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未婚妻总在换人设——纪婴
时间:2021-01-29 09:32:09

  这条街的道路脏污至此,的确只能在房顶堆雪人了。
  “那段日子虽然穷,但其实挺开心的,我的运气也没现在这么烂。”
  温妙柔语速很快,讲话极少出现停顿,此时却微不可查地一滞:“付潮生对所有小孩都很好。我记得有天山中起火,是他冲进火海,把一个男孩救了出来——他整个后背都被烧伤,那男孩反倒只有左手留了疤。”
  谢镜辞“唔”了声。
  “待你离开,尽量不要和其他人谈起付潮生。”
  温妙柔道:“监察司和金府都在四处查探,倘若被他们听见,恐怕会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金府?”
  “那是付潮生失踪后,江屠派来的一条走狗,专门帮他平息动乱苗头。近日以来,力度比以往大上许多。”
  她说着勾起唇角,眼底眸光暗涌:“鬼门将开,按照惯例,江屠会在明日来到芜城……你且做好准备,说不定能有好戏看。”
  *
  温妙柔不愧是巨有钱的富婆粉头,在芜城孤零零仰慕付潮生这么久,终于遇见了个同好知音,一时间喜上心头,听闻裴渡筋脉尽断,特意帮忙寻了芜城里最好的大夫,尝试为其修脉疗伤。
  谢镜辞在房外等候许久,待得天色渐暗,才终于听见房门被打开的吱呀声响。
  大夫一句“我尽力了”张口就来,让她有种房屋里躺着具尸体的诡异错觉,经过一段短暂停滞,又听对方补充道:“裴公子伤势太重,以我的修为,顶多能治好两成。”
  谢镜辞长舒一口气:“没事大夫!谢谢大夫!大夫你辛苦了!”
  所谓修脉,顾名思义,就是修补破损的脉络,让灵力得以在体内运行。
  人体十二经脉纵横交错,如同巨网遍布全身,裴渡伤上加伤,经络早就跟碎拼图似的一片片破开,要想修补,难度必然不小。
  能在鬼域里恢复两成,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大夫一番叮嘱后告辞离去,谢镜辞心情不错,敲了敲大开着的门。
  屋子里响起低低的一声“进来”。
  修脉的疼痛不比受伤时小,她曾经听过描述,声称如同拿着针线狠狠穿行在血脉里,叫人生不如死。
  此时一看裴渡,果真是面色苍白如纸。
  他疼得厉害,剧痛残留在体内尚未消退,眉头隐隐拧着,眼见谢镜辞进来,哑声唤了句“谢小姐”。
  “还是难受?”
  她听出这道声音里的勉强,轻车熟路坐在床榻前的木凳上,垂眼瞧他。
  脸好白,嘴唇也是,眼睛倒是黑黝黝的,泛了点微弱的光。
  裴渡倘若能慢慢变好,谢镜辞必然是高兴的。
  她还等着同他堂堂正正比上一把。对于这位心高气傲的世家小姐而言,阴谋诡计皆是下作手段,要想赢过对手,唯一途经只有将其彻底打趴。
  “你努力忍一忍,等不疼了,就能和往日一样开始修炼。”
  她只是个年纪不大的小姑娘,难免生出几分暗戳戳的邀功和小炫耀,笑着问他:“有没有觉得一点点开心?”
  她一笑,裴渡也下意识抿了唇,暗自勾起嘴角。
  谢小姐时常在笑,来到鬼域之前,却几乎从未对他笑过。
  他往日最为消沉的时候,会用余光悄悄瞟她,当谢镜辞和好友们闲谈嬉笑,裴渡哪怕只是远远听见她的声音,心情也会变得很好。
  那是他偷来的欢愉。
  如今离得近了,看着她眉眼弯弯,裴渡恍惚一瞬,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是谢小姐赠予他的笑。
  “你是不是偷偷笑了?”
  谢镜辞自以为抓到他把柄,语气嘚瑟:“那我就默认你觉得开心啰。”
  裴渡这人,看上去清隽儒雅好说话,其实又倔又狠,很少把心底的情绪放在脸上。
  结果还是会因为修脉成功而偷笑嘛,幼稚。
  裴渡:“……嗯,开心。”
  他稍作停顿,缓声道:“多谢谢小姐。”
  谢镜辞不要脸皮,扬起下巴:“这是你应该谢的。”
  裴渡嘴角又扬了下:“谢小姐可有查到什么线索?”
  “有用的不多,只知道明日江屠会来,鬼门也即将打开。到那时,外界的修士应该会大批前来。”
  包括裴家。
  裴府对他大肆通缉,如果双方在鬼域相遇,或许会很难收场。
  裴渡明白她的话外之音,还没做出反应,忽然听谢镜辞道:“修脉是不是特别疼?”
