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未婚妻总在换人设——纪婴
时间:2021-01-29 09:32:09

  少年剑修兀地起身,如同一只受惊的猎豹。然而他身形迅捷,面色却是仓惶窘迫,目光向下,一眼就瞥见自己半露的手臂,以及脖颈下的大片雪白。
  他连脖子都红透了。
  所以方才的他,就是以这样一副浪荡不堪的模样……欺负了谢小姐。
  裴渡不敢想象她眼中目睹的景象。单单是一想到这个事实,就能让他大脑发懵,连合拢前襟的动作都为之停住。
  他想拿脑袋撞墙。
  “没关系,都是系统的任务嘛。”
  谢小姐真是好心,即便见他如此狼狈,还是会温柔安慰,让他不至于太过难堪。
  裴渡心间腾起一股暖意,还没开口,便又听她若有所思地轻轻一笑:“而且就算以后没了系统……也还是要习惯这种事情,对吧?”
  不愧是谢小姐。
  多亏她一番话,裴渡更加手足无措。
  所幸这份无措里夹了浓郁的蜜糖,他怔忪一瞬,被喜悦冲昏头脑,半晌才侧头勾起嘴角:“……嗯。”
  他居然说了嗯。
  连裴渡自己都感到吃惊,识海里的元婴小人捂着脸滚来滚去,扭动不停,倏而又听谢镜辞道:“像方才那样,其实我并不讨厌。”
  裴渡微愣,自上而下地垂眼,与谢小姐四目相对。
  他之前力道不算小,她被压在床头,如今仍未起身。
  挽起的长发已有些散了,如云如雾,丝丝缕缕地散在被褥之中,其中一些拂过侧脸,衬出凝脂般的玉白肤色。她勾着唇轻轻笑,一双柳叶眼徐徐勾起,眸底尽是淌动着的月色,像是要溢出来似的,温柔又勾人。
  至于她脖颈间衣衫凌乱,隐约可见皮肤上浅浅的、因亲吻而生的红――
  他只觉心口被用力一烫。
  “因为是裴渡啊。”
  谢镜辞从被褥中起身,迎着月色,拢了拢散乱的鬓发,不是蛊毒,却比蛊更加灼人心魄,带了意味暧昧的笑:“人物设定只是一个外壳,只要是你的话,无论怎样做,我都能接受――所以不用太拘束哦。”
  什么叫“不用太拘束”。
  少年人薄唇紧抿,竭力放缓呼吸。
  ……他只怕忍不住。
  *
  谢镜辞前一天四处奔波,第二日睡到了日上三竿,才终于从睡梦里缓缓睁开双眼。
  村民们为庆祝蛊毒事毕,特意在凌水村前设了宴席,用以感谢谢镜辞等人的相助。
  莫霄阳和孟小汀昨晚在医馆忙到三更半夜,又将修真界里价值不菲的伤药分给了村民,不少人识得二人面孔,争相上前敬酒。
  “凌水村地处偏僻,又恰好在凡人界与修真界的间隙,两边不讨好,两边也都不想管。”
  一个汉子豪饮一杯,拍拍莫霄阳肩头:“若不是有诸位道长相助,我们村子恐怕就完了。”
  他身侧的少女怯怯道:“昨夜我娘险些撑不过住,多谢道长们送来的灵药。”
  话音方落,就有人随口接话:“我看莫道长一表人才,不知可有心上人?”
  莫霄阳从小到大在混乱的鬼域长大,没做过什么见义勇为的事儿,后来进入修真界,又往往因为魔修的身份遭到诟病,如今头一回被这么多人团团围住,竟少有地红了耳朵:“心、心上人?”
  他说着挠头,左思右想想不出个名堂,只得涩声答:“那个……细细长长,衣服上有像蛇一样复杂的纹路,能引雷挂冰,渡入灵力,同我斩妖除邪。”
  引雷挂冰。
  谢镜辞眉心一跳,看向他腰间别着的长剑。
  不愧是脑子一根筋的剑修,还真按着本命剑的模子找对象啊。
  “怎么样,”孟小汀看得乐呵,喝了口茶,传音入密,“行侠仗义的感觉还不错吧。”
  莫霄阳点头,悄悄应她:“只可惜没能赶上最后与温知澜的那一战。只希望到时候入了琅琊,能有机会活动活动筋骨。”
  “几位打算去琅琊秘境,对吧?”
