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看!我大孙子模样长得俊,”赵香云夸到这句,微微顿了一下,把接下来想说的像他爸三个字咽了回去,“穿啥都好看!”
第二天一早,家里头各个孩子都穿着新衣服出来啦!
虽然都说是过年穿新衣,可一年到头就添这么一身新衣裳,哪个小孩儿忍得住呢?
不过,二十七的时候年味儿也已经很足了,孩子们乐意穿,赵香云也就随着孩子们穿。
妙妙穿了白色的雪地靴和红色的小斗篷,谁看了都说洋气,丹丹和妹妹别了一模一样的翅膀会动的蝴蝶发卡,鄙视地看着李雪娇。
“都要过年了,你咋还搁俺家赖着?”
李雪娇可不想回家,周琦爹最近喝酒打人更严重了,苗老师亲自留他在家里头补习奥数。她想好好跟周琦培养一下感情呢。
她仔细看了那本书,决定要温柔一点,用柔情感化周琦!而且,周琦看起来对妙妙的态度很好,她也应该学着妙妙,更像个小孩子一点。
“丹丹姐姐,我爸爸还没放假呢,放假他就来接我了。”
丹丹浑身上下一个哆嗦,拉着妙妙跑了:“好吓人!”
看着丹丹像看妖怪似的跑了,李雪娇努力地深吸了一口气,控制住自己的情绪,跑过去帮正在院子里扫地的周琦拿簸箕。
她一定得趁着周琦离开老苗家之前搞定他!
第23章
在那本书里头, 周琦其实过完年没过多久就离开了老苗家。
他在希望杯初赛中考了个令人惊艳的满分,一路杀入决赛圈, 最后拿了银奖。希望中学看上了这个天才,不但免除了学杂费,最后甚至还给了他三千块奖学金。
李雪娇是个穿书女, 但她的这具身体年龄实在是太小了,一旦周琦去了省城,她是很难再跟上男主过去的。
所以,她至少得在周琦离开老苗家之前,把自己的好感度刷满!
不就是在男主面前装温柔装同情?周琦的脚现在看起来还没跛,或许是过两年的事儿, 但是书中可清清楚楚地写了,九二年的八月份的时候, 他爹把他的耳朵一巴掌打聋了!
她把原女主的台词都背下来了!
今天都腊月二十八了,明天她爸就会来接走她, 到时候她还要努力早点过来。
李雪娇在院子里头发呆的时候,丹丹正站堂屋的大锅旁边炸丸子,她今年十二岁了,这点活计还是能做的。
而且,炸丸子可以偷吃!
妙妙在一边站着,专注地看着大锅里的虾片。白白硬硬的虾片一进油锅, 就立刻蓬松变大,好像开花!
她的嘴里头被丹丹塞了个大萝卜丸子,正在艰难而缓慢地蠕动着, 努力想把大丸子尽快吃下去。
丹丹抬头正看见李雪娇在那发呆,她叮嘱妙妙:“小妹儿,你离那个李雪娇远一点!”
妙妙艰难地点头……大丸子好难嚼啊!
赵香云路过,看着生怕这孩子噎着,赶紧拿了炉铲过来:“快吐了!吐这上来!”
妙妙不想吐出去,萝卜丸子加了豆腐,又酥又香。她努力地把大丸子吃下去,赵香云赶紧给她灌了小半碗水。
“奶我错了,”丹丹在旁边吐了吐舌头,也有点害怕,“我下次不给小妹儿嘴里塞东西了!”
“没事,”王秀琴赶紧打圆场,“咱家丹丹从小就会带弟弟,妙妙老稀罕她姐姐了,是不是?”
妙妙点点头。
丹丹高兴了,一转身又夹了虾片递给妙妙:“这个好吃!”
王秀琴怕这小馋猫吃太多了一会儿吃不下饭,赶紧抱了她出门:“咱去看鞭炮!”
外头正有人放鞭炮,苗星俊拿零花钱买了摔炮,看着小妹儿和二婶,赶紧跑过来:“小妹儿你玩不?”
“我要玩!”妙妙听着鞭炮声一点也不害怕,她也要玩这个扔出去很响的东西,“小哥你给我两个吧!”
苗星俊打开摔炮的小盒子,哗啦哗啦往左手心里头倒了一半,想想又放回去几个。他看见自己小气的样子叫二婶看见了,不好意思:“我怕吓着小妹儿。”
王秀琴跟个小孩儿计较啥,她接过来,准备回头再给苗星俊买两盒:“这些就不少了,够她玩了!”
她把妙妙放在地上,准备领着她去远一点的地方玩,摔炮威力不大,但是吓着谁就不好了。
“俊俊啊,你也跟着过来,去河沟子那边玩,搁这边玩再吓着人。”
王秀琴领着妙妙、又招呼着苗星俊往出走,没走两步,倒是碰见个熟人。
昨天晚上下了大雪,虽然大家都说瑞雪兆丰年,可是这一路的雪走起来可就不好走了。妙妙咯吱咯吱地踩着新雪,一抬头就看见有人踩着了雪底下的暗冰,一家伙摔了个大马趴。
王秀琴过去想扶一把,谁料到这钱铁柱跟见了鬼似的,爬起来就跑了。
自打苗栋那件事儿之后,虽然两家就此不太来往,可也不至于这样吧?
