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挤出一个笑:“愿我们一直是朋友。”
明黛凝视着少女的眼睛,回了一个笑。
没多久,明黛先行离开,几乎是她刚走,解桐的脸色就冷下来。
她沉默了片刻,招来两个婢女。
“齐家设宴,解潜成是不是也要去?”
“是。”
解桐眼中划过暗色,冷笑起来。
“咱们得想个办法,叫解潜成带上他新收的那个小通房一道。”
两个婢女对视一眼,大约明白了姑娘的意思。
岐水都传,解潜成的通房做梦喊得是秦晁的名字。
他们两个,一个恨,一个怨,恐怕会明目张胆针对秦晁夫妻。
“姑娘,这是何意啊?”
解桐拽起拳头:“不是各取所需吗?我得让她知道,她缺的东西,还有很多。”
……
齐府宴这日,利丰和利行带来了消息。
“郎主,那人已坐不住,央人找了县令。”
“他是长安城楚家五公子楚绪宁,于朝中任侍御史一职。”
“侍御史?”景珖扯扯嘴角:“好个□□熏心的侍御史。”
利丰:“长安楚家亦是世家贵族,县令那头已然慌了。”
景珖眼一沉:“我说了,让她把话咬死。即便是太子,作奸犯科一样公理难容。”
他沉吟片刻,冷声道:“想来,他少不得要借家世施压,为自己脱罪。”
“那不妨帮他一把,把消息加快送回长安。”
“这个楚家是不是诬陷景枫的黑手,尚未可知。在此期间,仍需警惕周围。”
“是。”
交代完这些,景珖回了房间。
明媚还睡着,手脚皆绑着软绸。
他坐在床边,眼神勾勒她的身形,心想,迷药果然比什么安神茶更有效。
其实,她这样安静睡下去,也不错。
时辰已不多,齐家的宴席他必须出面。
出门时,景珖留下了利丰:“好好守着,任何人不得入。”
……
马车从小巷口驶离,奔向齐府方向。
马车里,秦晁抓着明黛的手闭眼小憩,明黛静静看着帘外一角的景色。
今日的马车,是秦晁在外头找得,驾车的是个寻常车夫。
不知为何,胡飞这几日都不见人。
而孟洋守着翠娘那边,至今还没回来。
她见完解桐回来那日,秦晁便知道了。
可他什么都没问,什么都不解释。
他身上的伤已经结痂,只待血色淡去结痂脱落,便算是好了。
可明黛分明记得,先时伤情严重,他尚且要蹭蹭抱抱。
而今恢复很多,夜间却老实安静。
她想,或许比起这件事,他藏在心里的事更叫他在意,更需他费神。
……
马车抵达齐府大门时,同是赴宴的宾客已相继到来。
车夫敲敲马车门:“这位爷,前头有量好大的马车,咱们怕是到不了正门。”
秦晁无可避免想到了上次扬水畔门口的事。
他冷笑,景家人脚大还是身宽,他走的道,容不下别人了?
他握住明黛的手带她下车:“今日都是来做客的,没道理再吃他一次灰。”
明黛安静的伸出手,与他先后下了马车。
那一头,景珖亦被前呼后拥迎下马车,看似神情冷淡,实则正在分心。
不知为何,那小疯子不在眼中可见的范围,他便心神难宁。
有山庄中的教训,他早已知道她是个擅闹花样的女人,且没有上限。
今日这个宴席,须得速战速决。
齐洪海携正妻亲自外出相迎,极尽热情。
景珖微微颔首,刚迈出一步,忽见一旁走来一双男女。
那男人生的英挺俊朗,纵然在热闹的齐府门口,也是一眼能挑出来的姿容。
而他身边……
景珖脚下的步子猛地僵住,眼神都变了。
将近半年时间,他与小疯子朝夕相处,她小到一根头发丝,他都知道是什么模样。
那青年身边的女子,华服金钗,面纱遮面。
但仅仅只露一双眼,他已能自行将整副面容勾勒完整。
景珖是贵客,一言一行都颇受关注。
他这样直勾勾看向一旁,自然引得其他人都看过去。
秦晁与明黛早已察觉景珖的目光,秦晁更是先于明黛反应,手上一拽,将她撇到身后,高大的身躯将她挡的严严实实,以至于随后投来的目光,只能看到自男人肩膀处露出来的一双眼。
齐洪海见到秦晁夫妇,下意识看了一眼站在妻子身边的小妾。
香怜今日依然一身素裙,站在一身红裙的主母身边,乖巧不挣艳。
可她的目光却落在秦晁和明黛牵着的手上。
齐洪海目光一冷,暗骂一句,转瞬间继续露笑迎客。
秦晁与齐洪海打了招呼,又略略对景珖颔首致意,不似旁人那般热情巴结,在府奴的引路下先行入内。
景珖看着两人入内的背影,终于缓过神来。
她是……姐姐?
