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间,她仿佛回到了多年前。
她们一同拜师,听训,习得技艺。
她们永远不敢忘
它可以是口,替你说出难言之语;可以是力量,注入所有蓄势待发的身躯。
它还可以是归宿,让所有疲惫迷失的人,重新找到回家的方向……
心怀希冀奏响,必有如意回音。
“姐姐……”明媚痴痴地看着那摸身影,视线一次次模糊,又一次次被擦得明亮。
“姐姐……”她落着泪,嘴角却扬起来。
明媚颤抖着手捂住脸,脚下趔趄着后退,身子慢慢弓下去,眼泪自指缝中流出来。
所有的愧疚,遗憾,悲痛,绝望,都在这一刻化成力量,冲破了那道塑在心中的壳子。
它们携着所有的记忆和感情汹涌而出,在起身时化作凄厉的嘶吼
“姐姐!”
作者有话要说: 讲真。
你可以直接弃文,可以暂时囤文,让你疲惫或者无趣我很抱歉,希望你找到节奏更符合胃口的故事。
别催,真的别催,我知道明天周三,我会勇敢的肝!
别催,鞠躬感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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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夜色黑沉, 凉风渗人。
波涛汹涌的江面,仿佛埋了一条凶恶巨龙,随时会掀起巨浪, 令天翻地覆。
明媚被两个婢女请到远离船舱的另一头。
僻静无人的一角, 明黛华服素丽, 裙摆不断被夜风撩起, 夜色为背, 娇颜含怒。
她指着丢在脚边一只撕开的软枕, 冷声质问:“你干的?”
明媚瞄一眼那露馅的软枕,扬起下巴:“不是呀。”
心里却想,是啊,就是她做的。
登船那日, 她便发现明黛在用药枕。
明黛身边的婢女只说,那是安神助眠用的,姑娘身子不大好。
她恶狠狠踹翻了果盘。
什么叫身子不大好?
明黛从小身体康健,无灾无痛,爱玩爱笑, 活泼大胆。
反倒是她,自母胎出来便虚弱些,她总是牵着明黛的手, 怯怯躲在她身后。
一定是在国公府那里学的坏习惯!
请些乱七八糟的技师推拿纤体,还用上了不知所谓的药枕助眠。
将好好的人折腾出一副柔弱病态。
她直觉明黛瞒了什么事,偷偷换了她的药枕。
明黛果然睡得不安稳,夜里会做噩梦,口中念念有词。
她轻手轻脚竖起耳朵凑上去,一句都听不清。
眼下,还没撬开她的嘴探得秘密, 反叫她先发现了。
夜色缭绕的江面上,她们以一只药枕为开端,掀起了争吵。
她亲眼看到,前一刻还在对她冷声怒斥的明黛,扑上来抱着她,挡在潜入杀手的刀前。
刀没有砍在她们身上,明黛却发出更凄厉的嘶吼
与她一同长大的巧灵挡住了那一刀,倒在血泊里。
杀机显现时,船也撞上暗礁,几乎掀翻。
明黛飞快拉住她去找兄长,杀手踹翻置在船尾的货架,直直朝她们压下来。
伴着不知哪处的断裂声,她们被一起压住,明黛死死地抱住了她的头。
她听到明黛喉咙溢出的一声闷哼,含着隐忍的痛苦。
她在逼仄的缝隙中挣扎探头,额头蹭到一片泛着血腥气的温湿。
画面转换,已不是风雨泛滥的羌河,而是危机四伏的陵江。
明黛更警觉,带着她早早偷入水中躲避江盗,捞着浮木假装浮尸。
可明黛骗了她。
她说,将手绑在浮木上,借此省力,防止脱手。
她傻傻信了,让她绑住自己,她再抓着她。
她鼓励明黛,说:“我们能从羌河逃生,也能从陵江上岸!”
明黛看着两人交握的手,没有回答她。
许是孪生胎之间真的有什么感应,才叫她在那一刻忽然慌乱。
她近乎疯狂的抓着明黛的手,死死不放,语无伦次
对了,她会找一百个心灵手巧的婢子给她推拿纤体。
还有还有,她会赔她药枕,多少个都赔。
以及,她回去就把楚绪宁那个混蛋痛揍一顿为她出气!
最重要的是,不去东宫,哪里都不去!