  他茫然抬眼,正对上后者坦然的目光。谢镜辞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动作却毫无预兆地整个停住。
  谢镜辞觉得这一瞬间的怔愣极其白痴,可她对此毫无办法。
  她知道之前那个话题会让裴渡觉得尴尬,恰好看见他下唇在修脉时被咬破,突然之间往外边渗血,于是不甚熟练地转移台词。
  没想到下一句还没出口,就在脑袋里见到系统给出的字迹。
  谢镜辞很气愤:“我不服气,凭什么每次对象都是他?”
  [台词根据情境发放。]
  系统老实回答:[这种情节恰好发生在他身上,我也很无奈啊。试想一下,总不能让你随机逮住一个路人,对他说‘够干净,足够给我生孩子’或‘哥哥我冷’吧?]
  ……与其在裴渡面前出丑,她宁愿随机逮一个路人,真的。
  窗外有阵寒风吹过,裴渡察觉到床前的姑娘微微一动。
  谢小姐忽地抬起手,拇指圆圆润润的一截莹白,在空中慢慢靠近他。
  不留躲避的机会,谢镜辞用拇指扫过他下唇。
  裴渡脑子里轰地炸开。
  她动作很轻,从嘴角一直来到唇珠,旋即柔柔一按。
  丝丝缕缕的痛,裹挟了浅浅的麻。
  “这里流血了,是修脉时咬破的,对不对?”
  指腹轻盈掠过,擦开一片滚落的血珠,如同正涂抹着殷红的口脂,将少年惨白薄唇染成红色。
  裴渡一颗心脏悬在胸口,不敢跳也不敢出声,瑟缩着发抖。
  他看见谢小姐满目的无辜,一本正经问他:“这样似乎擦不干净……我弄疼你了吗?”
  谢镜辞:呕啊。
  这要是全盛时期的裴渡,铁定早把她毫不犹豫丢出房屋,也就只有这种时候,他的反应才会这么——
  谢镜辞很不想承认,她脑袋里浮起的第一个词语,居然是可爱。
  然后是有趣。
  裴渡平日清冷惯了,这会儿受冻脸色通红,由于从未受过此等撩拨,长睫颤个不停。
  更不用说他正病怏怏躺在床上,黑发凌乱铺开,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慌乱仓皇,嘴唇则沁着勾人的红。
  这种慌张只持续了片刻。
  裴渡很快回过神,却并未仓促偏过头去,躲开突如其来的触碰,而是条件反射般伸手,按在她纤细的手背上。
  这个动作始料未及,作为抢先撩拨的罪魁祸首,谢镜辞反倒呼吸一滞。
  他他他想干嘛。
  提着她的手指,一把将她从窗户扔出去?
  “……不碍事。”
  手心里的触感温热柔软,裴渡同样对这个下意识的动作毫无防备。
  他没用太大力道,克制住狼狈松手的冲动,沉默着移动拇指,轻轻一旋,压在谢镜辞指腹上,为她拭去薄薄一层血迹。
  谢镜辞不自在地别开脸。
  这是在干嘛,她宁愿裴渡把她从窗户丢出去。
  指腹之间的摩擦有些痒,尤其两人体温一冷一热。四周寂静无声,能听见屋檐积雪落下的漱漱响音。
  等血迹抹去,裴渡很快把右手挪开,喉音低哑:“不劳烦谢小姐。”
  他的嘴唇渗了血,还处处都是裂痕,谢镜辞若是碰到,只会弄脏她手指。
  这只是一点小伤。
  裴渡习惯性地抿唇,用舌尖轻触那道豁口,在嗅觉被血腥味包裹的刹那,忽然意识过来,这是方才被她碰过的地方。
  这个念头来得稀里糊涂,可裴渡总觉得,这个动作仿佛是在舔舐她指腹的余温。
  谢小姐正垂着头,一眨不眨看着他。
  这是种极为被动的姿势,一切表情、相貌、乃至这个带着些许暧昧的小动作,全都被她尽收眼底,躲藏不得。
  裴渡快要无法忍受这样的视线,头脑阵阵发烫。
  再这样下去,她一定会发现他在脸红。
  床上的人向内侧了身子,挡住脸的部分,声线是前所未有的沉:“……谢小姐,我今日身体不适,你也早些休息吧。”
  这是道逐客令。
  谢镜辞自然不会厚着脸皮继续留下,闷闷起身又闷闷出门,等关上房门,连询问系统的语气也是闷闷:“他这是……不高兴了?”
  系统:[嗯?]
  “就是那个动作啊,”她停顿须臾,加强语气,轻轻一踢墙角,“至于这么排斥吗?”
  他还抓了她的手。
  谢镜辞合理怀疑这是报复,因为她的确很没出息地耳根发了热。
  歹毒!