她低头看妙妙,发现自家闺女皱着小眉头看着跑远了的钱铁柱。
“妙妙咋啦?”
妙妙手里头的虾片已经吃完了,王秀琴一边问一边赶紧给她擦油乎乎的小手,再把摔炮给她拿着。
“我每次看着他,他都摔跤。”
足足有四次了!第一次跟爷爷看见他的时候,这人的自行车都摔坏了!
王秀琴没往深里头想:“咱家小闺女走道可得稳当点儿,妈领着你!”
钱铁柱一路跑到家里头,再没摔跤,稳稳当当地。他一股脑冲到屋里头,把被褥垛翻起来,他媳妇儿也跟进来了。
“你咋了,叫啥玩意冲着了?翻被褥垛干啥?”
钱铁柱没搭理她,把被褥垛底下的盒子拽出来打开,看着里头发呆。
“你看这个干啥?”他媳妇儿杜小翠左右看了看,赶紧把屋门闩上,“你也不关点儿门,妈进来咋整?那个金吊坠,我找人给卖了!你猜卖了多少?”
“你咋不说话呢?!”杜小翠摸了摸钱铁柱的额头,“没发烧啊?”
“咱当初……”
钱铁柱抱着盒子回想,他为啥现在碰见老苗家的人就倒霉,难不成栋子的回来报复他了?
“咱当初是不是不应该扣下这些东西?”他越想越觉得身上冷,觉得这屋里头阴森森的,“当初我听说几辆车连着老板全叫压山底下了,直接就跑回来了,你说……我是不是当初应该看看栋子死活的……”
“看啥看!”
杜小翠一下子从炕上站起来了:“都叫山压底下了,还看啥?咋的,你是愚公嗷,你还能自个儿给他挖出来啊?”
“你这一趟去了,老板都压底下了,工钱一点指望没有了。咱家当初还在那运输车队里头投钱了呢!那个短命鬼把东西放你这,这不是天意么?”
“那老苗家也挺困难……”
杜小翠气死了!
当初把苗栋的遗物扣下不说的时候,这孙子咋没这么多话?第二天就去买了个自行车,天天嘚瑟。现在就摔了两下,吓得他都快尿出来了!
“我告诉你!你麻溜给我把话都憋回去,这事儿做就做了,就一口气做到底,你要是现在露馅儿叫人家知道了,咱一家子都得进去!我肚子里头可有你老钱家的种!”
她先把钱铁柱吓唬住了,然后又换了温和一点的语气:“你别怕,明儿正月初一咱就上大梁山那庙里头求个平安符!我也怀上了,咱家这日子可不越来越好了么!”
钱铁柱叫杜小翠哄住了,看了半晌,伸手把盒子递给了杜小翠:“你搁起来吧,放被褥垛底下我这心里头总有点儿慌。别叫我看着。”
杜小翠撇撇嘴,这怂样儿!
她使劲儿把盒盖摔上,一不小心夹着了手指头,怕钱铁柱再叨叨什么苗老二回来了,没敢声张。
“对了,我告诉你,那个金坠子卖了三百二十块钱!”
杜小翠眉飞色舞地:“可惜那坠子上刻字了,不然我带着不也美得很?”
她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看见大拇指上慢慢出来一块瘀血。
杜小翠突然也有点疑神疑鬼起来。
正月初一去庙里头的时候,她多给些香火钱,跟那老和尚讨个平安符带一带。大梁山那庙听说可灵了!
日子一眨眼说过就过,除夕这天,是榆树沟少有的热闹时候。
平常甭管啥日子,村里头多半都是早早上炕就睡了,有电视的多看一会儿,没电视的就只能摸黑做点别的事情了。
不过,除夕这天,不管平常多早睡觉的人家,都肯定要熬到十二点的。本地习俗,十二点吃饺子放鞭炮送神,除了两三岁的小孩儿,都是要守岁的。
妙妙十点多就困得滴里当啷的了,站在炕上靠着她妈,还一直往下出溜。老苗家还是没电视,也看不成春晚,驰驰拿口琴出来吹百鸟朝凤,大家乐呵呵地听着。
一圈人坐在炕上包饺子,小姑姑看外甥女实在困得不行了,抱着妙妙出去放了两个呲花。
有五颜六色的焰火棒可以拿在手上放,在黑夜里头快点挥动还能留下轨迹;穿天猴上带着塑料哨子,嗖地一下蹿出去老高,声音清越;据说会跑的小乌龟从屁股后头往出喷火光,喷了半天也没跑起来,倒是呲地一下着了。
叫小乌龟吓一跳精神了,妙妙咯咯笑着:“小乌龟放屁了!”
