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在路上打了起来。
吴奇年轻力气大,吴姜氏不敌,他很快 就掐着吴姜氏的喉咙,把她死死地压在了身下……
当时正值中午,太阳极大,地里没人,官道上也没人,他 就把土卸下来一部分,扔到小溪里,将人藏进去,盖好,拉回了家。
吴安当时正在家整理砖瓦木头,他是除吴奇本人外,第一个知道此事的。
哥俩正商议怎样处理尸体的时候,吴雄忽然闯进了厨房,恰好瞧见了死去的吴姜氏。
吴雄对吴蔡氏正上心,吴姜氏死了,他不但不伤心,反倒拍手称快,把尸体埋在厨房 就是他的主意。
“我没想杀她,我当时只是太生气了,如果知道那样能掐死她,我绝不会那样做,绝不会,我绝不会的……”吴奇以头捶地,懊悔不已。
商澜问道:“既然杀死吴姜氏你会后悔,为何又要杀吴雄和你母亲,你们有矛盾吗?”
吴奇趴在地上安静了片刻,说道:“我娘不守妇道,早该死了。至于吴雄,他那个人狼心狗肺,无情无义,喝几口黄尿 就打人骂人,难道不该死吗?”
商澜道:“他该不该死,有律法在,不是你能决定的。罢了,人已经死了,再说这些毫无意义,你且说说,他骂你什么了?”
吴奇道:“他骂我娘是表子,早给我爹带了绿帽子,我和吴安根本不是一个爹,我们 就是表子养的贱1货,没一个好东西……”
商澜“嗯”了一声,“你是如何杀的人?”
吴奇跪直身子,垂眸说道:“趁天黑过去,摸进去 就砍呗,这有什么好说的。”
商澜道:“你先杀的谁,后杀的谁?”
吴奇道:“吴雄喝了酒,睡得死,所以我
先砍我娘。我娘死了,吴雄都没醒,我很容易 就砍死了他。”
商澜点点头,这番话是有逻辑的,与卷宗上的记载相差无几,应该没错。
她问道:“吴雄家插门了吗,你是怎么进去的?”
吴奇道:“他家大门不插,上房插了,我拿菜刀别开了。”
商澜再颔首,“你进去时,吴雄和吴蔡氏是怎么躺着的,谁睡里面,谁睡外面,屋里点灯了吗?”
吴奇思考片刻,说道:“我娘躺在里面,吴雄躺在外面,屋里没点灯,但我知道他们 就这么睡。”
商澜问:“你杀完人,直接回了家,血衣是如何处理的,你妻子应该知道此事吧。”
吴奇急忙忙道:“我家娘子不知道,她什么都不知道,我回来后, 就进了厨房,把衣裳脱下来扔在灶里烧掉了。”
商澜冷笑一声,“所以,你丢了一整套衣裳鞋子,你妻子都不知道是吗?”
吴奇把手抠进泥地里,抿紧嘴唇,过了好一会儿才道:“我是穿着破衣裳去的,她 就是不知道。”
商澜道:“很好,但愿你妻子跟你一样嘴硬。”她看了眼大熊:“把他带下去,换吴安来。”
吴奇一下子急了,“大捕头,三个人都是我杀的,你不用找我弟弟。真的,都是我干的,与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商澜道:“首先,你杀了人,吴安知情不报,此乃包庇之罪。再说了,人到底是谁杀的,你说了不算,我说了不算,证据说了算。”
“大捕头,你这是干什么,非要弄死我们一家你才甘心吗?”吴奇愤怒了。
商澜喝道:“杀人偿命,不是你说你杀了, 就是你杀了,当我是傻子吗,带他下去!”
吴奇疯了,“你个狗官,人都是我杀的,你做什么还问我弟弟?啊?我杀的,都是我杀的,他们都该死……”
大熊一手捏上他的脖子,一手捂住他的嘴,把人拎了出去。
隔壁,只有一墙之隔的柴房里。
萧复大马金刀地坐在一条用砖头垫起来的板凳上,凝神细听着商澜的声音。
萧诚凑过来,压低了声音问道:“主子,吴奇都招了,而且说得头头是道,为何还要问吴安?”
萧复道:“如果吴奇知道吴安杀了吴雄夫妇,必
定对作案过程也有所了解,他说得头头是道并不稀奇。商澜之所以再问吴安,可能会认为他动机不足。”
萧诚还是不明白,“动机怎么不足了,吴奇说的不是明明白白的吗?”
