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你这身板,借个锤子。”
正在暗中观察的老吴:“……”这大兄弟说话也是够不客气的。
他咳了一声,正要上前劝走苏越心,却见对方低头朝着吕获的旅行袋里望了一会儿,跟着平静地点了点头。
“好,那就借个锤子。”
接着就见她从吕获的旅行袋里掏出来个手臂那么长的锤子,单手提着,还试着挥了两下。
老吴:“……”
“谢谢。”她还很有礼貌地和吕获道谢,并表示,自己会远离一些,注意不和他们抢怪的。
“……”
吕获当时显然也被苏越心的动作吓了一跳,但表情很快就从懵逼变为了不爽。他估计是把苏越心的行为和发言都当成了挑衅,当即便道:“你抢嘛,啷个还怕你嗦?这怪本来就是可抢的嘛!”
……如果能重来,老吴哪怕是拿袜子堵他的嘴,也不会让他把这句话说出来。
可惜他没有。
他只是看着苏越心蹙眉思索了片刻,跟着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然后就单手提着锤子,自行往另一个方向去了。
他还特地观察了一下吕获的神情,见对方不爽归不爽,看上去却没有要拦下苏越心算账的意思,这才放下心来,转头又跑回自己的角落,安静蹲着刷怪去了。
当然,很快他就后悔了。
在第一只从他面前爬过的野怪,被一击从天而降的锤子敲成白白的一滩之后。
他愣愣地抬眼,目光顺着锤子的柄爬上去,掠过裹着精致袖子的手臂,最终锁定在苏越心的脸上。
苏越心的脸上没什么表情,却莫名给人一种很阴沉的感觉。
她看也不看老吴,只面无表情地将锤子抬起来,倒转过锤柄,在怪物的尸体里拨弄了两下,眉毛微微蹙了起来。
“又是空的……”她抬眼看向老吴,眸光沉沉的,“这珠子的掉落,是不是和死法有关?被敲死的就不掉了吗?”
老吴:“……”
他没有回答苏越心的问题,而是转头朝旁边看了看。
放眼望去,尽是一地的怪物尸体。不光是自己这儿,就连吕获那边也是,地上全是白白的肉饼。粗略估计下,起码有七八只,几乎是一波怪物的总量。
全都是被锤死的。
……她是怎么办到的?这波怪明明才刷出来没多久啊?她就这么全给敲死了?这是什么速度?她也长触手了?
老吴当场就惊了。
而在细细琢磨一下苏越心话里的意思后,他更惊了。
所以她是这一路敲过来都没爆出一颗珠子?这又是怎么办到的?!这不科学!
老吴懵了。
他怔怔地转回目光,抬头看了眼苏越心,磕磕绊绊道:“可能是因为,你这么敲……把珠子都敲碎了?”
苏越心眨了眨眼,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有道理。谢谢你。”她说着,拔起锤子,转身走了。
剩下老吴一个人,望着面前的怪物肉饼发愣。
这怪物的刷新是有规律的。每次刷新一波,分批次出现,一批大概两三只,同时出现在不同区域,距离非常远,除非有远程技能,否则根本不可能全部抓到。三批过后就算是一波结束,之后就是较长时间的等待期,等待的时间从二十分钟到一小时不等。
根据之前的经验,一波怪的总数,也就在六到九只,总之不会超过十只。然而接下去的一波怪,不知是他们走大运了还是怎么着,等待期非常短,才过五分钟就又刷了出来,而且每一批的总数都在五六只左右,出现的区域也非常密集,十分利于一网打尽。
一言以蔽之,天赠十连。
然而这并不关老吴什么事。
因为他一只怪都没抢到。
一次五六只怪,加起来快二十多只,全让苏越心给敲了。
她这次还吸取教训了,没拿锤子敲,而是拿锤子的柄敲的,努力保证了怪物尸体的完整性。
……可以说是在非常认真地摆玄学姿势了。
可惜这并没有什么用。
她拢共就出了一颗珠子。
快二十多只怪,加上之前那一波,得有三十只了,就出一颗。
旁边老吴见了都想哭。
他还试着委婉地拦了一下。隔壁吕获也去拦过了,只是没那么委婉——他直接提着斧头就去找人干架了。
而苏越心,也不知她是怎么操作的,反正等老吴反应过来时,吕获人就已经摔地上了。
她还很认真地跟两人说,自己就再试最后一次。
