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皎察觉到陆议已经乖乖地闭上眼,这才松开手,坐在窗框上望着天空。
过了一阵子,陆议睁开眼,出声问道:“周娘怎么来了?”
“哦,今日练完剑便过来拜访了。”周皎眨眨眼,道:“陆郎很喜欢读书吗?我在家中就听阿兄提起过你,还说让我学着点。”
“议愧不敢当,只是读书以明事理。”
周皎莞尔,调侃道:“读书明理,志在天下,是不是?”
陆议被她一语中的,一时间无言可答,只好露出一个淡淡的笑容。
这还是周皎第一次见到陆议的笑容,不由有些讶异,她接着问道:“陆郎想过在哪里入仕吗?”
陆议摇摇头,道:“只要能如叔祖父一般让百姓安居乐业,何处不可?”
周皎眨眨眼。
虽说如此,但如今当官都靠官官相护、层层举荐,不出意外的话,陆议应该也会受到陆康的举荐,加上陆氏一族背后的扶助与,仕途一帆风顺。
陆议见她不说话,反问道:“你呢?之前你与叔祖父说起自己的事情的时候一腔豪情壮志,可是如今女子处世极为不易,你的处境比我更加艰难才对。”
周皎有些烦躁地摇摇头,最后索性真诚道:“我也不知道我的出路在哪里,但我相信我阿兄,相信伯符哥哥,也相信陆太守,相信你,你们都能够接纳我这样‘离经叛道’的人,这世间一定会有不仅仅是我这样的女孩子的一席之地的。”说完,她露出一个笑容,两颊上的两个酒窝像是盛满了甘甜的美酒,看的人心旷神怡。
陆议对上她的笑容,像是被感染了一样,不觉间也露出一个笑容。
“既是如此,我这里有几卷书,周娘拿回去读读,必然大有裨益。”
“……”
孙权劝学还没出来,陆议赠书倒是有了,这种“创造历史”的感觉还真是难以言喻……
周皎郑重地接过那卷书,看了一眼标题——兵法。
很好,陆议也是够了解她的了。
周皎笑嘻嘻地收起书,道:“陆郎知我,以后不用叫我‘周娘’了,叫我‘阿皎’就好。”
陆议微微一愣,道:“周……阿皎如姊妹们一般叫我阿议便好。”
周皎笑语盈盈地叫了一声“阿议”,随后道:“陆太守这边消息灵通,我来打听打听消息——关东联军北伐可有进展?”
陆议沉吟片刻,道:“我听叔祖父提起,后将军袁公路上表请封孙太守为破虏将军,如今董卓弃城而走,孙太守在鲁阳整顿,有意讨伐盘踞长安的董卓。”他见周皎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问道:“阿皎怎么突然问这个?”
周皎叹了一口气,道:“给我阿兄找个好时机去洛阳接我外祖父呢。”
陆议略一思量,道:“若是孙太守能行个方便,倒也简单,不过北上路途艰辛,恐怕没那么容易。”他见周皎不说话,眨眨眼问道:“莫非你也想跟着去?”
周皎嘿嘿笑了一声,应道:“是啊。去洛阳不仅可以接外祖父,还可以长长世面。”
陆议无奈地摇摇头,道:“董卓离开洛阳之前任由手下的官兵在洛阳烧杀抢夺,如今的都城已经是废墟一片,除了受苦受难的百姓,恐怕你什么也看不到。”
周皎叹了一口气,道:“那又有何不可?唯有记住今日的情形,知晓战争带来的恶果,未来才懂得收敛。若是我能帮上一点忙,也算是做好事了。”她眨眨眼,换了一个话题道:“这件事阿议可千万不要告诉我阿兄啊!他要是不知道还会考虑考虑带我一起去,要是知道了就肯定不会带我去的!”
陆议莞尔,道:“好。”
周皎与陆议告别回了周府,孙策与周瑜正在正厅谈话,周皎让一旁准备通报的侍女退下,自己躲在门口偷听二人谈话。
果不其然,周瑜与孙策正在商量北上的事情,孙策正好有意北上看望父亲孙坚,倘若二人结伴而行,一路也会安全。
周皎在外面偷听,也忍不住频频点头。
对对对,我也是这样想的!
