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地精三岁半——老胡十八
时间:2021-01-30 10:37:21

  甚至,为了方便他看书,胡雪峰又买了一套房子,让刘珍带着小儿子搬过去,只留菲菲在这边给胡峻做饭打扫卫生,平时的工作他也大手一挥,让别人帮儿子做了。
  他是主管业务生产的副厂长,这点特权还是有的。
  其实,他也早该这么做了。刘珍自从怀孕后就这儿疼那儿痒的折腾人,他整天在单位可以躲过一劫,可一双儿女却是躲无可躲的。生下白白胖胖的小儿子,自以为腰杆子挺硬后,刘珍就闹着要再买套房子。
  一家五口还有个奶娃娃,再加借着“照顾月子”的名义住下来的刘老太,挤在“小麻雀”里实在是太不方便了,刚出月子的娃娃神经分外脆弱,关门声重了那么一丢丢,就把他吓得嚎啕大哭,好容易安抚下来,夜里也是要再发惊的。
  刘老太教刘珍一哭二闹三上吊,要房子,要跟继子继女分开吃住。
  可胡雪峰也不是傻的,他手里是有钱,却不愿花在这种地方,都给朋友留国外炒股呢。这几年日元一天比一天值钱,甚至大有超过美元地位的趋势,他买的日元外汇储备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一天都是二三百的进账,还真不缺一套房子钱。
  刘老太看出来,女婿这是觉着能将就就行,还没被逼到那份上,于是灵机一动给闺女出主意,让她不停的使唤吵闹继子继女,尤其是胡峻那儿,让他没时间看书复习……果然,胡雪峰痛痛快快,在不远处给买了一套。
  好巧不巧,这一套房子的前主人,还是菲菲和绿真曾经的学前班老师——卫娜。
  自从丢了工作后,卫娜倒是安静了一段时间,前几年学人当倒爷,走南闯北的去,把石兰省的木耳野生菌等山货带到东北去,在厂矿区挣到点钱,又从长白山贩人参回来,在书城挣了好几笔。
  听说有了钱又有了家庭地位的卫老师,还在外头找了个姘头,长年累月不回家嘞!
  现在,两个儿子也毕业了,公婆也过世了,丈夫把房子一卖,准备友关系调回市里养老去。
  这一对,也算是市三纺的风云人物。曾经打架打得全厂皆知的夫妻,现在虽然还没离婚可也已经各奔东西,只是可怜了两个儿子,继续在厂里混日子,重复父母当年的命运。
  不,甚至比父母当年还不如。
  以前,市三纺是铁饭碗,只要进来就再也不用担心出去,可现在,自从胡雪峰大刀阔斧搞改革后,各部门各条生产线绩效评比成为衡量个人价值的指标,甚至给所有人订了个最低任务线,一个月未完成扣工资,两个月未完成扣工资加全厂通报,三个月未完成就可以考虑主动辞职了。
  当然,他的剥削不像资本家那么赤裸裸,他只是会让完不成任务的职工被公开处刑,丧失尊严……哪怕是已经在厂里工作几十年即将退休的老员工。
  一开始,包括黄柔陈静在内的人都不相信,毕竟这人虽然不靠谱但他至少是个笑面虎,还没见他跟谁撕破脸皮呢。可谁知前脚刚说不信,后脚这脸就被打得“啪啪”响,转眼厂里就“主动辞职”两个人了!
  所有人这才把他的“改革”当回事。
  不过,话说回来,虽然有点不近人情,但厂子效益的提高是实打实的,这才三个季度,效益就已经快赶上总厂了。效益和工人工资是直接挂钩的,工资高了,怨声载道也就少了,相反,他的呼声在年轻人里还挺高的。
  当然,幺妹现在可没时间管这些大人的事儿,她最近开始有烦恼啦。因为静静阿姨的对象又谈崩了,崩的对象还是给他们上体育课的牛老师。
  这不,牛老师今儿又给她塞了一袋零嘴,“帮我给你们陈老师带个话,晚上七点让她在厂东门等我。”
  牛老师“扔”完东西,屁股后头有恶狗撵似的跑了,让崔绿真想要拒绝都来不及。
  她知道小孩不该掺和大人的事,可……这次的是啥零嘴呀?
  她“刺溜”一声拉开最新款的书包拉链条,几头是一个红黑色带花纹的塑料包装袋,“麦丽素”三个大字印入眼帘。
  这又是啥好吃的呀?
  小地精虽然个子长得高,可她的生长发育比同龄人类幼崽缓慢,菲菲和丽芝一二年级就开始换牙,她却到四年级,也就是去年才开始陆陆续续换牙。
  前头三年可把妈妈急坏了,带她去县医院市医院中医医院都看过了,甚至还去过省城儿童医院好多次,担心她一直不换乳牙的话,以后会影响脸部轮廓骨骼发育……谁知药也吃了许多,她那二十颗小乳牙还是岿然不动。
  甚至,顾奶奶不知从哪儿听来的土方子,说是要给敲掉一颗的话,牙床松动后其他的也就陆续会掉了。
  当然,她只敢旁敲侧击的提一句,妈妈要知道可是会发飙哒!
