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未婚妻总在换人设——纪婴
时间:2021-01-29 09:32:09

  一番思忖,裴钰决定转移话题,继续向裴渡发难:“与魔物为伍,袭击我和娘亲,此事已经大逆不道。我原本还能帮你说上几句话,但如若再有忤逆,惹怒了爹,到那时,恐怕连我都爱莫能助。”
  哇,好恶心。
  谢镜辞在心里朝他狂翻白眼。
  裴钰心术不正,却最擅长披上一张正人君子的皮,作为陷害裴渡的罪魁祸首之一,居然还恬不知耻地在这里装好人,谈什么“爱莫能助”。
  真是脸皮比千层饼子还厚,不拿去当城墙,简直暴殄天物。
  她刚要出言回怼,没想到从不远处响起另一道声音:“裴渡?”
  这道男音低沉浑厚,带着股不怒自威的压迫力,谢镜辞听出来人身份,一转眼,果然望见裴家家主裴风南。
  站在他身边的,还有主母白婉与裴明川。
  魑魅魍魉一锅端,全来了。
  不过也好,与其让裴渡和这家让人不开心的傻子反复纠缠,倒不如趁此机会,把话放在明面上摊开说清楚。
  裴风南没料到会在鬼域里见到裴渡,视线稍稍往他身旁一晃,眼底溢出几分讶然之色:“这是……谢小姐?你的伤势如何了?”
  白婉眸光一沉。
  “裴伯父。”
  谢镜辞朝他点头致意:“我身体已无大碍,无须担心。”
  她稍作停顿,唇边噙了礼貌又温和的笑,语气却是不容置喙:“我此番来鬼域,是为了带裴渡回谢家疗伤。”
  “谢小姐,你恐怕有所不知。”
  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几乎打乱了所有计划。白婉心烦如麻,面上却是笑意吟吟:“裴渡为谋取家主之位,在鬼冢对我与钰儿痛下杀手,正因如此,才会被风南击落下悬崖――此等小人不值得谢小姐费心照料,将他交给我们裴家便是。”
  裴风南亦道:“孽子心魔深种,还需回裴府审讯一番。”
  他说罢皱了眉头,似是明白过来什么,再度开口:“谢小姐不必拘泥于未婚妻的身份。如今出了此等丑事,让你与裴渡立即解除婚约,也未尝不可。”
  能交给他们才怪。
  谢镜辞只想冷笑。
  裴渡好不容易补上了几条脉,身上伤口也在逐渐愈合,要是跟着这群人回到裴家,恐怕会受到更加严厉的责罚。
  陷害裴渡只是第一步,白婉既然下定心思要整垮他,接下来必定还会另有动作。裴风南又是个一根筋的傻瓜蛋,被她的枕边风一吹,不晓得会干出什么事情来。
  在修真界里,按照惯例……
  心术不正、为非作恶者,要么被当场处死,要么废尽修为、剔除仙骨,从此断绝仙缘,再无修炼的可能。
  无论哪一种,都是她不愿见到的结局。
  裴风南说完话时,谢镜辞能感受到裴渡身旁气息骤乱。
  他一定也不想跟着这群人回裴家。
  “我并非因为曾与裴渡订下婚约,才特意来鬼冢寻他。”
  与他们对峙的男男女女面色凝重,待得望向裴渡,眸中皆是毫不遮掩的厌弃与鄙夷。
  身旁的少年静默无言,与她视线短暂相交时,难堪地垂下眼睫。
  直到这个时候,谢镜辞才头一回真真切切意识到,裴渡身边已经什么都不剩下。
  没有修为、没有去处,甚至连最为亲密的家人,都无一例外站在他的对立面,彼此间看似距离不远,实则隔了道不可跨越的鸿沟。
  愿意站在他身边的,似乎只剩下她了。
  “未婚夫妻不过是个名头,之所以帮他,只因为他是裴渡。”
  谢镜辞说得不紧不慢,末了微微扬起下巴:“无论有没有婚约,只要是他,我都会来。”
  不远处的裴家人皆是愣住。
  “你……你当真是谢镜辞?”
  白婉竭力保持唇边的一丝弧度:“我分明听说,谢家那位小姐从不曾亲近裴渡,若不是她娘执意要――”
  “我多矜持害羞啊。有句话没听过吗奶奶,‘爱你在心口难开’。”
  她一边说,一边拉起裴渡袖口,笑意吟吟:“裴渡哥哥模样俊俏,又是难得一遇的剑道天才,我对他一见钟情,哪有不愿亲近的道理?”
