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未婚妻总在换人设——纪婴
时间:2021-01-29 09:32:09

  杀心到了最重的时候,白婉满心只求速战速决,亦是引出灵力浩荡,直直对上它的进攻。
  只可惜,与裴渡相比,她识海里没有系统作为掩护。
  灵力触碰到那一个个漩涡,竟无法将其击破分毫,反而是她自己被漩涡吸食,识海里传来刺痛。
  有什么东西……正在她识海中一点点溜走。
  这怪物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是它赢了。
  眼看女人的双眼逐渐失去焦距,双膝一软,直直跪倒在地,忆灵忍不住心中狂喜,浑圆的身体颤抖不已。
  可惜这份喜悦并未持续太久。
  它在裴渡与谢镜辞手里受了足以致命的重伤,方才那一击,几乎带走了它的大半条命,还没来得及腾空起身,一阵剧痛便从头顶蔓延,迅速扩散到身体里的各个角落。
  它后知后觉地回头,见到一张平平无奇的路人脸。
  忆灵不认识这张脸,却记得这道澄澈干净的仙力。
  它早在许多年前,当被所有人遗忘的时候,就理应消散无踪。
  “好久不见。”
  顾明昭咧嘴笑笑:“永别了。”
  仙力爆开的瞬间,怪物像是陡然泄了气的球。
  用来填充身体的灵力一丝不剩,只余下薄薄一层黑纱,飘飘然坠落在地。与它一起落地的,还有好几颗圆润光团。
  忆灵自知不可能从他们手里活下来,干脆破罐子破摔,化作见人就咬的疯狗,恰巧遇上白婉,吞了她不知道多少记忆。
  与它钟爱的淡金色神识不同,这些光团色泽不一,有浅红、鹅黄、雪白乃至混浊灰黑,象征着或无聊或惊险,或欢愉也或压抑的种种回忆。
  莫霄阳拿了其中一颗仔细观察:“这些是什么东西?莫非全是白婉散落的神识?”
  顾明昭死里逃生,靠在树干上长吁一口气:“拿着别人的神识,当心被吸入那段记忆里。”
  “我倒是希望,能把这些神识全都看个遍。”
  孟小汀扬唇笑笑,带了点神秘兮兮的意味,慢条斯理压低声音:“你们难道不期待吗?仔细翻一翻,说不定我们能找到……当初她与裴钰密谋,设计陷害裴渡的记忆。”
  她身上可还带着好多好多留影石,能不能一举震惊整个修真界,就看这一遭了。
  少女指尖稍捻,有些不安地皱起眉头,朝着不远处一望。他们这边尘埃落定,也不知道辞辞此刻如何了。
  *
  老实说,谢镜辞此刻的状态称不上多么好。
  她在对决中耗光了体内的灵力,虽有服下丹药作为补充,但凡事都得讲究循序渐进,要想通过丹药瞬间回到巅峰状态,无异于痴人说梦。
  至于浑身上下深深浅浅的伤口,就更是令人头疼。
  她今日着了绿裙,在淡淡的新芽色泽里,猩红血污显得格外刺眼。无论谢镜辞站在哪个角落,都能瞬间引来不少人或同情或震惊的目光。
  尤其是,她还置身于一间人来人往的客栈。
  这间客栈谢镜辞曾经来过,隐约存了点印象,只记得建在鬼冢附近,名唤“君来”。
  按照她的记忆,君来客栈常年失修、门可罗雀,这会儿放眼望去,却见到不少人聚在其中,耳边则是谈话声此起彼伏。
  一名健硕青年仰了面饮酒下肚,长长呼了口气:“总算完事了!那家伙今后不会再出现了吧?”
  “他都筋脉大损、被各大长老联手击中要害了。”
  另一人抿了口酒,慢条斯理道:“依我看,像他那种十恶不赦的恶徒,就应当送去仙盟地牢好好受折磨。轻而易举就死掉,也太便宜那魔头了。”
  “我听说,本来是打算把裴渡押入地牢的。”
  一个书生样的少年修士道:“谁能想到,他居然会从那么高的悬崖跳下去――下面就是最危险的蚀骨地,这回他算是彻底完蛋,活不了了。”
  裴渡。
  听见这个名字,谢镜辞眼睫一动。
  “说来奇怪,我老是有种古怪的感觉,和上回讨伐他时相比,裴渡修为反而降低了。”
  有人挠挠头:“这次我们赢得如此轻易,实在有些奇怪。不知怎么,我总觉得他没用上全力。”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难道他会心甘情愿来送死?”