  幸好,去年春天开始,小地精的小乳牙们终于开始松动了,一年多时间已经换得差不多了,只是还有一两颗没长出来,但一点儿也不影响她龇牙咧嘴地笑。
  唯一影响的,就是妈妈不让她吃那么多零嘴了,怕吃坏牙齿。
  一副好看的牙齿对一个女孩子来说太重要啦!
  所以,在这段旷日持久的换牙过程中,连新出的麦丽素她都不知道,感觉像错过了两个亿!
  小地精迫不及待地拆开包装袋,发现里头是一个个拇指大的“小鸡蛋”。它们外边是棕红色的巧克力,吃进嘴里苦甜苦甜的,慢慢的含了一会儿,里头又是像真空的泡沫一样,巧克力融化进去真舒服呀,化得人舌尖丝滑丝滑的……
  “喔喔,好吃!”
  她一连吃了大半包,这才想起要看看是哪个食品厂出的,到时候上百货商店问问。可包装袋上是奇奇怪怪的拼音和繁体字,产地居然是在香港!
  哎哟,小地精居然在无意中吃到了人生中的第一袋进口零食!
  这可真是让她欢喜让她愁啊,欢喜的是进口零食真好吃,愁的是她近期内可能就只能吃这么点儿啦,阳城市可是买不到进口零食哒!早知道就刚才少吃几颗,留着以后慢慢的享受……唉!
  “叹什么气呢?”黄柔刚进门就听见闺女的叹气声,随口一问。
  “我没有零食吃啦妈妈。”
  “还吃呢,啊,张嘴,你看你左上第四颗牙齿还没长出来。”瞥了一眼书桌上的包装袋,“再吃糖,把牙根吃坏,当心变成小缺牙。”
  崔绿真皱了皱鼻子,她已经不是三四岁的小孩子了,知道牙齿长不长得出来跟钙质有关,跟啥吃糖可没关系。
  把装着菜的网兜搁进厨房,黄柔出来把包放下,“哪来的零食?”
  “牛老师给的。”
  黄柔怔了怔,这位牛老师也是个神人,典型的体育老师长相,人高马大黑黝黝,性子却一点儿也不“体育老师”,非常腼腆和温柔。陈静那样的大女人在他眼里简直就是天神一般的存在,这半年来随着大河诗社的风生水起,一连出了两本诗集和两首脍炙人口的诗歌后,他对陈静的崇拜更是犹如滔滔江水。
  总是挑陈静在的时间往诗社跑,投两首绞尽脑汁的打油诗,借着“讨教”的名义赖在活动室不走,两只牛眼跟探照灯显微镜似的,看见啥活儿立马抢着干……这不,虽然不是诗社正式成员,可他干的活比谁都多!
  所有理事们都知道诗社多了这么个热情的追随者。
  时不时再来点偶遇啥的,陈静已经是谈过五六段恋爱的人了,自然明白他的“司马昭之心”,也算是被他一片痴心打动了吧……这不,才交往几个月,又崩了。
  可怜的被抛弃的牛老师,就像激励挽救出轨渣男的家庭主妇一般,天天给陈静送汤送水,她不收,他就曲线救国,给黄柔和幺妹送,再转交给她。
  现在她们也不愿帮他转交了,他就用进口零食收买小地精,帮他带话。
  小地精可不知道静静阿姨会不会去赴约,她只是好奇,“妈妈,我们能自个儿做零食吗?”
  “嗯?”
  于是,幺妹又把几个月前在李家沟的设想说了。
  黄柔沉吟片刻,“开食品加工厂?”
  “对,姨妈他们也很感兴趣呢,咱们要是开起来,以后就能随便吃零……嘿嘿,能挣好多钱嘞!”
  钱谁会嫌多呢?反正黄柔是不嫌的,教育局已经给她透口风了,开春就要将她调市里去,到时候两口子都去了市区,她也想把闺女转到市区去念初中,到时候三口人不可能再来回跑大河口。
  她又想买房子了。
  这次,她不想再将就“小麻雀”,她想要买宽敞的大房子,有阳台有花园那种。
  昨晚,两口子睡前还在发愁,这笔钱要从哪儿抓来,还不知道嘞。现在被闺女一提醒,好像是个不错的主意,多年的事实证明,跟着闺女的意见走不会错。
  晚上,一家三口吃饭的时候,她把这个主意提了,顾学章没意见,“行,改天你跟她姨妈商量一下,我给你们找集体挂靠。”
  想要办厂只能挂靠,私人小作坊偷偷摸摸不像话,毕竟他们现在也算有点名头的领导了,要让人知道多不体面。
  黄柔是个行动派,第二天中午,她就给李家沟大队部去了电话,下午她刚下班,高元珍就在家门口等着。
  才两个月不见,高元珍似乎是又老了两岁,“姐怎么了?”
  “害,农村里不就是那些破事,不提也罢,你急慌慌叫我来是啥事?”
  黄柔给她倒杯温开水,“咱们办个食品加工厂吧。”
  高元珍一愣,“是幺妹的主意?”