“大妹子,听哥一句劝。这种事不能上头,越上头越不成。抽卡游戏玩过没?一般这么说的,都肯定出不了货。”
老吴还在那儿不死心地劝,然而不知为啥,苏越心在听了他的话以后,周围的气场似乎更阴沉了。
“……最后一次。”她默了一下,坚定道。
老吴:“……”行吧,最后一次。
然后那一整波怪就全没了。
神特么最后一次。女人的嘴骗人的鬼。
老吴是真的想哭了。
苏越心是怎么做到在吕获和他眼皮子底下一锤一个小怪物的已经不重要了。他更在意的是,她为什么能非成这样……
他本来以为,苏越心说要打怪也就是凑个热闹而已。她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明显没技能没道具,连工具都是问别人借的,用的还是那么大一柄锤子,一点也不灵活,这野怪跑得又快,她怎么打?怕不是只能打个寂寞。
而他这会儿更是确定了,他没说错。
苏越心确实打了个寂寞。
关键是,她不光是自己寂寞,她还拖着其他人一起寂寞……
不光是老吴,吕获也傻了。倒提着个斧头,站在一堆墓碑与怪物的尸体中间,一副怀疑人生的表情。
他还时不时看看老吴两眼,目光里带着探究。看样子他不光怀疑人生,可能还怀疑苏越心是他们派来的自爆弹……
老吴没空应付他质疑的目光。他原地沉思了几秒,果断返回了公馆,开始楼上楼下地找起白河来。
今天那墓地里面,他和苏越心只能留下一个!白河必须看着办!
“不然我就跪下来求你……”
老吴说到最后,夸张地抹了把眼睛。
白河:“……”
听完老吴的叙述,他无声叹了口气,只能暂时将对老吴的疑问抛到一边。
“行了行了,我这就去找她。你还回墓地吗?”
老吴应了一声,跟着他一起往外走,想了想又道:“白河啊,其实你要在游戏里搞对象也不是不行,但也不是谁都能搞啊。起码不能搞个卧底嘛……”
白河:“……”这特么都哪儿跟哪儿。
“你别瞎扯。什么卧底。她就是一普通玩家,单纯力气大跑得快而已。”白河一边快步往外走,一边还在为苏越心找补。
老吴当场就“害”了一声。
“别装了。正经玩家谁能非成这样!”
白河:“……”
等他们感到墓地时,已经又一波怪过去了。墓地里全是怪物的尸体。
老吴连连叹息,今天的怪确实出得很快,数量还多,只可惜,全让人非掉了。
白河望着那一地的尸体,心里却隐隐冒出些猜测。他转头看了一眼,只见吕获正蹲在墓地边上,嘴里叼着根没有点燃的烟,估计是他自己带的,眼神苍凉,神情麻木。
像极了一个蹲在田埂边上,望着颗粒无收的田地,独自绝望的农民大爷。
白河见惯他一脸冷漠神情倨傲的样儿,陡然见他这样,还被吓了一跳。他默默移开目光,又往墓地深处看了眼,终于看到了苏越心。
苏越心这会儿正坐在一块没有刻字的墓碑旁发呆,那柄大锤就搁在她的旁边,身后是一片郁郁葱葱的灌木丛。白河示意老吴在原地等着,自己缓步走了过去,在一堆怪物尸体的包围下,蹲下身看她。
“你厨房水管修好了?”他问她。
苏越心抬眸看他一眼,摇了摇头。
“那我们要不先去厨房吧。等等再过来,好不好?”他试着和苏越心商量。
苏越心闭眼呼出口气,从地上站了起来:“不必了。我工作还一大堆,本来就不该在这里浪费时间的……抱歉,刚才上头了。耽误你们进度了。我回头去和工作人员沟通下,看能不能把这两波怪补给你们。”
“算了,你现在是玩家。你本来就有抢怪权利的。”白河笑笑道,也跟着站了起来,“不过我还蛮惊讶的,你居然会在这种事情上上头……”
“老毛病了。部长也说过,可惜情绪一上来就控制不住。”苏越心自己也很不好意思,“偏偏我运气还那么不好……”
白河:“哪里不好了。你忘了我的挂锁是哪里来的?人品守恒,你以前走过大运,现在非点也正常……”
苏越心:“……”
苏越心:“那个不是走运掉的。达到条件就给,换你你也行。”
白河:“……”行吧。举例失败。
“总之,不要太在意。”他默默将没说完的后半句话咽回去,换了个角度继续安抚,面上却露出些思索。
这最近两波怪出现的频率和数量都和以往不一样,而且还是在苏越心加入以后才开始的。很可能是有暗中有工作人员调控,见苏越心过来,才临时改了机制的。
那么问题来了。既然他们能改频率和数量,为什么不能把掉率也一起改了?