孙策早就看到她在门外小鸡啄米一般的点头了,忍不住偷笑起来。
周瑜原本在说话,看到孙策忍俊不禁的样子颇有些摸不着头脑,他顺着孙策的视线向外一瞥,周皎正在门口贼头贼脑地向里张望,还没注意到周瑜已经发现了她。
周瑜索性清清嗓子,故意激她道:“既然如此,就你我二人一同北上,轻装简行,去鲁阳拜见孙太守,请太守派一队人马去接外祖父,不必亲自前往洛阳了。阿权与阿皎就留在舒城,陪伴母亲与义母。”
孙策知道他有意诈周皎出来,便顺着他的意思附和道:“这样正好,一路走的也快一些。”
周皎眼看着周瑜与孙策两个人要偷跑,情急之下大喊道:“不行不行,阿兄和伯符哥哥一定要带着我!”
周瑜哼了一声,道:“刚才在那里鬼鬼祟祟地做什么,还不出来说话?”
周皎这才想起自己是在偷听,只好磨磨蹭蹭地走了出来,讷讷地开口道:“阿兄……我错了,不该偷听阿兄与伯符哥哥说话……”
周瑜最吃她这一套,只要先认错,周瑜多半不会罚她。
“你呀——坐吧。”
周皎坐在周瑜一侧,道:“阿兄与伯符哥哥北上,一定要带上我!”
“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理由北上?”
周皎无辜望天。
她能说她想让历史小小地拐个弯吗……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浪过头了……土下座……_(:з」∠)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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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慨向长河许归途
历史可以改变的吗?答案并不清晰。
周皎一不会算命,二没有掌握穿越高科技,来了东汉这么久还在练号,而且还练得很废,除了运气贼好有亲妈和亲哥哥疼着,似乎也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所谓古人眼中的“早慧”实际上是上辈子残余的馈赠,除了一些简单易懂的知识,周皎也没什么可以卖弄的,说起来,她也不过是拾人牙慧。
嗯,还是拾这帮古人的智慧。
不过周皎也有一些东西不得不在意。
——周瑜与周夫人。
周夫人她是不清楚,这一时期的史实又杂又乱,很多人的资料都失传了,更何况周夫人是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周皎又不是专业考古队的,知道的也不过尔尔,还要感谢上学时候读过四大名著,对这些故事略有耳闻,不然她早就糊穿地心了。
可周瑜可是明明白白地挂着“英年早逝”这个名头,周皎怎么可能不在意,只要一想到这一点,周皎就觉得如坐针毡,好像那一天马上就要到来。
她倒是尝试着想要改变周瑜的一些习惯和做法之类的,可这些因素极其微小,时日尚浅,周皎也无法判断她所做的这些改变是不是真的发挥了作用。
现在正好有一个实验的机会——孙坚。
相识这么久,周皎心底当然在乎孙策、孙权和孙尚香兄妹三个,既然如今有机会,她就一定要抓紧并尝试。如果她这只小小的蝴蝶的振翅真的可以改写史书上那几行冰冷的字的话,岂不是更好?
可以改变结局这个目标太过美好,周皎怎么可能不为之心动。
她想要改变他们的结局。
想要看着他们在历史上留下更加鲜活的色彩,让他们更加幸福。
“阿皎?”周瑜见周皎迟迟没有说话,有些奇怪地出声,他仔细一看,周皎眼神呆滞,眼眶里居然溢满了泪水,周瑜急忙伸手为她拭泪。“这是怎么了?怎么突然哭了?”
孙策也看到她的泪水,慌乱道:“阿皎怎么哭了,难不成是被阿权欺负了?”
周皎蓦地回过神,发觉周瑜与孙策都是一脸慌张,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周瑜与孙策一脸懵逼。
“我……我就是想去洛阳做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这件事情对我很重要,我也说不出个一二,还请阿兄与伯符哥哥答应我吧。”周皎自己擦了擦眼泪,一脸诚恳地开口。
周瑜与孙策对视一眼,周瑜给孙策使了个眼色,孙策开口道:“北上洛阳路途遥远,一路又有危险,阿皎是女孩子,身体刚好没多久,经不住这样的颠簸……”
她当然知道现在不像未来那样,去洛阳坐个高铁很快就到了,可是她必须去赌一把,证明她正在经历的历史是可以改变的。
周皎定定地看着二人,道:“阿皎不怕。”
孙策一脸无辜地看向周瑜,随后道:“公瑾,你还是答应阿皎吧,她这么想去,你就别拦着了,我手下有点人,一路护送我们北上也不算难。”
周瑜瞪了孙策一眼,责怪他倒戈太快,随后才对周皎道:“我考虑一下,你先回去吧。”
周皎看向孙策,见他也点点头,只好转身离开,还不忘转过头眼巴巴地望了周瑜一眼。
等到周皎离开,周瑜才冲着孙策抱怨道:“换作是诺儿,肯定不像她这样哪里乱就嚷着去哪里,在家待着陪伴母亲。”
“阿皎要是不这样那还是阿皎吗?我看你不想答应她,她求你的时候你倒是很受用。”孙策莞尔,随后问道:“我与诺儿接触不多,诺儿性格如何?”
