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不如直接用脸滚过去比较快……白河生无可恋地想着,想想却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倒不是怕伤了脸,主要是怕掌握不好,把别的物件给撞歪了。
好不容易终于靠近了苏越心所指的那个位置,白河猛地向前一扑,脑袋在一片空地上骨碌碌滚了两个圈,稳稳当当地停了下来。
a区,x轴+2,y轴-1,位置恰恰好。
白河以藤蔓揉了揉有点作痛的鼻梁,十分艰难地舒展了一下刚刚在地上碾过的五官,下一瞬,就听一阵隆隆声响 原本空荡荡的墙壁上,突兀地出现了一扇门。门的右上角,还悬着一扇开口的小窗。
“……”白河微微张大了嘴,正待说些什么,就听耳机里传来苏越心的声音:“有效果了。我这边门开了。”
“我这里也是。”白河立刻道,同时小心地往旁边滚了滚。在发现即使自己移动,也不会让刷出的出口再度消失后,他更是大大松了口气。
“我这边出去后是一条很长的走廊。走廊两边都是房间,尽头有楼梯。”耳机的另一头,苏越心已经开门查看外面的情况了,“你待在那里不要动。我带着你的身体上来找你。”
白河配合地“嗯”了一声,同时挥动两根细藤,将落在不远处的手电筒和联络本都卷住,重又扒拉回自己身边,跟着便用藤蔓将自己脑袋包了起来,乖乖等着苏越心来找。
过了大约几分钟左右,忽听门外有脚步声传来。白河眼神一动,抬起脸来,只见苏越心的脸不知何时已出现在小窗口外,正向里张望着,视线与自己相接,明显松了口气,跟着便微微勾起了唇角。
白河亦是心头一松,无意识地低声叫了句:“苏越心?”
“叫我做什么?”下一瞬,就听苏越心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
“你稍等一下,这走廊比我想象得长……不要急,我马上过来。”
苏越心还以为他是等急了,一边快步往前赶着,一边顺口安抚道,却不料这话一出,耳机那头顿时陷入了沉默。
“……”房间内,白河听着耳机里传来的声音,再看看窗口正微笑着看着自己的“苏越心”,喉头不自觉地滚动一下。
默然片刻后,他索性再次用藤蔓将自己的脑袋全包了起来——不然还能咋地,对着耳机喊救命吗?
他现在只后悔,当时干嘛图省事,只移植了这两根才刚刚发育起来的鬼藤——早知道还不如带刺头呢,起码够强、够壮、还够凶……
哪像这两根玩意儿,他还没说啥,它俩自己先抖起来了……
白河内心一阵生无可恋,大脑却没停下,一边偷偷关注着门外“苏越心”的动向,一边思考着如果对方真要破门而入,而苏越心又没及时赶到,自己应当如何自保。
尚未等他想出个成型的计划呢,又听门外一阵脚步声响起,这次的脚步声却比之前要急促实在很多……
白河心中又是一动。这一回总该是苏越心了吧!
他立刻抬起眼来,正见窗口那张“苏越心”的脸一阵摇晃 那窗很小很窄,位置也刁钻。从白河的角度,根本看不到她脸以外的部分。只知道那个“苏越心”似是正被人推搡扯动,脸庞不住晃动着,目光却始终看向白河的方向,嘴角也一直带着淡淡的微笑……
看得白河一阵发毛。
跟着,又见她很大幅度地摇晃了一下,整个“人”终于被从窗口扯开。跟着就是一系列重物落地的声响,利器破肉的声响,血液飞溅的声响……
听得白河又是一阵发毛。
他不知道外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可以确定,第二个来到门外的——也就是那个将窗外“苏越心”扯开打倒的人,绝对不会是真正的苏越心。
真正的苏越心下手向来干脆利落,才不会花上这么久的工夫。
果不其然,又过片刻,门口传来了门把手转动的声响,闪进门来的人却不是苏越心。
——那是一个白河没见过的女孩子,穿着对她来说过分宽大的外套,一手打着手电,另一手则拿着一柄沾血的斧头。
因着光线昏暗,白河一时看不清她的面目,单看面部轮廓却能判断出,来人的容貌应该相当不错。
她急匆匆地闪进屋里,反身将门关好,跟着便摇晃起手电,似是打算在房间内寻找什么。
白河本以为她是冲着自己来的,但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错了,对方显然并不知道自己的存在 因为她在看到自己那颗孤零零的脑袋后,分明倒抽了口气。
白河一时有些猜不透对方的底细,因此很明智地没有出声,打算就这么装死。然而他有那个心情装死,他身上的藤蔓却没有——不仅如此,在被手电光芒扫到的刹那,它们还很怂地往白河后面躲了躲。
……果然,和刺头一脉相承的不争气。
察觉到它俩的动静,白河内心暗骂一声,而那女孩的反应明显比他更大一些——只听她一声惊恐的低呼,还很不客气地爆了句粗,跟着就听一阵呼呼风响 她手里那柄还沾着血的斧头,直直就朝白河劈了过来。
白河:“?!!”
