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皎在下面听得昏昏欲睡。
这简直比前世公司老板年会的时候做年终总结发言还无聊……
吕蒙看她疯狂眨眼的样子，赶紧小声提醒道：“周娘……”
周皎回过神，知道马上该自己上场了，这才坐正了身体，整理了一下衣摆。
“孙将军麾下的使者在哪里？”
张昭等人立刻起身向小皇帝行礼，小皇帝问起玉玺，张昭又将孙策得到玉玺的机缘大概说了一遍，算是走了过程。
“破虏将军的遗愿便是归还玉玺，将军也一心想要将玉玺送回，特此遣派我等护送玉玺前来许都。”
张昭看向周皎，周皎这才站了起来，抚了抚衣裙上的褶皱，双手捧着木匣走到大殿中央。
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她身上，脸上表情精彩纷呈。
周皎一袭红裙，发髻挽起，俨然一副雍容端庄的样子，说她是哪家贵女还好，由她来代表一方势力出使，实在是太过怪异。
是以有人暗自摇头叹息。
周皎笑眯眯地开口道：“民女受孙将军之命，特来许都归还玉玺，请陛下过目。”
小皇帝身边的内侍下来接过木匣，呈交给了座上的少年天子。
“果真是传国玉玺。”
刘协一眼就看到了端方玉玺的豁口，不由哽咽感慨道：“总算得以将玉玺拿回，不辱宗庙社稷。”
座下群臣纷纷称是，唯有曹操不语。
“快快请起。”
刘协感慨一番，这才想起下面还有正在行礼的周皎，急忙道：“不知这位……小娘子如何称呼？”
周皎这才起身，道：“民女是庐江周氏之女，孙将军麾下周郎周公瑾之妹。”
刘协语气温和：“庐江周氏，朕在许都亦有所耳闻，周娘果然如你的兄长一般少年英才。”
周皎又微微躬身，行礼道：“多谢陛下夸奖。”
“孙将军如破虏将军一般忠心汉室，实是我大汉忠臣，如此，便封为吴侯，任讨逆将军一职。”
刘协说完，群臣也纷纷应和，他看向周皎，道：“周娘虽是女子，但想必才华出众，不日前孙将军以丹阳太守身份举荐周娘为孝廉，诸公虽有争议，可今日见周娘矫矫不群，亦有惜才之心，朕也当应允才是。”
周皎笑眯眯地没说话，心想我信你们个鬼。
刘协接着道：“手谕朕已经命人备好，待到周娘临行之日再下。
另封为扬威校尉。”
周皎乖巧行礼，利落改口道：“臣谢过陛下。”
说罢就乖乖退到一边，还不忘和吕蒙眨眨眼。
等到宴席结束，一行人才坐着马车回府。
“周娘，到了。”
“好。”
周皎掀开车帘跳下马车，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对护送车队的人道：“你们也快些回去休息吧。”
“是。”
周皎看着他们离开，这才晃晃悠悠地走进住处，向自己的院落走去，却又在院门前停下脚步。
月华如水，周围寂静的可怕，唯有微冷的夜风拂过树丛发出沙沙声，直窜衣袖，让人忍不住打个寒颤，她却有些兴奋，甚至想要朗声大笑。
她总算是没有白费这么多力气。
“小娘子回来了？”练师听到她的笑声，急忙迎了出来，手里还拿了一件斗篷，她很快就嗅到周皎身上的酒气，不由嗔怪道：“小娘子怎么喝了这么多酒。”
周皎半眯着眼，望着天边那轮明月，道：“得劲儿！”
练师微微一愣，随后忍不住抿唇笑了起来，扶着她进了屋。
玉玺归还之后也没什么大事，之前要商讨的事情，早在宛城就已经和曹操商量好了，他们只需要在许都好好逛逛就是了。
“这个咱们也带些回去吧。”
练师应声，接过周皎怀里的布匹，道：“不远万里到了许都，小娘子何必带这些回去？倒不如买些精巧玩意儿……”
周皎一家接着一家地逛铺子，道：“这不是看看北方流行什么，带回去好好研究嘛。”
练师有些疑惑地问道：“流行？”
“就是他们喜欢什么，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们投其所好，才能盆满钵满嘛。”