小疯子的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 剧透:前方黑化媚媚即将上线,黑到骨子里那种。希望大家不要讨厌她。啾咪 ̄谢谢大家的尖叫撒花和营养液!
我现在更了,但我要稳住控制我的剧情,我先写着,看看十二点能二更多少。
就不标【一更】标题了。
感谢在2020-11-21 23:36:31 ̄2020-11-22 21:28: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12345 20瓶;44378528 18瓶;唐遇小老婆 15瓶;滴滴、bereron、初一和十五 10瓶;林霸霸的林小瓜、付思君mio 5瓶;骑个蜗牛去旅行 2瓶;缘此方、朝阳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9章 【一更】
齐府入门时, 尚如寻常院落。
可过了一道院门,内里的奢华便渐渐显露出来。
齐府已来了些宾客,正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谈。
走进之后, 有小厮上前招待,引女眷往花厅小坐。
秦晁这才想起,他原本要给她寻个婢女伺候的。
可扬水畔赴宴那日起,他便为无谓之人分心劳神, 反而忘了她的事。
秦晁心头盈入些愧疚, 捏捏她的手:“这次回去, 一定给你寻个合心意的婢子。”
明黛笑了笑:“不是要紧的事。”
她与秦晁分开走,思及齐府主母还陪着齐洪海在迎客, 遂走的慢了些。
然而,这一慢, 反叫她察觉了些异样。
每每遇到女眷, 她们必会多看她一眼, 而后聚首低语。
扬水畔的开年宴, 明黛也是备受瞩目,但两次的感觉不同。
上次,大家虽议论她,但多停留在她掩面的装扮上, 且并不认识她。
今日,远远不止这样。
直到她听清她们在说什么
“果真是个妓子?还毁了容?”
“千真万确!前几日在县令夫人跟前, 她一副大杀四方的样子, 我还以为是什么天仙美人, 没想到……可真能装模作样!”
“我也记得,她特别会玩樗蒲,把把都是贵采。”
“我当是哪家的高门贵女呢, 原来是个喜好巴结高门大户的妓子!”
“呵,不知道陪了多少贵公子,才练得这样的手艺吧。”
“那又如何,陪多少贵公子,也没那香怜夫人有本事呀。如今还不是个不能见人的丑八怪?”
“那秦家郎君生的真是好看,白便宜了她。”
明黛驻足,侧首看去。
几个女眷聊得热络,见她察觉,非但不尴尬褪去,反倒大大方方的剜了她一眼。
仿佛根本不怕她会闹起来。
明黛收回目光,继续往花厅去,一路又听了许多,不止她的是非,还有秦晁的。
说他一个被赶出家门的庶子,如何忍辱负重,报仇雪恨。
说他在岐水时曾经多么风光,如何足智多谋。
他是男子,又生的俊美,女子议论他时,多会抛开是非,冲着那张脸,也要为他镀上一层光鲜的色彩。
于是,话题再转到她身上时,又多了些不忿。
无非是可惜那样相貌堂堂的郎君,因这些波折,取了个毁容的妓子。
没走两步,便真的遇上了冤家。
昔日朴素娇羞的邻家姑娘,如今粉面厚妆钗环加身,说话时眼角眉梢都是怨毒刻薄。
姚枝瞧见了明黛,眼中的讥诮与刻薄淡了些,怨毒之色倏地浓重起来。
然而,她还没机会上前来,面色忽然一白,不再是纯粹的怨毒。
明黛眼一动,看向身后。
秦晁沉着脸走来,周身都透着冷意。
走到明黛跟前,他神色稍缓,冲她笑了笑:“去外头吧,这里太吵。”
明黛想,他应是在外面听到了什么,所以才过来。
然言辞之间,又装作什么都不知。
距离开年宴才两三日功夫,若无人刻意将她这段“身份”添油加醋传出来,岂会有今日情形?