  健硕青年又喝了口酒:“俗话说得好啊,骄兵必败。上回他被正道讨伐,以一己之力杀出重围,打那以后,定是自信得很,以为自己真是天下无敌。”
  裴渡才不会那么觉得。
  谢镜辞在心里悄悄辩驳,他之所以轻易落败,理应是和天道做了交易。
  多亏有客栈里零零星星得来的情报,她终于拼凑出了如今的状况。
  裴渡入魔已深,久居于鬼冢之中,正道曾试图讨伐过他,奈何实力不敌,只能狼狈地打道回府。这是第二次围剿,他败得很快,被术法击中,坠入万丈深渊。
  更准确一些,是整个鬼冢最为荒芜凶险、被邪祟野兽视作巢穴的蚀骨地。
  谢镜辞从没踏足过蚀骨地。
  因而当她在鬼冢兜兜转转好一会儿,终于来到这里时,没忍住打了个哆嗦。
  由于地处深渊之下,四面八方尽是嶙峋古怪的石壁。石块层层叠叠、遮天蔽日,阳光没能渗进一丝一毫,占据感官的除却黑暗,便是阴冷}人的凉。
  这是鬼冢常有的景象,荒无人烟,孤寂寒凉,还往往九死一生,寻不到活路。
  在那么多年里……裴渡一直生活在这种地方。
  谢镜辞不自觉皱了眉,灵力凝结,散发出足以照亮前路的白光。
  蚀骨地荒无人烟,寂静一旦到了极点,便像是千斤巨石死死压在心口,叫人连呼吸都不甚顺畅。
  四下无声,空气仿佛停止流动,在空茫的暗潮中,她步伐陡然停住。
  漆黑暮色里,响起一声阴冷的笑:“你发现我了?”
  这是和裴渡一模一样的声音,谢镜辞猜出它身份,同样回以漠然的笑:“真巧。”
  正是被系统强行送回这个世界的魔气。
  它一心想要占据全新的身体,以崭新面貌重新开始生活。拜她所赐,不但竹篮打水一场空,还被丢回这个暗无天日的鬼地方,心中不可谓不气。
  “你来这里做什么?”
  它想不通谢镜辞的心思,头一回显出了好奇与困惑的情绪:“怎么,心里生了愧疚,想留在这儿陪他?”
  “你又在这里做什么?”
  谢镜辞不答反问:“不回裴渡识海,莫非打定主意,要当一只孤魂野鬼?”
  转移话题,多半就是否认的意思。
  魔气发出一声冷哼,语气里讥讽更浓:“不留在这里陪他,你来又是为了什么?一句安慰,一声道谢?你觉得有用吗?”
  它说着笑了笑,黑雾朦胧,拂过谢镜辞侧脸:“他和你世界里的裴渡,本质不是同一个人吗?你喜欢那个裴渡,为什么不能把喜欢分一些给他?还是说,你嫌弃他如今的境况,觉得太过落魄?”
  “他们不一样。”
  谢镜辞不愿同它多费口舌,应得极快:“对人的情感,也没办法分给另一个。”
  这个世界里虽然也是裴渡,但与那个和她同生共死、并肩作战的少年剑修相比,终究会有所不同。
  他们是彼此错开的角色,倘若她对这个世界的裴渡生出什么不该有的情愫,对于三人中的任何一个而言,都是不负责。
  魔气的笑意不知何时浑然退却:“所以你不愿陪他?”
  它说着一顿,在极为短暂的沉默后,爆发出肆无忌惮的笑,声声撞在耳膜:“你听见了吧?裴渡!”
  谢镜辞心口被猛地一敲,骤然抬头。
  四下仍是昏黑,在远处僻静的角落里,隐隐传来血液的腥。
  她感到前所未有的紧张与心跳加速。
  “这女人完全不管你的死活,明明你为她付出了那么多!”
  魔气哈哈大笑,朝他所在的角落迅速靠拢:“你如今尚有余力,不如趁此机会,让她永远留在这里。”
  它生来记仇,没忘记谢镜辞对它的所作所为。
  要不是她从中作梗,它早就占据了另一个裴渡的身体,以天之骄子的身份活着,而不是回到这暗无天日的深渊,日日夜夜苟延残喘。
  既然她搅乱了它的计划,它也就不会让谢镜辞好过。
  这女人口口声声说要回去,那它便想方设法将其困在此地,永远没办法离开。
  裴渡等了这么多年,不过是为她。
  经历过堕落、背叛与屠杀,他的心性早就不同于以往,和良善沾不上边。在这种时刻,心心念念十多年的人突然出现,没有任何理由会选择放她离开。
  尤其还是有它煽风点火的情况下。
  它身侧的裴渡没有出声。
  在浓郁暗潮里,谢镜辞努力辨认他的身形。
  他站在角落,只露出模模糊糊的一道侧影,像是刻意避开她的视线,往后一退。
  “你连杀人都那么得心应手,困住她又有何难。”
  魔气盘旋于裴渡身侧,语气渐低:“你爱她,不是吗?要把她留在身边,只需用上一些必要的手段……应该怎样做,你心知肚明。”
  它说到这里,轻轻一笑:“对了,你还不知道,其实谢镜辞也倾慕于你,在那个世界里,他们两人已经互相表明心迹――和她在一起的应当是你啊,你只是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直到这段话出口,暗处的人影才猛然一震。
  魔气发出低不可闻的轻嗤。
  它已经快成功了。
  这个世界里的裴渡杀伐果决,为了活下去,能把剑尖对准任何人。什么情情爱爱,不过是占有欲的另一种说法,谢镜辞面对他,就像羊入虎口。
  喜欢就要得到,哪有什么收手的道理。
  “她方才灵力微弱,正是最好下手的时候。”
  它道:“你若有意,我能――”
  这段话到此便戛然而止。
  一道白芒掠过,在黑暗中宛如惊龙。魔气说得不错,裴渡自是杀伐果决,能把剑尖对准任何人――这“任何”里,理所当然包括它。
  白芒映霜寒,锋利难当的剑气将它瞬间刺破,毫不迟疑。直到死去的瞬间,它仍是满心震悚与茫然。
  饶是谢镜辞,见到魔气轰然消散,也不由感到些许惊讶。
  然后便是愈发强烈的尴尬。
  “那个……谢谢。”
  她努力斟酌语句,上前靠近时,嗅见更加浓郁的血腥气:“你的伤势很严重吧?”