他能怎么办,他就一颗弱小可怜又无助的脑袋!白河只能就地一滚,险险地避开冲着面门劈下的斧头,五官直接碾在地上,高挺的鼻梁又是一阵疼。
那女孩也不知什么来历,看着娇娇小小的,下手却是又莽又狠,朝着白河的后脑勺又是一下。白河连忙挥动藤蔓,撑着自己往旁边躲,同时急急开口:“喂!你冷静点!我是好人——”
“谁听你的!”女孩不客气地骂出了声,“去死吧,怪物!”
白河:“……”谁跟你怪物!我只是人类得不完全!
眼瞅着斧子又一次当头劈下,白河真的骂娘的心都有了——他这遇到的都什么事儿啊!
所幸就在此时,门又一次被打开了——还是被踹开的。
接下去的事,白河都没怎么看清楚,只觉得眼前好像有什么晃了一下,下一秒,就见那个拿着斧头的女孩被从自己面前一把掀了出去,重重摔在了墙角。
紧跟着,就见另一道身影站在了他的面前,一手提着自己的工具箱,另一手则拎着他那具没有脑袋的身体。
正是苏越心。脑袋安安稳稳装在脖颈上的苏越心。
“……”白河深深地望了她一眼,直到此刻,方才真正松了口气。
他用藤蔓摸了摸鼻子,瞟了一眼墙角。那摔在墙上的女孩正十分艰难地爬起来,人还没站稳,先抬起了手中的斧头,一副防备十足的模样。
“苏越心,别急着动手。这家伙有点怪。”白河直接道。
尽管自己不久前才被对方拿着斧子追杀得满地乱滚,在这一刻,白河还是非常坦诚地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我觉得她好像不是怪物……”
苏越心望着那倚着墙角的女孩,低低“嗯”了声,却没有更多反应。
白河有些奇怪地看她一眼,想想又补充道:“不过我建议还是先控制住她。她对这好像有一定了解……苏越心?你在听我说吗?”
苏越心微微歪过了脑袋,仍是在盯着那女孩看。白河见状,又微微加重了语气:“你当心些。她攻击性很强,刚刚还一直追着我砍……”
“她砍你?”苏越心突然来了句。
“嗯。不过问题不大。”白河立刻道,“我没受伤。你也别太在意……”
“那就好。”苏越心似是松了口气,将手中拎着的身体放到他旁边,“那你自己先拼一下吧,乖。”
白河:“……?”
他一脸古怪地转过脸去,正见苏越心直直朝着那举着斧头的女孩走了过去。
这……别是要直接揍人吧?白河愣了一下,正要再开口劝劝,就听苏越心的声音响了起来。
“你别怕,我们不是坏人,真的。你饿吗?我带了点心……”苏越心面不改色地握住对方握着斧头的手,好声好气地将人往外拉,语气是极其少见的温柔和煦。
白河:“……??”