  顾明昭懒懒坐在木椅上,恢复了一贯的懒散悠闲,哪里还有昨夜殊死一搏的半点气概:“我对那地方熟得很,若是不嫌弃,可以让我为各位引路――琅琊现世多年,其中有不少稀奇古怪的阵法和迷宫。”
  对于进入琅琊秘境、夺回村民的记忆,他本来并没有多大的奢求。
  凌水村即便没有他,仍然能一成不变地生活;而作为顾明昭的他哪怕没了神力,日子过得也不算太差。
  但神像里寄放的言语一遍遍环绕在耳边,原以为被抛弃的神明,忽然发现了某些隐秘的、坚定的羁绊。
  哪怕没有了记忆,他与村子里许许多多的人,依然存在着无法磨灭的羁绊――如果连那样的回忆都要被剥夺,未免太过残酷。
  他要把它们夺回来。
  “这是我昨夜大致绘出来的地图。”
  顾明昭从口袋里掏出一张白纸:“和绝大多数秘境一样,进入琅琊的时候,会把所有人进行随机传送。不过不必担心,那里面没什么凶残的邪祟妖物,顶多机关阵法有点难破。”
  莫霄阳露出苦恼的神色:“啊?那还不如邪祟妖物,我要是遇到机关,能直接把它砸烂吗?”
  顾明昭:“……”
  顾明昭:“暴力解法,也算一种饶有成效的手段。但莫公子务必小心,如果你没成功将它破坏,下一瞬被砸烂的,很可能变成你。”
  “我去过琅琊一次,虽然记忆被吃掉,但也存了点零星的印象。”
  谢镜辞道:“那里面几乎被前人踩了个遍,各大阵法机关都已被破解,只要小心行事,随时感受身边的灵力波动,就不会有太大麻烦。”
  她说罢目光一旋,落在顾明昭身旁的白寒脸上。
  他们之所以能那么快打败温知澜,有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白二小姐动用全身修为,在谢镜辞赶到之前与他一战。
  虽然最终没能置温知澜于死地,但也让其身受重伤,损耗了大部分灵力。
  温知澜身死,她体内的蛊虫却仍在活跃。以身饲蛊,堪称蛊术中最为残忍狠毒的手段,无异于献祭自己的身体与生命,只求获得短暂的力量。一旦身体被蛊虫蚕食殆尽,蛊师便会力竭而亡。
  自从做出这个决定开始,她就已经放弃了生的希望。
  谢镜辞瞥见她毫无血色的脸,只觉心口发闷。
  白家算是蛊术世家,白寒在儿时,定然是个同她一样受到万千宠爱的小姐,只可惜遇上温知澜那人渣,不但落得个家破人亡的下场,还要为了复仇,生生把自己藏在黑暗之中,连与别人说话都不敢。
  “白姑娘,关于你体内的蛊毒,这世上灵药万千,说不定还能有扭转乾坤的办法。”
  谢镜辞道:“家父与药王谷的蔺缺前辈熟识,昨夜我寄信家中,已经得了回复。听说蔺缺前辈对蛊术一直很感兴趣,得知白姑娘的情况,打算在明日赶来凌水村。”
  身为药王谷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蔺缺虽然看上去不怎么靠谱,但医术绝对远超常人。
  出神入化的医术与必死的蛊毒,如同最锋利的矛和最坚固的盾,两相碰撞之前,没人能说出谁胜谁负,但无论如何,总要试上一试。
  说不定什么时候,奇迹就出现了。
  “多谢。”
  白寒习惯性拢紧外袍:“关于二位所中的蝶双飞,的确是我白家的秘术。我对解蛊之法略懂一二,三天之后,应该能制出解药。”
  这是谢镜辞近日以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她藏不住心下喜悦,扬眉笑笑:“多谢白姑娘!”
  她话音方落,又想起那团原本藏在裴渡识海里的黑气,不由心烦。
  自从经过温知澜一战,确定它很可能诞生于混杂了某个人记忆的魔气,在她脑海里,便兀地跳出一个念头。
  然而那个想法太过天马行空、毫无依据,更何况无论怎样戳弄识海,黑气都没对她做过丝毫回应,谢镜辞无从问起,只得不了了之。
  “等韩――白姑娘治好了病,一定要来我院子里看看那些花。”
  顾明昭挠挠头,轻声道:“有些太娇贵了,老是生病,不知道你有没有法子治好。”
  白寒愣愣看他一眼。
  谢镜辞默然不语,抿唇压平嘴角。
  宴席之上喧哗不休,很是热闹。觥筹交错间,春风吹落满树杏花,一瞬花如雨下,谢镜辞却陡然拧眉。
  身侧传来裴渡的声音:“谢小姐。”
  耳边仍是人潮人海中肆无忌惮的笑。
  修道之人五感卓绝,在无边笑音里,倘若细细去听,能闻见一道轰然浩荡的嗡鸣。
  那应当是股澎湃灵力,不知因何原因腾天而起,掀起巨浪滔天,即便隔着很远的距离,也能听闻其中绵延不绝的响音。
  这种感觉,她曾遇见过一次。
  疾风起,杏花落,暗流涌动,携来海水腥咸的味道。
  不远处传来一人气喘吁吁的声音:“出、出现了!琅琊秘境现世了!”
  *
  琅琊秘境来得很不是时候,但也恰是时候。
  谢镜辞一行人昨夜才结束与温知澜的打斗,今日便要火急火燎进入秘境,无缝衔接,没有好生歇息、补充灵力的时候。
  然而琅琊出没不定,倘若错过这一次机会,不知还要再等多久,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大家一致决定踏入其中。
  “哇,”莫霄阳站在东海海滩,看得目瞪口呆,“这就是传说中的上古秘境?果然够气派!”
