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澜奇道:“英国公府在附近有庄子吗?”
谢熙笑道:“那是自然, 为何我家距离渡口这么远,不 就是因为这边有英国公的庄子吗?”
商澜点点头。
“人分三六九等,木分花梨紫檀”, 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古今中外皆是如此。
大家上了船。
船上有篷,篷里有固定的座椅和小几, 茶水、瓜子、肉脯、点心已然准备 就绪。
大家安坐后, 谢熙让船老大开了船。
船刚离港, 就见几辆豪华马车从堤坝上冲了下来。
谢熙道:“诶哟, 这些是什么人?难道是英国公府的客人?”
船老大说道:“二爷,听说英国公世子做寿,昨天中午 就过来了,请了不少客人。他们家备了两条船,应该跟咱们一样, 都要游江吧。”
谢熙看了看商澜,“这可够巧的了。”
商澜摸摸鼻子,“咱们不知情,也没备礼物,不然走快点儿, 就当不知道?”
谢熙觉得可行,便吩咐船老大走快点儿。
船老大升起帆,船顺流而下,很快 就漂远了。
盏茶的功夫后,船在一处水流平缓的地方停下来,船娘取出鱼竿,给谢熙等人分了下去。
八杆钓竿齐齐下江,气势十足。
谢熙挺挺胸膛,道:“这个我内行,大家有不懂的可以请教。”
商澜嗤笑一声,“行啊,咱们比一比,看谁钓的多。”钓鱼一看技术,二看运气,她接连破了三个案子,自问运气不坏。
谢熙看看其他人,“比 就比,输了的人有惩罚,打扫小书房一个月。”
“好嘞。”刘达等
人一起响应。
许妈妈和焦妈妈也来了,她们不会钓鱼, 就坐在乔大乔二身边看风景——氤氲的远山,迎着日光撒网的渔船,岸边婆娑的垂杨柳。
“诶……有了!”商澜欢呼一声,甩起杆,一条大鱼上了船,噼里啪啦地跳动着。
船娘赶过来,利落地把鱼摘下,扔到木桶里,再勾上鱼食帮她甩了下去……
商澜道了声谢,笑眯眯地看了看谢熙。
谢熙道:“先胖不算胖,后胖才算壮,走着瞧吧。”
“我曹!”不远处的一艘渔船上发出一声叫骂,随后重物落水,“扑通”一下溅起好大一片水花。
“死人,死人啦!”帮着拉网的船娘尖叫起来,“死人,刚才拉上一个死人!”
商澜和谢熙面面相觑。
王有银和刘虎立刻收了杆子,刘武问道:“大捕头,怎么办,管不管?”
商澜苦笑,说嘴打嘴,她当初 就不该说平远县有案子,果然有了案子不是?
她说道:“先让人捞上来,之后交给平远县,管与不管还要看是不是案子,什么样的案子。”
谢熙明白她的意思,立刻喊话道:“诶,我们是六扇门的,你们赶紧把尸首捞起来。”
“这位大爷,我们这是捕鱼船,捞尸首这么晦气的事我们不好做的,麻烦您等等官船,马上 就过来了。”一个渔民指着不远处的一条小船说道。
商澜问道:“尸体下面坠着石头吗?”
船工扒着船帮往水里看了看,道:“应该是吧,还在这里,没走。”
谢熙道:“还真是案子。”他让船老大把船靠了过去。
刘达有些打怵,“唉,出来玩也不省心。”
刘武却道:“这样才刺激呢。”
王有银开始喊上面的官船,“喂,我们是六扇门的,这边发现一具尸体,快点儿过来吧。”
那边听说是六扇门的人,立刻答应一声,把船开了过来。
官船,一是维持水上秩序,二是打捞尸体,这件事他们责无旁贷。
“怎么回事?”一个身材灵巧、穿着潜水衣的男子好奇地打量着商澜等人。
谢熙介绍道:“这是我们六扇门的商大捕头。”
几个男子见商澜虽是男子打扮,但一看 就是个漂亮姑娘,不由面面相觑。
商澜掏出金腰牌,“有什么问题吗?”
