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香云气得不行,她使劲儿回想村里头谁懂这玩意,但是甭管如何,今天肯定不能继续干活了。第一还得继续挖一挖还有没有别的阴损玩意,第二,这玩意挖出来了是不是也得找补一下?
苗老三去挨家挨户通知了,苗栋跟老太太商量商量,骑车去馒头庙找老和尚。那东西只能先放在地上,还得叫老和尚看看,王秀军找了个破筐扣在纸棺材上,蹲在那看着。
赵香云回到屋里头,先洗了洗手,把妙妙抱起来使劲儿亲两口!抱着这宝贝孙女,使劲儿用手给她摩挲后背后脑勺。
“可把咱家大宝贝吓坏了!”
妙妙这会儿感觉好多了,之前就像是有人蹲在她身后、想要用针扎她,激得她后背上全是鸡皮疙瘩。
现在没有这个感觉了,奶奶的手摩挲着她的后背,一会儿就把昨天没睡好的小宝贝困得不行。她靠在奶奶的怀里头,一下子睡着啦。
王秀琴赶紧给炕上铺好,赵香云小心翼翼把大宝贝放在被褥上,给她盖好被子。
“妈,后头咋的了?”
王秀琴之前一直在前院带着妙妙,她听见了苗栋说别抱妙妙过去,这会儿趁着妙妙睡着了,才小声问王秀琴。
“不知道哪个生儿子没□□的损玩意儿,”赵香云恨得牙都咬得咯吱响,“给咱家地基里头埋了个小棺材,通红通红的!”
王秀琴一下子想到,妙妙昨天做了一晚上的噩梦,每次醒过来都说梦见个红红的东西!
“可把我闺女给吓坏了……”她回头往屋里瞅瞅,“昨天一宿都没睡好,你说她梦见的是不是就是这个东西?”
“那可不是?”赵香云气坏了,又心疼她小孙女,“要不是妙妙梦见了,今儿咱就要开始夯地基了!夯实在了谁还能知道下头有这玩意?”
想到以后新房子下头压着个纸棺材,赵香云这一身的鸡皮疙瘩到现在还没顺下去呢!
“栋子骑车去馒头庙请方丈了,咱俩给整点饭菜,不能叫方丈空着肚子回去。”
婆媳俩都轻手轻脚的,生怕朝着里头在睡觉的宝贝疙瘩。
这么小的孩子,做了一宿的噩梦,一直梦见那小红棺材,可得多害怕啊!王秀琴给灶坑烧火,恨不得把那人找出来塞进灶坑里头烧死!
她们家才刚刚开始过上点好日子,这缺心烂肺的玩意,就这么看不得老苗家好。
苗栋一路嗖嗖地,很快就到了馒头庵。
老方丈平时也处理过几件这样的事情,他在这里有寺庙,受着四方供应,自然要帮这里的乡亲们驱邪渡厄。
“快走!”
老方丈比苗栋心里头还要急,他穿着宽大的僧袍坐在苗栋的自行车后座上,回去一路小下坡,袍子袖子都随风烈烈起舞。
俩人到了老苗家,赵香云赶紧过来迎接方丈,跟他讲了事情的经过。
“您先给孩子看看!做了半宿噩梦,可吓坏了!”
老方丈原先听师叔说过,说这老苗家的小孙女有慧根、又是大善人,有功德的。他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但是也颇为在意。
他进屋摸了摸妙妙,看孩子睡得正香,端坐在旁边给她念了一段经书,这才出来。
“老衲去看看那东西。”
王秀军还搁后院蹲着呢!饶是大白天,他也觉得有点害怕。看着老方丈过来了,他赶紧嚷嚷。
“大师,您快给看看吧!”
老方丈去看了看这东西,瞧着红纸鲜红欲滴的,他跟赵香云道:“这种大红纸最容易褪色,你看这颜色,估计是刚刚做好放进去的。刚放进去就被挖出来了,你家这孩子是个福星啊。”
他叮嘱赵香云:“最好是将院中再检查一遍,这红棺材速速烧掉。这等邪祟之物,多留一会儿就多一分危险。”
苗栋赶紧去拿了火柴,把这小棺材烧了,又按照大师的吩咐,把纸灰和坑洞中接触过棺材的土、那块木头板,全都挖出来了,扔进粪坑里头。
“大师啊,有没有法子给弥补弥补?”赵香云还是觉得心里头不舒服,“这东西现在就算是挖出来烧了,也难免有坏影响啊。”
方丈沉吟片刻,这东西看起来阴狠邪利,赵香云这么说确实有道理。
“你知道老虎头山那边有座将军山吧?将军山上有座荒凉很久的将军坟,相传是个宋朝的抗金将领。本地本是辽人领土,这将军战死沙场后未归故乡,葬在此处、英魂仍旧守卫国土。”
这事情年轻点的孩子都没听过了,赵香云也只是影影绰绰知道个大概。
“你叫家人带点供果酒水,去将军坟拜一拜、培培土,再在旁边挖几锹土回来,细细地洒在这院子里头。有将军杀气正气看顾,定然不会再有事情了。”
民间的法术,本来就有杀气镇一切的说法,哪怕杀鸡刀杀猪刀,都能一定程度上破除邪祟。更别提这还是位身经百战的抗金将军呢!