她们约好的,一定要找最得心的郎君。
像父亲和母亲那样,彼此唯一,知心解意,相扶相伴,永不离弃。
明黛脸上的血浸湿了面巾,眼中带着浓浓的疲惫。
她轻声张口,像以往一样温柔。
“听说,尚在母亲腹中时,是我抢了你的精气,才叫你生来更虚弱。”
“却也因为这样,我有更多力气,先你一步爬出母亲的肚子,成了姐姐,反过来护着你……”
明黛用最后一分力气,在她耳边低语嘱咐
永远不要进东宫,离太子和皇后远远的。
要记得,我们没有在一起,羌河上就分散了。
回去之后告诉所有人,明黛已死在不知名的角落。
明媚的手指被一根根掰开,巨大的恐惧和悲伤开始灼烧理智。
顾不上恣意杀戮的江盗,她挣扎着想抓她,张口大喊。
然而,情绪震动之下,她竟短暂的失了声,只喊出嘶哑的字音。
不断有被杀的尸体掉下来。
船上的求救声,尖叫声,狂笑声,将她微弱的声音都盖住了。
她浑身脱力,像一具真正浮在江上的尸体。
那一瞬间,她似乎能感觉到在水底下的窒息和绝望之感。
溶掉的理智在冰冷的水中凝固成一道壳子。
她将自己封在里面,仿佛在随着沉下去的人一起死去。
躺在壳子里,看着眼前渐渐缩小的光源,明媚忽然有些遗憾。
她终究没能告诉明黛,父亲和母亲有多爱重她。
天下女子大多向往的尊贵身份,在他们眼中,不及她的心意更重要。
她也没能告诉明黛,以往与她闹别扭,不是因为旁人都夸明黛仪态万千更胜明媚。
而是因为她固执的认为,在那段孱弱胆怯的年月里,她见过更美的明黛。
她怕她忘了。
忘了自己曾是个有血有肉,光芒万丈的姑娘。
意识全黑之前,明媚看到了明黛。
国公府又来接她们去小住。
她讨厌那里的氛围,讨厌舅母们没完没了的比较和叨叨。
所以她会和明黛一起出发,然后半道分开,自己溜出去玩,宿在梅园。
反正明黛会替她圆谎的。
她像往常一样命令她:“回家的时要来接我!你若告诉母亲,我再也不同你说话!”
明黛站在树下,凉风缭乱了她的鬓发。
她用手轻轻拨弄按住,温柔的笑:“好。回去的时候就来接你。”
她们一起出来,就一定要一起回去。
她不可以一个人回去,母亲知道会骂的……
她在等明黛来接她。等啊等,中间经历好多事,遇见好多人。
她好像看到了明黛,但其实,她只是在找与明黛相似的气息,然后骗自己。
这种自欺欺人的效果越来越微弱,她却依旧不敢清醒过来。
直到鼓点响起,伴随着铮铮的琵琶声,壳子被曲乐中的杀气狠狠撕裂。
一片耀眼的光芒之后,她看到了明黛。
仿佛有无限的力量诸入到身体里。
她抑制不住狂跳的心,发足狂奔,冲向水榭歌台。
如果能重来一次,她会乖乖同去国公府;不会再用恶劣的态度故意激怒她。
楚绪宁犯浑之时,她会当场把他揪出来对峙说清楚,给她讨个公道。
所有明黛能接受的,能面对的,她也能。
她们是亲姐妹,不是谁生来就该一直照顾谁。
少女自昏迷中猛地睁眼,眼神褪去醒来时的茫然,渐渐凝聚,黑眸中泛起凌厉的沉色。
这一次,轮到她站在前面,先一步替她面对所有事。
……
秦宅。
暖水濯足,男人蹲在盆前,洗的比以往都要认真。
明黛双手撑在身边,弯着唇角听堂屋传来的声音。
胡飞和孟洋正在激动地同阿公与秦心讲今日的战况。
他们唾沫横飞的描述着秦晁今日如何从容点兵,潇洒迎战,带他们在蹴鞠场上大杀四方。
她垂首,脚趾在他掌中动了一下。
秦晁抬头看她,亦是含着笑的。
明黛偏头:“没想到,你蹴鞠踢得这么好。”
秦晁捏了一下她的脚,像在抱怨,又像无奈。
“你搞搞清楚,将气氛烘成那样是你,倘若我畏缩不战、力不能敌,也是你比较丢脸吧?”