几个男子吓了一跳,“没问题没问题,大人请吩咐。”
商澜道:“你们下去后,不忙着割掉石头,先看看石头上的绳结是怎么打的,有没有特殊的地方,看不看得出是哪里的石头,一定要记住每一个细节。”
“好。”穿潜水服的男子带着刀子跳了下去。
他游到尸体旁边,扎个猛子,沉下去了。
大概五息后,又浮了上来,说道:“绳结是船上用的普通绳结,石头是大牙山的硬石头,块不大,两尺左右,尸体应该是上游冲下来的。”
商澜不大信任外人,总觉得应该亲自下去一趟,但周边都是男子,下去后湿了衣裳实在不雅。
“大人还有别的吩咐吗?”那人问道。
商澜左思右想,还是决定亲自下去,道:“你且稍等,我要亲自下去看看。”
“那 就不必了吧,李强你下去看看。”有人在不远处说道。
“啊?”
商澜吃惊地向上游看去,只见萧复站在船头,身着一袭月白长袍,衣角猎猎,沐浴在赤白的水光之中,如同神祇一般。
“扑通”,商澜还在愣着看人的时候,李强入了水。
“多谢萧大人。”商澜拱了拱手。
李强很快 就浮了出来,他抹了把脸上的水,说道:“商大捕头,水里没有特殊的东西,石头,镇上 就有,麻绳缠了五六道,没有磨损的迹象,绳结 就是常用的绳结,没有特殊之处。人没腐烂,应该才死不久。”
商澜道:“多谢多谢,你们切开绳索,把尸体捞上来 就是。”
李强上了船,去换衣裳了。
官船上的男子入水割断绳索,把网子兜到尸体上,船上的人起网,把尸体打捞上船。
几艘船先后返回渡口,尸体和人都上了岸。
“大姐。”商芸菲和商芸若从七八个贵女中走出来,不自在跟她打了个招呼。
商澜敷衍地点点头,“那边还有尸体等着,你们先玩,我去看看。”
“诶哟,这么大胆子的吗?”
“我们要不要也去看看?”
“对啊,她敢去,我们也敢。”
……
几个贵女互相裹挟着站在一群权贵公子的后面。
萧复过寿,黎兵并没有跟来,这里
只有刘达,商澜必须亲自动手。
她在尸体旁蹲下……
围观人群发出一阵噪声。
萧复回头看了一眼,声音低下去,很快 就不见了。
商澜回过神,扒开男子的眼皮,凑近,说道:“老刘你记一下,男性,三十岁左右,身高五尺五寸上下。额头上有三道割痕,伤口有出血反应,乃是生前伤。眼睛呈云雾状,半透明,能看清瞳孔。眼里有出血,面皮青紫肿胀,考虑是窒息死亡。尸斑稳定,指压不褪色,死亡在十二个时辰以上。”
商澜拉下男子的衣领,里面露出一道索沟,“索沟很深,仅在脖颈前面,不到耳上,说明不是自杀,手上有老茧,双侧拇指和食指的茧子尤其厚重,推测以编制竹制品过活。”
“死者已经身死,却仍被捆了九道绳索,有必要吗?”她站了起来,若有所思。
萧复道:“这是三九会的标记,三九会的人杀了他。”
商澜还是头一次听说这样的组织,不由奇道:“这是邪1教组织吗?”
“‘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三九会信奉老子,主张无为。”斜刺里有人递来一张湿了的白色帕子,“擦擦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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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落水
商澜抬眼看去, 竟然是平阳侯世子,陈熙远。
修长白皙的手指尖捏着一张丝质手帕,白色的, 上面绣着淡蓝色回纹, 秋风拂过, 似乎还有暗香。
这样一张帕子最起码半两银子。
“多谢世子。太奢侈了,而且也擦不干净, 我去江边洗洗手 就成。”商澜婉言回绝,转身 就走, 根本不给其推让的机会。
萧复收回凌厉的视线,唇角微微上翘。
他好心提醒陈熙远,道:“她摸的是尸体, 不是木头桩子。”
陈熙远收回帕子, 好脾气地笑道:“尸体也没关系,不过一张帕子罢了。”
萧复见他油盐不进,深眸危险地眯了眯。
商澜洗手回来, 问萧复:“萧大人,尸体怎么办?”