周皎又让门口糕点摊子的老板包了几包糕点，道：“这个拿回去给阿蒙和师兄。”
“盆满钵满……？”
“对呀。”
周皎拿起一个面具比划了一下，道：“伯符哥哥将会稽安抚好了，便可取庐江等郡，再谋荆州。”
“原来如此……”练师恍然大悟，道：“换取他家财物来贴补我们……”
“好啦，现在我们暂时不用想这些，还是好好感受一下许都的气氛才是。”
周皎笑眯眯地说道。
“是。”
启程回南方已经是三月末了，许都也已春暖花开，暖阳融融，路边行人都换上了春衣。
城门口停了一路车队，周皎坐在马车边上晃腿，一旁的吕蒙用手扇扇风，苦哈哈地开口道：“周娘，我们还等吗？再不走今晚要露宿荒野了，北方虽不如咱们那边热，春日蚊虫也不少，这香薰数量有限……”
史阿听完有些惊恐：“南边的蚊虫比北边还多？”
“那自然了，史师兄你不知道，我们那边夏日里蚊虫有的有一个指节那么大……”
史阿一脸震惊，看向周皎结结巴巴地开口道：“师妹，我现在说不想和你去南边了可以吗？”
“不可以呀。”
周皎扬扬下巴，忽然看到有人影过来，冲着远处挥挥手，喊道：“这里这里。”
来人正是曹昂，他骑着一匹白马，瞧着风度翩翩，身边还跟着曹丕，他个头倒是又长了点。
曹昂翻身下马，周皎跳下马车，道：“我就知道子修你会亲自来的，果然没有白等。”
吕蒙猜测他们可能有什么话要说，拉着史阿到一边去了。
曹丕有些不好意思，道：“是我让阿兄等我，想要与周娘道别的，没想到耽误了周娘行程。”
“没事的。”
曹昂这才道：“多谢周娘的话我便不多说了，想必周娘也听厌了。
周娘如今已是陛下亲封的校尉，功成名就，指日可待，我也只能祝周娘早日得偿所愿。”
周皎微微一笑，道：“如此便多谢子修了。”
曹昂认真地说道：“若是周娘还有机会来许都，我定然好好招待你。”
周皎忍不住噗嗤一笑，随后道：“子修说话算话？”
“自然。”
“比起我再来，要是子修有一日来江东做客才好呢，我们那边可不比皇都这样严肃。
到时候我做主，在木兰舟上宴请你，自江上打捞肥美鲥鱼，香醋炙烤，让你尝个鲜，家中还有佳酿桂花酒，先喝他个痛快。
醒时看烟柳画桥、风帘翠幕，醉时观乱石穿空、惊涛拍岸。”
周皎侧过身，冲着他摆摆手，道：“我可是说好了。
子修一定要保重身体，践行诺言才是。”
曹昂莞尔：“好。”
周皎敛起笑容，道：“阿蒙，我们走。”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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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归来仍是旧音容
临到丹阳时，张昭才特意叫周皎过去，周皎心底有个猜测，倒也不慌乱，拍拍袖子就去了。
“想必周娘也知道我想说什么了？”
周皎微微颔首，道：“是。”
她垂下眼睑，道：“子修是曹操的长子，他若是死了，次子曹丕如今也不过是个孩子，这样势必会影响曹操一方的稳定，若从大局来看，我这样做，实在是太不妥当，回去之后，各位叔伯也必然会对我有所不满。”
张昭叹了一口气，没有说话。
“可无论如何，子修也是我的朋友，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死，救回来是侥幸罢了。”
周皎与张昭对视，认真地说道：“若是各位叔伯有什么异议，张公只需说我是自作主张就好，我会一力承担。”
张昭见她神色坚决，也没有说什么，只是轻轻地摇摇头，许久之后才道：“这世间，人与人的关系是瞬息而变的，能做朋友固然好，可一时的朋友并不代表着永远的朋友。
周娘心软未尝不是好事，但此事将军定会为你承担，以后你不能再这样任性妄为了。”
周皎低声应了一声。
苦安跟着他们一起回丹阳，原本在听其他人谈论孙策最近的动向，见周皎从张昭那里出来，神情有些不好，忍不住走过来问道：“他说什么了？”