赵香云赶紧谢过老方丈,把跟儿媳妇一起做的素食饭菜摆了出来,又装了些给老方丈带回去给小和尚吃。
妙妙的生物钟一向很准时,之前是又困又惊吓,睡了一个多小时就醒了。
刚睡醒,她就发现馒头庙的老方丈在家里头吃饭呢!
老方丈怕吵醒这孩子,吃饭轻手轻脚地,这会儿看她醒了,老方丈笑了。
“妙妙醒来啦?”
妙妙点点头,有点懵,又笑了。她好久没看见方丈爷爷了!
赵香云把妙妙抱起来,放在桌边的椅子上,给她盛了一碗饭:“乖宝饿不饿?吃点儿?”
别看是一桌子素食,可是奶奶做的可香啦!
豆腐切成片煎得又香又酥,花生米沾了一层盐霜炸得酥脆,土豆红烧得又软又糯、汤汁都黏稠稠的,醋溜白菜里头加了几段自家晒的红尖椒,又酸又辣好开胃!
妙妙一样菜吃了几口,就把肚子填了个滚圆。
她睡饱了养好了精神,又吃了个肚子滚圆,这会儿已经忘记晚上的噩梦啦。老方丈过来逗了她几句,又叫苗栋骑着自行车给送回去了,手上满满地拎着赵香云给大师准备的谢礼。
王秀军心疼小外甥女,跑去河沟旁边挖了半天,挖回来好几条肥嘟嘟的蚯蚓,洗干净了才拿筷子夹子,远远地丢进了鱼缸。
这龙鱼委实有种真龙般的霸气,这蚯蚓刚入水的时候不动,两条都不去吃。直到这蚯蚓反应过来剧烈挣扎,才你一口我一口地撕咬着蚯蚓吃了。
看着红红的龙鱼几下子吃干净了蚯蚓,妙妙这才把心放到肚子里头了。
她做的噩梦本就有些模糊,只隐约看见红红的东西,又焦躁又害怕。这会儿看着两条龙鱼吃饱了,小孩子还以为自己梦见的真的是这小鱼,又像是平常一样地咯咯笑了。
小孩儿忘了,大人可不能忘!
赵香云把老方丈说的将军坟的事情跟苗栋说了,还跟他提:“带着妙妙一起去吧,也叫那将军坟的正气给她镇一镇!”
“行,”上供挖土这些活用不了多久,苗栋准备自己去,正好让老三和小舅子把家里好好的翻找一下,“将军山以前去过,没啥坡,推手推车去,路上打点松树针,还能叫妙妙坐一坐。”
事关重大,老苗家这房子才打了个地基,不早点弄完那可耽误春耕!就算是苗老师现在工资高了,可农村人哪能荒了地呢?
苗栋领着妙妙去取土,王秀军跟苗老三就在家继续检查检查,怕万一还有什么东西。抓紧去将军坟取了土回来,明天赶紧开始压地基,盖房子那可耽误不得!
妙妙不懂,不过听爸爸说要带她去山上玩,高兴得不行。她可好久都没上山玩过了。
东北冬天冷,轻易没人往山上去,更别说带这小丫头上去了。好在现在四月中旬、清明刚过,天气已经暖和不少了,山上已经微微有些绿色。
苗栋推着推车,一路沿着将军山上去,一直到山顶上才见着了将军坟。他来之前还去买了一只烧鸡、一瓶本地的好酒洮南香,这会儿都给供上了。
苗栋把酒倒在这座将军坟前,诚心拜了拜,妙妙也跟着像模像样地拱了拱手。
“行了,妙妙你在旁边看着,爸爸去给收拾收拾。”
将军坟本身是用青石砌了个圆包包的,看着颇有些肃穆之气,只不过久未修葺,看起来有些破败。
苗栋也是个能干活的人,又带了家伙事儿,把周围平整了,枯草小树都修整了。甚至还弄了几块石头,把石头缺损的地方也堵住了。
这将军坟好久没人来过了似的,周围的杂草和灌木几乎都堵得没有人走的路。苗栋想着老方丈说这是位抗金将领,葬身沙场了仍然选择为国守疆,他心里头有些敬仰,默默准备把周围都弄得干净一点。
妙妙也跟着一起动手,她可以拔小草!
“爸爸,这个我拔不动!”
别的草都很轻易地就能连根带叶地拔起来,偏偏这两棵草她说什么也拔不动!
苗栋拎着铁锹过来了,赶紧叫她停手。
“好闺女,别拔了!爸爸来!”
这哪是草啊,这是人参!