所以,为了不让她丢脸,他拼死也要为她挣得胜利。
脚洗完,秦晁去倒水,路过院中时,催他们早些睡,别耽误阿公休息。
堂屋三人不敢顶嘴,连忙服侍阿公睡下,又各自回房。
小院恢复一片宁静。
秦晁洗漱完毕时,明黛还未睡下。
她今日的头梳得有些重,此刻散了发还有些不适,正在梳理。
秦晁宽衣上塌,顺手捞过她的长发为她搭理。
明黛偷偷看他。
今日的事情,他并未专程捡出来说道。
但明黛觉得,当他将衣摆别在腰间,意气风发点兵点将上场厮杀那一瞬,已经给了她答案。
她出神间,男人的手掌忽然覆上她的脸,一个又轻又温柔的吻落了下来。
明黛缓缓闭上眼,迎上他的亲吻。
秦晁吻得动情,却并不粗鲁,就连呼吸都在克制。
他已忍了很久了。
一曲终了,她在台上对他遥遥一笑时,他便想这样做了。
明黛的心跳有些快,她以为这个吻会拉开一些别的序幕,却不想,秦晁点到即止。
他的唇错开她的,慢慢亲吻游移,直至她耳畔:“黛黛,你想回家吗?”
明黛意识到他并没有那个意思,稳住心神回答:“想过啊。可除了这里,我不知自己还有没有家。”
秦晁松开她,眉目温柔,是带着笑的:“那我带你回家。”
明黛愣住:“你知道我家在哪里?”
秦晁眉毛一挑:“我说我知道,你信不信?”
明黛十分意外,浅笑着点头:“信,当然信。”
她说过,她永远信他。
秦晁笑着,眼中却浮起一层浅浅的水光。
他迟疑的抬起手,擦过她的脸颊,落在她头上,生硬的摸了两下。
像是一个安抚的摸头。
“信就好。”
明黛还是觉得这个消息过于震撼:“你是怎么知道的?我家在哪里?家里还有亲人吗?消息可不可靠,是真的还是假的?”
秦晁怅然失笑:“我才说一句,你就顶这么多句,我先回答哪个?”
明黛被他问的生赧,轻轻抿唇。
脸被他捧起。
秦晁目光灼灼,漆黑的眼里闪着太多太多的情绪。
但他一直笑着,从未变过。
“明明这么想回家,为什么还愿意等我做完其他事?”
明黛眼神渐深:“你怎么了?”
秦晁将她抱在怀中,大手按着她的脑袋不许她挣开,眼眶终是红了。
“你该告诉我的,你很想回家,很想找到家人,你希望他们都安然无恙。”
明黛觉得他的态度实在古怪,环住他的腰,抚上他的背,轻轻地拍。
秦晁感觉到她的安抚,笑着落下泪。
“我有了些线索和猜测,可能性很大。”
“为免你胡思乱想夜不能寐,我先卖个关子。若一切属实,相见时才有惊喜。”
明黛被他抱得紧紧的,无法动弹。
她清楚地记得,他本不是这样想的。
在这之前,他让她等等他,近乎乞求。
等他在这里做出一番成绩,真正的站稳脚跟,那时候再陪她一起寻找家人。
他的理由是,即便这条路上意外发生,至少他还有能力护着她。
可是,他说这话时眼里那几分违心,明黛也看的分明。
这并不是唯一的理由。
现在,他的态度忽然就变了。他不用她等了。
他把她的事放在了前面,陪她寻找家人,带她回家。
他甚至已经有了线索。
当解桐说他与齐家有来往时,她的确担心过他为求成果会走偏。
现在来看,他似乎不会那样了。
明黛没问他为何会改变主意,也没问他是何时有了这些线索。
她轻轻笑道:“如果我的亲人还在,你也该同我一道去拜见。”
秦晁喉头轻动,涩感咽下去,又浮上来,明明是不舒服的感觉,他却笑起来。
他爱她啊,爱到死都不会放手,也害怕会失去。所以,他把她的好全都藏起来,只有他知道。
到头来,他沉浸在患得患失的惶恐中,一点也不快活。
而这种心情,在看到今日的她时荡然无存。
原来,当她重新光芒万丈,在人群中最为耀眼时,他一点也不慌张,反而那么得意,与有荣焉。
原来,当她被所有人瞻仰倾慕,却独独对他投来一笑,是一件比将她深□□享更快活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