过去:“哪个要你多嘴多舌?”
  绿萼跟在卫繁身边,养得天真烂漫的性子,半点没听懂他们藏着的小机锋,道:“夸你聪敏,你为何要踹他?”她笑着掩嘴,“还有嫌夸自己的?”
  阿麻微黑的脸上透着一点红:“他夸得不尽不实,不好,做人要之实诚,有一就说一,有二就说二。”
  这话投了绿萼的脾气,笑道:“这话再有道理不过,我不喜那些打肿脸充胖子,也不喜那些假惺惺瞎自谦的,你这样,刚刚好。”
  “真的?”
  “真的。”
  阿麻待要笑,瞥见同窗略带戏谑的眼神,羞臊起来,轻咳一声,转而道:“花木这一桩,我们撇过不谈,去看看窗纸去。”
  绿萼好奇问道:“你们有了砖,有了瓦,还有那什么蜊灰,连花木都有了,可是砌房子大梁橼柱门窗怎不去买?”
  阿麻挠头:“这……绿萼姑娘现如今栖州城最大的木料行是哪家?”
  “是哪家?”绿萼好奇问。
  阿麻指了指她自己。
  “哦……”绿萼吃惊,“是我家娘子的?”
  阿麻笑道:“是啊,栖州没甚好木材,要好的梁橼得去邻州拉,来去又是船费又是过路费,这桩买卖实没什么花头,因此,几无人商家愿意去外头拉木头。也就咱们知州手上有船,又不介意水路费,卖不出就给书院里的公输先生。”
  绿萼更不解了:“既如此,那不是更便利。”
  阿麻道:“柳三他们拉着卫郎君呢。”卫放可是夫人的兄长,领着人去买木头却碰一鼻子灰,实是有失颜面,万一为了这等小事,害得夫人与兄长闹出龃龉来,未为不美。
  “你想得倒周到。”
  阿麻笑:“我们赌斗也不过一个消遣,同是书院学生,又没甚大仇,不过争一口气,和和气气方好。”
  绿萼听得频频点头,然后道:“看你年岁不大,懂得却不少呢。”
  阿麻道:“哪里,我已是娶妻的年纪了。”
  绿萼看阿麻怎么看都是一脸稚气,问道:“你多大?”
  “十三。”
  绿萼笑着拍手:“我十五,你合该叫我阿姐。”
  “……”阿麻呆了呆,将嘴一撇,愣是不应。
  绿萼只当他害羞,拿手指刮脸羞他,转头却与别人夸阿麻做事周到。
  一来二去,柳三他们就知道了此事,柳三叫道:“哪个要他们让,叫他们来,算我们一道议下的,我们什么人,还用得这些赤脚小子瞎大方。”
  管木材店的铺主看柳三和阿麻在店里大呼小叫,外人一看,还当他们不死不休呢,眼见这两拨人没完没了,不耐烦起来,道:“知你们同窗谦让,只别你推我让客气上一天,再是同窗情意,也是惹人嫌。来来来,只将这单子与你们书院的先生,届时来拉木料便是。哼,客人都让你们吵了出去,后院的猫都叫你们吓得叼走了猫崽。”
  阿麻柳三被呛得哑口无言,双双灰溜溜地走了。
  柳三犹不甘心,道:“蹴鞠场上见真章。”
  阿麻横眼:“你们是踢惯了,都是熟手,我们如何能比,进书院前,我都不知道有风流眼。”
  柳三一想,也是,是有些胜之不武,道:“那……我们来教你们,只看到时鹿死谁手。”
  阿麻大方谢过,却又道:“来而不往非礼也,你们帮了我们,我们却没甚可教你们的。”吃喝玩乐,他们绑一块儿都敌不过柳三的一根手指,好半天才道,“不如,我教你们叉鱼?”
  柳三差点跌个跟头,怒道:“我们学这有何用处?”
  “那……”阿麻抽出刀,挽了个刀花,“教你们使刀?与人打架时,如何偷上一刀,一刀捅个对手窟窿血眼。”
  柳三咽了一口水:“我们寻常打架不要人性命,就算不合,也有护卫健奴对殴。”
  阿麻不以为然,道:“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事到临头,求人不如求己。”
  柳三听着似有几分道理:“也罢,学就学。”内里腹诽,小人才使偷袭的手法,我不过盛情难劝,省得这姓麻还是名麻的小子歪缠我。
  阿麻也在肚里抱怨:真是生就驴肝费,此乃保命的手法,能教你,偷着乐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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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是九十二章
 
 
第195章 :
  半知书院的赌斗有点无疾而终的意思, 面上大伙算是握手言和,只是战场转到了蹴鞠场上,估计是赌斗没分出胜负,到底憋着一口气, 两拨进了圆社的学生倍儿勤奋, 在短街后头靠近新书院的一块空地上, 晨起傍晚都在那挥汗如雨地练球。
  阿麻等人家贫, 短衣赤脚, 再在空地上立了一个光秃秃的风流眼,拉开架式便可踢球。一个时辰的球踢下来, 大伙滚得跟泥猴似得,将衣一脱,赤条条一个猛扎扎进水中, 洗尽泥尘方打道回府。
  有几个爱惜衣裳的, 担心衣裳洗得多了洗成条, 干脆连衣裳都不穿, 赤膊袒胸, 下/身只着一条短裈练球, 跑动跳跃间,隐隐见两片屁股颤颤。柳三等过来察看敌情时, 惊得下巴快掉到地上去, 纷纷用手掩面,直呼“有辱斯文”。
  好歹也是读书人, □□、大厅广众之下,竟只着一条裈跑跳腾挪,与裸/身何异?