第45章
榆树沟村早年间, 还真有专门上山挖人参的“老把头”。
在这里,挖人参不但有着专门的从业人员, 还有着种种禁忌和说道。
苗栋跟着那老把头听了个八九不离十,还在他家见过刚刚挖出来的人参,这才能一眼就认出来。刚刚知道驰驰生病的时候, 他也上山搜罗过几次,想试试看能不能赚点钱给儿子看病。
不过,附近几座山上,可都二十来年没听说过有人挖着野山参了。
苗栋有点激动,这还是他听过那些挖参的法子之后,第一次有机会用上!
“爸爸要用铁锹挖吗?”
苗栋一边左右张望, 一边给妙妙解释:“这可不是小草,它是人参, 人参的根又大根须又多,都长在土壤里头, 所以你才拔不动。”
他找着了一颗白桦树,按照记忆中当年老把头教他的,用铁锹小心地削下一块桦树皮。
白桦树的皮很光滑,而且很有韧性,削下来一块也不会影响树木本身生长,挖人参的一般都用桦树皮卷成小筒, 拿来装人参。
准备好了,就要挖人参啦!挖人参还要先“喊山”,要大叫一声“棒槌”, 这人参才会被定住原形在原地,不然就会变成小孩子跑掉啦!
苗栋也记得不太清楚,他大喊了一声“棒槌”,妙妙被爸爸都得咯咯笑,也跟着喊。
“棒槌!”
苗栋继续:“什么货?”
“什么货!”
“六品叶!”
“六品叶!”
这喊山一般要两人一问一答,不过,苗栋现在也只能自问自答啦。喊完了山,他又大声地叫着“快当快当”,自己又接了山。
“爸爸,六品叶是什么意思呀?”
“妙妙啊,把你红头花借爸爸用用,回头给你买新的!”
接过了妙妙的红头花,苗栋一边小心翼翼地用铁锹围着人参周围两掌宽的地方开始挖,一边回答闺女的问题:“你看着人参头上的叶子,是不是一共分成了六瓣?”
妙妙伸手指数了数,点了点头。
“人参啊,每多活一年,头顶上就多个小叶叶,三品叶叫马掌子,四品叶叫灯台子。等到长到六品叶,就再也不长叶子了,再长就只长根。”
苗栋认真地挖着,生怕自己下手一个歪斜,就把人参给切了。不过,小时候听过的这些小知识,倒是越说越回忆起来了。
妙妙似懂非懂地点点头,蹲下来看着爸爸挖人参。
这两株人参肩并肩长在一起,叶子都互相穿插着,看起来像是两个手握手的小朋友。苗栋屏住呼吸,把人参连着一圈土挖下来,用手使劲儿抖搂。
这山上的土比榆树沟旁边的地好很多,不是沙土地,而是正宗的黑土地。这土壤使劲儿用手捏一把,肥沃得仿佛能滴下油来,使劲儿抖搂几下,就从人参的根须上掉落下来了。
嚯!这人参可大!
不但大,而且品相饱满,完全没有某些山参干瘪的问题。两支人参下头都分开了些,倒像是长出两条小腿似的。或许是因为从小长在一起,两支人参的两条小腿还勾连在一起。
苗栋看不出这人参多少年,他只知道,这东西肯定值钱!
按照当年老把头教的,他在把闺女的红头绳系在两颗人参的茎干上,又在桦树皮上先铺了一层苔藓、然后铺了根上的原土,小心翼翼地把桦树皮卷成一个小筒子。
这样收纳人参,放上几天也不会有什么问题。
“妙妙不用拔草啦,你给爸爸抱着这个桦树皮筒,爸爸去除草,好不好?”
妙妙点点头,她到手推车上坐着,看着苗栋有始有终地继续去给将军墓除草整修,连那些小灌木的枝丫都给修整齐了。
一切都整理好,苗栋又在将军墓前头鞠了个躬,这才领着妙妙下山回家了。
本来他还打算顺便打些松树针回家,可是今天挖着了野山参,就算苗栋平时有城府,这会儿也忍不住了。
妙妙也感觉到爸爸雀跃的心情了,这一路回家,爸爸推着手推车和车上的她,简直都快跑起来了!
原来爸爸这么喜欢挖到人参呀?
小妙妙坐在手推车上,被爸爸一阵风地推回了家。到了家,苗老三和王秀军才刚刚把家里头翻完一遍。
“肯定没有了!”
王秀军信誓旦旦地保证:“艾玛,我跟小鑫一直挖到现在,你瞅瞅,整个当院都挖了!”
苗鑫说话就听起来实在很多:“二哥,这底下都是石头了。”
王秀军走过来,准备吧妙妙从手推车上抱起来,这才一眼看见她手里头的东西。
他可不认识人参,瞅着桦树皮里头卷的两颗人参,感觉这个尖尖的叶子有点似曾相识:“姐夫,咋还搁山里头挖两颗辣椒回来呢?还搁我外甥女头花给系上了……”
苗栋没憋住,一家伙笑得呛着了。老三过来看,他当初跟着苗栋没少往老把头家里头跑,一看就认出来了。
“咱这山上还有人参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