周皎摇摇头，道：“没什么……是我自己想些事情。”
她转移话题道：“听说伯符哥哥将庐江也打了下来？”
“嗯。
是收服会稽之后。”
苦安应了一声，一边暗中观察她的神色，一边道：“袁术派来的庐江太守刘勋不得人心，加上庐江后方空虚，刘勋仗着人多，难免大意，孙将军从后方突袭，轻易便取下了庐江，由你阿兄出面安抚，庐江的百姓倒也欢欣雀跃。”
“这样啊……”周皎摸摸下巴，道：“我倒有些想回去看看了……”
“那我们单独行动？”
周皎摇摇头，道：“现在已经成了臣下，不是周小娘子了，还是按照规矩办事吧。”
苦安应了一声。
周皎有意缓和气氛，笑嘻嘻地问道：“怎么样，这么久没见甘宁，有没有想他啊？”
“没有。”
苦安听她提起甘宁，有些不自在地偏头，却又很快转了回来。
“真的？”周皎半开玩笑地说道：“但我猜他一定很想你。”
苦安哼了一声，道：“他是想我做的饭吧。”
周皎拉着她的手晃了晃，道：“我也想啦，好久没尝你的手艺了，回去你得给我多做点好吃的，让我好好享受一下。”
苦安神色柔和，道：“好。”
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问道：“你是不是也想他了？”
周皎眨眨眼睛，道：“怎么说呢……我是很想他了，尤其是遇到事情很多的时候。”
她扶着马车坐在车辕上，望着天空道：“但是这些事情我自己都在处理了，他也一定相信我能处理好的，对吧？”
苦安靠着马车对上她的视线，不由嗯了一声。
“而且现在伯符哥哥已经打下庐江了吗？相见之日恐怕不远了，这样想想的话，倒也不是那么急切地想他了。”
“他一定想你了。”
一行人顺顺利利地回了丹阳，此时已经是四月中旬了，孙策又领兵出征去了，这次的目标是豫章，目的也很明显，趁早占据有利地位，攻打荆州。
只是刚刚攻下会稽没多久，又去攻打豫章，难免让人有些担忧。
？
不过周皎虽然被封了所谓“扬威校尉”，但毕竟是个杂号校尉，她手下没兵，自然也没事可做，担心更是白担心，便先回周瑜府上休养了一个晚上，这才去孙权府上溜达。
孙权知道周皎已经回来，但听人说她回去休息了，也没有上门打扰，如今看到她来，颇为高兴，连忙让人送上茶水点心，这才道：“听说你被察举为孝廉，还封了校尉？看来这次北上收获颇丰，不虚此行啊。”
周皎见他为自己高兴，笑了一声，道：“察举是伯符哥哥做的，校尉是个没兵的官职，也没什么可庆祝的啦。”
她坐到孙权对面，一手撑着下巴，道：“本来我还有些高兴，可是转念一想，还不是别人说是什么就是什么了，汉室衰微，可花架子还是一样压人。”
孙权早就习惯了她语出惊人，道：“你现在也是花架子里的一个了，还是唯一一个女子，还有什么不满意的？这不是你一直想做的？”
周皎看向他，道：“是啊，不过我虽然争强好胜习惯了，但却也只是想做第一，不想做唯一。”
孙权微微一愣，还没说什么，周皎已经主动转移话题道：“土豆的事情怎么样了？”
说起这个，孙权脸上才有了笑意，道：“已经教会军中留守的士兵了，土豆生长的速度极快，结出的果实也极多，这次阿兄出征粮草便以土豆为主，粟米为辅，减轻了不少负担与损失……”
周皎见他说得头头是道，耐心听完之后才揶揄道：“你这算得倒是够清楚的，看来我不在的时候你还帮了伯符哥哥不少忙嘛。”
孙权哼了一声，道：“阿兄的事就是我的事，我自然会帮。”
周皎被他那副小气的样子逗笑，道：“阿香呢？”
说起这个，孙权竟然叹了一口气。
“嗯？”周皎被他这副老气横秋的样子弄得摸不着头脑，问道：“阿香怎么了？”
孙权没好气地开口道：“和阿兄一起上战场去了。”
周皎眨眨眼睛，忍不住一拍桌子，道：“阿香实在是过分！”
孙权还没有来得及附和，周皎接着说道：“我还没跟过伯符哥哥一起上战场呢！倒让这小妮子抢先一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