  “你又不是河边洗马的马夫,怎连个裤都不穿?”柳三直跳脚。
  阿麻帮腔道:“不穿也没甚打紧, 都省得脏裤子。”
  “放屁。”柳三喷阿麻一脸唾沫星子。
  那学生一脸无辜,全不解柳三为何暴跳如雷,道:“我们在河里赛舟时,穿得还要少呢。”拿布一兜完了事。
  柳三道:“这是蹴鞠,又不是赛舟。”他气昂昂的来,气乎乎地去,还一状告到了青丘生那。
  青丘生只作笑谈,柳三锦绣堆中长大,彩衣略有色败便弃而不用,如何能解栖州穷家学子身上只一两身对换衣裳,略为平整的好衣裳都是留着外出见客穿的。
  柳三富不知贫,皆因往常京中目中不见贫寒人,心中不知贫寒苦,这正该是书院该好好教导之处。纵无意济天下,也当知天下苦。
  青丘生留柳三吃一盏茶,唠家常似得唠了贫寒之家的艰难处与不得已。
  “怕勤洗衣裳以至衣破,实是无奈之举啊。”
  柳三听后若有所思,道理吃进去多少还未知,但他现在对书院还是十分喜爱的。
  他在家中,大凡做错一点事,说错几句话,他爹不问青红皂白,先上来一顿痛骂,唾沫星子能飞到他脸上去,见他不听,抄起掸子兜头就抽了过来,打他就跟打孙子似得。
  不过,他爹把他当孙子打,他就找正宗的祖宗哭诉。
  挨了骂,捱了打,他爹到底要教他什么,柳三是全然不知,只记得皮肉苦。他爹说的话??他爹有说过话?
  可半知书院的先生从不会一言不发上来就抽人,如青丘老先生,那更是当世大家,和他说话就跟老祖宗似得,亲切,话也中听,就没骂过他一个字。
  总之,就是舒坦。
  阿麻那边没想到柳三居然是个告状精,他们族里三岁小儿都不会干这事,好在他们也没挨什么骂,书院还很体贴又给他们做了两身衣裳。这让阿麻很是过意不去,这……进了书院,咋一天到晚的占便宜。
  俞子离道:“无妨,这是你们知州和知州夫人私人贴的钱,他们夫妻俩买了一条街,不差这些。真算起来,你们也是他们门下学生,身为老师,跟学生做几身衣裳有什么打紧的。”
  楼淮祀和卫繁这条短街,早晚会取老街成为栖州城最为热闹的所在,最早的那点排挤较劲淡去后,栖州百姓也爱往短街跑,外来客更是将短街视为栖州最好的一条街,下榻、吃饭、买卖只认短街,不认老街。往来兴旺,自是给楼淮祀夫妇带来了源源不断的财富,每家商铺都有他们的份子,跟着他们夫妇来的手艺人和商客无一不在栖州立稳了脚跟,过起了劳而作,作而息的安稳又富足的小日子。
  俞子离闲得无聊时翻翻栖州城的商税,再反推一下楼淮祀夫妇的进账,啧啧啧,真是抱着一个聚宝盆。
  阿麻嘿嘿傻笑几声,道:“俞先生,我知晓知州和知州夫人对我们这些学生好,学生一定记在心里,以后要好好报答。我们族长早就教过我了,拿人叶还人花,挨人打还人刀。”
  俞子离道:“既如此,你要好好念书,你们知州盼着你们名扬四海呢。 ”
  阿麻为难:“先生,我这……名扬四海好似难了一些,不过,我可以为知州两肋插好几刀。”又拍拍胸膛,“就算要我阿麻这条命,也在所不惜。”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随意付诸唇齿之间,未免不孝。”俞子离摇头,好好一个学生竟染得悍匪习。
  阿麻一个死脑筋,道:“不要紧,我阿母阿父说了,真够得人恩惠就要报答的,实在没啥回报,就拿命报答,手头也就命最值钱。”觑一眼俞子离还是臭巴巴的脸,描补,“先生,其实知州身边能人异士如云,我想卖命也赶不上趟,我定用心念书。”
  俞子离的脸色这才稍微缓和了一点。
  阿麻长舒一口气,揖个礼,嬉皮笑脸地溜了。
  柳三幸灾乐祸:这小子铁定挨了骂,惜乎,俞先生不喜欢拿戒尺抽人,唉,少了一场猴戏看,可惜啊可惜。再得知这小子报个这几滴水的恩,居然要卖命,柳三是又惊又疑,惊得是阿麻这等拿命报恩,真动起真格,就是亡命之徒;疑得是:这小子别是吹牛吧,吹得义字当头,实则脚底抹油。
  而且,这眼皮子也忒浅了些,这一指甲盖的恩惠,就要死要活的。不如他柳玉郎也捐个千儿八百给书院,也尝尝做恩人的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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