萧复道:“已经派人通知里正,先存义庄, 平远县先办, 办不了再说。”
商澜点点头,“我听大人的。”
地方上的事, 他们不好直接插手,否则有越权的嫌疑。
“那……”商澜拱着手,打算告辞。
“你……”萧复同时开口,停顿片刻,当机立断道, “今日是我生辰,大家一起到船上坐坐?”
商澜:“……”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她看向谢熙。
谢熙忙道:“老商你去,我带大家玩。”
商澜点点头,那些权贵的眼睛都长在头顶上,带谢熙他们去不合适,大家是出来散心的,没必要陪着小心谨慎。
“小姐。”许妈妈拎着书包过来,“老奴陪你过去。”
商澜把书包接过来,背在身上,“不必,我谁都不带,你们好不容易出来一回,跟焦妈妈好好玩吧。”
“那怎么行?”许妈妈不同意。
商澜笑道:“有什么不行?陆洲都是我自已去的,不过区区一条船罢了,吃不了我。”
许妈妈回去了。
商澜顶着众多诧异的目光,对萧复说道:“走吧。”
萧复心情复杂地看看萧诚。
萧诚吓了一跳,忙举手起誓,“主子,小的还是很有用的,铺床叠被,伺候洗漱,生火做饭,打架斗殴,样样精通。”
萧复在他腿窝上踢了一脚,转身朝自家大船走了过去。
虽说捞出了死人,但并没有影响大家的游性,只是增添
了谈资。
当然了,聊死人还在其次,关键是与众不同的商澜。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以前总觉得是虚名,没想到是真的,商大姑娘厉害了。”
“诶,听说还没婚配呢,这他娘的谁敢娶啊,母老虎一样嘛。”
“可不是?年纪不小了,也没见商家有动静,估计还是有自知之明的吧。”
……
“这么爱操心,不如去西城看看,你爹养在外面的外室生没生,生的是男孩还是女孩,将来会不会分你的家产。”
议论声戛然而止。
萧复进了船舱,阴沉沉地看着诸位长舌男。
他一开始不大明白商家为何没让商澜一起来,现在他明白了——商澜这样的身份,融不融入权贵的圈子并不重要,也没有意义,只要活得开心快乐 就足够了。
陈熙远见萧复目光不善,从另一侧舱门走进来,“重之兄,大家只是好奇,没有恶意。”
“是么?”萧复看看对面船头、独自趴在栏杆上看风景的商澜,“好奇什么?有什么想问的可以问我。”
大家沉默了。
其实,萧复在圈子里十分不被人待见,要不是家里逼着他们跟这个恶名昭彰的锦衣卫头子交好,他的生辰宴鬼都不愿意来。
而且,他们记得萧复以前从不办寿宴的,不知这回怎么了,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
姑娘们也在船舱里议论着,商澜不耐烦听,便远远地躲出来了。
说的再多、再难听,也都是那些意思,她在现代听过不少,只要不到她面前说, 就完全可以当不知道——她不喜欢自虐。
“商大姑娘,你认识平阳侯世子?”一个穿着缂丝褙子的贵女出了船舱,一步步靠近商澜。
商澜回过头,见来人高颧骨、窄脸、柳眉,刻薄外露,便谨慎地说道:“不算认识,仅在永嘉长公主那里有过一面之缘。”
“那他为何要给你手帕?”贵女又问。
商澜大概知道此人是谁了,说道:“这我怎么知道?你应该问他才对。”
商芸菲快走了过来,有些紧张地介绍道:“大姐,这位是平宁县主,芸若的表姐。”
商澜长揖一礼,“县主好。”
“你这是什么态度?”平宁县主无端端地怒了。
商澜
有些莫名,看向其他人,“我应该什么态度?”
几个贵女同情地看着她,其中一个胆大的还给她丢了一个自求多福的眼色。
商澜觉得平宁县主很可能有躁郁症,或者其他类型的精神疾病。
她稍稍往后退了一步。
“不过从五品罢了,居然在本县主面前抖起来了,还不跪下!”县主呵斥道。
商澜掏出金腰牌。
金腰牌上面是虎头纹,下面有云纹,中间写着“御赐”二字,下面则是云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