  他所言不假,哪怕是见多识广如谢镜辞,在头一回见到琅琊现世的景象,也被小小地惊艳了一遭。
  但见东海邪气尽散,穹顶是澄澈如镜的湛蓝,海水倒映着天空与阳光,美得不似凡间景象。自海滩开始,一股灵力势如破竹,宛若利剑刺入海水,破开层层巨浪,闯出一条笔直的康庄大道。
  道路并不算长,行走其中,身侧是由海浪筑成的参天高墙。乍一看去,像是被纯蓝色的山峦团团围住,水波隐有巨龙腾飞之力,耳边轰鸣不止,气势非常。
  行至尽头,便是秘境入口,一处光华满溢的法阵。
  “我没想到来得这么快,地图只准备了一份。”
  顾明昭颇有些苦恼,在海浪吞食天地的咆哮声里,努力加大声音:“这样吧!琅琊秘境有座特别高的山,不管置身何处,都能很轻易望到它,不如我们就在山脚下集合――没问题吧?”
  谢镜辞对那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尚有印象,闻言点头:“山顶覆了层雪,往东一直走,就能见到它。”
  终于……要进入琅琊了。
  她暗自握紧右手,深深吸了口气。
  顾明昭曾说,那怪物以记忆为食,能被它夺取的,大多是极为珍贵、不可替代的回忆。
  她到底遗忘了些什么?
  指尖逐渐靠近阵法边缘,谢镜辞感到冰寒刺骨的凉。
  倏然之间,左手食指被人轻轻碰了碰,缓缓一勾。
  她回头,见到裴渡安静的黑眸。
  “谢小姐。”他不太会安慰人,唯有目光赤诚如火,“会没事的。”
  谢镜辞笑:“嗯。”
  身体触碰到阵法的刹那,识海被铺天盖地的眩晕包裹。
  上古时期的术法蛮横不讲道理,谢镜辞对此早有体会。她在巨大的拉力下闭了双眼,等周身漩涡散去,才睁眼抬头。
  关于琅琊秘境的事,其实她已记不起太多。想来是那怪物为了隐匿行踪,将她脑海里关于它的记忆也一并吞没。
  好在来此探秘的前人们留下过不少著作,她一一翻阅,本以为胸有成竹,不会遇到任何麻烦――
  但眼前这鬼地方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完全不符合被描述到的任何一处地方。
  琅琊不算辽阔,大大小小的角落几乎全被人搜寻过,谢镜辞曾信誓旦旦地保证,没被触发的机关少之又少,万万没想到,竟然会自己打自己的脸,翻车得轰轰烈烈。
  放眼望去,四面八方尽是浓稠的黑。
  黑暗仿佛成了实体,沉甸甸铺在视线所及的任何角落,仅仅站在其中,就已经让她觉得心闷窒息,实在难受。
  这么古怪的地方,理应会被前人写到。
  谢镜辞试探性往前走了两步,用灵力引出微光。
  然而光芒并不能起到丝毫作用,反倒将气氛反衬得愈发诡谲――随着白芒淡淡散开,她只见到向远处不断延伸的黑,没有尽头,不知前路。
  她似乎有点儿明白,为什么这地方会没有记载了。
  一旦被困住,倘若找不到出去的方法,只能在无边黑暗里默默等死,甚至有很大的可能性,还没等到饿死,就已经被活活逼疯。
  还是没找到出口。
  谢镜辞独自走了不知多久,尝试用刀意破开阵法,仍旧无济于事,到后来干脆放弃行走,站在原地思索办法。
  既然是阵法,就定有阵眼。通常而言,只要找到阵眼,便能把困境一举破开。
  但这鬼地方完全找不着东南西北,除了黑暗,什么都不剩下――
  她一时想不出线索,忽然听见耳边传来浑然陌生的嗓音:“此乃两仪混元阵法,被多加了层芥子空间。”
  谢镜辞脊背一凉。
  这道声音来自于她的识海,不似最初听见的那般癫狂混乱,而是被刻意压低,沉沉降调。虽然仍听不出男女老少,但总归不那么吓人。
  是那团寄生在裴渡身上的魔气。
  它之前百般不愿开口说话,此刻却突然开口,似乎只是为了……协助她破解阵法。
  它在帮她,压抑了癫狂的语气,比起与裴渡相处时的模样,可谓截然不同。
  那个在她心中蠢蠢欲动的念头,再度探出了小小的一角。
  谢镜辞问得很快,不留给它反应的机会:“你在帮我?”
  “要想破解此阵,需凝结神识,以神识探出阴阳两面,凝作八卦之势,继而同时攻向离火、震木两处。”
  对方不做理会,置若罔闻。
  它定是不愿与她多做交流,只想尽快透露阵法的破解之法,等解法说完,又会藏进识海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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