  黄柔也愣了,“她跟你提过?”
  姐俩这才知道,小地精密谋食品厂已经大半年了。她的初衷很简单,做多多的零食她就不用花钱去外面买啦,可对这两个女人来说,她们的注意力就不在“吃”上。
  一个是为了出人头地养儿子,一个是为了挣钱买房子,对现在的她们来说都是刚需,必须实打实挣到钱的。高元珍听说妹夫帮她们落实挂靠集体的事儿,顿时感激不已,两个人当即在桌子上铺开信签纸,计划开来。
  场地暂定李家沟,因为高家的房子足够大,做仓库绰绰有余,院子里搭几口锅灶什么的也方便,最关键是交通方便,只要生产出来就能用拖拉机给运到供销社。
  她们的销路暂定的也是供销社,王满银那边还能跑跑百货商店,但她们现在对所谓的“食品”还没概念,不知道能不能进百货商店。
  接下来就是考虑主打产品了,到底生产啥好呢?罐头肯定是要继续生产的,因为这是他们安生立命的基础。可其他的冰棍儿饼干小馒头麦丽素,这就是问题了。
  高元珍叹口气,懊恼地捶头:“都怪我,年轻时候没出去看看,也不知道饼干咋做的。”
  黄柔按住她的手,“这怪不了你,那几年谁也没条件出门不是?”
  再说,除非是在饼干厂上班的,不然谁知道这些呢?
  忽然,她眼睛一亮,是呀,饼干厂啊!术业有专攻,她们不会做饼干,可饼干厂的工人肯定会做!她把脑袋凑过去,和姐姐小声的说了几句,两个人一拍即合。
  商量妥当,崔绿真回来了,她手里提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军绿色双肩书包,身后跟着的是比她矮一丢丢的胡菲。
  胡菲怀里还抱着三个多月的胡峥,正“呱呱呱”的哭着,不知道是饿了还是尿了。
  黄柔心头叹口气,估摸着又是刘老太要撺掇刘珍上市里逛百货商店,赶最后一班上市区的公共汽车,专门守在教室门口,菲菲一放学就把胡峥甩给她了。
  可怜的菲菲,以为跟继母分开住就能安宁,谁知她们愣是不愿放过这免费的小保姆,搞得她作业没时间写,舞蹈也没时间练了。
  崔绿真虽然喜欢小孩,可她不喜欢胡峥这样的臭小子,他的嘴巴好大好大,眼睛又那么那么小,一天要让好朋友给他换那么多次尿布,喂那么多次奶粉……她实在想不通了巴掌大的孩子怎么就这么能吃?
  姨妈家的小明明多可爱呀,没他能吃没他能拉,笑得比他还好看!
  黄柔主动把嗷嗷大哭的胡峥接过去,“乖,你们去房间里写作业吧。”
  菲菲松口气,甩了甩被他压沉的手臂,“小弟弟一定是又饿了,我先给他泡奶粉。”
  胡雪峰有钱了,这小儿子来得正是时候,赶上他春风得意马蹄疾的年月,都看不上喝母乳,高档奶粉可着劲的买,想喝多少喝多少。
  可在黄柔和高元珍看来,再好的奶粉能有母乳好?这人啊,有点钱就狂了!
  “放着我来吧,你们快去写作业。”
  房间里,幺妹把书包放下,拿出两个人的作业摊在长长的写字台上,再将带靠背的两把椅子摆上。显然,这是她们经常做的事,一做就是六年了。
  “明年咱们就能上初中啦,菲菲你还要带他吗?”
  胡菲皱着眉,“可,可我爸爸也没说不用我带呀。”
  小地精仗义执言:“你可以找借口的呀,就说嗯,就说作业多,肚子疼,当值日生……反正就是不带他。”
  “可……可……他是我弟……”
  “是你弟,又不是你生哒。”
  菲菲觉着,自己说不过好朋友,可好朋友说的,又是那么的有道理,那么的英明睿智。其实,她也不喜欢胡峥,整天只会吵哥哥复习,一点忙也帮不上。
  两只好闺蜜,手下“唰唰唰”地写着,躲在房间里畅所欲言。要是以前,还有胡峻哥哥也会加入,他们有三把靠椅,并排坐开,一面写,一面天南海北的聊开。
  当然,大多数时候都是小地精一个人嘚吧嘚吧,胡家兄妹俩没去过她口中说的地方,没见过她津津乐道的海椰子翡翠兰牛卵树,甚至,菲菲连印度洋在哪儿都分不清,经常闹“北极熊跟企鹅一起玩耍”的笑话。
  他们的好朋友崔绿真,怎么就能懂那么多呢?
  她的脑袋瓜里,装着整个地球,整个世界!
  有时候,菲菲也会失落地想,如果她也有一对疼爱她的爸爸妈妈,她应该也会在脑袋瓜里装地球,而不是装小弟弟的吃喝拉撒。
  说到底,她跟绿真,是不一样的。
  “菲菲?”
  “嗯?绿真说啥?”胡菲不好意思的吐吐舌头,她居然出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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