  系统吃吃笑:[无法理解你们的这种情绪波动呢。不过根据以往的大数据积累,合理推算之后,能得出答案是‘爱而不得怒火中烧’哦。]
  它说着微微一动,在谢镜辞脑袋里调出一段文字影像。
  [《霸情夺爱:总裁的契约情人》节选:
  “你不爱我?”
  谢镜辞眼底闪过三分怒意四分嫉妒,一张俊脸逐渐扭曲:“连碰一碰都不愿意?至于这么排斥吗?我到底哪里不如那个女人!”
  裴渡倔强地别开脸:“谢小姐,不爱就是不爱,请你自重。”]
  老套的恶霸反派与小白花主角之间的戏码,台词能让人心脏咯噔骤停,只不过名字被换成了她和裴渡。
  谢镜辞看得头皮发麻。
  谢镜辞:“我警告你,不要再让这种东西出现在我面前。”
  她顿了顿,想起裴渡那句逐客令,很是认真地皱眉:“我是不是惹他生气了?不对……我的妖女人设难道真就这么失败,没有一丁点值得赞叹的令人心动?”
  [我只觉得,你脸皮真是值得赞叹的厚。]
  谢镜辞:呵呵。
  她逾矩在先,的确应该想想怎样哄他。
  但是哄人好难哦,头疼。
  与此同时,卧房之内,裴渡猛地一个翻身。
  今日他修脉成功,修为虽然微不足道,但终有一日,能再度站在与谢小姐比肩的地方。
  他为这个目标苦修数年,如今不过是再来一回。
  他知道自己足够强。
  天生剑骨、少时结丹,论及剑术,学宫千百弟子无出其右,即便落魄至此,也身怀剑修傲骨。
  裴渡原本是将自己全然裹在被子里,但棉被厚重不堪,笼罩之下的空间逼仄闷热,热气一股脑地涌上来,令他的身体愈发滚烫。
  于是他只得从被褥中探出头,呼吸久违的隆冬寒气,试图让冷意淌遍全身。
  方才和谢小姐咫尺之距的时候……他差点就要紧张到窒息。
  结果她还用手指触上来,对他轻轻地笑。
  谢小姐的目光始终清明澄亮,不带丝毫亵玩与暧昧,定是真心实意在关照他。可他却情不自禁想起风花雪月,实在是——
  凌乱柔软的黑发四散在枕边,触碰到侧脸与脖颈时,带来微弱的痒。
  这里只剩下他一人,裴渡却情不自禁地做贼心虚,把右脸埋进枕头,抿起薄唇。
  很干,皲裂了道道细痕,当舌尖落在上面,只有淡淡的铁锈味道。
  谢小姐应该不会喜欢这样的触感,可她并没有立刻把手松开。
  指尖辗转时的温度仿佛仍未离去,裴渡暗骂自己无药可救,心跳却逐渐鲜活,如同被一只大手攥住,砰砰地震动。
  他还抓了她的手。
  他头一回碰到她的手,比想象中小得多,那时他脑袋里尽是空白,而谢镜辞并没有躲开。
  裴渡又翻了个身,嘴角止不住地上扬。
  倘若谢小姐能对他多笑笑,那就好了。
  她笑起来的时候,他也很开心。
  如同从天而降的无数星星,倏地落进他眼底,简直是……值得被赞叹的令人心动,让他前所未有地想要私藏。
 
 
第十二章 
  裴渡一夜未眠,在床上尝试进行灵气吐纳。
  他的内伤尚未恢复,绝大多数经脉亦是破损不堪,当第一缕灵力缓缓淌入经络,浑身血脉恍如紧密相连、密密麻麻的蛛网,牵引出席卷整具身体的剧痛。
  对于疼痛,裴渡一向拥有很强的忍耐力。
  到了后半夜,疼痛其实一直没散,好在他渐渐习惯,能把强烈的不适感沉沉往下压。
  再一睁眼,已经是第二日清晨。
  房外响起咚咚敲门声。
  他猜出来人的身份,温声应了句“嗯”,抬眼望去,果然见到一张明艳的脸。
  谢镜辞的心情有些复杂。
  “复杂”的原因很多样,其中最为重要的一点,是今早冥想结束后,系统抽风般的一道提示音。
  好消息是,那个不停撩来撩去的魔教妖女人设终于被换掉了。
  坏消息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顶替这玩意儿上岗的,是通体散发着清新香气的陈年绿茶。
  谢镜辞当时是濒临崩溃的。
  魔教妖女虽然放浪了点,但好歹是个很有气场的大姐姐形象,能称得上一个“媚”字,还算符合她本人的性格。
  ——但绿茶就完全是另一种风格了好吗!
  俗话说得好,绿茶有三宝,撒娇哭唧唧,都是我的错,哥哥你真好。
  这种行为模式已经足够令人窒息,更绝的是,这个人设在胡乱撩人方面丝毫不比魔教妖女差,当真可谓茶香四溢,被茶味冲到的人,连起来可绕地球两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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