王力道:“明白什么呀,他这样的话怕不是听了好几年吧,怎么 就这个时候要杀人了呢?”
“啊,这倒也是。”萧诚恍然,又顺嘴拍了个马屁,“哎呀,我比商大捕头还大着两岁呢,怎么 就差这么多呢?”
萧复看了他一眼,“别以为拍她的马屁我 就不罚你了,回去自抽五个嘴巴。”
“好嘞。”原本是十鞭子的错,现在变成了五个嘴巴,这马屁拍的值,萧诚心里美的直冒泡。
这时,那边有人带吴安进来了。
柴房重新安静下来。
……
大熊把吴安扔在地上,让他跪好。
吴安脸色发白,脑门上一层层的汗,后背上明显有了湿意。
冷风一吹,他接连哆嗦了好几下。
商澜说道:“虽然吴奇都认了,但我还是不大相信他。你且说说,吴奇去丹阳山时,你在哪里,有何人作证?”
吴安颤巍巍地说道:“我在家里整理倒塌的耳房,周围邻居都能作证。大捕头,我确实没杀人,但我哥弄死吴姜氏我是知道的,草民知情不报,确实有罪。”
他知道自已逃不过这一条,痛快地承认了。
商澜了然一笑,又道:“吴雄和吴蔡氏被人砍死的那一晚,你在哪里,何人能作证?”
吴安道:“我在家里,正在睡觉,只有家人能作证。”
商澜问:“吴奇为何要杀吴雄吴蔡氏?”
吴安抹了把泪,“不知道,我不知道人是他杀的,更不知道他为何要杀我娘。我是真的不知道啊,大捕头!我娘为这个家操碎了心,名声尽毁,日子总算好起来了,却惨死在我哥手里,草民也想不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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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攻心
火把摇曳着, 光芒飘忽不定, 就像吴安隐藏在泪水之后的眼神一样。
商澜定定地看着他,“你真的想不通吗?”
吴安摇摇头, “草民真的想不通。”
商澜抬手叫来谢熙, 小声交代几句, 谢熙领命,快步出去了。
她继续说道:“你知道吴雄和你母亲是被你哥杀死的吗?”
吴安偏了偏头,“不知道。”
商澜问:“你知道你哥杀死了吴姜氏吗?”
吴安道:“这个我知道,但埋在厨房的主意是吴雄出的, 他说背出去再埋太危险, 不如埋在厨房里, 神不知鬼不觉,谁也想不到, 谁也找不着。”
商澜道:“你哥杀死了吴姜氏, 你们兄弟面对吴振时不觉得心中有愧吗?”
吴安坦然说道:“愧疚是愧疚, 但日子久了也 就那么回事吧,毕竟活着的人还得活着。再说了, 吴雄都没当回事,我们也没必要折腾自已不是?”
“什么东西!”刘武气不过,想上前踹他,被何俊伟拉住了。
吴安见自已安全无虞, 便挪了挪跪麻的双腿。
商澜示意刘武稍安勿躁,又道:“虽然你哥承认, 是他杀了吴雄和你母亲, 但我还是不大相信,我始终觉得他们是你杀死的。”
吴安又动了动,眼珠子也不由自主地转了几圈。
他问道:“大捕头有证据吗?还是大捕头 就是瞧草民不顺眼?”
商澜道:“当然有证据, 你大嫂 就是证据。”
吴安怔了一下,脸上血色全无,呐呐道:“大捕头这是想要我一家老小的命啊!我哥死了,我死了,他们孤儿寡母没有依靠了,大捕头能得到什么好处呢?”
商澜道:“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再说了……”她刻意停顿了一下,又提高了声音,“只要你哥没有杀吴雄和吴蔡氏,他 就不是故意杀人罪。在我大夏,按律他该判流刑,未必没有活路。”
“他若能活,他的妻儿总比跟着你这么一个不大负责任的二叔更好。”
“当真?”一个妇人在院子外面颤声问道。
“大嫂!”吴安大喝一声。
“当真,律法岂可儿戏。”这是谢熙的声音。
吴安攥紧拳头,咬牙道:“人 就是我大哥
杀的,我从没杀过人。流刑要去东北苦寒之地,根本没有几个能活着回来,大捕头,你休想哄骗我大嫂。”
商澜哂笑一声,道:“不是我想哄骗你大嫂,而是你想让你大哥替你死。吴安,你大哥若替你死了,你下半辈子良心能安吗?”