等到精神差不多了,屋里头饺子也包差不多了。往年饺子里头总要包两个硬币取个吉兆,今年又有小孩子了,怕妙妙不小心吞下去,把硬币换成了个酥糖。
十二点的时候,全家出去看着放完了一大挂五百响的鞭炮,孩子大人们乱成一团嘻嘻哈哈地各拜各的年。
妙妙收了好几个小红包!王秀琴还没开始教她认钱,但是她也知道这是好东西。
饺子是一兜肉的,特别香!妙妙一口气吃了两个大饺子,正想说好吃的时候,突然发现第三个饺子味道好怪啊!
王秀琴看闺女眼神儿不对,拿勺子接住她咬了一半的饺子,里头缓缓流出来一股糖汁。
“哟,咱妙妙吃着了啊?”
包饺子的时候妙妙在外面看烟花,她不知道为啥吃了个不好吃的饺子,大伙儿还都看着她笑。
不过,她喜欢老苗家!喜欢爷爷奶奶都看着她笑!她也甜滋滋地笑起来,一口把那个味道奇怪的饺子吃下去啦。
“秀琴啊,你之前不说明儿领这孩子上庙里头拜拜吗?今儿早点睡,明天叫老三借个车送你俩。”
李福蓉想拦着,想了想之前老婆婆和老三轮流敲打她,还有那几千块钱的太岁,硬憋住了自己想说的话。
那朱红梅现在都成了村里头的笑料了!
“行,”王秀琴这次没推脱,总不能大过年的叫外人送,没这个道理,“老三,辛苦你了。”
她搂着两个孩子从前院走出来,往自个后院走,不知道谁家还在放穿天猴,亮光带着哨声,划过了半个小村庄的天空。
人该知足,这日子不是越过越好了吗?
王秀琴在心里头劝自己,领着困得不行的俩孩子回屋睡觉。
明儿还得早起,明儿又是新的一年!
第24章
第二天一早上, 王秀琴把俩孩子早早地叫起来。她熬了小米粥,把除夕剩下的饺子煎得酥脆喷香, 一家三口美美地吃了一顿。
本地讲究年夜饭绝不能吃光,尤其是鱼,必须得剩一点儿吃到年初一, 这方才叫做“年年有余”。
怕在山上待太久,王秀琴又给俩孩子带了点零食,灌了一壶滚烫的开水包上,这才跟老三一起出了门。
老三借了倒骑驴,上面铺了家里头的毡垫,赵香云怕冻着两个孩子, 还弄了个火盆放在上面。
“秀琴可瞅着点,别叫火盆燎了孩子衣服!”
赵香云把火盆在车上放平, 又怕到时候不小心弄着火,找了绳子牢牢固定上, 还在上面扣了个炉盘,以防万一。
王秀琴赶紧接过她手里的活,好好地把绳子绑紧:“妈,我知道了!你别送了,赶紧回去!这外头多冷啊,一大早的。”
“就出个门, 整得跟进京赶考似的……”
赵香云瞧着李福蓉在一边撇着嘴说怪话的样儿,翻了个白眼。这老三媳妇咋这么不会做人呢?老三都去帮忙了,你不高高兴兴地把这个人情送得实惠一点, 咋还整这么一出恶心人。
“进屋!跟我把苞米剥一剥。”
大年初一剥苞米?李福蓉有点傻眼,她又不敢反抗赵香云,也只能进屋跟着老老实实干活。
老三不知道身后的事儿,他力气大,小上坡也能蹬上去。只是这大冷的天,这车没有棚,他不敢蹬得太快、怕风吹了侄子侄女。
慢悠悠地从榆树沟村骑出来,还没上柏油路呢,老三就听见后面有拖拉机突突突的声音。他赶紧准备把倒骑驴停到路边。
榆树沟村到柏油路中间这条路,是乡亲们自己修的煤渣路,窄得很。倒骑驴和拖拉机并排走绝对不够宽。
老三听着后面这拖拉机一点停下来的意思都没有,心里紧张,手上动作一点没慢,赶紧从倒骑驴上下来,用力扶着倒骑驴下了道给后面那人让地方。
这煤渣路比两侧的地要高出去一尺多高,老三一边怕后面拖拉机追上来有危险,一边又怕倒骑驴下道翻过来摔着车上的孩子。
王秀琴也反应过来了,赶紧跳下来,俩人几乎是半抬着车下了道。她气得不行,回头想看看是谁家的拖拉机这么虎!
一回头,这不是钱铁柱吗?
钱铁柱平时虽然人有点不咋地,但是还不至于开着拖拉机硬撞乡里乡亲的人。他今天之所以一点没减速,全是因为他现在人有点晕晕乎乎的。
昨天虽然叫媳妇儿安抚了一下,可是晚上他就看见杜小翠手指头上那块瘀血了!明晃晃的那么大一块,谁看不见?
钱铁柱这个心啊……他害怕死了!整整一宿做梦不是梦见苗栋来找他了,就是梦见自己当初跟车队一起压在下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