“诺儿?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了?”周瑜有些疑惑地看着他。
孙策急忙摆摆手,道:“我就是随便问问,没有别的意思。之前母亲在我面前提了几句,说是想为阿权说一门亲事,早早订下来,也好尽快完婚,不要像我这样,到了适婚年龄却连个姑娘都没怎么正眼瞧过。”说到这里,他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
周瑜也露出一个同病相怜的笑容。
无论何时何地,催婚或许会迟到,但永不缺席。
“义母是看上了诺儿?”
孙策苦恼地摸摸头,道:“确实如此。母亲想着给阿权娶个好媳妇,性子平和稳重一些,一来可以让他不那么毛燥,二来不与我未来的媳妇起冲突。”他压低声音道:“母亲说了,她心中将阿皎当做亲生女儿一般看待,将来必定为阿皎找一门好亲事。”
周瑜也知道自家妹妹这么个性子,嫁了人很难在婆家吃得开,孙夫人这么说也是为了不落周夫人面子,如此一看,孙策之前说的让这青梅竹马二人订婚的事就算是糊了。
“我明白,本来母亲也不想让阿皎过早出嫁,想着多磨磨她的性子,这样也好。”周瑜沉吟片刻,问道:“阿权那边你可说过了?”
孙策摇摇头,道:“事情还没正式定下来,我也不好和阿权说,等到母亲与谢夫人谈过之后再说吧。”他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番周瑜的表情,道:“公瑾可是生气?”
周瑜有些好笑,道:“这有什么好生气的?谈婚论嫁虽要两情相悦,却也要父母之命,义母考虑的也不无道理,阿皎那个性子,一向是遇刚则刚,遇柔则柔,只能顺着来,真要她嫁了阿权,未必能过得好。”
孙策知道他这一番话是真心实意,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咱们阿皎是个好姑娘,谁能娶到她是那个人的福气,有我和你看顾着,她一定会一直快乐长大的。”
周皎回去连着好几天都有些睡不着,心里上上下下的,总觉得有些不安,就怕周瑜与孙策不声不响地走了,把她扔在舒城不管。
好在这次北上是两人一起去,虽然不用带很多东西,但是人手带的很足,光侍卫就前前后后带了二十几人。
“什么?带你妹妹去?这可不行!”周夫人听完周瑜的话微微一愣,立刻拒绝。“阿皎的身体不算好,北上一路艰辛,万一出了个一二,又没有医者看顾,你让我怎么办?”
周瑜叹了一口气,就知道母亲这一关不好过,道:“母亲放心,阿皎从小请了不少医者,我在旁边或多或少都学了一些。这次北上我们尽量走官道水路,也会安稳不少。”他话锋一转,道:“我与伯符已经准备好了人手,绝不会出事情,母亲放心。”
周夫人叹了一口气,眉宇之间有些哀伤神色,道:“母亲只有你们两个了,你们却个个不让人省心……我明白你们两个心中都有建立功业的志向,可是我每日都觉得提心吊胆……”
周瑜知道母亲心中因为父亲病逝一直郁郁寡欢,只是因为儿女还在才一直挺到现在,他和周皎却不能让她省心,实在是愧对已逝父亲的叮嘱。
这个时候说再多也没什么大用处,周瑜索性低下头不再说话,只是深深地拜了一拜。
周夫人有些疲惫地看着儿子,最终道:“你们可以去,但是我有一个要求,你们两个,还有伯符,什么样子去的什么样子回来,我不求你们扬名天下,只要你们平平安安,守好我们的家,这就够了。”她的手紧紧攥着案几一角,一动不动地凝视着周瑜。
周瑜微微一愣,又是一拜,道:“儿子明白。”
周皎原本坐在案几前练字,成碧忽然走了进来,笑语盈盈地开口道:“小娘子,郎君答应带您去洛阳了!”
周皎手中的一笔差点划到天上去,她立刻将笔挂回笔架上去,追问道:“真的?谁和你说的?”
“是郎君身边的翁泽,他还说郎君也与夫人商量过了,夫人也同意了!”
周皎这才想起自己只顾缠着孙策与周瑜,完全忘记了要与周夫人打招呼,心中一时有些惭愧,不过这种情绪很快就被喜悦冲淡了,她接着问道:“翁泽还说什么了?”
成碧答道:“翁泽还说,郎君让您尽快收拾行李,轻装简行,三日之后就从水路启程,前往洛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