  “矜持害羞”这四个字,不管怎么看,都与拿着把大刀狂砍的谢镜辞沾不上边,可谓是教科书级别的睁眼说瞎话。
  更何况,这丫头片子还叫她“奶奶”。
  虽然单论年龄,白婉当她奶奶都还有很大的剩余,称作“老祖宗”都不为过,但有哪个女人心甘情愿接受这样的称呼。
  她听完气不打一出来,碍于长辈的身份,又只能含笑表现得并不在意。
  就很舒服。
  眼看那坏女人变成假笑奶奶,谢镜辞神清气爽,悄悄给裴渡使了个得意洋洋的眼色。
  她今日够给面子吧。
  “至于你们说的‘回府审讯’,在我看来简直是无稽之谈。”
  她迎着裴风南威严十足的目光,斩钉截铁:“他既是无罪,又何来‘审讯’一说?”
  “无罪?”
  裴钰一声冷笑,仍是端着副儒雅公子哥的模样:“他勾结邪魔,伤及我和娘亲,如果这也能算是无罪,那在谢小姐眼里,又有什么是有罪的?”
  这回没轮到谢镜辞开口讲话。
  在她像一只常胜大公鸡那样,打算昂着头出声时,鼻尖掠过一抹清冷药香。
  她听见裴渡的低语:“谢小姐,此事不必劳烦你。”
  与谢镜辞很有反派风格的锋芒毕露不同,裴渡神色淡淡,并未表露太多表情。
  其实他是偏清冷的那一类长相,加之高挑瘦削、身姿挺拔,学宫里的女孩们提起他时,都说这人像极皑皑雪峰上的长剑一把,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焉。
  与他相处的这段时日,见惯裴渡时常安静乖巧的模样,谢镜辞都已经快要忘了这个评价,直到此刻,才猛觉心头一动。
  “既然我的解释可以是一面之词,那他们口中的话,又怎么不可以是早有预谋、狼狈为奸。”
  裴渡瞳光幽暗,清冽声线里夹杂了微弱的哑,如同深冬水流激石,冷意涩然。
  “其一,倘若我当真图谋不轨,怎会选择在开阔之地亲自动手,还召集源源不绝的魔物群起而攻之?为了尽快被旁人察觉么?”
  裴风南眉头拧得更深。
  “其二,倘若我当真与魔物串通,理应能控制魔气,怎会突然被魔气趁虚而入,丧失心智?为了大张旗鼓地告诉所有人,我入魔了么?”
  不等裴风南开口,便被裴渡沉声打断:“其三,莫非无人觉得,那日的一切太过巧合?先是裴钰不明缘由地失踪,当所有人赶到崖边,又恰好见到那幅最为关键的场面――难道不奇怪吗?”
  这种有理有据的阐述,要比谢镜辞的大公鸡打鸣有用许多。
  他这段话一出,只要裴风南不是个白痴,就应该能立马明白,自己的妻子和亲儿子不太对劲。
  好在他不是真的白痴,闻言神色稍沉,不着痕迹望一眼裴钰。
  “胡说。”
  白婉终于收敛起笑意:“不过是狡辩之词。当时情形千钧一发,我怎么可能用自己和儿子的命当作赌注。裴渡,这些年来我可待你不薄,如此恩将仇报,也不怕遭天谴吗?”
  双方一时间僵持不下。
  “这件事找不到证据,双方又各执一词,既然没办法立下结论,不如暂且缓一缓。”
  谢镜辞道:“更何况,裴伯父的那一掌令他修为尽失、负伤累累,反观那两位可怜的‘受害人’,身上一道伤也没有――裴渡受的罚,理应足够了。”
  白婉眸色渐深。
  “裴伯父当日说过,裴渡叛入邪魔,今后不再是裴家之子;后来发的搜捕令,要求也是‘不论生死’,说明你那一掌的确动了杀心,觉得他必死无疑,欠裴府的这一条命,也算是还了。”
  她说着挑眉,音量虽轻,却字字如珠玉落石盘,清晰可辨:“既然裴渡已经与裴家再无关联,那我带走他,又有什么不对?”
  裴风南眉心一跳。
  当时那么多双眼睛在盯着瞧,“逐出裴家”这四个字,的的确确是他挽回裴家颜面,气急败坏之下亲口所说。
  “你――”
  裴钰被她说得哑口无言,气到浑身紧绷,只堪堪吐出这个字,就不知应该如何往下。
  “我还真是头一回听说,有谁设了阴谋诡计杀人,结果被害的人啥事没有,他自己反而弄得这么狼狈。”
  谢镜辞身后跟了不少芜城百姓,听罢方才对话,都大概知道了事情的经过。
  她将江屠击败于刀下,他们本来就无条件站在谢镜辞这一边,这会儿听出裴渡是遭人陷害,纷纷用嘲讽的语气,七嘴八舌地开口。
  “对对对,还在开阔之地群起而攻,真有人会这么干吗?真当做坏事不用脑子啊。”
  “废了人家修为和半条命,还‘生死不论’……这分明就是起了置他于死地的念头,能干出这种事,谁还敢跟他们回去啊?”