白河陷入困惑。
与此同时,另一边
“你们怎么这么不懂事啊?频率和数量都改了,不知道把掉率也改改?”
另一边,监控室里,破脸颊正单手叉腰,指着两个阿飘,一脸痛心疾首:“你们稍微把掉率提一下,让心老师早点出货,这事不就结了吗?别说水管了,说不定这会儿连电冰箱都修好了……”
两个小鬼比他说得头也不敢抬,过了好一会儿,才见其中一个抬起脸来。他支支吾吾地刚要说话,就听屏幕里传来白河有些失真的声音:“真的没必要在意……再说,你这打怪的掉率,谁知道是不是被故意调过的?可能他们觉得你用不上这珠子,就刻意将你的掉率调低了呢……”
监控室内:“……”
“这是诽谤!污蔑!”那两个小鬼终于憋不住了,一前一后地叫起来,“谁调低概率了啊?心老师所有档次的出货率我们都往上调了10%的!”
“就是,这已经是能调的极限了!再往上调就是违规操作了……”
“而且他有什么资格说话啊,他以为自己运气很好吗?他的一档和二档的掉率一开始就被调高了2%,结果还不是一次只掉一颗珠子……”
两个小鬼你一言我一语地碎碎念着,语气里都是委屈。
一档出货就是一次掉三颗珠子以上,二档出货就是一次掉两到三颗。白河因为之前替他们留下了苏越心,所以被暗中提了这两档的出货概率,然而并没有什么用,因为他最多就只爆出过两颗珠子,次数不超过一只鸡爪子。
至于苏越心……就不用提了。
提了也是让人怀疑人生。
破脸颊揉了揉脑门,转头看看屏幕上,见苏越心已经被白河陪着往墓地外走了,便默默叹口气,决定不再追究了。
“把下一波怪的刷新时间往前调几分钟,然后就按正常频率走吧。”他对着两人挥了挥手。
苏越心打的这两波本来就是临时加上的。除了为后续的打扫带来一些压力外,对正常的游戏进度倒是没啥影响。
“哦对了,记得等心老师离开以后,再刷新怪。”
破脸颊想了想,还是又补充一句。
两个小鬼对视一眼,纷纷深以为然地点了下头。
另一头,墓地里。
苏越心正往吕获那边走去,打算先将锤子还给他。白河则走向了老吴,拍了拍他的肩,向他保证苏越心不会再来了,让他安心刷怪。
“不过答应我,别再打听苏越心的事了。”白河意味深长道,“这事儿我没法和你解释。”
老吴往苏越心的方向看了眼,心有余悸地点点头,旋即又搔了下头发。
“不过我还是纳闷,她无缘无故的,怎么就晃荡到这儿来了。”
“这事啊,我问过了。”白河道,“她本来是要去厨房办事,结果发现那里缺了把管子钳,听说是被人拿到这儿了,就一路找过来……”
他话说一半,忽然顿住。
只见老吴手里举着把管子钳,神情怪异:“这把?”
白河:“……”
得,你也是会挑。
老吴悔不当初,当场就说要把管子钳还回去。转头正要往苏越心的方向走,却被白河拉住。
白河往吕获的方向看了眼,见他和苏越心似乎正谈着什么,便趁机将老吴往后一拉,又往外拖了几步。
“这事不急。我等等帮你给她。”白河说着,自然而然地将老吴手里的管子钳拿了过来,同时压低了声音,“我先问你个事。你老实回答我。”
他抿下唇,紧盯着老吴的双眼。
“唐博爱,是不是你杀的?”
“……”
话语落下,一片寂静。
老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地陷入了沉默。
白河观察着他的神情,试图从里面捕捉出些什么。观察了好一会儿,才听老吴沉声开了口。
“白河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