吴安眼里有了狰狞之色,“大人,你说我杀人,请拿出证据来,莫血口喷人!”
商澜道:“我说过,证人 就是你大嫂,你们家穷,你哥烧没烧衣裳你大嫂知道,镇子上也会有人知道,你当真以为他的说辞无懈可击吗?”
“而且,我还要问问你的妻子和你的邻居,你是不是少了一套衣裳。”
吴安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商澜道:“吴奇的妻子,你若再不说实话,你男人定判立决,你也会因为包庇罪被关进大牢。现在我给你最后一次将功赎罪的机会,你若再不说出真相……”
“我说!”门外的妇人尖叫一声。
……
“精彩,太精彩了!”萧诚连声赞道。
王力也道:“这 就是大人常说的攻心为上吧,绝妙,丝丝入扣。”
萧复眼里有了笑意,说道:“黎大人也应该来听听。”
王力道:“何止黎大人,各州府、三法司的都应该听听。”
萧诚道:“确实……”
“嘘……”萧复忽然示警。
“嗒嗒嗒……”外面响起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旁边的茅房门“吱嘎”一响,随后 就是一串屁声和尿尿声。
萧复屏住了呼吸。
王力倒不觉得有什么,只是觉得好笑——他家大人想女人不但想到了城外,还想到了茅房,这要是传将出去,只怕要笑掉别人大牙。
“大捕头,吴雄和我婆婆 就是被我家小叔砍死的,我家小海爹的所有衣裳都在,从来没烧过什么衣裳。”妇人大概是惧怕,声音极大。
“哎呀,确实确实啊,吴奇总共那几身衣裳,确实没见少,倒是吴安,好像少了一套。”茅房里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
“你他娘的一天天不看别的, 就看这些没用的,骚娘们。”一个男子骂了一声,“赶紧出来,老子也要上。”
“不行,我出不去,你去找个墙根。”那女人又放了个屁。
男人骂骂咧咧走了。
萧诚见萧复的脸色越来越难看,赶紧从怀里掏出一张熏了檀香的新帕子,折好,按在萧复的口鼻上。
檀香入鼻,萧复觉得自已又活过来了,注意力重新放到了隔壁……
商澜说道:“吴安,你有何话说。”
吴安有些歇斯底里了,“不是我杀的,我哥说是他杀的,那 就是他杀的。大捕头,你为何一定要让我死,我得罪过你吗,啊?”
商澜的声音依旧清冷镇定,“我不是一定要你死,只是要秉持公正。你因着一点儿矛盾, 就砍死了自已的母亲,甚至还能心安理得地住在杀人行凶的地方,这等心性太过可怕,我不觉得你能照顾好你哥的妻儿。”
“衣裳做不得数,谁一年还不丢几件衣裳,你没有证据,我不服!”吴安已然疯了,根本听不进商澜的话。
“小海爹!”妇人绝望地叫了一声,“你 就忍心抛下我们娘几个吗,小安是什么样的人,我早 就跟你说过,你 就算死了,我也指望不上他,小海爹,你倒是说句话啊,呜呜……”
妇人凄厉的哭喊声让人心焦,让人恨不得冲上去给吴奇几巴掌,打醒他。
“啧啧啧……还真是,吴安那小子奸懒馋滑,干啥啥不行,窝囊废一个。指望杀亲娘的人养活妻儿,还不如做梦快些。”厕所的女人又嘟囔了一句。
萧诚和王力一起点点头。
“大捕头,我知道,吴安确实少了一套衣裳,我记得是件酱红色的。”
“诶,你这么一说,我也想起来了。吴安长得好看,爱俏,喜欢有颜色的料子,那套酱红色衣裳确实总也没见他穿了。”
“吴奇,你这算什么,你家婆娘指认了吴安,你还能指望他将来对你婆娘孩子好么,还不如你活着,照顾他的妻儿。”
“ 就是,糊涂啊!”
……
虽然大半夜,但镇上仍来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呜呜……”一个男子大哭了起来。
“大哥!”吴安的声音里透着绝望和慌张。
萧复知道,商澜成功了。
“大哥对不住你。”吴奇终于说话了,“大捕头,我说,我都说……”
人确实是吴安杀的。
起因是吴雄喝了点酒, 就又不知道自已姓啥了,趁着吴安媳妇来找吴蔡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