  客栈里的人说他筋脉大多断开,在这种情况下,倘若强行运行灵力,会引来难以忍受的剧痛。方才斩杀魔气的那一剑,定然耗去了绝大部分气力。
  随着她步步上前,角落里的人影又是一退。
  而谢镜辞也终于知道了,裴渡会竭力躲避的原因。
  视线所及之处,除了满目狰狞、涂满大半石壁的血迹,还有汹涌澎湃、与黑暗融为一体的魔息。
  他吞噬了魔兽的力量,才得以堕身入魔。体内的魔气并非与生俱来,时常在经脉中剧烈冲撞,带来摧心般的折磨,就像现在这样。
  极致的黑与红彼此交错,令人无端心悸。
  少年人轻颤着弓身而立,右手紧紧按住石壁。谢镜辞听见他的喑哑嗓音,快要辨别不出曾经的声线:“……很吓人。”
  像是一句笨拙的安慰。
  裴渡沉沉吸了口气,忍下言语间的战栗:“谢小姐,别看。”
 
 
第七十七章 (这是最为理所当然的离经叛)
  在那间名为“君来”的客栈里, 曾有人向谢镜辞搭话。
  她作为一个相貌出众的小姑娘,浑身上下却满是血污,乍一出现, 自然引来不少关注。
  鬼冢本是荒无人烟,今日之所以人声鼎沸, 全因有不少修士前来围剿裴渡。她顶着这副狼狈的模样, 理所当然会被认为是讨伐者之一。
  “这位道友是个生面孔。”
  有人笑道:“不知姑娘是哪个门派的弟子?”
  谢镜辞正听着谈话入神,闻言顺势应答:“小门小派, 不值一提――诸位皆来参与围剿,可是曾与裴渡结了仇?”
  “哪儿能啊。”
  向她搭话的青年朗声笑:“他向来隐于鬼冢,常人想见一面都难。不过就算与裴渡无仇,清剿邪魔也是义不容辞, 他作恶这么多年, 总得有人来治一治。”
  她默了一瞬:“既然他一直待在鬼冢, 又如何能在修真界里作恶?”
  她问得认真, 在场众人听罢, 只觉这是个刚出世不久的大小姐,纷纷义愤填膺地解释:“你或许不知道, 裴渡此人心性奸恶,早在几年前,就恶意谋害裴家主母与二公子。后来他被裴风南击落悬崖, 居然奇迹般保住了性命,还机缘巧合堕为邪魔。自那以后, 凡是进入鬼冢讨伐他的修士,无一例外全都没能回来。”
  “对对对!”
  另一人补充:“后来修真界各大家族联手将他围剿, 只剩谢家一门活了下来,你说吓不吓人?”
  果然是这样。
  谢镜辞眉心一跳:“所以他所杀之人, 皆是对他怀了杀心,莫非这样也能称之为‘作恶’?”
  客栈众人不约而同地一怔。
  “话不能这么说。”
  有个汉子皱眉道:“死在他手下的人何其之多,无论出于何种缘由,都掩盖不了那人双手血污的事实。”
  她觉得自己快被轰出去了。
  但谢镜辞还是一本正经地问:“如若阁下也置身于那般境地,除了拔剑杀人,还能想出什么别的法子么?”
  汉子被怼得哑口无言,面色憋得通红,半晌才定定道:“他堕身入魔,邪魔就是应当斩杀啊!”
  他身侧的另一名青年道:“姑娘受伤至此,应该见识过那人恣意杀伐的模样,看见那副样子,难道还不明白裴渡为什么该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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