什么情况?他以为她是去揍人的?而且这语气是怎么回事?她对那只无头猫都没这么温柔……
白河一时间有些混乱。然而很快他就找到了答案
或许是因为苏越心头身完整,说话的语气又温和,那女孩还真她哄住了,就那么被她牵着,浑浑噩噩地走到了房间中央。
此时房间的门大开着,有光从走廊上投进来,照亮了小半个房间,也正好照亮了那女孩的脸。
……原来如此。懂了。
这是白河看清她面目后的第一反应。
难怪了。是个漂亮的。
还是相当漂亮的那种……
深深看了眼仍牵着对方好声好气问话的苏越心,再看看自己被丢在旁边没人管的身体……
不知为什么,白河的心情,突然变得有些复杂。
第一百一十九章
那个相当漂亮的妹子,自称姓“繁”,名叫繁生。
……不得不说,这姓氏还挺少见。
这名字是苏越心哄了半天,才从她嘴里哄出来的。至于更多的,她却不肯多说的,只默默啃着苏越心从工具箱里掏出来的小点心,一双乌溜溜的眼睛警惕地打量着他们,尤其是在看向白河时,眼神更显防备。
白河对此十分无语,再看看苏越心耐心哄人的样子,内心更是凄凉,索性也没去管她,自顾自将脑袋重又装回身子后,便顶着对方诧异的目光,径自走到门外去张望了一下。
就像苏越心之前说的——门的外面,是走廊。
很窄很长的走廊,顶上悬着暖黄色的灯。走廊的两边则有规律地排着两列房门,而走廊的尽头则是一个平台,平台处有一个向上的楼梯。
走廊内空无一人,走廊上的房间也全关着门。白河蹙了蹙眉,收回目光,视线从自己的门前掠过——毫不意外地,他在这里发现了一具尸体。
这并不是一具人的尸体。真要说的话,这看上去更像是一株花。那株花足有一人多高,花盘则和人的脸差不多大,根须露在外面,看上去十分粗壮。
那花倒在地上,花盘被人劈得支离玻碎,黑色的汁液溅了一地。白河上下打量着它,想起了之前那张出现在窗口外的、苏越心的“脸”,不由蹙了蹙眉:“这到底是什么鬼东西?”
“……人头猪笼草。”
回答他的,却是那个叫繁生的漂亮妹子。
她嘴上回答着白河的问题,却根本没往他的方向看,只囫囵咽下最后一口食物。
她看上去像是很久没有吃过东西了,吃完后用手指抹了下嘴角嘴,小心地将沾下的所有碎末都送进嘴里,眼睛犹留恋地看着包装纸上沾着的碎屑,用力咽了口唾沫。
估计是碍于苏越心在场,她最终只是将包装纸小心而郑重地叠了起来,收进了外套口袋里,苏越心也不急,等她收完了方道:“你刚才说,人头猪笼草?你是怎么知道这个名字的?”
“我自己给它起的。”繁生垂下眼睛道,“这中东西,只会出现在有活物的地方。它的花盘有魔力,落在其他人的眼睛里,会自动变成那人最想见的人的模样。它就是用这中手段,把人骗到它的面前来,然后一口吞掉那人的脑袋……”
她说着,嘴角勾了下,似是想笑,却又没笑出来:“这不就很像猪笼草吗?把猎物吸引过来,然后把它们吃掉……”
“你听上去,似乎对这个地方很了解。”苏越心若有所思。
“如果你被困在一个地方很久很久,你也会对它有一定了解的。”繁生淡淡道,旋抬眼看了眼苏越心,眼神犹带着几分警觉,“倒是你们……这地方很久没有活人进来了。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苏越心闻言,与白河对视一眼,后者自觉地走了过来,坐到她身后,机敏地与繁生保持了一个让她感觉安全的距离,同时回答道:“就像之前说的,不小心撞进来的而已。”
这是苏越心之前试图和繁生沟通时用过的说法,很显然苏越心当时并没有去想该怎么进一步去圆这个说法——而白河现在也没有想到。
白河现在相信苏越心的《玩家关系学》和《玩家心理学》都是低分飞过的事实了……这理由随便得简直就像是随手抓的。
问题是你抓的时候好歹看下情况啊?你是在那里和漂亮妹子贴贴没错,但你的对象兼同伴可就在你的身后身首异处呢?
那身首异处的“首”还能非常自然地滚动和说话,还能把自己拼回去……都露这么一手了,你跟别人说你是“不小心撞进来”的,谁信。
果然,在听完白河的话后,繁生露出了明显的不相信,于是白河适时补充上了一句:“当然,信不信由你。你有选择相信的权利,就像我们有选择保留的权利。这一点,我们双方都一样,不是吗?”
这话一出,这一句纯粹没撒好的谎,反倒变得像是故意为之一般了——如果想获得更多的真相,就要用更多的真相来换。白河这几乎算作明示了。
听他这么说,繁生的眉眼反而松弛了一下。她的视线在两人之间转了几圈,突然呼出口气。
“别跟我整那些虚的。我没时间跟你们搞那么多弯弯绕绕。”她下定决心般道,“你们想知道,直接问我吧。别让我自己讲。我在这地方待得太久,脑子都乱了……你们直接问好了,我能回答的都会回答。我没必要对你们撒谎,但相对应的,我希望你们也别再对我撒谎。”
听她这么说,苏越心与白河又是一个对视。跟着,便听苏越心道:“那行,第一个问题——你是活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