  “这两位是芜城的恩人,品性如何,我们再清楚不过。诸位若是想动他们,我们不会应允。”
  裴风南只觉得心口发闷,眼角一抽。
  他知道,今日是必然带不走裴渡了。
  这群愚民听风就是雨,已经全部一边倒地相信裴渡,一旦在这里强行将他带走,裴家的名声就算是完了。
  作为一个直来直往、一心坚守正道的修士,裴风南视名声如性命。
  再者……正如谢镜辞所言,他的确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裴渡有罪。听罢裴渡那番话,不可否认的是,他心底也有了些许动摇。
  “爹!”
  裴钰不服气:“我们真要放他走?”
  “看把他急的。”
  不知是谁佯装窃窃私语,实则无比响亮地嗤笑一声:“说他肚子里没装坏水,我都不信。”
  他气到哽。
  这不是他预想中的画面。
  裴渡理应一无所有,变成一个连行走都艰难的废物,身旁毫无倚仗,只能在他面前跪地求饶。
  可为什么――
  明明已经是个不堪大用的废人,为什么还会有云京谢家相助,甚至连鬼域里如此之多的百姓,都要毫不犹豫地将其维护,尽数站在他那一边?
  什么“恩人”,就他和谢镜辞那两个小辈?
  简直荒谬!凭什么他们受尽簇拥,他却要被那群魔修百般嘲弄?
  “如果没有别的事宜,我们另有急事,就先行告退了。”
  谢镜辞看出裴风南已有动摇,想必察觉到了不对,趁此时机开口:“告辞。”
  裴钰:“你们等……”
  他话没说完,正欲去追,臂膀之上,便覆了另一只粗糙宽大的手。
  “罢了。”
  裴风南黑眸幽深,本是望着裴渡离去的方向,忽然沉默着垂下视线,静静与裴钰四目相对。
  再开口时,嗓音已是格外的阴沉肃然:“不要让我发现,你在说谎。”
  裴钰只觉后背猛地一凉。
  *
  终于能和那些讨人厌的家伙说再见,谢镜辞走路都带风。
  等一行人来到城墙边时,空地上已经围满了密密麻麻的百姓,扭头见到江屠,无一不露出欲将其杀之而后快的厌恶之色。
  江屠很自觉地往地上一跪。
  周慎一言不发地往前,见到昔日好友面容的刹那,眼眶不受抑制地陡然通红。
  “时间过去太久,破开的洞口又太小,很难将他拉出来。”
  有个医者模样的姑娘细声细气道:“城墙唯有金丹以上的修士能破。”
  周慎点头,生满老茧的右手轻轻覆上墙壁,剑气渐生。
  随着一道道裂痕如藤蔓浮现,砖石皆化作齑粉坠落,渐渐地,自城墙里露出男人的整个身形。
  “等等……”
  在填满整个夜晚的寂静里,忽然有人讶然出声:“你们快看,那是什么?”
  不止他,谢镜辞同样一愣。
  隆冬的雪光映衬着月色,四下皆是昏暗如潮,然而在那处被破开的洞口中,却现出一道更为皎洁温润的莹白色光团。
  光团圆润纤巧,静静悬浮在付潮生头顶之上,好似在无穷黑暗里,孑然照拂了他五十年的小月亮。
  “这是……”
  有人携了哭腔,声线颤抖地小心翼翼问:“这是……神识成体?”
  然后是另一道更为响亮的哭音:“真是神识成体!”
  神识成体。
  谢镜辞的心跳,从未有这么快过。
  在这片鬼域之中,除了魔修,最多的,便是鬼修。
  原由无它,只因笼罩四野的不止魔息,还有死气。两相融合之下,对于魂魄的滋养大有裨益,而恰恰鬼修,炼的便是魂与神识。
  按照常理,人死如灯灭,魂魄会在天地之间悄然消散、不复存在,然而付潮生不同。
  谢镜辞深吸一口气。
  是了……付潮生,他是不同的。
  倘若他中途死去,没有灵力的遗体无法阻挡魔气侵袭,芜城百姓同样会遭殃,因此,在江屠把城墙砌完之前,他必须活着。
  城墙闭拢的那一刻,也正是他闭上双眼的时候。
  这样一来,就不可避免导致了一种前所未有的情况。
  已知付潮生死在城墙中,而城墙里的结界密不透风,魂魄与神识都不可能有一丝一毫泄露到外面。
  已知结界由大量灵力筑成,在城墙中央,拥有无比浑厚的灵气。
  又已知,付潮生的神识在如此庞大的灵气中,静静涵养了五十年。
  城墙里封闭的力量,尽数成了他的养料,让本应脆弱不堪、随风而散的神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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