甚至将姚枝请了来。
也不知后头还有多少针对的手段在等着。
明黛不是无胆应对。
可细细想来,她认识秦晁开始,到她假户籍的事,再到秦家,翠娘。
口舌造成的污蔑和伤害,总是从这件事后消散,又从另一件事中滋生。
任你有多巧妙的才智和招数,都化解不完。
明黛眼帘轻垂,轻轻“嗯”了一声。
秦晁见她精神不好,心知她是为那些话感到不悦,遂握紧她的手:“别怕,有我在。”
必不会叫她们欺负到你身上。
明黛目光敏锐的瞄向一旁。
仍有人在往这头看。
面纱下的唇轻轻抿住,是生气的样子。
然而,今日是齐府做宴,有事也不该在这里闹起来。
况且,今日他们口中所说的这些,并非凭空杜撰,而是……
她望向面前满腔柔情的男人。
是他亲手按在她身上的。
……
当初,她是个被秦阿公救起的黑户。
秦晁不打招呼给她按了这样的身份,又逢里正和官差找上门,情势所逼,她只能应下。
虽然应下,她还是很生气,一股融于骨中的骄傲和自尊,让她无法接受这样耻辱的身份。
可是那之后,又发生了好多事,为达目的,她甚至利用这个身份做了不少事。
她早已不是被满心自尊与骄傲支配的小娘子。
纵然今日这些闲言碎语是有备而来,她也不至于伤心难过无颜见人。
她不自卑自贱,便无人可令她低头。
可是……
直到这一刻,明黛忽然意识到一件事。
且不提现在才想摘掉这个身份是否可行,有多难。
单论秦晁,他会爱她、护她,在事有异常时第一时间出现,挡在她身前。
他为她一掷千金,打造华服美饰,为她置宅买奴,考虑周全。
但唯独没有为她摘掉这个本就是假的,且不光彩的身份。
不说做,他连提都没提过。
只是抱着她说,还是“月娘”这个称呼顺口些。
明黛想到了秦晁此前种种异常。
或许,她曾抚慰过他心里最大的伤痕,但在他早年那些灰暗里,一定有她不曾到过的领域。
……
秦晁再不让她乱走,一直将她带在身边,明黛没有再听到不好的话。
待到入席时,宽敞精致的厅内,食案整齐罗列,旁边丝竹歌舞齐备。
齐洪海的热情邀请,男人们纷纷抱拳作请,携女眷落座。
刚一坐下,明黛微微蹙眉,望向齐洪海左手边的位置,不期然迎上一双冷眸。
男人盘膝而坐,身姿笔挺端正,不怒自威。
明黛被他的眼神盯得莫名不适。
忽的,男人眼神轻动,只微微偏移,已没有再看她。
她的身边,秦晁举着酒杯,隔着几步的距离,似笑非笑的向他举杯。
景珖是今日的贵客,一举一动受人瞩目。
秦晁主动敬酒,外人看来,仿佛刚才景珖打量的是他,而不是他身边的妻子。
景珖与秦晁隔空对视,微微眯眼,勾起嘴角。
齐、解两家近来明争暗斗不休,他早已听过秦晁这号人物。
据说,他是帮着解家起势的大功臣,大仇得报后离了岐水,自立门户。
眼下,他面上笑着,眼神却又狠又冷。
景珖想,倘若条件允许,他兴许会上来一刀捅了自己。
仅因别的男人看了他的妻子。
换在从前,景珖是不理解这种行为的。
女人而已,何至于大动干戈?
但现在,他已不这么想。
心中甚至生出些微妙的惺惺相惜之感。
明家的女儿,还真都是勾魂夺魄的妖精,叫男人为她们做尽荒唐事。
景珖的身价,不是什么人都有资格给他敬酒。
可这一刻,他竟拿起酒杯,回敬了秦晁一杯酒。
齐洪海和解爷的眼神都添了几分深意,旁人更是不动声色。
喝完这杯酒,景珖不再看向那头。
自大门口一眼惊诧之后,他立刻让人去打探这位秦夫人。
却没想,都不必走远,府中女眷大多都在议论她
她姓江,是岐水畔一座被大水冲毁的花楼妓子,还毁了脸,所以才掩面示人。
景珖初初听到手下回报,心中十分震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